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故 下+番外——分我一杯羹
分我一杯羹  发于:2012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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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于娟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了秦衿穿着衬衫坐在书桌旁看书。

“啪!”

一沓A4的纸被人重重地扔到秦衿的眼前,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封于娟愤怒的眼神正狠狠地注视着秦衿。

A4纸上的题目秦衿错了大概三分之一,完全超出了封于娟“三道题”的要求。

秦衿是无所谓,只怕封于娟气出病来不好办。

晚风袭来,天边出现了淡紫色的夜红。远处教堂的钟声响了起来,指针指向傍晚六点。红蔷薇路上一天的寂静终于被稀疏的几辆过路的汽车打破,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车辆驶过之后,便只剩下封于娟从鼻子里冒出的恼火的气息。

“解释给我听为什么。”封于娟说话冰冷入骨,和她与秦衿上床是温软的语调截然相反。

秦衿干脆地说:“太难了,我完全做不出。”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我‘我是废物’吗?”

秦衿紧蹙了眉,但没说话,末了他耸了耸肩道:“随你。”

封于娟愤怒至极点,却不怒反笑。

她掏出手机不知道拨了什么,只听见手机的按键声,随后她拍了拍秦衿的肩膀:“亲爱的秦衿,让我给你看一段好东西。”

偌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亮了起来。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人,秦衿只扫了一眼就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63章

周六的L大相比于教学日显得冷清了许多。

北京是个把吃喝玩乐充分挖掘的地方,相比于上海的消费消费再消费的特色,北京光是名胜古迹就能够让人玩上个把月,听说人家老北京两年都不敢打包票把北京城逛遍。

北京的学生周末撒欢儿回家了,天津或者太原的同学有的也耐不住寂寞回去蹭顿饭。剩下江南中原两地的人,离家太远,只能留在学校。

罗浩辰和顾乐乐盛邀秦悠去爬长城,秦悠前两天感冒,所以就拒绝了。卓舒乔当了家教,帮北京的一个高三生补生物。

偌大的画室只剩下秦悠一个人对着画板安静地勾轮廓。

春暖花开,教室落地窗外金钟花黄灿灿地开了一片,偶尔传来鸟雀的啁啾声,押着铅笔在纸上发出的“唰唰”的韵。

画上的男子轮廓优美,眼睛温柔有神。

薄薄的碎发,高高的鼻梁。

秦悠擦了擦被铅笔弄黑的地方,掸了掸纸又开始继续画嘴唇。

画上的少年嘴角上扬,于是秦悠也跟着微笑。

地上角落处的包里,放着一叠画纸,有的是素描,有的是油画,但如果把她们拿出来翻看,里面的内容其实只是那个微笑的年轻人而已。

秦衿一直希望秦悠能帮他画一张,却始终得不到一张画。殊不知秦悠花了近百张他的画,低头的,侧脸的,大笑的,生气的,所有的角度,所有的表情秦悠都画过,只是不知选哪一张,也不知道哪一张是最好的。

所以秦悠抗着掖着,只为了拿出一张最最完美的秦衿来。

微博上是顾乐乐刚刚更新的她和罗浩辰站在长城之上的画面,罗浩辰满头大汗,却还是很无奈地对着镜头微笑。

秦悠放下手机,咳嗽了一下。

自从两年前秦衿走后,秦悠的抵抗力就开始变得很差,几乎每到换季的时候都会生病。也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因为以前的秦悠很少生病。

嘴唇的轮廓画完,秦悠拧紧喝水的瓶盖,又开始画阴影。

秦悠最喜欢话人的嘴唇,尤其是秦衿的,仿佛他就在身边,笑得如此真实。

刚提起笔没画多久,就听见门外有人踹门,然后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靠,这里有人在啊?”

进门的一个黄毛小子骂骂咧咧,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人。仿佛秦悠碍着他们了,几个人重重的把书包扔在没用的桌子上,发出“砰”的声响。

秦悠笔没停,一声重响之后,又听见笔下“唰唰”的声音。

他甚至没把头抬起来,只是看着画上的男子微笑。

那种安静的姿态,仿佛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喂!”那个带头的黄毛看了一会儿秦悠就走了过来,一把拍在秦悠的肩膀上。秦悠手没收回,铅笔在纸上扭曲地划了一笔。

“干什么?”秦悠皱起眉看他。

“这地方我和我兄弟包了,你换个地方画画去吧。”

秦悠扫了一眼他们,又扫了一眼他们的书包,讥讽道:“这是画室,你们连画架都没带怎么画?”

“废话怎么这么多,你到底走不走?”另外一个人不耐烦地嚷嚷。

“不让。”秦悠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擦掉画花的那一笔。

刚拾起橡皮,一个人就用手指点了点秦衿的脸笑道:“呦,挺标致的人么,你小子画一个大男人干什么?”

其他人怪笑起来。

那个人的手在画纸上乱摩挲,秦悠猛地拽掉了他的手。

“谁都没告诉我这教室会有人包,要开小会找别的地方开。”

那些小流氓根本就没理秦悠说些什么,自顾自地胡乱翻看秦悠包里的一叠画纸。还有人拿着笔刷在调色盘里乱倒腾。

秦悠这次真的火了。

冲过去一把拽过书包,秦悠骂道:“你们他妈的有毛病是不是?”

话音刚落,秦悠就觉得脸上一凉,一个男生拿着蘸了颜料的毛笔刷笑嘻嘻地往秦悠脸上画了一道。

秦悠别过头,白皙的脸上多出一条红横,如同流血的伤疤。

“哈哈,原来颜料这么好玩啊,我们再帮你画点吧。”

那些人嘻嘻哈哈地拥了过来,秦悠用手背抹去脸上的颜料,反手一拳揍到拿笔刷的那个人的脸上。

“我操!敢打我!”

“老子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

屏幕里传来拳脚相加以及轻微的呻吟声,秦衿喘着气,猛地转过身卡主封于娟的脖子吼道:“叫他们放开秦悠!听见没有!”

屏幕上的人力度丝毫没有减退,似乎声音更大。

秦衿气得浑身颤抖。

封于娟身体贴在墙壁上,撞翻了桌子上的茶杯,被子落到地上杂碎里,乒乓几声又被电视里的声音给掩盖了。

“呜——”

秦悠捂住自己的腹部,呕出刚才喝进去的水。

秦衿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你这个贱货!你他妈聋了是么?我——”

封于娟一个耳光扇在了秦衿的脸上。

“秦衿,你冷静一点。”

秦衿的表情接近恐怖,他卡着封于娟的脖子往上提,声音冷得让人发寒:“叫他们放开我弟弟,否则我让你去死。”

“那来吧。”封于娟脸上浮现出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我会让你弟弟先死的。”

“我靠,这么多画里就这一个人啊?”一个男生说道,“你这小子是同性恋吧,画那么多张男人的画像。”

秦悠嘴角流血,蜷缩在地上喘息。

其中一个人抓起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上抬,指了指画道:“说啊,你是不是同性恋?”

秦悠挣扎着去够画。

画上的秦衿笑得温存,眼眸深邃。

“给我……”秦悠徒劳地伸着手,眼前的画被那些人拿在手里乱撕乱扔,如同废品。

只是没有力气去拿。

“哇,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那个拿着画的男生笑得猥琐,“来,给哥哥演示一遍你跟他怎么接吻的,是不是这样啊?”

他说完就把秦悠的画往他脸上贴,秦悠别过头,一大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秦衿松开手,一下子跪在了封于娟的面前。

“秦衿,你哭了?”

封于娟终于露出胜利者的得意神情,弯下腰挑起秦衿的下巴。

少年双眼通红,眼泪不断的下流。

“不要再打他了,我求求你了。”他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下落,已经没有办法再忍住了。

以前秦悠就算是被别人轻轻骂一句秦衿都会出手把对方揍到道歉为止,现在却没有办法还手。

不想哭的,他秦衿怎样人?人前人后都是无比坚强的他,也会在一个时间里,抛弃了所有的尊严,跪在一个人的脚下,哭得声嘶力竭。

因为忍不住了,心疼得再也受不了了。

封姐显然也有些没预料到秦衿的反应会如此剧烈,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于是她平稳了语调幽幽问:“你必须百分百的服从我,以前是我对你太过慷慨,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根本就听不进去。”

秦衿点头。

封于娟把桌子上的卷子递给秦衿:“以后我不希望再看见这样的成果,这让我觉得我在培养一个废物。”

“都给我住手!”

秦悠被打得头脑晕眩,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有人在门口叫喊,然后身上的拳脚一瞬间便消失,只剩下四肢百骸钝痛的感觉。

秦悠听见那些人四下逃窜的脚步声,然后他支起胳膊肘,费力地往门口望了过去。

目光和蓝驿山相交接,秦悠松了口气,又倒了下去。

蓝驿山飞快地冲了过来扶住秦悠,一脸愤怒与担心相交杂的表情,秦悠眼前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看着满地零落的画纸一阵心酸。

蓝驿山搂住秦悠的肩膀:“没事了秦悠,没事了。”

秦悠无力地倒在蓝驿山的身上,喉咙处一片腥甜。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双方的喘息声都渐渐平稳,蓝驿山这才顺了顺秦悠的头发,柔声说:“秦悠啊,想哭就哭吧,我是你的老师呢,不会嘲笑你的。”

秦悠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眼眶发红,就那么长时间的一直看着窗外灿烂的金钟花,直到那些金黄的颜色洒满眼眶,直到脑海里不再浮现秦衿微笑的面庞,他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至始至终,秦悠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于此同时,秦衿拿着卷子的手都不稳。

“原来蓝驿山也是你的人。”他的声音略微颤动,表情是刚拼贴好的,支离破碎的平静。

“我的眼线很多。”封于娟吻了吻秦衿湿润的眼角,“不必惊讶。”

秦衿不再说话。

他也无话可说。

他只是觉得他们从很早年前就掉进了一个被人精心设计好的圈套里,一步一步被人算计着往下走,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早就已经深陷囵圄。

“这么说……”秦衿道,“那个梅利艺术家协会颁给秦悠的奖也是你们早就内定好了的?”

封于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种纯属娱乐的东西,我随便指定一个人就能获奖。”

秦衿几乎站不稳,晴天霹雳一般。

想想也是,那么著名的一个艺术家协会,怎么可能把奖项颁给一个只富有一点创新力而绘画功底那么薄弱的年轻人?秦悠当时的年龄离20岁还差了四年,根本没有权参加比赛,而梅利那边怎么可能为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破天荒?当时还为自己不拘小节而得意,现在想想真可笑。

“别想了秦衿,都是过去的事了。”

封于娟说的轻轻松松,秦衿却早已面如死灰。

如果那个时候秦悠和秦衿就被他们盯上,那么再早的时候呢?他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他们?

他们明明是那么平凡的一对兄弟,为什么那么多人从中干涉?

“别告诉秦悠。”这是秦衿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谎言是要到最后再揭穿的,否则又怎么叫做谎言?”

封于娟笑的诡异。

秦衿的脸苍白如纸。

从那天起,秦衿就开始了严重的失眠。

第64章

“操!谁他妈的居然敢动我兄弟?!老子让他不得好死!”

秦悠被殴打的那天晚上,顾乐乐和罗浩辰疯玩回来之后,看见满身伤痕的秦悠,罗浩辰同学如是说。

顾乐乐看着秦悠嘴角的乌青,脸都白了。

秦悠咧嘴笑了一下说:“不知道啊,蓝老师已经帮我修理过他们了。别担心。”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着顾乐乐和罗浩辰,只是微微垂着眼脸,看不见表情。

“那些人是你们学校的吗?”

“绝对不是,连画笔都不知道怎么拿。”

“那……”罗浩辰愣愣地眯起了眼睛,看着不紧不慢收拾画纸的秦悠,欲言又止。

收拾了一会儿,秦悠抬起头咧嘴笑了一下:“别管那些人了,估计是闲得发荒了才会找人出气……唉,运气差没办法。”

说完这句话,秦悠又开始低头理东西。

顾乐乐是呆了不知怎么办才好,罗浩辰是大吼大叫气得摔东西。不过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卓舒乔那么厉害的反应程度。

“你他妈的不长眼睛是不是?!连那些人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了?”第二天卓舒乔拽着秦悠的领子,站在街角就开始破口大骂。

一个画着浓妆的高挑姑娘,揪着一个男生的领子骂街,绝对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小舒乔啊,形象形象……”秦悠拧着眉看她。

“白痴!”

卓舒乔逐渐松开手,失力地垂下。

秦悠无奈地看着她,看着她长长的刷过的睫毛,看着她帘上的眼影,把眼睛弄成那样了,秦悠却还是看见她通红的眼眶。

“舒乔……”

卓舒乔转过头。

秦悠伸手去抓她的肩膀,被卓舒乔奋力抖开:“走开,别过来!”

秦悠看见她肩膀在颤抖。

“你在哭啊?”秦悠的声音疲惫而无可奈何。

“放屁!谁会哭?”

秦悠笑了一下,重新去抓她的手腕,被卓舒乔一把挥开,纤长的手指打在秦悠的胳膊的伤口上,秦悠毫无准备,疼的叫了出来。

卓舒乔一下子转过来“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秦悠便伸出手把卓舒乔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是时,桃花在街头开得春光烂漫。

四月的暖风伴着明晃晃的阳光吹拂在人们的脸上,带着一阵醉人的花香。午后的阳光照在刚粉刷没多日的墙壁上,折射出他们短短的影子。五叶地锦从前内爬到了墙外,偶尔擦着过路人的衣服,葱绿的,成为墙壁上的唯一装饰。

卓舒乔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

秦悠的身上满是药粉的味道,闻上去苦苦的。

秦悠就这么一直抱着卓舒乔,她穿了高跟鞋,几乎和秦悠一样高。

这么抱着秦悠才发现,这个姑娘原来这么瘦,比当时在西藏时候看得还要瘦,瘦的简直是只剩下骨头了一般。

“哭什么,再哭妆都要化了。”

卓舒乔在秦悠的旁边猛吸了一下鼻子。

“舒乔啊,再哭也不要为我哭啊。”秦悠对着苍白的墙壁微笑了起来,“我不值得,你也应该明白。”

秦悠松开手和卓舒乔分开,卓舒乔慌忙地用手背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四目相接,卓舒乔又露出她凶巴巴的表情。

爱上一个人多难受呀,他痛你就痛,他笑你才会笑。就像是檐角的风铃,只有风来的时候才会发出铮然的轻响。

很多时候,秦悠的爱情观都和身边的人不同。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够在短短的几个月甚至十几天就能爱上另一个人,难道爱情不是细水长流,流上好几年,几十年,流得看不见尽头吗?

可是他忘了一点,那就是不离不弃的爱情,除了日久生情,还有一点就是相爱的人曾经看过对方最初的模样。

就像是顾乐乐和罗浩辰,若是现在的罗浩辰,恐怕除了顾乐乐他还能找到更优秀的女孩子。可是若是放在那年初中,又有哪个如同顾乐乐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会爱上他?那些最初的,最质朴无华的模样,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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