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君雄点点头，一脸关心的问道：“段小姐没事吧？”

段夕瑶低下头：“没，没事，我觉得，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段小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如本王让人送你回去吧。”段夕瑶看着地面，呆呆的点了个头。蒲君雄呼来桥子，让人小心把段夕瑶送回丞相府。望着已走远的桥子，蒲君雄不禁低笑出声。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蒲敖轩上了早朝，虽然说皇帝给了他不用每天都得上早朝的特权，但知道昨晚那事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所以便自己送上门来了。早朝完了之后不意外的被蒲文玄叫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大门紧闭，房内除了他两兄弟再无他人，蒲文玄背对着蒲敖轩，自己没坐也没让他坐，就这样站着沉默了良久，蒲敖轩没说话，静静的站在他身后，蒲文玄缓缓转身，平静的问：“轩儿，你告诉皇兄为什么不愿意娶段夕瑶？”

蒲敖轩垂下眼帘：“皇兄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知道你是为了一个男人？”

蒲敖轩没说话。

蒲文玄怒：“难道真的为了一个男人？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堂堂一王爷啊。”

蒲敖轩仍然没回话，打算让他骂一会消消气再说。

“朕一直以为你只是对这方面比较冷淡，但没想到，没想到你……”蒲文玄一哼气，半晌接着道：“你要怎么玩朕不管，但为了一个男人你有必要不娶吗？就算你娶了段夕瑶同样也可以把那人一起招了。”

蒲敖轩闻言抬起头：“不。”没想到他皇兄会这么快妥协，但妥协的方向似乎错了。

“你……”蒲文玄气得一下接不上话。

“皇兄，我本来就不赞成这婚事。”

“好，那你说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不然就必需娶。”

“那皇兄能接受怎样的理由？”

“我是在问你，你倒反过来问我了？”

“那皇兄就当我是为了一个男人吧。”

“你……”

“其实也不全是。”轻轻的一句打断了蒲文玄将要爆发的怒气。

蒲文玄鳖着一口气发不出来，郁闷的缓了缓：“那是什么，给我说清楚，说明白。”

蒲敖轩缓道：“段夕瑶是段丞相的女儿，我不想糟蹋她。”

“你是王爷，怎么糟蹋了？”

“皇兄能等我把话全说完再问吗？”

“……”蒲文玄无比郁闷，再好的修养也能给他气的当众吐血，强压下心里的不满，等着他继续开口。

“母后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皇的爱，所以才会郁郁而终，所以我答应过母后一生只爱一个人，不管是男是女，那怕我曾经有过的人不少，但也只能是一个，一个的开始就代表上一个的结束。而如今我爱上了，那就是唯一。我不知道段夕瑶以后会不会爱上我，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

“感情是可以……”

“皇兄。”蒲敖轩打断他的话。意思是我还没说完，请你不要插嘴。

“好，你说，你继续说。”蒲文玄生着闷气。

“如果今天你不是皇帝。”

“你说什么？”蒲文玄瞪大眼。

“皇，兄。”蒲敖轩提高了音量，心里也开始纳闷，平时只有两兄弟说话时，一向都很随和的，就算再大的事，皇兄也不可能沉不住气，至少会认真的听他说完，再发脾气，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他喊了一声，蒲文玄也懊悔自己有点失常，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抬手轻揉上太阳穴，慢慢坐到他的位置上。

蒲敖轩走到他旁边问：“皇兄是不是不舒服？”

蒲文玄摇头：“没。”顿了顿：“就是最近比较容易没来由的心烦。”

蒲敖轩皱起眉问：“给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我没什么事，吃了两次清心的药也不见有什么用。”

“那皇嫂怎么说？”赵巧儿（皇后）的爹太医院院判，所以从小就钻研医术，不过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赵巧儿这样的，医术比起太医们也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跟他们两兄弟的感情也很好，从小到大都记不清楚救了他们多少次了。所以皇帝有个什么不舒服也会先给赵巧儿先看看，然后再叫御医开药。蒲文玄一辈子也就信蒲敖轩和赵巧儿这两个人，所以蒲敖轩很正常的问出赵巧儿的意见。

“巧儿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蒲敖轩眉头越皱越紧：“什么时候开始的？”

蒲文玄想了想：“好像就最近这两个月吧。”

“皇兄……”

蒲文玄抬手压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做得很小心了，不会有人能对我下到药的。或者是年纪大了吧。”

“皇兄你才三十二岁。”

“呵呵，那就是平时操劳过多，积累下来的。你也就让我少操点心吧。”

蒲敖轩浅笑道：“我什么时候让皇兄操心过了？”

“一件事就够我烦了。”蒲文玄不满道。

“皇兄……”

蒲文玄叹了口气，坐到一边，空出了半张龙椅：“坐吧。我们两兄弟很久没聊过了。今天就陪你这哥哥多聊一会吧。”

蒲敖轩笑着坐下：“好。”

蒲文玄平心静气道：“跟我说说那个杨熙有什么好的？能让我们的靖王爷看得如此之重。”

蒲敖轩摇头一笑道：“他？他没什么好的，要文采没文采，要武功没武功，还没心没肺的。”

蒲文玄不以为然：“那你喜欢他什么？”

“不知道。”蒲敖轩一边想着一边缓道：“不知不觉的……像是吃了戒不了的毒。硬是要说的话，那只能说比起普通人，他多了一点特别吧。”

“比如？”

“比如……比如他看我的眼神，他明知道我是王爷，只要我轻轻的一句话便可以让他尸骨无存，但他眼里从来没有害怕，也没有惊讶，更多的是对我的好奇，嘴里依然喊得好听，左一句王爷，右一句王爷，但谁也听不出来一点点的尊卑之分，还经常拿我这‘王爷’来开玩笑，就连我恐吓他，他也不会露出一丝恐惧来，眼里只有纳闷加无奈。那时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轻轻一笑：“我是一个蛮不讲理，不可理解的……小孩。”

蒲文玄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看着蒲敖轩的表情好像还乐在其中？这，这简直让他无法理解。

蒲敖轩看着蒲文玄笑道：“皇兄，在蒲国想找一个不怕我们的人，不难，但要找一个完全没有芥蒂的朋友，非常难，杨熙的特别之处就在这吧，只要你摆明了对他是没有敌意的，那么在他的心里，我们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跟他平起平坐的人。甚至我怀疑他要是见到皇兄也……”轻笑一声：“也不过如此吧。”

“……听你这样说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特别不怕死），不过，你就不能只当他是朋友吗？听你的语气也只想要个朋友吧？”

“……晚了。”

“什么意思？”

“就是晚了啊，我，我跟他……哥能当嫂子是朋友吗？”

“你跟他有那种关系了？”

蒲敖轩点头：“嗯。”

“就算是有关系也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看看蒲敖轩，瞪眼诧异道：“别给我说你是在下面的那个。”

“……”蒲敖轩语塞，心道：我也不想是啊，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压回来吗。他一天到晚的跑在外面，想制造机会也不行啊。……怎么想得自己跟个怨妇似的……蒲敖轩郁闷了。

“混帐。”蒲文玄用力一拍桌子，气得差点跳起来。

蒲敖轩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口不对心道：“皇兄，既然喜欢就没必要计较这些了吧。”

蒲文玄站起身，指着他怒吼：“你简直就是个混帐，那个杨熙更混帐，你堂堂一个王爷竟然甘愿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你给鬼迷了心了你。”

蒲敖轩想起他跟杨熙的第一次，自己当时到底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让他，让他给……真的有点鬼迷心窍了。心道：哥～你就别再打击我啦：“皇兄不是说要好好的聊吗？怎么又发脾气了？”

“……”蒲文玄愣了半响，一哼气慢慢坐下。

“皇兄，其实你不该发脾气的。”蒲文玄一听又想发作插话，最后忍了又忍，选择耐心的听他把话说完，蒲敖轩是越来越觉得蒲文玄不妥了，若说蒲敖轩是狂、是傲的手段来压服别人的话，那蒲文玄就是表面上脾气非常之好，让人防不声防，因为他能忍，忍到最适当的时机后反咬你一口，让你一辈子翻不了身。

蒲敖轩轻拍蒲文玄的手，让他冷静下来，想到昨天的寿宴上也是，他竟然当众就想发自己的脾气。就算是以前，明明站在生死边沿也没有这样失常过。心里不禁开始有点担心，皇兄的身体真的没事吗？不想再刺激他，于是道：“皇兄，我们不要再说他了好吗？相信我，我能处理好的。”

蒲文玄一口回绝道：“不行。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好，我说，不过皇兄要答应我一定要用平常心去听，行吗？”

“好。”蒲文玄微微做着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第五十九章

蒲敖轩沉思一会，想着怎么说才能让他不那么容易动怒，半响缓道：“皇兄，身边的人一多，有些事就无法避免，最后不是斗个你死我活，就是一拍两散，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皇兄应该理解，后宫里的事，皇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自个儿斗去，只要不伤及皇嫂，皇兄就不会多加理会，我说的对吧。”

蒲文玄没有反驳，蒲敖轩接着说：“母后就相当于你后宫里的其中一个，不是她够坚强的话我们也不可能来到这世上。父皇虽然不爱母后，但他也没爱上其它的女人，所以我心里比较平衡，表面上是为了安抚下面的某些人，而立了个太子，但实际上他谁都不帮，谁有本事就谁来坐他的位置。”

“我喜欢的只有杨熙，所以就算我听你的话娶了段夕瑶，也不会放弃杨熙，而段夕瑶的性格，你我就算不清楚也能想到个大概，光看她能跟着别人走南闯北这么久，就知道她不会是一个墨守成规的愚昧女子，你可以说她这行为是任性，但若是从另一方面看呢？也可以说是她一个勇敢，有主见的女子。所以她不可能守在王府里跟一个男人争宠。而杨熙就更不可能了，他是男人，一个相当自主而且独立的男人，若是他只会默默听从别人的安排，那他就不是我喜欢的杨熙。段夕瑶以后会不会爱上我，我不清楚，杨熙我更拿不准，所以到头来只会一拍两散，那苦的就只有我自己。在不跟丞相闹疆的情况下，还要追回自己喜欢的人。皇兄是一国之君所以这些事你避免不了，但我不是，我可以避免，可以不让事情发生，你就给我任性一次吧。”

蒲敖轩叹了口气：“如果今天的皇上不是皇兄，那我会一口答应，就因为你是我的亲哥哥，所以我才会拒绝，才会跟你说心里话。还有段丞相……良臣难寻，像段承相那么忠心耿耿的就更难了，别因为我的事而有所得失，若是你答应这事让我处理，我会去向他坦白赔罪的。”

蒲文玄一直用平常心去听，当别人的事来听。才慢慢压下心里的烦闷。蒲敖轩说完静静的坐着，没再说话，等待蒲文玄的决定。半晌，蒲文玄重重的从鼻子里叹出一气：“有空带他来见我，我有些话想跟他说，你别藏着。”

蒲敖轩一下扬起唇角笑了：“是。”

蒲文玄摇摇头：“我还有奏折要批，你没其它的事就先回去吧。”

蒲敖轩一想道：“皇兄别太操劳了。”

蒲文玄点头：“嗯。”

“我想去看看皇嫂，昨天因为我的事在她的寿宴上闹得不愉快，想去赔个不是。”

提起赵巧儿蒲文玄的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笑意：“去吧，她这时候应该在‘淡园’弄她草药。”

淡园里种有上千种草药分别整齐有序的种满每一个角落，还有竹格上的一盘盘正在晾晒的也摆放得井井有条，每一颗小草小树都带着滋润的露珠，看得出这里的主人对它们的用心，整个淡园都飘散着淡淡清草味和药香。

赵巧儿正埋头分配药草，旁边站着个小丫头，看见蒲敖轩弯身施礼：“奴婢见过靖王爷。”

赵巧儿闻声抬起头，惊讶道：“小轩，你怎么来了？”

蒲敖轩笑道：“当然是来看嫂嫂的啊。”

赵巧儿一笑道：“我看你呀，是来道歉的。”

蒲敖轩坐上小丫头从屋里搬出来的椅子：“哟，嫂嫂变聪明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冤枉啊，我这是夸你啊。”

赵巧儿没好气的笑笑，懒得跟他贫嘴。

蒲敖轩收起笑容：“嫂嫂，昨天是你的寿辰，我把事情搞砸了，对不起。”

“这事嫂嫂没放在心上，不过把另外一件事放心上了，你说夕瑶那丫头又聪明又活泼可爱的有什么不好呢？人家一个女孩子被你这样当众拒绝，你说她的面子以后往那搁好。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嗯。”蒲敖轩浅笑着随便应了一声

赵巧儿一听兴奋的追问：“怎样的女孩子？好看吗？什么时候带来嫂嫂看看？”

蒲敖轩连忙转开话题，正式道：“嫂嫂，其实我来是有其它事想要问你。”

赵巧儿见他收起笑容，便认真问道：“想问什么？”

“就是皇兄最近容易心烦的事。嫂嫂真的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赵巧儿听后皱紧了眉头：“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表面看来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心脾不虚，肝火也不旺，身体好得很，说是因为操劳的也不见得啊，我看皇上最近挺闲的，不过……”

“不过什么？”

赵巧儿想着说道：“不过就是觉得奇怪，有时候没来由的就会骂人，而且是很突然的。若是有个什么事的话更是，更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了，眉头越皱越紧。

“嫂嫂尽管说吧。”

赵巧儿深吸口气：“因为一些小事，皇上……皇上杀了不少宫女和太监。”

“什么？”蒲敖轩一听大骇。

赵巧儿没敢把蒲文玄有一次想把自己也杀了的事告诉他，不然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从小看着蒲敖轩长大，早就把当作亲弟弟了，不想让他担心，而且事后蒲文玄竟然把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这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说的。再说，她很爱蒲文玄，就算那天真的死在他手上，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她恨自己不够聪明，在这深宫内院，若是那天蒲文玄不再护着她，而自己的爹也只是个太医院院判，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到时，她就是寸步难行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一个人没病没痛的，怎么就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