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颀叹了口气。他一直希望邵扬能放下苏夕白,所以一直让卫澜暗中留意邵扬周围的人。现在卫澜这个消息让他又是欣慰又是担心,若是那个Lance没什么问题,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除了邵修峻那里可能不怎么好过关,若是那人是别有用心……
那么,就决不能放过那人!他暗暗握紧双拳。
不得不说,徐颀真是个天生爱操心的家伙。当大哥当习惯了的人通常都会有这么个毛病。明明自己的问题一大堆,却还是老想着弟弟们的事。
一个小时后,徐颀懊恼地坐在办公桌前。有时候,他的工作真的让他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扔掉,因为他不仅需要运筹帷幄,处理帮中大小事务,还需要……在帮中无事时,负责在办公室发呆——虽然这种时候极少,但却是徐颀最不能忍受的,尤其是这种时候。
其实,他可以选择自己出去找乐子的。谁敢管大少爷的事?可是,出去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不喜欢一大堆人在一起,所以那些娱乐场所他是不可能去的。因为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势,他的朋友也是少得可怜。一个人无聊的话,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他还是继续坐在桌前——发呆。
让他受不了的是,明明刚刚还在想弟弟的事,一转眼,那个人的脸又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他头痛地闭上眼,心里暗骂自己有病。
正自胡思乱想,突然手机响了,徐颀回过神,顺手按下通话键。
“Hello?This is Adam。”(你好,这里是亚当。)
“……”电话那头没人出声,只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徐颀皱眉,但仍是礼貌地问:“请问你是……”
“哥哥。”那头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是徐颀再熟悉不过的,清亮的男中音,“我是徐奕。”
徐颀愣住了。即使前不久他和弟弟算是和好了,可是这次弟弟竟然主动打电话给他?这是这么久以来,徐奕第一次主动联系他。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真的被彻底原谅了呢?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然后低声道:“阿奕,你找我?”
“对。你现在有空么?我想和你谈一谈。”徐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
几分钟后,徐颀迅速开车朝徐奕说的地点出发。那家店离这里并不远,所以他很快就到了。
走到包厢门口,徐颀刚要敲门,只见门已经自动开了,徐奕的脸出现在门后。那张脸还是那么精致美丽,令人见之忘俗。
徐颀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阿奕,你有吃饭吗?”其实这也是没话找话,现在是下午3点,哪里可能还没吃饭。只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只得找了这么个听起来就很蠢的话题。
徐奕转身坐下,轻咳了一声,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有……有吃过。”
话一说完,只见徐奕瓷白的脸颊上立刻泛起红晕,而且越来越深。他懊恼地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干嘛一副蠢相!明明不自在的应该是哥哥才对,为什么他反而在紧张?而且,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在找话题,可他这蠢到极点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徐颀看他这样,立刻明白,弟弟可能比他更紧张。他体贴地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静静地坐着等对方开口。
两人默默坐了一阵,徐奕终于开口:“有一件事,哥哥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我想,你应该会想要知道的。”
徐颀有些疑惑,但他还是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徐奕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他咬咬牙继续道:“就是关于你心中的那个误会。你一直以为,你爱我——就像是我爱着小白那样,对不对?”
当面说穿对方的心意,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难堪到极点的事——就算对方的“爱”,只是一个误会。如果可以,他不会选择这么直接的方式。最好是慢慢引导哥哥,让他认清自己真正的心意——虽然应该会花很长时间。他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现在恐怕没有时间了。他不想哥哥后悔,更不想蔷薇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
瞬间,徐颀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掉了。万万没有想到,弟弟会知道自己的心意,更没想到,对方会直截了当地对他挑明。他们是亲兄弟,这一点从根本上就决定了他的感情是见不得光的。何况,弟弟已经和另一个男人结了婚,在这种时候提这种事,是什么意思呢?
他呆呆地看着弟弟,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好像被什么塞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哥哥,我并不是要你难堪。”徐奕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我只想要告诉你,你所以为的,并不是真实。”
“阿奕,你的意思是说,我对你的感情,都不是真实的?”徐颀猛地站起身,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双手紧紧握着,指甲陷入掌心。
就算当面被弟弟揭破自己的心事,但是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否定他的感情——哪怕是弟弟本人也不行!
徐奕神色不变:“不,我一直知道,哥哥是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即使是那么包容着他的苏夕白,也不能代替从小一直疼爱他的哥哥。
徐颀脸色缓了缓,他慢慢坐了下来,沉声道:“那么,你是想说什么?”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可能有些奇怪。哥哥你其实只是……”徐奕顿了顿,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恋弟狂罢了。”
第28章:不够明晰的真实
徐颀做梦也没想过,徐奕竟然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恋弟狂?他是吗?他想起Shawn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Shawn脸上挂着无奈的神情,低声说了一句:“对弟弟保护过度,是你最大的弱点。”
保护过度?他真的有吗?可是,要如何才算是正常?他只知道,自从8岁时去了祁阿姨的家,那时只有3岁的弟弟,在庭院中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时,他的心就好像被电击了一样,恍惚中有了做哥哥的自觉。而回到家的第二天,他从佣人的谈话中了解到,弟弟竟然因为他和父亲的出现而被祁阿姨毒打,他心中第一次涌出了极度的愤怒。
他是徐家的儿子,生来就是注定要在那个腥风血雨的世界生存的。他习惯于父亲和母亲的严厉,习惯于严格的学习和训练,习惯了淡漠地面对一切。可是当父亲告诉他,他还有个在外面的弟弟,并带他去祁家时,他才知道,和那个小小的孩子比起来,他是多么的幸运。父亲郑重地告诉他,要好好照顾弟弟,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着父亲点头。他是哥哥,要保护弟弟。这是他8岁那年,在心中所立的誓言。
3年后,祁薇如的事情让徐奕彻底崩溃,同样只是个孩子的徐颀,却坚决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这么多年过去了,疼爱弟弟早已成为他生病中不可剥离的一部分,他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
最重要的是,就因为他是哥哥,就要拿亲情来否定他的爱吗?徐颀脑中一片混乱,那么多年的感情一下子被赤裸裸地扒开,最后居然还被认为这感情并非他一直以为的那样,这要他如何能够接受?
“哥哥,我知道你现在有些混乱,但是我还是想让你弄清楚,你真正的感情。”徐奕紧紧盯着他,眼神坦荡,“我只问你,你会对我有欲望吗?”
“阿奕!你……”徐颀又惊又怒,话都说不完整了。阿奕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徐奕摆摆手:“你看,哥哥你连想都没想过这个,怎么会认为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情呢?”
“……”徐颀沉默了几秒,慢慢开口,“爱情,并不是一定要有欲望的。”
徐奕失笑:“哥哥,你说的没错,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有生理上的欲望。但是……你对别人有欲望。这说明什么?”
当然,要他说实话,他是极不屑于什么“柏拉图”式爱情的。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怎么可能常年面对喜欢的人而无动于衷?不过对于徐颀这样比苏夕白还要迟钝的人来说,还是直接打击来得有效些。
徐颀脸色一变:“别人?”他心里隐约产生了不妙的联想。
“哥哥你……对蔷薇怎么看?”徐奕不疾不徐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震得徐颀脑子一片混乱。
“蔷薇?”徐颀愣愣地重复一遍,下意识地又道,“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是……”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蔷薇?徐颀有些心虚,但又觉得徐奕不可能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心里的焦躁不知不觉写在了脸上。
徐奕看他那样神情,头痛地扶额:“哥哥,你真是……”
他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据我所知,姚家要和Francesco家族联姻。”
联姻?徐颀浑身一震,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姚家联姻,和我们没有关系吧。”
姚家要和Francesco家族联姻,多半是要把姚菁菡嫁给那个Antonio吧。这样也好,那位小姐总算能得偿所愿,而Antonio也不会再有机会正面去纠缠蔷薇了。
这样一想,他不知不觉又有些高兴。他没有发现,自己对Antonio的敌意似乎有些过于深厚了。若说是因为Antonio给司蔷下了药,那么也算勉强可以理解——只是他从一开始,就和那个Antonio很不对盘。
徐奕摇摇头,语气有些沉重:“这次是双向联姻。姚家小姐嫁给Francesco家的继承人,而司蔷……会娶那个继承人的妹妹。”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徐颀的神情。只见徐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两人沉默了一阵,徐颀突然低头笑了:“这不是很好么。那孩子……也到了该定下的年龄了。”
徐奕凤目一瞪,刚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哥哥不是不在意,只是……说不出口吧。
“阿奕,你要不要……回家一趟?”徐颀抬起头,脸色恢复如常,“父亲他……很想你。”
徐奕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明天我会回去一趟。”
“那就好。”徐颀笑了笑,但看在徐奕眼里,那个笑容实在是勉强。
独自开车回到徐家的时候,徐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个人要结婚了。
当时他对弟弟说,这样很好。但是他心里明白,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真实想法和嘴里说的完全相反。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失态!
好想大声叫出声,心头郁结的东西好像在拼命往外钻,弄得他心口疼得受不了。好疼。怎么会这么疼……为什么?既然阿奕知道了,那么应该就是司蔷本人告诉他的,这足以证明司蔷应该早已同意这桩婚事。
徐颀紧咬住牙关,脸上已经冷汗涔涔。明明只是秋天而已,为什么他却好像置身数九寒冬,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
太冷了。他浑身抖得厉害,两手颤得根本扶不好方向盘。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浑浑噩噩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脑子已经僵掉了,根本什么都不能想。
恍惚中,司蔷那张精致绝美的脸浮现在他眼前,好像隐隐有些模糊。徐颀下意识地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些。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看,对方脸上始终像是笼罩了一层迷雾,只有冰冷的嘴角和淡漠的眼神,直直地刺穿了他的心。
突然,一个女人出现在司蔷身后,她挽住司蔷的手臂,靠在他肩上说了些什么。司蔷侧过头去,亲昵地抚过她的头发,低声回应了一句。
徐颀目眦欲裂,他死死瞪住那两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那个女人的脸,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明明就离得这么近,他却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就好像有一道透明的墙壁,横亘在他和那两人之间,将他和他们彻底隔绝开来。他急得要伸手打破这该死的屏障,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脚都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根本没办法动弹分毫。
他想要大叫出声,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怎么会这样?徐颀绝望地挣扎着,眼睁睁地看着司蔷和那个女人转过身一起离开,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不行!他拼命大吼出声,眼前却突然一黑,所有的场景都灰飞烟灭,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束缚也消失了。
徐颀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目光一转,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布景。
又是梦么?徐颀抬头摸了一把额头,连额发都被汗水浸透了。嗓子一阵发痒,他刚才也许真的叫出声了。
他缓缓用手遮住眼睛,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好像是受伤的野兽,一直在强忍着疼痛,然而却终于忍受不了,呜咽出声。
几分钟后,他长出一口气,站起身走进床边。外面黑漆漆的,夜空中云层很厚,没有一丝星光,更没有朗月当空。
徐颀冷笑一声。他到底是何时变得这样狼狈,这样窝囊的?现在只是因为那孩子要结婚了,他就这般失魂落魄——他唾弃这样的自己。
只是……也许他应该放弃了。放弃自欺欺人,放弃逃避现实,放弃无谓的坚持。
那个人没有亲自告诉他,那么,他就去亲自去问。总要有个了结的——虽然可能只是让那人更反感罢了。
直到现在,徐颀终于对自己承认,他对司蔷,有着特殊的感情。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他并不能弄得很明白,但是绝对不想失去对方这一点,确实绝对肯定的。
哼,虽然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但是,你也别想就这么安稳一辈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