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博城回想以前父亲要他专心练武，但是他却一直胡闹故意让父亲难堪。平时不是时时在外惹事撞祸，便是和市井无赖打架斗殴，虽然场场连胜却也从未认真学过功夫。早知如此，当初为什么没有乖乖听爹的话专心习武呢？弄得现在练功一无所获，真是悔不当初。

鹰博城是个火爆的少年此刻又气又急，面对龙枫这个冷冰冰的大仇人偏偏一腔怒火也撒不出去，他打不过龙枫更别谈杀人报仇了，此刻低头再一眼看到小册上面的高深武学，他不过看到第二页，后面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不知还写了有多少？暗忖这样练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报仇？一时心烦意乱，他狠狠把小册子扔在窗边桌上，自个儿干脆和衣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无奈胸中这口闷气怎么也平不下来，鹰博城躺在床上左翻右滚，挨得几个时辰后还是乖乖起身练功。他走到桌边，突见小册中夹有一张纸条儿，抽出来一看正是最初几页口诀的解析之法。廖廖数语将其中紧要之处解释清楚，让他这几日的疑惑豁然开朗。

鹰博城大喜之下没有细想连忙依照纸条上的法子修练，之前滞纳不前的地方轻轻松松走过，他停下练功后心中舒畅觉得非常痛快。

兴奋之后，鹰博城疑虑顿生，这张纸条无端出现不知是好是歹？莫非是龙枫送来的？一念至此，鹰博城心中憎恶又起，几把扯碎了纸条想去质问龙枫。然而走了两步，他又突然觉得龙枫不可能帮助他练功报父仇，再说他也不相信从苗疆走出来的龙枫会写得一手漂亮的字。

那么这张神秘的纸条又是谁送的？谁有如此造诣读得懂那本高深的武学密笈？既然相助之人看过，那他为何不阻止别人学这个奇功？若当真大肚可容他人修习，那为什么不干脆现身相告？莫非相助之人和父亲或是龙枫有什么关系？还是对方怕龙枫知道他相助自己，会惹来杀身之祸？

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就当这写纸条儿的神秘人是好心人吧。鹰博城是个爽快人没有深究下去，加之龙枫包的是个独院平时没有人时常进出打扰，他想了一会儿得不出答案便依旧潜心修练下去。

龙枫冷眼相观也不多话，似乎没有觉察异样，每日吩咐店小二把一天三顿的饭菜送入鹰博城房里，这些日子两人住在同一间客店里居然相安无事。

鹰博城每每遇到不明之处，小纸条儿会出现提示。在它的帮助下，过了一个多月这先天罡气九层心法中的第一层，倒是让鹰博城顺顺利利地练成了。

在练成先天罡气第一层以后，鹰博城像武林中其他习武者一样为这套高深的武学所迷，实在难以抵抗这种至高的诱惑。

此刻鹰博城感到他与之前大不相同：他的双目在夜间视物也如同白昼，体内真气不再散乱，身子很少疲倦而且轻巧了许多，以前不太擅长的灵活招式如今也可以轻易使出。这些变化让鹰博城心里非常高兴，第一次觉得原来习武也是这样有趣——

暗处教导之人不似鹰易阳喝斥强压他练武，而是淡淡地点到关键之处，更多的让鹰博城自己悟出来。这样一来，让鹰博城感到一种非同一般的成就感，他习武达到的效果自然更好，这让鹰博城内心好生感激，恨不能立即练完神功报仇杀了龙枫之后，再好好报答相助之人。

不过这样一来，鹰博城也深知相助之人一定隐身在这家客店里。因为对方若没有在他身边看到他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又怎么会每次准确无误地送纸条提示？

究竟是什么人愿意这样费力相教也不愿露面，鹰博城一直在寻找他的恩人。他将这家店里所有的小二、客人一一试探，偏偏一点端倪也瞧不出来。

这一日鹰博城在客店后院中练剑，当真是洋洋洒洒，剑气纵横，一套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畅快之极。最后一式收招之后，鹰博城看着满天飘荡的绿叶，猛然在心中浮现父亲生前教他这套剑法时曾经说过，他的剑法沉稳有余轻灵不足，所以才做不到在不碰断树枝的情况下削下树叶。

鹰博城心中痛涩，还记得当时父亲为自己示范剑术的矫健身形，甚至也记得他嘻皮笑脸地应付了过去，谁想如今再也不能看见父亲传授他武艺的身影了。鹰博城手掌捏得骨节作响，近二个月来他只顾习武，每每念着父仇却痴迷武学没有再实际行动，此时憋了许久的仇恨与自责再度爆发，无论如何也停止不了。

急急提剑赶往龙枫所住的房间，鹰博城一咬牙抬腿踢开紧闭的两扇房门。冲入房中，鹰博城见外屋的正厅空无一人，内屋传来衣物稀嗦之声，他连忙奔过去也不细看，一脚踢到与正厅相隔的屏风还未举剑攻上，胸口热辣辣吃了一拳身形顿时止住。

鹰博城提剑横胸感到触手之处湿湿滑滑的，他正疑惑，眼前白光飘忽，定睛看去见龙枫低头飞快扣着一件贴身小衣。

原来龙枫正在沐浴，听见鹰博城冲入房中寻他，连忙从木桶里跃出一掌击退闯入者，随手再抓过一件衣裳遮掩身体。

鹰博城见龙枫站立之处水渍一片，少年乌黑的发丝湿漉漉的散贴到身上小衣直到大腿根部，斜斜捆在其左腰的几粒衣扣松松垮垮地牵着胸背两片薄衣，敞开领口下裸露的皮肤荡漾着水珠，加之少年让热气熏蒸的微红双颊以及恼怒的眼神，让他此时看起来越发生动，哪像平日的冷若冰霜让人难以接近？若换一人来看，都会觉得龙枫可爱漂亮之极，可惜鹰博城惦念杀父大仇，哪会在意这些？

「我让你穿好衣服再打！」 鹰博城恨意满腔根本不会对他的仇人另眼相看，他受不了与龙枫现在这样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的尴尬场面，抢先闷声喝道。

「打就打，要这么多规矩做什么？」龙枫挑眉说道，一掌劈向鹰博城。他在苗疆长大性情率直刚烈，对苍日国中的礼仪没有在意，哪有鹰博城想得这么多。

鹰博城慌忙封住龙枫这一拳，右脚紧跟着出击踢向对手面门。龙枫侧身避过，同样以一脚万均之势架住鹰博城腿上的进攻。鹰博城正待挥剑攻之，不料眼睛不小心对上龙枫高抬的腿脚，顺眼看下去不经意瞥见小衣难以遮挡的根部隐蔽之处。

见此场景，鹰博城脸上禁不住一红，暗道龙枫也忒大胆，居然不知羞耻一点儿礼教都不在乎，当真胡闹得紧。

浮念一生，鹰博城心中先怯了，龙枫却坦坦荡荡心无二念，他脚下使力毫不留情狠狠压了下去，顺势挑起一股劲道「呼啪」一声将鹰博城高大的身子摔出里屋，跌落在正厅窗前的桌上，把那桌儿震成两半。

鹰博城顿觉羞辱，他练高深的武学一个多月竟然在龙枫底下走不了几招？还被对手摔得灰头土脸的好不丢人。只顾着自责，鹰博城浑然没有察觉，刚刚龙枫那一脚灌上的劲道被他体内的功力轻易地化解了。

龙枫穿好衣物走出来看见鹰博城脸上并无异色，也暗自感叹先天罡气的厉害，可惜眼前这人似乎毫不知情。

「今日定要为我爹报仇雪恨！」鹰博城跳起身摆剑而立，一张纸条儿突然飘到他面前。

伸手抓住纸条儿展开一看，鹰博城全身一震，随即再闻到房里有一股浓郁的墨香，低首见他衣摆上全是墨汁，原来被他震断的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刚才桌子被压断这些东西散落在地，纸条儿便随着劲风飘在他手上。

鹰博城见纸上劲道十足的秀气字迹，心中又惊又怒。他怎么也不会看错在龙枫房内发现的这张纸上的字迹，与指点他习武纸条儿上的字一模一样。

「你说，是不是你、你写的这东西？」鹰博城凶巴巴地对龙枫急问，激怒之下竟然有些结结巴巴。

「是又如何？谁让你这么笨？老是学不会！」龙枫撇撇嘴应道。他冷眼旁观多日，见鹰博城有不明之处便出手相助，这么做也是想快点让鹰博城学到口诀上的心法。

「我才不稀罕你教！」鹰博城气得浑身发抖，他最后的尊严怎么也要让这个杀父仇人夺去？技不如人报不了父仇让龙枫杀了也算了，但是在仇人的指导下习武还感激对方那么久，这种奇耻大辱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你以为我愿意教你？」龙枫不耐烦鹰博城老是对他莫明其妙发火，只觉眼前这个男人麻烦之极。

「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你教我的是不是那些黑衣人所说先天罡气？」鹰博城咬牙问出多日来的疑惑。

「是有怎么样？我还想继续学呢！教了你，我就不能再练了。」龙枫瞪着鹰博城，嘟着嘴非常不快。

「你为什么要教我？那些家伙不是要抢你也不给么？」

「先天罡气是我湘门至宝，向来一师传一徒。师父在世时弟子只能理解其中纲要而不能修习。我也是在我师父过逝后才学的。」龙枫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浪费唇舌对眼前这个呆小子解释这么久，想到把功夫教给鹰博城之后自己就不能学了，他心里的火也是越来越大，「你现在还闹什么？我才学了三层便将机会让给你了，日后你定要将此功传授下去，不能让它埋没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投入湘门的门下？」鹰博城听出味儿来，只觉这事荒唐之极，龙枫行凶杀了他父亲却妄想收他为徒，还要替其师门寻觅传人？

「哼，我才懒得收你这么大一个蠢徒弟！我现在代我师父收徒。以后你是我师父苗疆老人的弟子，勉强算我师弟。」龙枫看见鹰博城眼里对他的痛恨也觉头疼。若不是看在师父和鹰易阳的份上，他才不愿意淌这股混水，白白连累他不能修习这门奇功，还要守着这个软硬不吃的傻大个儿逼其练功，一时心中也老大不乐意。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杀我爹就是要替你师父收我为徒？你偷偷教我武功是不是你也明白，若我知道是你教的，我肯定不会向你学！」

「有本事你就不要学，我没逼你。」龙枫拿准了鹰博城暴躁的性子，所以在暗地里帮他度过难关。此时让鹰博城说中了，他脸上挂不住恨恨堵回一句，「你这臭小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师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我师父看中你想收你为徒。」

「如果这本东西是你师门的，那它为什么在我爹身上？」

「这个嘛，等你这个笨蛋学会了先天罡气以后我再告诉你！」龙枫冷冷说道：「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鹰博城脑子「轰」的一声什么也没了，龙枫的话击醒了他，不管对方教不教，他现在学的都是仇家的武艺。顿时沮丧、激愤、狼狈、羞愧伴着仇恨齐齐涌上心头，他牢牢盯着眼前的龙枫，恨不能立即剁了这少年也剐了无地自容的自个儿。

「拿你的刀剑。」鹰博城艰难地抬头看着神色不满的龙枫，从怀里掏出先天罡气的口诀小册扔在龙枫脚边，一字一句说道，「本大爷现在要砍了你。」

不管心中还有多少疑虑，龙枫杀了他父亲也是事实，鹰博城现在什么也不想，他只求报仇雪恨。

「很好，我来看看你这些天功夫长近了多少？」龙枫没有取他的弯刀和薄剑，转身在他放衣服的架上拿出什么东西，两臂一抖脚下使力抢上就是一轮急攻。

鹰博城连忙拾剑相迎，「喀嚓」一声之后他面前金光闪烁，兵器再也刺不下去了。原来龙枫两只掌背各自有一只精钢手套，那手套背上装着三根狼形钢爪，长约一尺锋利无比；现在龙枫左面的钢爪子勾绞住他的兵器，右手一爪急急向他喉头抓去。

龙枫究竟擅长多少兵刃？鹰博城惊讶之余，握剑之手用力拉扯但不能如愿抽出，他不肯放开父亲的兵器，左手急忙拍向龙枫右腰打算迫使对方退步。

不坏。龙枫眼里闪过几分赞赏，鹰博城刚才的劲道俨然有了几分高手的风范，估计对方现在的武功能胜过江湖中二三流的角色了。

转念中，龙枫轻盈地飘旋在半空，避开鹰博城紧接的一拳，他跟着一爪击向鹰博城的腹部，此招临近了鹰博城的身子，高大的少年才出掌抵抗。

龙枫看得出来，鹰博城的还击可以勉强封住他的手腕，然而却不能闪开他掌背上的钢爪。他怕伤到这个愣小子忙忙稍转小臂，张伸的爪尖在这瞬间打了个转儿，爪背在鹰博城的小腹重重敲打了一下。

鹰博城吃痛向下扑倒，借势出脚勾向龙枫下盘同时飞快从怀中拔出匕首刺向仇人的胸膛。

龙枫右手掌的钢爪支架住这一招，手中一摇一绞匕首顿时从鹰博城掌中飞脱了出去。他这一爪余势未收，在鹰博城手背拉开三道深深的口子，一扯之下伤口的皮肉均向外翻褶，鲜血立刻从白花花的肌肉中涌出，几乎见着骨头。

龙枫趁鹰博城受伤发呆，飞起一脚踢在他腰眼处，这一记灌上内力把鹰博城高大的身子从房里撞飞了出去，「啪」的一声随着粉碎的木门一起摔倒在院内的台阶上，一时之间起不了身。

这一声响动大了，然而四周之人畏惧龙枫没有人敢来观看。

「你这臭小子之前咬了我一口，现在我给你一爪，我们也算扯平啦。」龙枫看着鹰博城血淋淋的手背心情突然大好，偏头示意鹰博城回去不用再打。

鹰博城捧着伤手从地上跃起，铁青着脸大步回身就走，经过刚才那一番战斗，他彻底死了现在和龙枫拼命的念头。因为如今他总算明白了：要杀龙枫，只有练好武艺这一条法子。

「站住！」等鹰博城走了两步时，龙枫突然开口喝道。

「你想怎么样？」难道龙枫改变主意打算斩草除根？鹰博城心里想着步子停下来，忽觉怀中多出一物。

「这是你父亲用命换来给你学的，你要好好珍惜。」龙枫冷冰冰的声音传入鹰博城的耳里，让他心中一凛，低头看去怀中那物正是他看了一个多月的先天罡气口诀。

「不用你来提醒，总有一天我定要砍下你的脑袋！」鹰博城顿了顿，想到这本东西是龙枫从他父亲身上取出来的，最终还是收了起来抬步离去。

这么大火气干什么？真想一爪将这臭小子抓死算了！龙枫歪着头想着，看到鹰博城高大的背影儿忍不住将钢爪举起递至唇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那上面的血渍。

这味道？龙枫眯了眯眼，嘴边绽起一朵不易察觉的微笑，其实鹰博城的血真的没有什么臭味、怪味啊。看来之前一直骂那小子臭，的确是冤枉了他，以后不再说他臭了，这样鹰博城应该不会轻易生气而不学先天罡气了吧？

第四章

鹰博城自从知道是龙枫在教他那日起，为了阻止龙枫再发现他哪里不明白出手相助，干脆将高深莫测的武学口诀硬背下来自己慢慢捉摸。他本来最讨厌书本，但是这回却凭着一股恨意支撑了过来。记熟之后，鹰博城把小册子几下撕毁。

龙枫看在眼里居然没有生气更加没有阻止，隔了几日后他离店东行，鹰博城没法只有跟随对方而去

一路上两人均别开脸不发一语。鹰博城直到现在仍然觉得手背疼痛难当，加上父仇难报，在心底不知把龙枫咒骂了好几千次。现在他斜眼看去，龙枫一袭合身的黑衣长衫，更显其脸庞清秀身形纤长飘逸，走在人群中极为引人注目。

鹰博城心里更加不爽，暗道世人为何喜欢以貌取人：明明龙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野蛮小魔头，大家还好像很喜欢看他一样。

他在一边暗暗不快却不知旁人见他这位英俊非凡的少年，对着黑发的那一个美少年摆出一副穷凶极恶、恨不能咬死对方的模样，因而使得好好的一张帅气飞扬脸庞看起来狰狞了许多，人人在心底都害怕哪里还敢多瞧他，自然都向龙枫看过去了。

「喂，你怎么不戴你那张鬼面具？」再走了一段路，鹰博城受不了连连投在龙枫那里的炙热目光，闷声闷气打破沉默问道。

「现在我不用戴它了。」龙枫把玩手里的木制面具，调头对鹰博城说道，「师父说过只要我帮他达成心愿，完成以前未了之事就不用掩面示人。」

「他说的心愿是不是找我爹？我爹是不是你师父的仇人？是不是我爹无意中得到你师父的武功心法，所以你杀了他？」

「你想得还真多，我偏不告诉你！」龙枫将手中的木面具捏成一团，扔得远远。

「你多大了？」鹰博城这时发觉其实龙枫真的非常孩子气，尽管这少年平日对人凶巴巴的，态度也冷冰冰的不大友好，然而只要自己出言挑衅或是动手挑战，龙枫一定有所回应而且还定要争个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