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往来的市民几乎要把两个男人的所在地点围成圆圈时，余凯文的一声怒吼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气氛压抑得让些许路人纷纷离去。

余凯文和周儒翔反而没有受到外界人物的任何干扰，就似乎真的只存在于他们二人才明白的世界中似的。周儒翔被余凯文的那声突兀的怒吼惊回了随后还想倾诉的话语。周儒翔睁大着双眼看着那个男人狠狠的深呼吸着，继而叹出一口浊气。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周儒翔咽下一口唾沫，他看见那个男人说出那句话时眼中的伤。“……难道你想说你不是么？”周儒翔避开他的视线，转向那所私立小学的校门口。

“你看着我！”余凯文拽住周儒翔的领口，直直逼视上周儒翔的眼眸。“我不是！！”

“呵。”一抹冷笑挂上周儒翔的嘴角。

“周儒翔，你让我好混乱。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周儒翔拉开余凯文拽住自己衣领的手，随后整理着衣领，自然而然的与余凯文拉出距离。“我也不愿意去明白你余凯文什么。所以，我们各走各的路，好吗？”

“你变了。”

“算我求你，大老板。让我和女儿好好的生活。求你。”

“你变了，周儒翔。”

“……”周儒翔不再理会余凯文，决绝转身，拨开人群快步离去。

“是我求你！！我……”余凯文所有的坚强猛然间被全部抽走，他站在原地，眼神却追随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即使已经追随不见，却依旧执着的看着他消失的那一点。

看热闹的人群或笑或议论或莫名其妙的散去，留下余凯文静静站立。我想说的话，你没有听到最后。“是我求你，我不想再失去你。”眼睛突然间湿润起来，余凯文惊讶间，缓缓仰起头向着天空灿烂的微笑起来。

不管他是不是他，我都想留住他。

第24章

余凯文已经明白，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那么多年后再见周儒翔时还是刻意要伤害他，但是却在得知周儒翔如何如何时又那么紧张关注他的原因，直至那大街上完全不理智不考虑后果的争执与妥协之后，原因被余凯文得知的更加透彻。

他还是在意他，他曾经对他的爱还是在心底沉睡着，原来他还是没有放开那双手……

因为那些变故才有的憎恨早就被时光吞噬，自己对他的爱还是磨灭了曾经的疯狂。还是想要拥抱他，还是想要让他充实自己的世界。所以，他要不择手段的留住他。什么方法都好，只要他回来，在他身边就好。

周儒翔被一个陌生男人领进那幢别墅时深刻的体会到“我为鱼肉”的含义。绝对的任人宰割，绝对的被人执掌命运的无力感。奢华的别墅，是跟自己曾经住过的别墅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周儒翔心间弥漫。压抑、烦躁，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恐慌。

女儿在里面，周儒翔知道余凯文已经将周虞婷作为控制自己的工具困锁在了身边。所以在别墅宽大富丽的客厅里，看见自己的女儿正在那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沙发上坐着观看电视节目时，周儒翔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爸爸？”周虞婷倒是莫名的一愣，随后才激动的跳下沙发，赤着脚丫冲向了周儒翔，随后将自己的父亲抱了个满怀。“爸爸~~叔叔家好大哦~”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周儒翔抿着唇，双手环着女儿小小的背部。“走，我们回家。”

女儿一脸惊奇的盯着父亲，不理解父亲的突然。“……余叔叔家那么好玩……”

“是，我知道叔叔家好玩。可是你也说了啊，是‘叔叔家’。我们回家玩，好不好？”

一旁的谭衡凝视着这对父女，百般滋味集结于心头。余总还是困住了这个叫周儒翔的男人，用那个女孩轻而易举的将倔强的男人软化。带周儒翔来余凯文别墅的路上，周儒翔一直沉默不语，似乎知道这是逃脱不了的命运般顺从。周儒翔还是回了那家餐厅，已经无法救治的左手在伤口的地方已经形成了死皮，那个伤口无法再愈合。但男人却似完全不关心一般的还是干着那些呆板的工作。谭衡觉得，余凯文想要救回这个男人的曾经。

猛然间回神，谭衡看见周儒翔正拉了周虞婷的手往玄关走去。谭衡一愣，遂疾步上前挡在了想要离开的男人面前。

“余总吩咐了，你们要留下。”

周虞婷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双眸透露出“留下来嘛，爸爸”的讯息。周儒翔深呼吸着，觉得空气中都是那个男人权势的气息，叹出那口气，周儒翔环住自己的女儿，“……好啊。”话音刚落，男人便带着女儿往客厅走去。

谭衡惊异的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刚才他笑了，浮现在脸颊上的笑容是一种悲怆，苍老些许的面容承载着那忧伤，到底还可以那样释怀的走多久……不仅仅是周儒翔，还有余凯文。

余凯文从二楼的卧室走下楼的时候，那个坐在沙发上正低着头跟女儿讲着话的男人刚好笑着抬起了头。四目相对，周儒翔依旧着他的笑容，没有吝啬一丝一毫的对着余凯文灿烂的笑着。余凯文有些窒息，因为那抹笑容他有想哭的冲动。

谭衡随后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直视着周儒翔的男人，男人有些失神。“余总。”

稍微拔高的声音很顺利的拉回了男人的思维能力，余凯文眼神一闪，迅速的转移视线直视向斜对面的谭衡。“刘荏嘉在你那？”

谭衡没料到的话题被余凯文提起，他有些无措。“……是，在我那。”

余凯文抿嘴笑了笑。“那就好，别兄妹两个都给我捉迷藏。”随后余凯文若有所思的看着谭衡，“好好照顾她。”

谭衡莫名的脸颊泛红，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会的。”

余凯文轻笑出声，走下楼梯，女孩看见余凯文的出现异常的高兴。“余叔叔~我爸爸来了~”

余凯文再次注视上那位父亲，周儒翔的笑容已经消散，他握着女儿的手有些异样的颤抖。

小女孩儿自然不明白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之间的事情，依旧清脆的嗓音拉近着自己父亲与男人的距离。“爸爸那么快就出院了~所以可以一起吃大餐咯~”

女孩的父亲没有说话，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余凯文倒是笑了起来，小孩子的想法永远是那么简单。“好啊。想去哪吃啊？”

“就在家里吃啊~”虞婷嘟了嘟嘴。“呐，是吧？爸爸~”

余凯文双手环胸注视着女孩的父亲，男人在女儿的询问声中缓缓抬起了头。男人的眼神有些无奈，“虞婷说在家里吃……”似乎是“家里”两个字让周儒翔别扭起来，他停顿了好几分钟才又说道，“就叔叔家吃吧。”

女孩“嘿嘿”的笑了起来，搂住父亲的脖子，靠近父亲的怀中撒着娇。“爸爸最好了~”

一顿晚餐，丰盛的佳肴。却让两个男人食不知味。小女孩看不出其中的波涛汹涌，只是单纯幸福的认为自己和爸爸在童话故事中与一个国王般的男人生活着。

时间静默流逝，晚饭结束。像是迫不及待的等着这一刻来临一般，周儒翔离开餐桌，从一旁取过自己的外套，行动直接表明他想离开。男人穿上外衣，招呼女儿跟他回家，小女孩却傻傻的盯着父亲不愿意挪动一步。周儒翔有些恼怒，但又不好发作。小孩子能懂他什么呢？

“为什么不走？”男人站在玄关口，看着自己的女儿拉着余凯文的衣角一脸的不舍。“为什么不走？周虞婷！”声音中多出了严厉，小女孩躲在了余凯文身后。

周儒翔似是被电流击中般全身僵硬起来。自己的女儿竟然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跟那个男人那么的亲近起来。为什么？那个男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余凯文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脆弱不堪，与他相依为命的宝贝女儿此时这般的行为，重伤了那个男人的倔强。是不是这样伤害你，你就肯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余凯文淡淡的笑了起来，用手搂了身后的女孩出来，虞婷一脸难过。

“你为什么不听听你女儿的意思？”

周儒翔听见余凯文这么说，怒火瞬间燃起。“虞婷那么小，她能懂些什么？！倒是你！！倒是你余凯文！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我身边的一切你都要抢走你才甘心是么？！”

虞婷紧攥着余凯文的衣角，不明白爸爸再说些什么，但她知道，爸爸很生气，很难过。“爸爸……”

余凯文刚想说些什么，虞婷小小的声音灌进在场两个男人的耳内。

“跟余叔叔没有关系……是我问余叔叔我和爸爸能不能在这住下来的。余叔叔说可以。本来虞婷想要告诉爸爸的，但是爸爸一直都很生气的样子，虞婷不敢说。”

周儒翔咬着牙，完全要被自己的女儿气死的状态。“……周虞婷！”知道对女儿发火不好，男人遂又收敛了怒气。“你这样做的原因呢？能告诉爸爸么？”

虞婷又躲回余凯文的身后，摇着头。“虞婷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但是叔叔对我很好，对爸爸也很好。爸爸那么辛苦，那么累……爸爸在叔叔那里工作好不好？你还没来的时候叔叔给我讲过他的工作，很轻松的样子，我就想爸爸也那样多好……”

周儒翔浑身颤抖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不是周虞婷而是苗依梦。“你喜欢这种生活那你就住在这好了。”话毕，周儒翔竟然真的开了门，换好放在一旁的鞋子，准备离开。

女孩倒是害怕起来，眼泪瞬时落下。“爸爸……爸爸不要虞婷了么？虞婷知道错了。虞婷不是那样想的！！爸爸……”女孩猛的跑出门，赤着脚丫子追赶着父亲。

余凯文无可奈何的叹出一口气，走到玄关处将那双小女孩穿的鞋子拿在手中，自己换好外出的鞋大步追了出去。

没有走多远便看见了那个男人搂着自己的女儿站在夜幕中，借着一旁路灯橙黄的光芒能看见那个男人脸上的泪水。余凯文愣在原地，无法动弹。我到底伤害他有多深？为什么感觉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周儒翔就没有过错么？我的父亲不就是他害的么？他为什么还装出一副比我还受伤的神情？我现在有怪罪过、仇恨过他么？没有了吧？我那么直白的表明自己对他的心意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夜幕中的父女显得那么单薄脆弱，却隐隐有些许的刚强。他们就是这样一路走来，没有求过任何人的一路走来。余凯文转身离开，小小的鞋拿在手中沉重得令自己觉得有种压迫感，他将鞋放在地面上，不再回头，却更加留恋。

第25章

阴雨绵绵的一个午日，余凯文在office phone这座城堡中俯瞰着自己身处的城市。阴霾的空中坠落而下的雨点敲击着他面前的落地窗。他靠在被自己转动了方位的真皮座椅中，疲惫的神情与慵懒的姿态被映入对面的玻璃窗上。

已经过去多久了呢？与周儒翔的一切到底已经过去了多久？从圣诞节那天数来，自己桎梏着他的生活只有短短的10天。10天，转瞬而过的时间，那个让自己又开始惦念的男人什么都没有留下。

无奈的笑容浮现在王者的面容之上。自己苍老的恋人，自己一味单相思着的那个恋人，自己到底能怀揣着那份早已按捺不住的爱情走到何时？余凯文低垂下头，双手覆盖上自己的脸庞，我怕我对你的爱还是那样热烈，我怕因为你的一切会让我无法克制对你爱的冲动……

“嘟—嘟—嘟—嘟……”

内线电话突然撕破了难得的宁静，疲倦的王者收回那丝脆弱，坚毅的神情和那双再次凌厉的眼眸淹没了先前对爱疑虑的踟蹰。转动座椅，靠回办公桌旁接听了电话。

“什么事？”威严的嗓音是周儒翔绝对没有细听过的属于余凯文的另一个身份音域。

“余总，谭经理现在再往您那边去。”女秘书的声音满是焦急，余凯文皱起了眉头。

“不是说了，今天我谁都不见么？！”

“是。可是谭经理执意……”

女秘书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这是当然的，违背了上司的旨意便是死罪。余凯文在工作前就跟接待员打过招呼，今天的他只想一个人好好呆会儿，至于谁拜访、谁有事找、谁有工作协商……今天绝不会见！谁都不见……余凯文很乱，雨天的余凯文想到的那些往事让他不得不乱。女秘书的话，他没有听她讲完，烦躁的挂断内线便听见了毫无意义的礼节性敲门声，随后不等余凯文发出是否是同意来人进入的口令，那扇总裁室豪华宽大的隔音木门便被来人推开。余凯文叹了口气，下次一定记得将门锁死。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谭衡身上沾满了雨水，他急剧的喘息着，胸腹上下起伏。余凯文到将手肘枕在办公桌上，头抵在两只手合十后的手背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的心腹。

谭衡关上门，脸上的表情僵硬到极致。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等着跟余凯文同归于尽。

其实真的是同归于尽吧？余凯文看见那个男人左手捏着的一本杂志，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谭衡看向余凯文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眼神正好停留在自己手中的那本杂志上。谭衡知道，那个绝对聪明的男人已经明白了自己急着见他的原因了。

要说谭衡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应该感谢自己的小女友。刘荏嘉在这个雨天突然来了兴致，约谭衡出来逛街。谭衡本来在今天就没有什么必要的大事，于是也就自然的答应了自己女友的邀约。原本是做好了逛断双腿的思想准备，结果却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刘荏嘉不喜欢逛商场，她去的场所都是极富有文化内涵的店子，逛得频率最高的便是书店了。这样一来，谭衡也到觉得这种逛书店的事情，还是别有一番情调的。但结果呢？结果却让谭衡和刘荏嘉逛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因很简单——“啪。”

那本被谭衡拿在手中的杂志此时此刻被丢到了余凯文的办公桌上，办公室因为书与桌面相碰的声音突显出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余凯文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用慵懒的眼神扫了一眼面前的杂志。《经济周刊》……？

“您怎么解释？”

余凯文淡淡笑了笑。

“拍得很漂亮。”

笑得释然的男人总算换了姿势，双手拿起杂志，然后高举过头顶，接着男人直直注视着杂志封面清晰无比的关于两个男人在大街上拥吻的照片陷入椅背中。

谭衡一愣，他真的料不到余凯文会这样评价。那种看着照片的神情犹如在注视着谁和谁的艺术照一般。那种态度，那种余凯文不曾有过的对于公众形象受损事情的淡然态度实在是……让人火大！

“您考虑过后果吗？！”谭衡双手奋力的按在办公桌面上，将一切的愤怒都压抑在双手间。

余凯文保持着陷入椅背的姿势，将手中的书缓缓翻开。经济周刊是从来不会讲述这些八卦新闻的，虽然余凯文知道这两个男人拥吻街头的场景并没有作假。周刊头版用红色的粗体巨大字符写着“office phone领航王者与曾经商业大亨周氏财团总裁当街拥吻”，副标题倒是将余凯文逗笑了，“office phone领航王者不婚之谜随之破解，当年情摆上桌面”。余凯文无奈的摇摇头，合上书，封面照依旧让他移不开目光。其实，这张照片照得真的很美。淡淡的阳光洒在他和他的身侧，似是被镶上金边的模特人偶，两个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孔，那相吻时一个极力挽留一个决绝推拒的神情都被那镜头瞬间记录。遮掩不去的，还是那个男人的苍老。余凯文伸出手，沿着照片中周儒翔的耳鬓处缓缓抚摸他斑白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