六道戒律。吸血鬼社会最高的准则。

第六戒条：杀亲。（The Sixth Tradition： Destruction）

血族中人严禁彼此残杀。唯长者方可格杀，唯最长者方可召唤血猎（blood hunt）。

只有亲王拥有处决辖下吸血鬼的权力，这项权力是受到卡玛利拉所认可的，只要亲王是因为维护传统而使用此权力，通常长老便会支持他。这也是当代年轻吸血鬼与年老者的主要冲突点。犯下「谋杀罪」的吸血鬼成员，通常会被亲王以猎杀令缉捕。

阿德莱德在一片寂静中笔直的站着，周身的戾气却越来越重。索耶愤恨的瞪着他，但是身体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们这一代的吸血鬼中，没有人能够和阿德莱德相抵抗——他无数次的挑衅阿德莱德，却没办法知道阿德莱德力量的底线。

越来越多的吸血鬼开始依赖新科技，依赖枪械，而吸血鬼本身的各种特异能力却逐渐削弱，但是有一些吸血鬼——比如阿德莱德，或者霍尔，丽贝卡，他们因为掌握了吸血鬼自身的能力，在新一代吸血鬼中成为佼佼者。

他是没有办法和阿德莱德对抗的，但是不甘心，不甘心永远都只能这样仰望他……

“数百年来有无数吸血鬼悄无声息的被吸血鬼猎人杀害，”阿德莱德看着索耶露出不屑的笑：“吸血鬼猎人从中世纪就开始活跃，猎杀吸血鬼的行动一直没有停止。”他捋捋散下的金发，轻声说：“当我们想要一个不顺眼的家伙消失——通常就把罪行推到那些吸血鬼猎人身上。非常的……方便。”

空气陡然一寒，充满肃杀的气息。

“阿德。”又一个吸血鬼。

李狸笑容不变，但却小心的护住了弟弟。手诀一捏，小心翼翼。

那个红发的吸血鬼简直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他们的后面，高大颀长的身材，俊美的脸孔，红褐色瞳孔华丽非常。他俯身看着索耶，眼中有一些困惑。

“我以为你会乖乖的待在你的尊长身边……”霍尔低靡优美的声音在夜色中简直是一种享受：“不怕死的家伙。”

“你放走了他，霍尔·基格瑞尔……”阿德莱德冷冷的说。

霍尔一刻间出现在他的身边，有些心虚的说：“你知道……丽贝卡总是有些心软。女人就是这样……女吸血鬼也一样。”

阿德莱德抿紧嘴，向地面跳下，霍尔连忙跟在后面。

“利奥波特先生。”李狸轻声喊道。

金发的吸血鬼微微侧过头，停住了脚步。

“我见过那个孩子。”

阿德莱德转过身，深深的看向少年。李狸惊讶的发现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疲惫，但是仍然波动着。

“我见过那个孩子……”李狸微笑：“那一天他从森林走出，满脸都是泪水……”那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少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眼睛……就像是极品的宝石，因为沁满了泪水更显剔透。看见他的一瞬间内心就一阵揪痛，却因为白天结界的关系，连声音也传不出去，只能用花朵来安慰他。

真美丽。

“哭了吗……”阿德莱德喃喃低语。他沉默的看向图书馆——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他会不会哭？等他再一次见到威尔，还能不能看到那么柔软的表情？

“他被关在了那底下，”李魅插话说：“我知道，我算了出来，那底下有一个很大的空间，还布置着很多结界。”

李狸看着阿德莱德的侧脸，那种优美细腻的线条和亚洲人有着截然不同的起伏，异常的诱惑，但是现在他只在上面看到浓重的悲伤和阴郁，又有一种……让他非常不安的感觉。

就好像李家后山的那个被封住的洞穴，从小他们兄弟就很怕去那里。那种深不见底的深幽的洞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旦释放，就是祸害。

“他会变得和你们一样是吗？”李狸淡下笑容，有些难过的看向一直守着他们背后的魑。永远不会变老的魑。

“他已经，和我们一样。”阿德莱德微微低头，右手仿佛有意识一样抚向颈侧，那里曾经有深深的牙印，现在也看不出痕迹了。“他的时光将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即使外形慢慢变得成熟高大，但是却不会变老……他无法在人世中停留，再也不能逐渐老去，享受永远的安宁的死去。”

“就和我大哥一样……”李魅突然含着泪水小声嘀咕：“他以前总是会摸我的头，热乎乎的，很大的手……但是现在都变得冰冰冷冷的。他都不会笑了。”

“但这就是我想要的。”阿德莱德冰冷的说，大步离开了。

霍尔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魑，消失在原地。

第三十六章：斯梅德利逃脱

“你安全了！”李魅笑眯眯的转身看着索耶说。

索耶少见的安静的跪坐着，脸色很难看。他看着霍尔和阿德莱德消失的地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没错，他安全了……但是这一份耻辱和难以言喻的不甘，却长久的留下。他们眼中的那种不屑，让他有一种惊惶的感觉，只有人类，只有那些弱小的卑微的种族才会让一个吸血鬼露出那样的表情，可是他，索耶·布鲁赫，明明是一个高贵的吸血鬼。

他永远也无法从阿德莱德的眼中，得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李狸怜悯的看了索耶一眼，说。

索耶茫然困惑的望着他，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李魅嘟起嘴。

“回摩托克。”索耶勉强笑了一下，从空中跃了下去。

过了很久，李魅才哼了一声转回视线。“他们真是无聊，明明拥有这么多东西还老是自寻烦恼。”

李狸微笑着看着双胞胎弟弟美丽的小脸，向后靠在魑的身上。这话也没什么错。他们这一族的道士虽不属于名门正道，但是道门中人总是免不了追求脱胎去俗，得道升仙，肉体不朽和长生不老也只在其一。不过自古以来成功者寥寥，自然对这些特异种族无法理解。

然而如果从人的劣根性来解释，还是通顺的。人，都是贪婪的，而贪欲则是永无止境的。对于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那种渴望自然是穷其一生，不死不休。

他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快天亮了，身后那具躯体隐隐发出的淡光渐渐消失。

“最近的月亮都很不错呢……”李狸喃喃道。这样下去，每天晚上都吸收月亮精华，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他温润的脸上有一点恍惚，迟早有一天，可以再一次看见魑的笑容吧。

“哥？”

李狸看着李魅，后者的脸上有一些不安。

“没事，快天亮了……”他露出让人安心的笑，“我们回去吧。”

“嗯。”李魅甜美的应了一声，然后被身后的高大身影托上了肩膀坐着，一下子跳了下去。李狸整了整衣服，也跟着下去了。

兄弟俩离开前，都朝着中区图书馆的方向看了一眼。白色大理石的建筑庄严肃穆，一旦白天到来，这里的学生来来往往，但是有谁想到，在他们的脚下……会有一座深幽的地牢般的空间，关着一个曾经和他们一样的少年，正在苦苦挣扎？

“哥哥，他会熬过去吧？”

李狸顿了一下，没有停下脚步。“会的，他已经成为了吸血鬼，这条路就必须走下去。”他想了想又说：“我想我们过一段时间就会见到他……霍姆帕克的理事长向来都由英国亲王担任，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应该能见到这里的大部分成员。”其实这才是他们来英国的最大目的。只能说，他们的运气不错，竟然遇到了新一任亲王的出现。

而另一边，在英国边境的的纽卡斯尔，斯梅德利低咒着躲藏在教堂里面。

他狼狈的靠在圣龛的后面，黑色的发丝凌乱的搭在额头上，真丝的衬衫皱成一团，满是灰尘污渍。然而最要命的是他的眼睛，一只左眼几乎完全失去了视力，左半边脸红肿开裂，几乎不成人形。

“该死……”斯梅德利撕开手臂上的衣料，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和脸上相似的伤势，伤口剧痛难忍，就好像整个身体泡在了银水里。

这种伤势的来源仅仅只是一种喷雾，从体表渗入，破坏了吸血鬼高效的自愈能力，并且兼具银的腐蚀性。

“如果不是他们也有人和我一样，”斯梅德利愤怒的想：“我会以为他们是异端审判所的家伙而不是吸血鬼——一群叛徒白痴低劣的混蛋！！”听力极度发达的耳朵不幸的察觉远处脚步的接近，脸色立刻更加扭曲。

好吧，他不应该贪图享受，人类的飞机实际上也没什么……他烦躁的瞪着天花板上的壁画，下一次，他绝对第一时间就回霍姆帕克，不，下一次他再也不会随便离开那个该死的地方了！！他深吸一口气，四肢用力攀上天花板，然后迅速的从一角的窗户翻到教堂的尖顶上，那里有一样称手的武器。

“他在屋顶！！”下面传来尖利的声音。斯梅德利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反手把屋顶的十字架拔了出来。这个地方的十字架为了美观，都采用一种不导电的仿金属，坚硬锋利。

很耐用。

斯梅德利闻名已久的绅士外表彻底消失。实际上，七位长老中，只有他与众不同。

和阿德莱德喜欢的手术刀和精神攻击不同，和丽贝卡的特质金属丝不同，和霍尔的绝对精度不同……和所有连屠杀都提倡优雅风度的长老们都不同，他喜欢冷兵器。

喜欢血淋淋的画面。

“近两千年和几百年，这个差距可是很大的……”斯梅德利就像手臂完好无损一样握着十字架的顶端，尖锐的底端闪过冰冷的光，“我已经很久没有玩游戏了。”真不错。俊美的脸上满是欲望，极端浅淡的蓝色双瞳嗖的一下，就像淬了毒一般变成血红。

来吧……

一个吸血鬼跃上了屋顶，银质的子弹密集的飞射过来。斯梅德利的身影快速的闪过所有子弹，瞬间来到吸血鬼的面前，高举起双手，鲜红的嘴角狂喜的裂开，“扑哧——”，从头顶插入，直接从大脑到心脏贯穿吸血鬼的身体——

“……第一个。”他微笑着一点点抽出十字架，慢慢的伸出艳红的舌尖舔过嘴角。斯梅德利空出右手微微用力，咔嚓一声掰断了吸血鬼的脖子，然后把冰凉的血液慢慢啜饮。

等到赫克利斯慢悠悠的来到教堂时，这里已经遍布尸体。

“这才是真正的尸体……”他挑了挑眉，眼神却有些复杂的望着地下死状凄惨的吸血鬼。吸血鬼拥有永恒的生命，但是却不是不会死的。大脑和心脏，这两个地方尤为重要。如果破坏的彻底而迅速，快过吸血鬼的再生速度，那么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就和人类一样脆弱不堪。等到太阳完全露出地面，这些尸块就会彻底的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他轻轻跃上屋顶，为眼前的一幕皱起了眉头。那个在晨光中英俊无比的吸血鬼，正如同饥饿的怪物一样，吸允着同类的血液。他冷冷的注视着斯梅德利，那张沾满了血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光洁，身上的伤口看起来也都完全好了。

真恶心。

“小蝙蝠……来的很及时啊。”斯梅德利扔下手中被称作阿瑟的吸血鬼，优雅的摸了摸嘴角的血液笑道：“他们的血液实在不怎么样，就像是兑了水的中国二锅头……”

赫克利斯露出和煦的微笑，懒洋洋的在指尖翻转着一支针筒，透明的未知液体在里面流转。“血猎一号滋味一定不错吧？这么多的血液才让您勉强恢复？”

斯梅德利的表情立刻变得凶戾狰狞。

“卡玛利拉的长老也不是万能的，”赫克利斯轻声说：“只要我有手上的这样东西。”他看了眼手机传来的讯息，露出满意的表情，抬头看向斯梅德利：“长老阁下，我收到消息，英国新任亲王已经回到卡玛利拉，听说是朗费罗的未来家主，那位尚未觐见的侯爵，威尔·朗费罗。”

“撕拉——”尖锐的十字架瞬间撕裂了脚边的尸体，血肉横飞。斯梅德利铁青着脸瞪着他手中的手机，愤怒让大脑一片空白。从来没有——阿德莱德从来没有失败过——从来没有。高速运转的大脑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阿德莱德，背叛了他！

赫克利斯迅速的歪过肩膀，一阵风刮过身侧，而斯梅德利已经不在原处。

他忍不住小声的笑着，最后歇斯底里的笑起来。太可笑了……被自己养的宠物反咬了一口？“不，不完全准确，”他笑着叹了口气：“应该是早有预谋……”就算他不偷袭，恐怕斯梅德利迟早也会被阿德莱德弄死。有野心的家伙怎么会容忍上面还有那些老家伙压自己一头，那些矛盾爆发是早晚的问题。

“相比之下，魔党就没什么意思……”他瞥了一眼碎成几块的阿瑟，不屑的抱怨着。

那位年轻的亲王，一定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有趣吧？

第三十七章：血库（上）

霍姆帕克理事大楼。

这栋历史悠久的哥特式建筑一直处在整个霍姆帕克的最深处，而在它的后方，就是绵延不断的山脉。这一块地域从来没有在英国的地图上标注出来，实际上是皇室给予最初的朗费罗侯爵的封地，也就是那位被历史掩埋的公主殿下。

整栋建筑的外墙全部被蔷薇花爬满，带着颓废的美感，大楼外围被高高的围栏围住，不许学生接近。当然，指的都是中区的普通学生。

阿德莱德从整齐的小径向围栏走去，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今天并不是每月议会的日子，但是卡玛利拉的召见还是不能无视，尤其在这种时候。

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忍耐的抿紧嘴角。如果是一般的新生儿，除了白天需要待在棺材里，晚上早就可以在尊长的指导下出外活动……可是威尔仍然被关在地下室里。

想到那位长老阁下，他就忍不住怀疑。两千多年的岁月，那样的心智和城府并不是他们这样的吸血鬼可以猜测的……梵卓族的势力的确很大，但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难道真的已经需要靠一个刚刚转变的所谓亲王来压制？这一切，不会仅仅只是凯瑟琳的游戏吧？

如果可以……阿德莱德仰头看向建筑物顶端极具讽刺意味的十字架，如果可以的话，也许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带威尔离开。但是丽贝卡说的没错，以他们的力量对上卡玛利拉本就是一次赌博，更何况还没有到时机。最麻烦的是，他们根本不能确定斯梅德利是否还活着……

铁艺的大门缓缓打开，阿德莱德收敛了活跃的大脑，走了进去。

鲜红色的柔软地毯铺在幽暗的走廊里，两旁挂着珍贵的油画，有一些甚至在大英博物馆里也找不到。那些油画被毫无保护措施的挂在雪白的墙壁上，和一些不出名的作品摆在一起。

不过最令人惊叹的恰是那些不出名的作品。因为那才是历经岁月才能画出的精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