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一副好相貌，若神情再娇点、浪点，爷定当好好疼你。」胖公子见龙枫神色冰冷，目光如刀心中不免惴惴，只好不断拿话硬撑，侧首对他那些下人笑道，「你们说是不是，若这小子脸上多点笑容，再将他送到王嬷嬷那里调教几月，想必飘香院里的兔相公没有一个能比。」

「什么是兔相公？」龙枫在那些人的轰笑声中向鹰博城问去，后者正听得暗自恼火，心道这人怎么如此无耻？现被龙枫一问，对上少年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眸，他顿觉尴尬。

「哈哈哈，当真有意思。」胖公子被龙枫认真的神情逗乐了，忍不住伸手抚向他的脸颊，「你若想知道什么是相公也不难，爷留下来花两个时辰告诉你。」

龙枫眉头一皱出手如风捏住胖公子的手掌，没用多大劲轻轻一拧那手顿时「咯嚓」一声软绵绵歪偏到旁边。胖公子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五官扭在一块发出杀猪般的尖叫。他余下的五六个仆人见状，全部抽刀扑向龙枫。

忽然几拳从旁打出揍在那伙人面部，一招一个打得他们眼角生血、鼻骨断裂、耳鸣舌痛，分不清天南地北滚成一片。

龙枫稍一偏头，见出手帮他人是鹰博城，他冷静淡漠的面上也禁不住一怔。

鹰博城毫不在乎龙枫诧异的目光，他愤愤捞起一个满脸鲜血的恶仆，单手捏住那人脖子强迫对方转向龙枫，用另一手指着对面的少年大声吼道。

「你看清楚了，能砍这人脑袋的只有本大爷一个人！你们这些杂碎想也别想碰他。」

哭丧着脸的人面对凶神恶煞的鹰博城哪敢说半个不字，抬手想拭干净双目间的血渍，看清楚这位大爷所指之人却无法动弹。龙枫见此场景觉得好笑，抿着嘴暗道这笨蛋倒是自信满满，说大话也不怕闪腰。

刹时间客栈前厅哀嚎一片，鹰博城几脚把那伙人踢了出去，出了这口鸟气他眼里干净了许多，心中亦畅快不少。

「多谢二位公子援手之德。」卖唱女扶着她父亲对鹰博城和龙枫深深拜谢。这时店家前来苦着脸央求他们快些离去。原来刚才的胖公子是地方府尹的儿子，说穿了就是土皇帝的宝贝儿子一个，此地没人敢与他作对，如今他们留在这儿定会招来麻烦。

龙枫连他大哥的情人、苍日国当今的皇上也不怕，脾气上来时想斥就斥、想揍就揍，哪里在乎什么府尹大人？不过他见这对父女眼神惊慌，索索发抖强作镇定，原本想留下看那大人有何厉害之处，现在也禁不住动摇：因为他不想吓着这对父女。

鹰博城年龄也不大，但比龙枫稍懂世事；他心知店家为难又见卖唱女之父受伤行动不便，便让小二雇一辆马车送那对父女出镇。临时前，他毫不客气地把龙枫包袱里抢来的金银取了大半给卖唱女，让这对父女震惊之余又是一番叩谢。

龙枫最不喜繁文缛节，他沈声催令车夫走了，顺手将剩余的钱财扔到店家那里算是给了酒钱，然后和鹰博城打马离去。

经此一闹又浪费不少时日，龙枫在心中暗想，接下去定要找个清静的地方让鹰博城好好学习先天罡气。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突见前方路上有一骑横栏，鹰博城停马观看发现来人是昨晚那个青年。他心下迟疑，侧目见龙枫一脸疑惑，拿眼直直盯着对方似在皱眉冥想。

「你见过这人？」鹰博城冲口向龙枫问道，他对这个青年也是好奇之极。

「有些面熟。」龙枫看着青年温和的笑容，搜肠括肚也记不住在哪里见过对方。

「小枫，还没有记起我来么？苗疆半月山你总该记得吧？」青年笑吟吟地看着龙枫一脸平静却又似冥思苦想的模样，顿觉有趣。

「你怎么知道我练功之处的名字？」龙枫讶然。

「不禁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左腰下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青年继续说道，这句话更让龙枫大为震惊。

眼见龙枫仍无记忆，青年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飞身下马双袖飞扬，带动路旁树枝随风摇动，接着那人曲指出招，鹰博城与龙枫眼前白光一闪，耳听得「嗖嗖」之声，一片绿叶慢慢飘向龙枫面前。

那片树叶表面被无数针眼大小的细孔所穿，飘到龙枫眼前时如粉尘般烟化，转眼随风而逝。鹰博城惊佩青年纯厚的内力与灵巧的暗器手法，也不知这人是敌是友用意何在，心下暗自戒备。

「飞魄针？你是秦越师兄？」龙枫恍然大悟，抬头看向青年脱口大叫。

「你还叫我师兄？十年前我被前辈逐出师门，已经不算是湘门的门人了。」青年微笑走近龙枫身边，「那时你大概六岁罢，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我被师父带去苗疆，你们俩对我最好。」龙枫跳下马拉着那青年的衣袖着实高兴。

那你刚才怎么没有记起来？鹰博城心道，转头见龙枫双目放光，平时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副兴奋的模样，不知怎的，他这句讽刺的话居然没有脱口而出。

「是啊，当年前辈若不赶我走，现在小枫你也不能学先天罡气罢？」名唤秦越的青年轻笑着摸了摸龙枫的头，「以后别再叫我师兄，湘门的规据是不能坏的，只有一名弟子能学先天罡气。」

说着，秦越斜眼瞟了鹰博城一眼。

「那我叫你秦越好了。」龙枫遇上一个故人，少年心性总是高兴，他顺着秦越的眼神望向鹰博城，「我现在也不能学先天罡气了，因为我让另一个人学了。」

一旁的鹰博城见秦越淡淡看看他那一眼，心里不禁嘀咕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同时亦觉秦越的名字有些耳熟。

此时小狐狸顺着龙枫的手臂跳到秦越肩上，这些日子以来龙枫非常宠它使得这小狐狸的胆子越发大了也不怕生，在秦越肩上好奇地踩来踩去。

「这是小枫的宠物？还没取名吧？」秦越一把抓住小狐，微微使劲让它不敢放肆，接着他把小东西递给龙枫。

「来不及取。」龙枫摸摸小狐狸的脑袋，抬眼对秦越笑道：「你给想一个。」

「你不是有只大白么？现在多只小白也不错。」青年似对龙枫命令似的口气不以为意，居然还有些欢喜。

「这名字好。」龙枫定下小狐狸的名字，一旁的鹰博城见他「凶恶」的杀父仇人对秦越言听计从，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心中忽然不爽。

这个念头刚刚转过，鹰博城心中想到一事不禁微怔，龙枫的前师兄如果被逐，应该是十余年未去苗疆了吧？对方怎么知道龙枫身边有只狼叫大白？而且龙枫是因秦越被逐出湘门才有机会学先天罡气，怎么这人好像并不记恨？是秦越心胸宽大还是另有他算？

正胡思乱想，见龙枫一口答应秦越的邀请去对方那里玩几天，鹰博城心里止不住有气，心想他怎么关心杀父仇人的死活来了？

「阁下也一同前往，可好？」秦越对沉思的鹰博城开口相邀，「在下青门的别院就在前方不远处。」

「秦越？你是青门的帮主？」鹰博城突然想到对方的身分顿时感到意外，他在边陲时听父亲说过青门势力极大，近几年势力发展得甚快在江湖中声名远播。没料到青门的帮主秦越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而且还是湘门的弃徒。

龙枫久居苗疆，对苍日国武林中之事一无所知，他见鹰博城的神情猜出秦越地位显赫。不过他也不以为然，秦越在他心中一直是那个对他甚好的师兄。

「他当然要去。」龙枫盯着鹰博城替他作答，心想在秦越那里逗留几日，顺便督促鹰博城练功。

「谁说本大爷要去？凭什么听你的？」鹰博城经这几日观察看出龙枫似乎一定要让他学会先天罡气，虽然不明究竟，但是他料定对方绝不会一个人独走，所以他现在不担心杀父仇人跑掉。

果然龙枫听他这样说眉头紧皱，好像又是为难又是愤愤不平，鹰博城见龙枫有如此神情心中更是大快。

「阁下不想知道令尊真正的死因么？」秦越突然插上一句，听得鹰博城瞳孔紧缩，情绪瞬间激动。

「如果想解开疑惑请到在下别院一聚。」秦越热情依旧开口相邀。

「好。去就去，怕你不成？」鹰博城看到秦越高深莫测的微笑，忍不住有气，「不要阁下长阁下短的，你叫我鹰博城得了。」

「好啊。」秦越柔声对鹰博城说着，态度温和如同对一个老朋友。言闭，他携着同样一脸狐疑的龙枫当先举步。

鹰博城无法只得跟上他们，心中不禁奇怪：秦越来得莫明其妙，不知能否相信？但父亲的死因是他心中之惑，说什么也要弄清。想到这儿，鹰博城再无迟疑加快步伐赶上前去。

三人来到青门的别庄，鹰博城见这个大庄园修建得肃穆漂亮，倒是有些佩服秦越的能奈。进去之后，鹰博城发现庭院之中的亭台楼阁精美绝伦，九曲石桥横越小湖，假山玲珑雅趣，院内花团锦簇、奇香满园，心道这秦越真懂得享福。

进得大厅，立有俏丽婢女奉上香茶，秦越挥手让她们下去，调头吩咐厅中一位高大的青年，「今日与故友重逢，帮中之事你看着办吧，不必事事相请。」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带门离去。鹰博城见此人身形熟悉，微一转念记起对方正是昨晚引他追出去的那条人影。

「你说的真相是什么？」鹰博城心急如焚哪管这么多，坐下之后开口问道。

龙枫心性单纯，但是现在他也感到秦越邀他小住似乎另有深意，不由与鹰博城一起看向这里的主人。

「小枫，你是不是把先天罡气给博城学了？」 秦越对龙枫微微一笑继而正色问道。

龙枫没有吭声，默默盯着问话的秦越。

第六章

「小枫，你是不是把先天罡气给博城学了？」 秦越对龙枫微微一笑继而正色问道。

龙枫没有吭声，默默盯着问话的秦越。

「看来我还是与此功无缘。」秦越见龙枫的反应知他默认，悠悠叹了一口气，「没有一点儿转机了？」

「秦越，你知道湘门的规矩，先天罡气只有一个人能学。现在那个笨蛋学了，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能再练了。」龙枫一脸严肃答道。

「死心眼的小枫，听你这么说让我更窝火。」秦越听了龙枫之言没有生气，眼睛里掠过一丝异彩，「我出了湘门以后一直逗留在苗疆，只求前辈回心转意再收我为徒。你们深居寡出，我也不敢拂前辈之意接近，只好在远处关注你们。」

原来如此，鹰博城心道。

「前不久得知你连连击毙对先天罡气心怀不轨的人，我知道你出了苗疆，所以我顺便探听你身边人的底细。细查下来才知道我苦等这么多年，小枫你竟然把这门神功传给了别人。」

鹰博城听到这里也觉秦越做事谨慎之极，这人与龙枫十多年未见，难怪之前要挑衣验证龙枫的身份。

「师父临终前有心愿未了，所以我只学了三层先天罡气便打住了。」龙枫见秦越神色惘然，心中不忍柔声说道，「他老人家去世后我回到苍日国，跟着替他寻找故人鹰易阳。」

「难道前辈要你教他故人之子练先天罡气？」秦越沉吟。

「哼，才没有。这件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日后等这小子练成先天罡气再说吧。不过他笨得很，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学会？」龙枫恨恨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妥，他硬生生住口忍不住斜眼望了鹰博城一眼。

「够了，你们两个别在这里自顾自说，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杀我爹，还让我学这东西？」鹰博城听得云里雾里，跳起来大声吼道。

「好了，博城你知道你的父亲一年前曾经去神医风星凌那里问诊吗？」秦越突然转换话题，鹰博城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维，不过听到这话他还是点点头，眼前浮现以前陪父亲找到那位所谓的名医治病，当时他很看不惯那个嘻皮笑脸的大夫，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良医。

「那家伙的诊费很高，但是那一次他只拿了一半的费用。」鹰博城回想当日的情形皱眉说道，他心知秦越对先天罡气感兴趣，自己还练了对方最想学的功夫，所以此时秦越查出这些事也不奇怪。

「你知道为什么风星凌只收一半诊费么？」秦越接着问。

「大概是那草药郎中长年牟取暴利，突然良心发现了吧。」鹰博城还记得当时他狠狠瞪过那位满身檀香的大夫一眼，不爽对方一副奸商嘴脸。

「风星凌不是那种会良心发现的人物，不过他医术高超收费向来说一不二。他收你父亲一半诊金是因为他治不了你父亲的顽疾，所以开出一瓶珍贵异常的紫莲丹给你爹续命。」秦越盯着鹰博城的双眼说道，「若你爹平安度过他的余生，现在你也该身披孝衣了。」

「你胡说，我爹说他的病没什么。」鹰博城闻言十分震惊，从风星凌那里回来以后父亲的气色变好，服用紫莲丹以来武艺一点没有退步，鹰博城很难相信父亲其实病得不轻。

「如同风星凌所说的那样，他是神医不是神仙，他没办法治好病入膏肓的人。」秦越解释，「我想你爹瞒你也是不愿你担心。」

「你怎么知道这些？」鹰博城闷声再问。

「自然是从风星凌那里问出来的。为了求证此事我费了一番功夫，那位大夫虽然爱财但是医德不错不愿透露病人的私事，他为人更是狡猾，怎么也不肯老实说出你爹的情况。」秦越说到这里，微微笑道，「后来还是在我同他开过几次无伤大雅的玩笑之后，才慢慢套出你爹的真实病情。」

鹰博城见秦越神情真诚，知对方没有撒谎。他不管秦越用什么手段向神医问出实情，现在他不解的是父亲对他隐瞒病情与其死亡有什么联系？值得秦越如此大费周章查证？

「所以我认为就算小枫没杀你父亲，他也活不了多久，你又何苦对小枫死死相逼？乖乖学了这门奇功雄霸江湖岂不美好？」秦越捧着香茗轻啜一口，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啪！」鹰博城一拍桌子对秦越和龙枫大声喝道，「就算我爹明日即亡，但是今日杀他之人，我也一定不会放过！」

「大笨蛋！」龙枫一路上听鹰博城叫他凶手早已烦了，现在这种话再次入耳，不知为何他心中恼怒立即站起来，「你想打架么？」

「你说，是不是你师父所谓的故人，其实是仇人？所以他命你杀了我爹？」鹰博城喝问满脸愠色的龙枫，大有兴师问罪之嫌，「你以前的师兄讲这么多，还说什么要告诉我父亲死的真相，其实说来说去就是想给你开脱让我不加追究，是不是？」

「胡说八道！」龙枫咬牙切齿怒极攻心正要反唇相击，刚刚张口却见鹰博城眼里并无往常对他的杀意，眼前人双拳紧握神色紧张地看着自己。

这与几月前鹰博城对他要打要砍的作风全不相同。凭这笨蛋冲动的性子，现在没有任何动作倒有些怪了。心念一转，龙枫顿时悟了不由暗自冷笑，他差点上了鹰博城的当。

「你什么时候练成先天罡气，我便把你父亲的死因原原本本告诉你。否则，你就当个让你父亲死不瞑目的不孝子罢。」龙枫掩下怒气，不解他怎么越来越受不了鹰博城拿话相击。

「这样啊。」鹰博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前思后想，隐隐把龙枫从杀人凶手列为嫌犯。如今见龙枫差点说出真相，心里禁不住急切。

「小枫你真要代师收徒？」秦越插话进来，好像刚才仅是无心说出挑拨之语。

「嗯。」龙枫点点头，「所以我只好对你说声抱歉，先天罡气因某些原因让这个笨蛋学了。你、我都不能再学。」

「我看博城不想学吧？」秦越放下茶碗走到龙枫身边望着鹰博城笑道。

「我管他愿不愿学，反正他已经学了先天罡气就得听我的！若敢罗嗦我一定揍他。」龙枫有些赌气地说着惹得秦越大笑不止，禁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慰。

「呸，就算本大爷学了先天罡气当了湘门的弟子，年纪比你大也是师兄！」鹰博城看到秦越的动作越发不高兴，加上对方刚才说出的挑拨，他心中起了对立之意。

「凭什么？我先入门，你现在学的功夫也是我教的！」龙枫哪容鹰博城在他面前称师兄立即斥责，他却没有反应过来，鹰博城这话已是认了苗疆老人为师。

「我比你大，自然该听我的！」鹰博城现在对龙枫恨意消了大半，说话也随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