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情况有可能吗？”床上的奥斯安笑的傻呵呵的，看起来何止不像二十一岁，简直连十五岁都没到。莱特利翻翻白眼，用现实点醒他。

“可能……”修若歪头想着，“我想可能吧，爷爷和希尔耶令家主见到伊路就会和好，我想这是肯定的，不过过程肯定不那么简单。”

“现在的伊路……还认为可能吗？”莱特利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问。

修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我不知道……”沉默了好久，他慢慢的说，声音带着极大的困惑与无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回来，也许……是因为叔叔和恰丽蒂尔前辈的去世……”

“诅咒已经被扭曲了。”莱特利很哲理的下了评论，“本应活到最后的人消亡了，不该存在的人诞生了。你说，不可能融合的两种血统能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这里是魔法界，不要提什么化学。”修若有气无力的反驳，“这里有的只是魔力，除了魔力还是魔力。所有违反科学、人们想不到的事都有可能在这儿出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所以伊路的出生是正常的……”

“再正常不过了。”

×××

从莱特利的房间出发，做了一次瞬移，莱夏抱伊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这个冰蓝色人偶娃娃般精致的小人儿放到床上，眼睛无意间一扫，莱夏知道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缺失感是因为什么了——他忘了伊路的鞋子。挠挠头，莱夏叹息着离开房间，重复了一遍修若办公室——白映——两楼房间的旅程。当他再回到房间时，已是二十分钟之后了。从一旁的置衣椅上拿起那套淡金色的睡衣，莱夏把手伸向伊路的胸口——他要解开长袍下的暗扣。但他没能碰到衣扣——一只白皙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我自己来。”伊路睁开紫色的大眼睛，淡淡的说。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莱夏无视手腕上的抗拒，继续自己未完的事业。

“刚刚，还有你跟程拉尤米教授出现以后。”伊路拼命推莱夏的手，“我说过我自己来。”

“病人给我乖乖躺在床上。”莱夏轻描淡写的拒绝了伊路的要求。大病初愈，而且没有练过武技，伊路的力量处于绝对的下风。对莱夏的动作，他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抵抗。注意到这一点的莱夏眼神黯了黯。

——我们作为奥斯安一族的共生者，占的便宜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我说的占便宜不是指克制、主导权那些东西，你以后就知道了。总之记住，我们得到的太多了，而能回报他们的却寥寥无几。

——所以我才不同意跟你组队啊！你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天敌！

如果是普通的空间法师的话，这种情况明明可以瞬移逃掉的。莱夏心情复杂的想。他真的是占了太多便宜了。

“我要做信任训练！”无法进行有效抵抗的伊路忍无可忍的喊。他生气的瞪着莱夏，因为极度的委屈，那目光已经没有一点儿魄力。

“你听到了？”莱夏惊讶的收回手。伊路连忙爬起身，往后挪了挪，跟莱夏拉开距离。

“听到了，你们进来时我是醒着的。”伊路低头看了看已经完全敞开的前襟，伸手欲系，但想了想，他又放开手，任法师长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我怎么没看出来？”莱夏疑惑的问。

“要是让你看出来我还混什么啊！”伊路很狂的挥了下手，宽大的长袍随着这个动作滑下了肩膀，他也不管，只是自傲的解释道，“别的不敢说，演技方面要是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你学过演戏？”莱夏问。

“学过。”伊路说，“不过大部分都是无师自通的，在这方面我是天才。”说这话时，他用的是小孩子式的炫耀口气。莱夏知道他是真的为自己这个本领自豪，不禁有些奇怪。

“你在其它方面也是天才啊。”莱夏说，“医疗术啊魔法啊。”

“也许吧。”莱夏的话语让伊路罕见的狂傲迅速褪去了，他无精打采的拉起长袍——没拉到位，长袍又滑下去了。伊路没管它，只是低头呆呆的盯着床单，好像那床单上有宇宙的奥秘似的。

“伊路？”莱夏小心呼唤。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好像踩到地雷了。

“你们没来之前，我的意识就已经开始复苏了。”伊路说。他的目光还是凝聚在床单上。“当然不是很清楚的意识，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很想睡，但是我能听到奥斯安教授跟姐姐的对话。后来奥斯安教授怕吵到我，就在床周围设了个隔音结界，后面的声音我就听不到了。不过这种声音的真空只持续了一会儿，紧接着我就听见程拉尤米教授和你的声音……一开始我是真的醒不过来，不过后来听奥斯安教授说有事情要告诉你，而且跟我也有关的时候，我就醒过来了。”伊路抱起腿，他的目光从床单上移开，投向了更加飘渺的虚空，“后面我就一直是在装睡了，共生者那些事……我都听到了，你就不用再解释了。”

“修若解除了隔音结界。”莱夏用的是肯定句。

“对，就在你们进来之后。”伊路说，“虽然我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不过……我想他知道我醒着。”

“你怎么想？”莱夏没头没脑的问。

“什么？”

“共生者啊。”

“想什么？雷沃不想当我的共生者？”

“不，怎么会。”莱夏连忙否认——这误会可大了。

一阵长长的沉默。

“雷沃……”伊路缓缓的说，“雷沃……不是外人。”

“唉？”

“不过那件事我现在不想提，对不起。”

“你在说什……”说到一半，莱夏反应了过来。在“白映”时他的确说过——

——没错！搭档也好组队也好一开始都是我一厢情愿，伊路根本不愿意，这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是这样了啊，现在伊路不是勉强跟我搭档的吧！但是我对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这次也是，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外人似的感觉我不喜欢！超讨厌的！

“你说那个啊！”莱夏尴尬的挠挠脑袋，“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对哦，如果伊路一直是醒着的，那他说的那些话……要死了！那些话他平时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就是因为伊路睡着他才说的啊！

莱夏很是纠结。

“造成我现在体质的原因……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对不起。”伊路真诚的表示歉意。莱夏那些肺腑之言……听了之后真的很开心。诅咒那件事，当然可以告诉莱夏，不过不是现在。刚刚，莱夏离开给他取鞋子的那段时间里，伊路用心灵感应从莉卡咪那里了解到了这次事件的原委（伊路抵抗诅咒的同时，体内的魔力也会大幅度增长）。虽然他也多少感觉到了，不过……果然还是觉得很沮丧。说到底，那个倒霉的诅咒根本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不过那是当然的——它是诅咒嘛！

“没关系。”莱夏实在不习惯这种凝重正式的气氛，他引开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想吃什么？”

“去食堂吗？”伊路问。

看到那对紫水晶恢复了以往的清明，莱夏大松了口气。

“不，今天不去食堂。”莱夏说，“你伤刚好，还是留在屋里好好休息吧。”

“哦。”伊路乖巧的点了点头。把基本已经脱离身体的长袍丢到置衣椅上，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雷沃。”他叫莱夏，“这里是基地吧！”

“对啊。”莱夏解下长袍，隔着床丢到了自己那侧（指睡觉时的位置）的置衣椅上，“怎么了？”

“今天停时效应已经结束了，不是应该回加斯克鲁伊的宿舍吗？”伊路问。

“本来是这样。不过修若开的空间门是到莱特利基地房间的……嗯……当时脑子乱乱的，就过来了，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样啊。”

伊路的回答很正常，但莱夏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对了！”他想起来了，“你不是醒着吗？那你应该知道我带你回基地了啊，怎么现在才发现？”

第一百一十章

“对了！”莱夏突然想起，“你不是醒着吗？那你应该知道我带你回基地了啊，怎么现在才发现？”

“我没醒着，你们走后，我就睡过去了。”伊路说，“不是自然睡着的，肯定是谁用魔法让我睡着的。”

“魔法啊……那八成是莱特利了。”

“不管是谁，反正我十几分钟前才醒，就是刚刚的事。”伊路说。

“的确是刚刚的事。”莱夏无语，“知道吗？你醒的时候我刚走。”

“是吗？”伊路很惊奇，“真巧！”

“是够巧的！对了，你想吃什么？”

“嗯……清淡的，热的东西。”伊路给自己开理疗餐。

“明白了。”莱夏站起身，向屋角的食品供应装置走去。这个食品供应装置跟基地厨房相连，在屋里也可以自由点餐，是个很方便的东西。

“我们明天回加斯克鲁伊的宿舍，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嗯。”伊路没异议。他懒洋洋的撑坐在床上，盯着莱夏的背影。

——我无法想象……我无法想象在我老得身如朽木之时，这家伙还是这副样子。

修若问莱夏为什么决定跟伊路定共生契时，莱夏是这么回答的。

“雷沃。”伊路叫道，“如果我能让自己正常衰老，你还要跟我定共生契吗？”

“啊？”正挑选食物的莱夏回过了头，“你在说什么啊？那种事做得到吗？”

“能啊，改造基因的话。”

“你已经能做到了？”

“没有……还不行……不过我可以研究嘛！”

“别闹了。”莱夏把挑好的晚餐放到餐桌上，轻描淡写的结束了谈话。

“我才不是在闹！”伊路跳下床，瞬移到莱夏面前，“你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定共生契，我可以让自己老去的。”

莱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虽然……”伊路心虚的移开了目光，“短期内完不成……”

“……我没勉强自己。”莱夏说。他的表情成熟的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你听到的没错，那个的确是理由，不过那不是唯一的理由。”

“还有什么？”

“不知道……我说不清楚……”在思绪里流转着的只是抽象的感觉，莱夏无法把它用语言提炼出来。“我只能告诉你，就算那个契约没有任何作用，我也会答应签约。别问我理由，我不知道。”共生契是把锁，把两个人的命运、未来拴在一起的锁。也许自己只是想要这把锁而已，莱夏模模糊糊这么觉得。他已经在这个冰蓝色的人偶娃娃身上投入太多关注了，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这种联系……斩断的话……

“莱特利教授为什么要跟维坎教授订契呢？”伊路的疑问把莱夏从刚才莫名的伤感思绪中拉了出来。

“也有那个原因吧。”莱夏说，“除此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的，不过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是吗？”

“别想了，开饭了。”莱夏摁他坐了下来，“今天没能进行突破训练，明天还要去修若那里吧。”

“嗯。”伊路本想今天考完试后去找修若问突破第三阶段训练的事，但是上午的意外把他的计划全搅乱了，“还要请他把我送到今天参加下午的考试呢。”

莱夏没答话。时空是很敏感的，一点轻微的变化都可能引起大动荡。今天下午的考试，对伊路来说是未来，他不能透露给他——本着考试公平的原则也不能告诉他，这算是漏题呢。

第二天，考试科目是结界构筑和媒介型魔法实践。题目不难，伊路很轻松的过关了。没有人问他昨天的事，大概是谁帮他遮掩过去了。不是姐姐就是奥斯安教授，不过最大的可能性是两个都有。伊路想。莱夏的考试过程简直就是魔法表演，试想一下，一个魔导师参加中阶魔法师级别的考试会是什么样子。尤其老师和同学们都知道他的真实水平，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不让他露一手。伊路看着那条华丽的黑龙在训练场上空咆哮、腾挪，耳边充斥着同学们的欢呼声，许久没有过的落寞感涌上了心头——

魔导师，真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啊！已经九年了，从四岁开始，九年的魔导士，能学的能会的早就反反复复的嚼烂了。就连治疗师都被他练到了圣阶，他还有什么可以提升的吗？

——空间系法师突破到时空系有三个阶段，你现在处于第二阶段中。

还有，还有一个——时空系的突破。真是期待啊，突破之后的世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可以穿梭于过去未来，一定很有趣吧。

——伊路！23，17，1；27，18，6。空间跳跃！

脑海里突然传来莱夏的喊声，看来他已经完全掌握共生者之间的思维共享了。伊路没有多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在莱夏要求的坐标上设置了空间跳跃的连接点——训练场贴地的地方和十几米的空中同时出现了一个半径一米的黑洞。做完这一切，伊路漂游的思绪回笼了，他看到那条狱焰黑龙没入了那个几乎贴着地面的大洞，在没入的同时，它的大头从空中的另一个黑洞里钻了出来——两个空间被奇异的连接了起来。伊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莱夏要他弄空间跳跃通道干什么？

“太惊险了！”身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狱焰黑龙差点儿就扎到地上了，那个黑洞出现得真及时。”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会就这样玩完儿呢。”另一个男生说。

听了他们的话，伊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莱夏玩了个惊险动作，让狱焰黑龙冲向地面，同时他让伊路在黑龙的下冲点和另一方位的空中设置空间跳跃的连接点，于是黑龙有惊无险的做了个特技动作，回到了空中。

——多谢多谢！

莱夏用思维共享传来的语气兴冲冲的，又得意又高兴。伊路趴到栏杆上向场中望去：那个暗红发色的天才魔导师一脸平静，波澜不惊的指挥着黑龙游动。

＜你也不怕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