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戏之戏语新醅(穿越)+番外——徽恩
徽恩  发于:2011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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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终于明白了将“我爱你”常挂嘴边的人,例如我,多数是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而艰涩到难以表达,却是真的深爱,反而无法言明。

只是当时,我却肤浅地反问:“难道说了这么多只为了要我信你?”

不理睬他的回应,我兀自歪着脑袋想了想。

回身凑到回廊的扶栏边,抬起胳膊,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夜里的水渍。

一跳,坐了上去。然后抬眼看他,指了指身边,示意其靠过来。

檐前的水滴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一以贯之的嘀嗒着。

云馨挑眉,对着扶栏上的圈圈水迹略一打量。

轻巧的抬起左掌覆于其上,立刻有一团淡蓝色的雾气缭绕于下,

与晨雾相似,却更显得悠游自在。

类似茗氤。

再起掌时,那团水圈已经变成颗颗冰粒,晶莹透明。

而耍宝那人朝我扬了扬下巴,脸上依旧淡淡的,稍稍有些得色。

我嗤笑。

也许只有现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云馨像个人,具体点儿说,像个男人。

平日里,这家伙的眼睛几乎长在天端,

看什么人什么事都如同俯视,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和看透一切的超脱。

而此时的云馨,则犹如一只故意显摆的雄性孔雀,炫耀那身光彩华丽的羽毛。

我把身体侧了侧,恰巧靠在他身上。

捡起一颗小小的冰粒把玩,看似随意的开口:“云馨,去年武林英雄会的闹剧是你设计好的,对吧?上官月编造暗宫宫主

与姚仝争美败北的桃色传闻,而你将计就计地让徵羽放出你反噬的消息。虚虚实实间,你利用徵羽和楚觐风之间的感情,

制造出一幕暗宫大势已去的凄苦情境,我说得……没错吧?”

无意外的捕捉到云馨一闪而过的僵硬。

我继续说道:“只是,江湖人管江湖事,对朝廷向来敬而远之。所以,那群武林草莽并不知道赶来平息的官府衙役是孔雀

的属下。如此这般,散布谣言挑起纷乱的是你,平息混乱的还是你,这场戏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导自演的。”

云馨叹了口气,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只是离得更近些,把我原本轻靠的身体紧拥。

轻扬的发丝拂过我的颈项,不知是谁更需要安慰,

一时无语。

“武林盟的人虚伪之至,惩恶除奸不见得能做到,但是落井下石一定会完成得相当出色。接下来的事情如你所愿,‘棒打

落水狗’的大旗揭竿而起,武林盟替天行道,除少林外,分三路围剿暗宫。”

如果曾经是怀疑,是假设,那么现在在云馨的默认下已变为确信。

然后用置身事外的语调缓缓道出:“暗宫武林盟之争,乃关乎武林存亡之大事,朝堂上的摄政王不可能不知。而这位与暗

宫素有过节的小心眼儿,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借刀杀人的佳机。于是,出兵列于埘江北岸,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如何能真的做到事不关己?

我的过去、现在、将来的身家性命都搅在这淌浑水当中。

我叹息:“一直以来都没弄明白,直到从头至尾的串起来回忆一番才懂。你兜兜转转了这么大一圈,正是想营造出暗宫腹

背受敌、四面楚歌的窘迫。而此时永祯王伸出的橄榄枝,看似及时,实则是你一早就算计好的!”

我试探:“永祯王的来访,上官月的拉拢,诡异的朝局、谋逆的阴谋……正按着你算好的步骤有条不紊的进行。云馨,你

究竟想要得是什么?”

同样的问题我曾经试探过寻幽。

我问他是想借机渔利,绞杀异己?还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甚至是谋权篡位?

当时寻幽的反应不可谓不强烈,他踢碎座椅,吓坏了林儒卿与上官颦黛,然后郑重的警告我:以后与你无关的事就不要管

,更不可以乱讲。

所以这个问题注定大逆不道。

我抬头盯着云馨,云馨盯着房檐上的水滴。

他只是屈指稍稍动作,水汇成串又结成冰,只听“咔嚓”一声,琉璃尽碎,寸寸成灰。

他又恢复成一幅无欲五求的神仙样子,淡淡地把问题抛回:“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什么?”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吞了了口唾液,恨恨道:“云馨,你有的何止是野心!”

他抿唇轻笑:“我不否认。”

我惊讶:“云馨,这样做不值得。”

他道:“与你无关。”

……?!

我勾起僵硬的嘴角,微笑。

在一个人真正无可奈何的时候,除了微笑,也只好微笑了。

“云宫主,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告辞。”

云馨拉住我:“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确实与你无关,你只要信我就好。”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我觉得好笑:“相信你?相信你反噬,以为别人会趁机报复,以为摄政王会杀人灭口?就像这几天我

日夜不安,以为上官月要拖你下水,以为永祯要拉你垫背……算了,都不是你的错,我自作多情而已。”

云馨微微有些惊讶:“苏……”

我抢先道:“云馨,老人说幸运者做猪,不幸者才做人,而你又是不幸中最大的不幸。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我不是怪罪

你,只是……”心中喟然长叹:“只是你的所作所为我无法认同。”

如果让海生听到我刚刚的一番言语,他一定会欣喜:

苏小猪,嫩终于懂得保护自己,留有后路了。

其实不然。

如果你真的深爱一个人,就绝对做不到潇洒。

做不到想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不想爱了立马儿金盆洗手。

一早留有后路的,那更不可能是爱。

只是年岁渐长,那份惘顾生死的冲动早已被投入过往的洪流,一点点地打磨,皮开肉绽之后所得到的,便是令人憎恶的成

熟。

所以,我只能更加无奈的微笑。

骤然跳下扶栏,转身离开。

云馨没有再强留,我知道他一直在目送我离开,一如他知道我定不会回头。

其实还有些想问但最终未能出口的问题:

比如,当日皇宫之中你为何要让遥岑除掉我?

比如,一年之后你如何知道我尚在人间?

比如,这些分分合合是否也是你一早计算好的?

远处的雾气渐渐染上一层曙色,朝阳东升,丝丝缕缕地遗以天地柔和的暖意。

正如同我身后那人。

他可以温暖明耀若旭日初升,可以于正午灼热炫目,也可以炙热、灼烧、燎原……

当往事被深夜的月光照亮的时候,也许我会感觉到幸福。

云馨,我爱你。

爱,永远比被爱幸福。

第七章:曲径通幽(上)

“武皇帝者,宣帝三子也。宣文七年,以皇子为昭阳王。宣文十年,觞太子殁,以昭阳王为太子。宣文十六年崩,太子即

位,为圣武皇帝……”

这一整日,云馨果然没有再出现,而我窝在沉香榭里翻着天朝的史书。

辉云殿侧的暖阁是云馨的最爱,只是在我看来,将此处称之为“歇息之所”,不若“藏书之地”更为妥帖。阁内陈设简单

而贵气,墙边一溜儿楠木书架,一张檀木案,正中一张贵妃榻,铺着雪狐毛的毡子。榻的一侧整齐的叠放着被褥,看来某

人曾经经常安寝于此处。

木榻对面是层层叠叠的纱幔,透过其可以看到外殿的全景。

木榻上方的墙壁挂着一只风筝,一只紫色的大蝴蝶拖着长长的尾翼,内行人一看便知这风筝的构造畸形,绝计飞不起来。

蝴蝶尾巴上还提着副对联:

宫犹如是,国犹如是,无分南北;

主圣臣良,上和下睦,不侍东西。

……

虽说这正楷写得堂皇华贵,颇有大家风范,但是……

我嘴角抽搐,这人……啥品位?

从此点可证明:

上帝赋予每个人的能力的总量也许是一个常数,某一方面过了头,必然在另一方面有欠缺。

因此,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天才往往可能是另一方面的弱智。

这就比如云某人。

虽说平日子拽得一塌糊涂,但仍不能避免间歇性大脑短路,然后变态得一塌糊涂。

否则,哪个正常人会挂着说自己“不是东西”的风筝在卧房里,日日欣赏呢?

除此,无法解释。

我感慨了好一阵儿,然后继续苦着脸,埋头翻看《天朝史》。

史书里洋洋洒洒数百页记载的都是圣武帝的丰功伟绩,如何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如何励精图治,慎选人才,如何分封诸王

,表彰清官……对于这位皇帝有些残酷暴虐的脾气秉性,却用“豪然壮气”一词带过,然后愈发浓墨重彩的描绘他御驾亲

征的豪迈,决胜千里的睿智。

跃然纸上的,俨然是一位千古名君的伟岸形象。

相比较而言,令我更加感兴趣的先太子,却只有短短一行——

“堇幽,武帝第七子,早殁。无嗣。”

微微有些讶然,再仔细地翻查一遍,也只是在《皇子世表》中找到寥寥数十字:

“皇太子幽,明理善言,笃学不倦。自少时起,手不释卷。”

……只是爱看书吗?

不由得有些失望。

什么皇帝、太子、摄政王……值得八卦的东西,一丝儿都没有。

不过细想也对,历史毕竟不是剧本,一旦有了主观色彩,就是另类小说。

也许我该去搞一本半本的野史杂谈,慢慢研究研究。

边想边信手在书架上翻腾,手边上的几本具是医书,抽出一本——《医经》,再抽一本来看,《御篆医宗金鉴》。随手翻

了几页,文词甚是艰涩难解,可是其中几章已被圈圈画画,颇为仔细地做了批注。

心中不免狐疑,云某人又在搞什么?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这里是残疏的书房呢。

将医书插回书架,却带落出一本不厚的小册子。

我拣起一看,封面正中书写“遗佚”两个大字。

一页页的翻过去,首章“诸王之乱”与“嗜血武帝”相辅相成,说的是镇压与反镇压的政治事件,平心而论,也算是如今

七王之乱的先兆。

再来就是“《洗心经》探秘”,文中言《洗心经》的境界有三重:

其一、“落叶满空山,何处觅行迹”;

其二、“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其三、“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我歪着头想了想,再想了想,还是悟不出啥米意思。

怪不得说这邪功一般人练不了,合着是先把人逼成和尚。

搞得若当年少林寺的那个老黑头儿,像被吹风干了似的,然后再来练这邪门儿功夫。

当然,这是对一般人而言,云某人那种天生变态者不在此列。

嘟囔着继续向后翻,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幽华太子”一章。

我向灯笼前靠了靠,就着烛光,仔细瞧去。

——“圣武帝得兰姬,爱幸,生皇七子堇幽。”

兰妃,传说中天朝最美的女人。国色天香、雪絮雕章无法尽述其一分颜色。

天朝祖制,宫中不选秾艳女子,以免狐媚惑主。所以,无论皇后还是嫔妃,最多姿色平庸、谨守妇道而已。如今这么一明

艳的女子入宫,得武帝宠幸自然在情理之中。

只可惜,这天仙似的美人与圣武帝欢好短短二载便撒手西寰,仅留下一子。

而这位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皇子,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传奇的一生。

——“皇七子羸弱,有心疾,武帝甚怜之,以为太子。众大臣上疏谏之,无果。”

先太子幽,身为太子却一生未入太子殿,终生居住后宫之幽华宫。

此宫由于种满了天朝独一无二的名花“子夜幽兰”而得名。

传闻,皇太子名“幽”也与此花有关。

书中言,曾有大臣反对此名讳,说不祥,有亡国之相。圣武帝大怒,抄其满门;后有弄臣谄媚进言,说“幽”是祥瑞之兆

,太子红銮高照,日后必成大器。圣武帝不言语,只是事后令其连降三级,终生不得进京。

真真好也错,不好也错。

从此,朝中人再也不敢妄言太子之事。

——“幽太子性孤僻,手不释卷,鲜与人言。武帝甚忧之,命懿亲王世子为伴读。及入宫,世子自挟与其起居饮食。”

皇子五岁入太学,幽太子五周岁时,圣武帝例行为其配伴读。

众所周知,太子的伴读等于未来皇帝之心腹,所以那一天的奉天殿的盛况言语不足以尽表。

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众人大跌眼镜。

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小太子,目不斜视地走到一众人等中间,颇有威仪的拉起其中一名少年的手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

我的伴读。”

这名少年,就是懿亲王小世子。

这一结果圣武帝并不满意,数次以其他利欲诱导其更改人选,小太子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从此,幽太子与小世子整日粘在一起,上课、偷懒、霍乱皇宫……圣武帝对幽太子宠溺到无以复加,自然睁一支眼闭一只

眼,由他们去了。

有传言称,幽太子与懿亲王世子更早些的时候就已相识。

更有风言风语称,幽太子多次向武帝要求纳懿亲王世子为妃,甚至到以性命相要挟的地步,武帝勃然大怒,遂逐世子出宫

——“太子初长成,形容类其母,武帝愈加怜之。同年,太子屡屡夜宿于奉天殿西暖阁。宫人诽之,武帝乃令断其手足,

去眼,辉耳,饮瘖药,使居厕中。”

圣武帝是著名的铁血帝王,手段狠辣,却独宠此子。

某年,天朝大旱,民不聊生。

武帝罔顾民意,在南涧大兴土木为幽太子修了一座行宫。

——“前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蝴蝶谷。澧泉以为内湖

,南山之颠以为阙。亭台楼榭,奇珍异宝,不一而足。”

书中言,武帝对太子的宠爱已然超越父子之情,大有在其身上寻找其母之意。

宫中但凡有人风言风语,都会被武帝以异常恐怖的刑罚处死,死相凄惨。

自此,宫中人人自危,恐慌益甚。

“咣啷”!

我捂住胸口,书从手中脱落,心中莫名慌乱,似乎有种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不对不对……

事实不是这样的。

***

焜黄物华衰。

窗外秋风飒飒,失去了生命本色的万物悄然随风飘逝,连成一片连绵而模糊的枯黄。

如同心中莫名的记忆,于梦中升腾,微微停留,然后又如湮火闪过……

那一年似乎和今年相似,冬天来的出奇的早。

屋里很早就烧上地龙,两支巨烛不分昼夜的燃着,使冰冷漆黑的宫殿蒙上一层略带红色的柔光,显得满殿温馨润泽。

只可惜满室的药香冲鼻,忒煞风景。

我终日躺在明黄的大床上合眸安寝,周围是诚惶诚恐伺候着的太医们。

是的,诚惶诚恐。

记得有一次进药迟了半刻,父皇雷霆大怒,从开方的太医到煎药小童再到送药的太监,通通责罚,无一幸免。

虽然太医日日宽慰,但我心知肚明,我可能熬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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