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相思 上——陈小菜
陈小菜  发于:2013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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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大川愣了半天方才接过,打量着叶鸩离,叹道:“使剑贵乎一个诚字……你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剑术便已登堂入室,行事虽有几分邪气,终究还是个心地算不得太坏的孩子……好自为之罢。”

话音一落,苏错刀忍不住侧目而视,饶是苍横笛,也情不自禁的浑身恶寒,居然说公子是个算不得太坏的……孩子?天知道自家公子这张作孽的脸还能骗人骗到什么地步!

但华却邪大点其头,十二万分的以为然也。

连昆仑掌门都败得如此没脾气,一时之间连邪派妖人小魔头之类的鼓噪声都小了许多,七星湖座前更是门可罗雀空山寂寂,叶鸩离衣袂轻动,风姿悠然飘逸,但方才一战,赢得险更战得苦,早被逼迫出了最后一分余力,此刻手持漱玉剑都觉得沉重异常,眸光转处,见苏错刀微微颔首,又含笑冲自己招了招手。

叶鸩离心中雀跃,正待退下回到他身边,却听明德喝道:“且慢!”

明德真人被人灌了一肚子辣椒水也似,屁股只在椅子上撅个不休,想起身又坐下,目光灼灼,直盯着叶鸩离。

任尽望闻弦歌而知雅意:“前辈若想亲自指点一二,亦无不可。”

明德眉头一舒,却扭捏道:“这……这是争七席,恐怕不太合适?”

任尽望微微一笑:“怀龙山比武,可没有不让原本四席下场的规矩,再者说,七星湖……毕竟与正道有些个不同,若蒙前辈青眼,容得过了武当这一关再入七席,想来也更让人心服口服。”

明德短短的蚕豆眉登时快活得跳了又跳:“任山主说话大有见地!既如此……”

唐一星突然淡淡打断:“真人若想去教训一下叶鸩离,也请自重身份点到为止,否则以大欺小,以养精蓄锐压久战力乏,说出去总是不好听。”

这恐怕是他上得怀龙山来,说得最长最用心的一句话。

明德只顾着能下场一试武当剑,闻言也不多想,整一整腰间丝绦,一边点头一边阔步走向叶鸩离。

任尽望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苏错刀传音急道:“阿离,快退!”

叶鸩离却不从命,长长的睫毛低垂,薄而精致的嘴角翘着,笑容如一朵纯白柔软的花,横剑当胸,提气道:“前辈请赐招。”。

既已招惹了武当,那胜者必须是七星湖,明德身为当世第一的剑术宗师,实为最可怕的劲敌,自己哪怕战至最后一刻,也得让苏错刀借此看出明德剑法中的端倪首尾。

明德松纹古剑一出鞘,更不闹虚,一招仙人指路,既轻且重,意境不绝,单凭这一剑,已造成叶鸩离十三场来,最艰险无力的处境。

叶鸩离飘身退后,明德紧接一招燕子啄泥,节节递进,剑芒吞吐,叶鸩离退无可退,当下剑交左手,还一招危楼百尺,这招出自星变剑术,招不借力,最是不倚仗内力的剑法。

但剑势甫展,手腕竟递不出去,四肢百骸酸软不堪,丹田内息如睡如止,勉力调匀吐纳,却还是无法驱使运转。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真气耗尽!”

他此刻虚弱比寻常人尚且不如,但有晏大川的前车之鉴,明德丝毫不敢怠慢,只恐他又有反败为胜的花招,青龙取水,剑尖划出一个精妙的圆弧,剑气已及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还可以吧?蛮好看的!

再看向叶鸩离时,唐一星眸中隐约有温柔忧伤之色。【注】

我来解释一下!

这个事呢,详见拙作一刀春色【这句话说出来顿时感觉自己很牛x……有木有?】

唐一星是唐一野的二哥,这货是暗器大师,当年怀龙山小缺他们那一辈搞基的时候,他就认识李沧羽了,正文里提到过一句,主要他们俩的故事在一刀的番外——覆我华裳——大家不用特意买(当然买了的我得翻滚一下表示感谢!),我直接讲给你们听就阅读连贯了。

当李沧羽十八岁一朵花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他在雁荡龙湫瀑布下的湖里洗澡,顺便等他的老姘头沈蘑菇,唐一星是个2货,他要去白鹿山看望弟弟(不是低头就能看到的那个弟弟!想歪的都去shi!),迷路迷到了雁荡山里,就看到美人只露着个头了,这货眼神不好,以为是个妹子,李沧羽不高兴了,把衣服一穿,就起来要宰他,后来看他傻啊,又认出他了,就说算了吧,老娘啊不,老子不杀你,然后就温柔的聊天,给他吃饭(可怜2货饿了三天了啊),请他喝烈酒,还给他画了出山的地图。

唐一星就激动坏了,心里就揣了个美人。

后来李沧羽搞死他的师父师兄,被少林抓了关起来,唐一星悄悄去看他,给他喝酒,说:侬啊记得大明湖畔容嬷嬷啊?(大雾)

美人表示你喜欢我就放我走啊,唐一星就说啦,只要你承认错误我就跟你好什么的(大意,我自己也忘了= =)李沧羽说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就是个吃完了羊肉的竹签啊,我喜欢的是蘑菇!我只喜欢他,飞蛾扑火我也爽,我高兴!我高兴得要唱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你晓得伐?2货!

唐一星就把自己衣服给他披上,就黯然走了,但是心里记着他啊记着他,后来为他创了一个暗器手法叫漫天花雨覆我华裳。

后来多年后唐一星去七星湖谈合同,问崇光李沧羽去哪里啦?我要跟他喝个酒啊!崇光说矮油你管那个妖人做啥子哟,他就急了,说你才妖你才妖!他不妖他不妖!

总之一笔糊涂账,讲不动了,大概就这些吧

我讲得一头汗啊,谁给个手帕谢谢!

第三十七章

锵的一声响,一柄弯刀窜出,凭空切入剑路,刀尾银链如灵蛇,嚓嚓声中,将松纹古剑缠得密不透风,随后一股骇人力道,从细微处骤然爆发,松纹剑身吃不住劲,当场被震得粉碎,那股真力磅礴如泄洪,悍然由剑柄直钻入手三阳经。

这一招雷轰电掣虚渺玄妙,明德受袭于突然,措手不及之下,剑刃已碎,当下凭一口至纯至柔的内家真气,一足悬空,一足立定,转了个圈子。

这圈子一转,将涌入体内的霸道真气化解大半,胸口虽仍有些气血翻涌,但双手如封似闭,阴阳成环,已蕴攻于守,气定神闲。

注目来者,却见此人足踏木屐,一身丝袍纯黑如夜,正是七星湖之主苏错刀。

苏错刀未出手前,只是个模糊不真切的七星湖宫主,甚至不少人断定此人得居宫主之位,不过凭借美色淫术而已,至于他杀崇光夺位之说,更是当做一个香艳的话本流传,江湖中的敬畏恐惧只怕还是对叶鸩离多一些,但这一刀既出,连空证大师都不禁一愣。

所有关于他的猜测轻视,一瞬间尽皆颠覆,而七星湖宫主的神话重新得到证实,冉冉升起离离繁茂。

这一刀多少有悄然而袭之嫌,但叶鸩离一脱险境,苏错刀即收刀回手不复追击,明明白白告诉众人,此举只在救人,并非比武。

如此行止,身段风范无半点可挑剔之处。

而台下众人更惊于他一刀绞碎明德长剑之威,即便心中狂呼魔头奸诈鬼祟,嘴上也不敢有半句不满,方才建议他当兔儿让我等来日的几个,悄悄埋头掩面的尿遁而去了。

苏错刀扶着叶鸩离,见他鬓边发丝被冷汗打得湿透,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嘴唇更是全无血色,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恼火,一掌贴到他背后,输入真气,漫不经心道:“我早与你说过,天下英雄不可小觑,如今明德真人纡尊降贵教你学个乖,真人要扎你个透明窟窿,哪怕你死了,这窟窿也一定要扎的……以后战完十三场,千万不可再与真人放对厮杀,懂么?”

他虽是责备叶鸩离,言下之意却极尽狂傲嘲弄,丝毫没把明德真人放在眼睛里。

明德鼻子都气歪了,只觉这宫主竟和叶鸩离一般无二的不修口德,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却不知苏错刀对叶鸩离的护短,已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总体来说,阿离要杀的人,最好自个儿洗干净脖子买好棺材烧好纸钱,阿离要骂的人,最好弯腰低头仔细把骂捡起来再好生塞耳朵里,阿离要奸的人……自然是不可以自己脱裤子的,至少要等他廿八星经筑基扎实,不能坏了他的修为。

至于阿离做错了事,要打要骂要罚要跪,那只跟苏错刀有关,别人碰一手指头,都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泥人儿都还有三分土性,何况苏宫主乎?更何况阿离还险些丧命于明德剑下?

这牛鼻子成名多年,老得足可当阿离的父亲,偏生恁大年纪还不懂事,明知阿离已失战力,居然无视怀龙山点到为止的惯例妄图当场行凶,拿钢针戳人眼珠子?

所以苏错刀的话,一点都不刻薄,只是恰如其分,甚至偏于温柔敦厚——至少叶鸩离也是这样想的。

叶鸩离得苏错刀相助,自身真气跟着运行一个周天,已无甚大碍,却一直低着头伏在苏错刀胸前,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苏错刀在他肩头轻轻一推,冷冷道:“下去!”

转眼凝视明德真人,道:“七星湖认输一场,真人且去换把剑来,本座领教。”

明德最是直性子,早憋了一肚皮的火气,一手接过弟子捧上来的青钢长剑,一边暴喝道:“不必认输!我这场若不能胜,武当一席直接让与你们七星湖!”

群雄闻言纷纷失色,任尽望眉头紧皱,却不知该说什么才打得圆这形势,空证气息不畅,咳咳咳的涮嗓子。

明德话一出口已觉失言,但他这等身份,说出来的话,落地便生根,再反悔就得剥下脸皮来撬。

苏错刀一双漆黑的眼睛静若寒潭,半晌方悠然道:“真人说笑了,便是本座侥幸,也不敢取武当而代之。”

明德呼的松了一口气,空证大师好像吞下了一口蜂蜜炖雪梨,嗓子也清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苏错刀反手握着刀,立于下首,薄薄的刀尖轻颤,银光中似有血色流淌。明德对他不敢有半分小觑,平平举剑,一个太极起手式,意在剑先:“苏宫主,请!”

此战堪称今日的压轴之战,圆台上另两场都暂且停手,春色坞数千眼睛,尽集于这一道一魔之间。

十招之后,空证大师低声叹道:“可惜,着实可惜……”

任尽望亦不由得心悸,白鹿山上自己曾看过苏错刀与许约红的比试,却不想短短半年,苏错刀的武功竟又有突进,江上过白帆,自在当如是也。

这等不世出的人才,却非白道弟子,也难怪空证大师俗念大动的唉声叹气。

唐一星道:“苏宫主这手刀法,无论技巧火候,都足以与当年谢天璧比肩。”

已坐稳一席的峨眉掌门神水妙目中神色复杂,道:“七星湖……会不会又是一个为祸二十余年的赤尊峰?”

众人皆是一静,很明显是被七星湖展示出来的肌肉吓到了。

任尽望想了想,笑道:“苏宫主既来怀龙山,便是有弃暗投明之心,若能列位七席,有各位前辈爱护指点,想来也不会重蹈赤尊峰覆辙。”

空证大师佛理通明,当下微微点头,其余诸派掌门多半却是大摇其头,心道也就大和尚菩萨心肠脑子勾芡,岂不知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想要七星湖改邪归正,何其难哉?

任尽望沉吟片刻,轻声道:“诸位,江湖之和气,重在一个容字,容得久了,便是融。”

场外闲话,场中二人已斗到深处,明德将武当功夫的“以柔克刚,后发制人,辩位于尺寸毫厘,制敌于擒扑封闭”的奥义发挥到了巅峰,长剑由粘而虚,随空而明,虽无一招是攻,但剑气密不透风的交织牵引,在苏错刀周身横亘覆盖出一张大网。

苏错刀身形受剑气催动,如轻烟如薄雾,进退来去,飘忽趋神,毫无实体之感。

而手中凤鸣春晓刀则无一招是守,锋利磅礴万物辟易,却又精雕细镂,于宏大处见入微。

剑网虽密,却困不住行云流水,更抵不得雷霆霹雳。

叶鸩离靠在苍横笛身上,嘴角的笑容几乎要闪瞎一切花花草草,苍横笛担忧的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只恨不得让他骑着自己休息才好。

叶鸩离秋水眼四处扫了扫,蓦的一凝,低声道:“横笛,北斗盟为什么还不出手?”

叶总管天生直觉,嘴犯乌鸦,话音还未落地,北斗盟便出了手。

冯佑之与北斗盟另一弟子大概是一言不合,突然双双拔剑,叮叮当当交起手来,剑光中叶鸩离瞧得分明,冯佑之掌中握的一物直飞了出去,无巧不巧,落往明德与苏错刀的战圈之中。

两大高手正全力以赴,真气的鼓荡冲击何等充沛?那物登时被激得飞射而起,苏错刀身形陡然一顿,不顾肩背处空门大露于明德一招三环套月之下,却紧随那物蹑足而上,空中一手牢牢接住。

叶鸩离仰头而看,脸色白得几近透明。

他目力十丈内可观蚁足,更有过目不忘之能,早看清楚了那是何物。

心口登时钻入一种强烈的不安恐惧,无法抑制,更无从捉摸,一时之间只觉浑身恶寒,哆哆嗦嗦的靠入苍横笛怀中。

苍横笛不明就里,只惊得连声问道:“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内息又有不对?”

叶鸩离摇了摇头,眸中血气氤氲,却柔声道:“孔雀那小婊子……让他洗干净自个儿的三个洞,滚到鼎炉所当淫奴应誓去罢!”

苏错刀攥入手心的,是一截尾指。

尾指根处骨肉参差,应该是活生生拽下来的,这截手指莹白如玉,修长优美,关节却有一紫黑瘢痕,是严重的冻伤留下的痕迹。

这截断指……是越栖见的。

抬眼一瞧,天边竟已是夕阳余晖,暮色如暗锦。

与明德真人这等级数的宗师砥砺一战,苏错刀期待已久,原本心境通透满目明光,诸般杂念亦寂灭不生,此刻一截断指在手,完美的刀术乃至气机中,枝节横生,异常突兀的多了一个越栖见。

他的手,他的脸,他凝望时的眼神,他衣衫除尽的洁净躯体,骤然清晰如月映于窗,恍若立在触手可及之处,一语一笑,水影阳春,栩栩就在眼前。

一恍神的瞬间,后肩一凉,剑锋已透体而过,鲜血激涌。

第三十八章

苏错刀轻吁一口气,凤鸣刀从肘底翻出,若有意若随心,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刀刃破空时,心底深处积压多日的亦思亦忘情苗欲种竟也随刀一泄而出,隐然妙化天成,浑若无迹,这一刀刺出,明德的青钢剑顿时成了一头自蹈死地的兽,莫名其妙以最柔软的肚皮迎上刀锋。

凤鸣刀发出一声清音,以锐破柔,以薄入厚,青钢剑棉絮般被扯得粉碎,明德再次失剑。

苏错刀动作更没有半分滞碍,刀势一气呵成,明德的护体真气如一层薄绢被轻易撕开,刀尖凝着一点光,静静停在咽喉处,没有流一滴血,明德一身功力却已溃不成军。

这一刀大江流日月,技近乎道,更高的武学层次向苏错刀悄然打开一道缝隙。虽然这只是灵光一现的神来之笔,三五年之内,苏错刀再使不出来,但只要曾出现过,必然留了一条线索,只需抓住,就能抵达,好比越青冥高天,有了羽翼,渡碧水波澜,有了舟筏。

明德面如死灰,勉力平复散乱的气脉,面容一下子显得格外苍老:“苏宫主的刀法,贫道不能及。”

怀龙山第一日战罢,峨眉派先得一席,而七星湖连胜八场,技惊四座,更力压武当一头,离功德圆满只剩一步之遥,而且这一步若无意外,想来和跨过一条小水沟全无区别。

叶鸩离心中狂喜,见苏错刀肩头鲜血兀自啪嗒啪嗒的滴落地面,又是心痛之极,忙拿着伤药上前敷治,苏错刀道:“皮肉伤罢了。”

叶鸩离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神色,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问道:“咱们七星湖几十年来,总算有这扬眉吐气的一刻……错刀,你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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