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的幸福 下——飞鸟琳
飞鸟琳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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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斯莱特又说:“那么明天,明天让我留下来。”

埃尔弗说:“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菲斯莱特显然要把这句话当成承诺,笑着说:“那么,明天见,我最亲爱的埃尔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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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斯莱特走后,埃尔弗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这个人离了自己又要去哪里鬼混,很有可能又回到伯爵夫人艾格妮斯府上。这不是一种多么愉快的猜想,不过埃尔弗并没有因此情绪低落,相反,心情变得异常轻快。自从跟苛布里耶一起逃离芮格日,就再也没有过像今晚这样的轻松心境了。不论这种愉悦从何而来,埃尔弗都是不排斥的。

晚餐非常简单,埃尔弗胃口相当之好,以至于茄罗德先生意外之后继以懊悔,早知如此,不如多准备些食物了。吃过饭,随意找了一本世俗恋爱小说,拿到楼上卧室里。那白烂粗糙的情节,今天似乎读起来也多了几分趣味,床边的蜡烛跳跃着橙黄的火光,映得心里一片温暖。刚读完一章,埃尔弗就倒在枕上睡着了。再醒过来,天早已大亮,这一夜睡得极安稳,连梦也没有。

埃尔弗一醒过来,就又想起菲斯莱特,很想知道他的消息,要派人去打听,又觉得自己太可笑,只能勉强忍着。如果要乖乖地在城堡里等他一整天,也未免太傻,干脆起身出门,从马厩里牵了斯蒂芬妮,去了后山。

这一日天气晴朗,不知不觉走出去很远,待得掉头回来,到城堡里,已近午饭时间,一切平静如昔,没有哪个仆人上来报告说有人要求见自己,不免失落。打起精神不再去想,却还是有些怅然。晚上睡觉前再拿起前晚的小说来看,就看得快了许多。其实那是一个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的故事,一位优雅的小姐与一位贵族互相倾心,不久贵族就受到别的女人的诱惑,又受到家人的阻挠,而小姐家里生计每况愈下,不得不搬到了偏远的乡下,与爱人分隔得越发远了,每日里黯然神伤。直接翻到末尾扫一眼,最终果然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埃尔弗一边看,一边感叹,自己竟然连这样平淡朴实的恋情都不曾经历过。

书翻过大半,时间也相当晚了,埃尔弗正想放下书吹灭蜡烛睡觉,突然听到藏书室的方向有轻微的脚步声,本来以为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哪知道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埃尔弗早就不是个想到鬼怪就害怕得发抖的孩童,正要下床过去看个究竟,就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还是大吃一惊。门很快被推开,竟然是菲斯莱特。

埃尔弗睁大眼睛,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菲斯莱特呵呵笑起来,说:“亲爱的,看看你那可爱的小表情,怎么你每次看到我都是这么一句话?”

埃尔弗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会在这里?”

菲斯莱特说:“这还用问吗?来跟你幽会呀。我特地选在深更半夜过来,这样你就不可能再把我赶出去了,我知道你的心还没有狠到那个程度。”他一边说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肩头上还背着一个滑稽的大褡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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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弗说:“这么晚了,又是谁放了你进来的?”

菲斯莱特说:“还能有谁,就你家的那个管家老头呀。我不敢走城堡正门,就从林苑北面的树篱那里钻进来,正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摸上来,哪知道还没进门廊就遇到了他。我赶紧跟他说,我是跟你约好了的,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陛下等了一整天了。’连我怎么溜进来的都不问,巴巴地把我领了上来。不过说实话,你真的等了我一整天吗?”

埃尔弗说:“他是老糊涂了,你也信吗?这回我可得好好警告他一下。”

菲斯莱特赶紧扑过来,坐在他身边,按着他的肩头,说:“别管那老头子了,你本来就跟我约好了今晚呀。”

埃尔弗噗嗤一笑,说:“亏得你身手敏捷,不然怎么穿得过树篱?而且那边还有猎犬的犬舍,要是惊动了它们,你可就惨了。还有,你扛着个褡裢做什么?”

菲斯莱特说:“你也别嘲笑我,总之我是不肯走了,所以也用不着再爬树篱了。我没办法带着随从偷溜进来,只好自己背行李了。”

埃尔弗不禁皱眉,虽说公爵的亲信都跟着去了葛底斯堡,城堡里的仆人都还可靠,跟菲斯莱特偷情一次两次,还能瞒过公爵,要是长住下去,哪还瞒得住,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

菲斯莱特却刻意不看他的表情,把褡裢放到地上,从里面拿出行李,大多是衣服。穿衣间是单独的,只不过没有王后的衣帽间大,小小的一间,紧挨着原先苛布里耶住着的那个小房间。菲斯莱特也不用四处张望,自然而然就明白房间的结构,自己放衣服去了。回来神神秘秘地说:“别在这里睡好不好?旁边的小房间空着,咱们去那边睡。”

埃尔弗奇怪地说:“你又要玩什么花样?在哪里睡不是一样?”

菲斯莱特一进屋就看出来,这个卧室是公爵跟埃尔弗同住的,出于习惯,不太想睡在这里,如果公爵突然回来,躲都没地方躲,感觉上总是不舒坦,要是睡在旁边的小房间里,至少还有穿衣服落荒而逃的时间。但他不想对埃尔弗讲明这一点,只是含糊地说:“这个房间的布置也太沉闷,深蓝深紫,就像老头子的喜好,会影响我的心情的,心情变差,表现也不会理想。”

埃尔弗还是不解,却也不愿意跟他罗嗦了。放下手中的小说,要下床走过去,菲斯莱特就把他抱了起来,一同去了旁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面已经点上了蜡烛,其实比起大卧室看上去温暖得多。菲斯莱特把埃尔弗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去。这张小床相当狭窄,两人躺着相当局促,菲斯莱特却是驾轻就熟,三下两下脱完了衣服,两人赤捰着胸膛对着胸膛。菲斯莱特轻拂着埃尔弗的后背,从上至下。埃尔弗忍不住又笑起来,说:“昨天不是做了一下午吗?今天还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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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却没有激到菲斯莱特,大概类似的调笑听得太多早就麻木了。他随意微笑了一下当作回应,接着就不紧不慢地拥抱住了埃尔弗。

之前的两次经验已经让菲斯莱特对埃尔弗有了足够的了解,轻描淡写的抚慰就使埃尔弗非常舒服并且放松。埃尔弗的经历如果与他相比的话太贫乏,可是也觉得这个人在这方面实在纯熟,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然,轻松愉悦得就像温暖的晚间在壁炉边与挚友之间的最融洽的谈话,不用费力去思考,只需要跟着感觉去体会,一切都是那样恰到好处。就连时常让他痛苦的叉入过程都轻柔到几乎没有特别的感觉。

其间窗外突然下了一阵夜雨,细密的雨滴声透过窗缝传到耳边,没有夏雨的粗暴,也没有冬雪的寒冷,只有一种清新的湿润感,埃尔弗简直可以想象出经了春雨之后新发的叶芽的嫩绿样子。与菲斯莱特的关系也许本质就像雨水一样淡而无味,但在这孤寂沉闷的岁月里滋润了他的心。高朝来得并不激烈,但是快赶冲盈到了身体的每个角落,过后身上软绵绵的,就好像每一寸筋骨都完全舒展开来。

埃尔弗突然很想跟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谈谈心,听他讲讲他过去经历过的悲欢离合,想要在其中找到情感上的共鸣,不论世故圆滑到了什么程度,他毕竟还是一个凡人,必然也曾经全心全意倾心相恋过,也曾经痛失所爱过。人就是这样奇怪的造物,时时刻刻都想要与周围的人交流,明明是这样一个危险又不可靠的人,一旦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就想要更多,想要了解他,更想要被他了解。同时到来的高朝中的战栗固然可喜,感情上的共鸣还要更加珍贵。可惜埃尔弗也清楚,跟这个人的交情仅止于此,想要再进一步也是不可能,只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说任何多余的话。尽管有些落寞,但也无可奈何了。

第二天醒来,两人还是拥抱在一起,睁开眼睛相视一笑,就连这也是久违了的。菲斯莱特果然没有离开,起床就去穿衣间挑自己的衣服,煞费苦心。没有拉铃,没人进来伺候,埃尔弗只好自己穿自己的衣服。穿好再去看菲斯莱特,看到他只穿了衬衫,拿着两件外套,皱着眉头比来比去。埃尔弗摸摸鼻子没说什么,转身拉了铃,热水送来,自己洗了脸,菲斯莱特才算完全穿戴好了,真是哭笑不得。

吃完早餐,原以为菲斯莱特会想要出去,结果还是玩牌。之后几天,埃尔弗才省悟,原来并不是没个男人都爱骑马打猎的,也有一类男人对这些太阳下的运动不感兴趣。菲斯莱特对玩牌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那层出不穷的玩法让埃尔弗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他也有别的兴趣,大多是局限在室内的,比如撞球剑术之类,埃尔弗并没有多大意见,跟着菲斯莱特这样的高手也学到不少新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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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斯莱特在单独练剑的时候总是一反常态,极其严肃谨慎如临大敌,而且每天都要花一定的时间在这上面。埃尔弗猜测他练剑的目的,也是相当好笑,这样一个以偷鸡摸狗为业的人,大概三天两头就会需要跟人决斗,如果不把剑术练好,恐怕早就死在某位夫人的丈夫或者某位小姐的兄弟的剑下了。与他不同,埃尔弗即使再怎么精通剑术,对于人身安全都不见得有保障,不过练了总比不练好,所以也下了不少工夫。

自从住进城堡里,菲斯莱特每日也都会陪着埃尔弗一起练剑。过往跟苛布里耶在一起时,埃尔弗总是会受到严厉的教导,因为苛布里耶是个万事一丝不苟的人,总是有导师的自觉。菲斯莱特则不同,陪着埃尔弗练剑时,似乎根本没有把技巧或胜负放在心上,只是左闪右躲充当埃尔弗的剑靶,偶尔悠闲地反击一两下,也是点到为止,就算看到技巧上的瑕疵,也不会纠正。苛布里耶能做埃尔弗的亲卫,剑术自然是顶尖的,现在还是能看来,菲斯莱特也许与苛布里耶不相上下,埃尔弗不免有些意外。

一天早上,两人正在练剑,突然有人敲门。得到允许之后,一个仆人拿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盘上放着一封信。埃尔弗正要上前接过来,仆人却对着菲斯莱特说:“大人,你的信。”埃尔弗觉得这大概是情书,不便观看,转头走到了窗边。仆人并没有等待回信,立刻退了出去。

菲斯莱特毫无顾忌,拿着信纸扫了一两眼,就漫不经心地扔到了一边的小桌上。两人正要继续练剑,突然门又响了,竟然又是一封信,这一次是给埃尔弗的。仆人送了信进来,还是跟刚才一样不等回信就出去了。

信上的火漆印埃尔弗能认出来,是男爵雷诺兹家的。

菲斯莱特一眼瞄到,说:“难道是跟刚才我收到的那封内容一样?”

埃尔弗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精致的烫金请贴。

菲斯莱特从小桌上拿来自己收到的那一封,递到埃尔弗手上,果然内容一样,只是落款不同,所以才没有同时送来。

原来这位男爵雷诺兹就是安洁丽娜的母亲的哥哥。雷诺兹家并不是特别显赫的家族,安洁丽娜的母亲又嫁了个不如意的丈夫,所以生出来的这个独生女要嫁个好丈夫就很成问题。可是出于各种考虑,安洁丽娜被选做了埃尔弗的生辰舞会上的舞伴,也难说是幸或不幸。偏偏阴错阳差,主角埃尔弗更本就没有参加舞会,安洁丽娜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尴尬。之后紧接着就是斋期,很难再找到机会搓合这一对。正好此时适逢雷诺兹夫人的生辰,安洁丽娜的母亲与哥哥商量借此机会办一个小型音乐会,勉强还算一个过得去的借口。定下了计划,男爵雷诺兹就亲自写了请贴送给埃尔弗。

而菲斯莱特手上的那张请贴,却是男爵雷诺兹的大女儿私自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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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兹小姐对自身期许过高,长相家世其实只能算平凡,所以今年三十岁了仍然没有出嫁。不过在家做老姑娘也做得并不寂寞,风花雪月经历得不少。在几次茶会上被介绍与菲斯莱特认识,情不自禁地爱慕,奈何菲斯莱特对她这样的平凡老小姐不感兴趣,连话都没说几句就抽身而去。终于自己的母亲生辰在家里举办音乐会,才有了邀请菲斯莱特的机会,心想自己作为主人家的大女儿自然能引起他的注意。于是知道了确定的消息之后,忙不迭地要发请贴。她不清楚菲斯莱特的行踪,只知道他与伯爵夫人艾格妮斯交情密切,就托自己一位与伯爵夫人相熟的堂妹送去请贴。

伯爵夫人是个很潇洒大度的女人,平日里这种请贴情书见得多了,根本不会费神从中阻挠,就派人送去本意用来招待菲斯莱特的那处城东外宅,再由其随从辗转送到菲斯莱特手中。因为雷诺兹小姐行事太过急切,以至于这张转了好几次手的请贴反而比送给埃尔弗的更早到了。

两人同时分别收到请贴或情书,在菲斯莱特看来并不是多么离奇的事,可是当下心里就是极不痛快。从背后环抱住埃尔弗,把下巴搁到了埃尔弗的肩头,凑在耳边说:“陛下竟然对这种无聊的音乐会感兴趣?”

埃尔弗没有回答,想起那天在舞会上看到的安洁丽娜,的确是个单纯女孩子,又想起当年的奥莉维亚,许多感慨。奥莉维亚其实是个少见的厉害女子,只不过自己的性格比不得哥哥的强势,那样的女孩子,要天长地久相守,自己是绝对忍受不了的。相比之下,安洁丽娜就不是那么糟糕了。埃尔弗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安洁丽娜,不是她,就可能是另一个讨厌得多的女孩子了。放下请贴,挣开菲斯莱特的怀抱,拿起剑,说:“我们还是继续吧。”

音乐会就在两天以后,一个暖风拂面的春日午后。两个人各自出发。埃尔弗穿上平日不穿的礼服,按时坐上马车去往男爵雷诺兹府上。菲斯莱特则回了自己那间城东宅子,苦心打扮,近几天跟不讲究衣饰的埃尔弗混在一起,他简直怀疑自己的审美观已经受到了致命的荼毒了。

埃尔弗很少独自出来应酬,这天自然受到了场面盛大的接待,不但雷诺兹一家,连早先到达的宾客也都出来列队迎接,其阵势几乎要把街面都堵塞了。好在依他的身份,也不需要煞费苦心地与人寒暄,只要面带微笑应付雷诺兹夫妇的热情就行。

出乎意料的是,雷诺兹家的宅邸并不寒酸,大厅也布置得相当气派,请的是一流的乐队,还有当时最出名的女歌手帕翠莎。尽管是生辰聚会,但是并不显得过分庄重,大厅里的座位安排得休闲随意。雷诺兹夫人邀请埃尔弗坐在前排首座,埃尔弗很容易就把这个位置让给了雷诺兹夫人,于是转而被让到靠着窗户的一张双人软椅上。雷诺兹小姐过来陪着埃尔弗说了些闲话,不久就有人被让到了紧挨着埃尔弗的位置上,这个人果然就是安洁丽娜。

273.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可是周围的人竟然都忘了要给他们介绍一下,而是忙不迭地走开了,留了他们单独相处。安洁丽娜没有跟陌生男子相处的经验,被父母逼着来跟埃尔弗会面,众目睽睽之下觉得很尴尬。想到对方的身份,理应是要由自己先开口攀谈的,可是实在无话可说,紧张得手里全是汗,想了半天,说:“今天天气挺好的。”

埃尔弗最近听惯了菲斯莱特的那套油腔滑调,看到安洁丽娜的笨拙模样,反而产生了一些好感,说:“是的,难得又暖和起来了。那一天晚上临时有些特别的状况,我没能好好陪你,恐怕让你很寂寞吧。”

安洁丽娜楞了几秒钟才明白埃尔弗在说舞会上的事情,其实那天她没跟埃尔弗跳舞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更不用说自己还曾经跟那个让无数女人疯狂的菲斯莱特跳了舞,直到现在,她都时常回想那一晚与菲斯莱特共舞。那是自己人生的第一支舞,也是菲斯莱特来到王国之后的第一支舞,可惜他肯定是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还是作出有些惶恐的表情,赶紧摇了摇头,说:“那天的舞会很热闹的,我没有寂寞,陛下不必顾虑我。”

安洁丽娜比埃尔弗小一岁,身量还要更瘦小许多,穿着一件浅玫瑰色的低领纱裙子,整个肩膀都露出来,直挺挺的脖子看上去极其纤细,一头水亮的亚麻色卷发全都盘在脑后,垂到脖子根上,一摇头的时候,发卷一阵颤抖,一本正经地说着“陛下”这样的拘谨字眼,使埃尔弗竟然生出一丝怜悯,心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妹妹的话,肯定不舍得这样勉强她。这么孱弱的身体,那群贵族竟然指望着她马上生出孩子来,她自己的心里多半是不愿意的。埃尔弗轻轻握住她手,果然一片冰冷,就伸出双手把她的双手都包裹住,说:“今天雷诺兹夫人准备得很周全呢,这次的音乐会很让人期待。你平时喜欢什么样的音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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