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冢(FZ)上——青山独倚
青山独倚  发于:2011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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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来有人避我避得好生辛苦……我本欲来这荒山独自一坐,想不到有人还是送上门来了。”奚仲隐似笑非笑,唇间

叶片捏在手中,于月色下回头道。

陌归云尴尬,半晌方支吾道:“……师父也睡不下么?”

“云儿有否看过秋日的日出?”奚仲隐转过话,走至陌归云身旁道。

“嗯……以前在山野间,偶然会去看上那么几天。”陌归云点头。

“那便陪为师再看一次吧。”自然而然地解下了搭在身上的狐裘披风盖在只着单薄内衣便出来晃荡的人身上,奚仲隐微微

一叹:“上次的事,你还在怪责吾么?”

“没有了……”狐裘火热,带着奚仲隐身上的温度暖在身上,陌归云低头:“师父不要对云儿太好,不然……”

奚仲隐唇角轻轻上扬,握住陌归云生凉的手:“不然什么?”

“不然……”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是不然什么,陌归云失笑,不然等那一朝自己真正要离开时怕这个外表冷漠内里却温柔

无比的男子会失落吧?……

“云儿以前住在山间,日子过得如何?”奚仲隐也不再逼问陌归云,携着陌归云手在方才吹叶坐的老石上双双坐下,闲谈

道。

“义父视我宛若亲儿,很好。”陌归云答。

“你义父名姓什么?”奚仲隐突地没来由的问了这般一句,握着陌归云的手揉揉刮过其掌心。

“陌——”吐出第一个字后已然有几分悔意,当真是夜半神智不太清醒,所幸以前曾经听义父说过这是他后来避世方换的

名字,该没有什么大碍吧。于是,便连名也吞吐着答出来了:“池……”

“‘莫迟’,莫迟,相见莫迟,相思莫迟……可谓是个深刻的名字,想必你有个如此的义父,儿时过得也是不薄。”奚仲

隐背着月光而坐,面具遮去了半边,散发掩去了半边,看不清是怎般的神色,陌归云便只能靠感觉奚仲隐拂过自己脸颊的

指,依旧是温柔似水,方安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月华如练,夜半秋风清寒,林间叶落沙沙,本是蜷缩在被窝里补觉的好时分,这紫竹林内的二人却丝毫没有睡意,就连那

凉意,也因靠得太近而淡去无迹。

奚仲隐收回了那在陌归云脸颊轻拂的指,定睛看着身旁人,一直看得陌归云忍不住低过头了,方浅笑道:“云儿,生辰快

乐。”

“啊!”方醒觉竟已是九月初七的日子,离开玉龙峰和义父已有一年之遥,陌归云不禁久久一怔,回过神来方看见身旁人

还在笑看着自己,不由半是惊喜半是疑惑道:“师父怎么会知道……”

“我前些天刚好思及此事,思忖你与南山院的人最是相熟,便召过洛东篱来问过了一回,方知道你竟就是这初秋的时分。

”奚仲隐眉目含笑,徐徐道:“那时便欲问你想要什么作贺礼,只可惜这些日子以来,有人躲我躲得要紧,一直便逮不到

机会去问。”

“我……”陌归云尴尬低头道:“师父已经对云儿很好,无需要准备什么作礼了。”

“云儿就没有一直想要的东西么?”奚仲隐不依不饶问。

一直以来想要的?是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却从未相见的人啊……陌归云苦笑:“云儿想要的东西自然自己会去追寻,不必

劳烦师父。”

只是转念一想,陌归云又不愿平白浪费这难得一遇的机会,将在断风庄以来一直好奇的事问出了口:“不如师父告诉云儿

,师父是怎么认识那个被称作传奇的洛庄主的?师父与他到底又是怎般的关系?”

皆是断风庄内上下向来最避忌的事,奚仲隐眸子里的柔柔也不觉沉下去几分,良久方带着几分出神道:“洛云卿与我若师

若友,似敌似情……我认识洛云卿,是在十九年前的江南。那时候,我也只比云儿如今大不过一二岁……至于洛云卿,也

是与我年纪相若。然而那一年相见,他已然剑惊天下,而我不过是在江南烟雨楼下拂琴的一个少年。”

“师父会弹琴?”陌归云讶然,一直以为丝竹之事是像完颜东堂那般温婉的人红袖添香时作的,料不到眼前这个虽然清柔

,但更多的是清寒的男子也会抚弄七弦。

奚仲隐颔首:“江南水乡软红千丈,琴棋书画皆有许多男儿精通。”

言毕又缓缓道:“我心系洛云卿手中剑影,洛云卿记取烟雨楼下一曲,那一日后,我便从了洛云卿入断风庄习剑,洛云卿

带我在内庄中,一招一式,一雪一影皆是亲自传授。”

陌归云羡极:“师父定是悉数得洛庄主真传了。”

奚仲隐摇头笑道:“也就是七分方好。”

话到一半,奚仲隐突然停住了话,问:“云儿,你如今多大?”

“我?……云儿今年十六。”陌归云答道。

“十六……那距分别之日,竟也有十六载了……”奚仲隐手中碧叶突然又搁在了唇边,满载着幽怨的清音轻颤而出,在这

一片静谧的沙沙声中尤显悲凉。

“今日是云儿生辰……可憾也是云卿祭悼之时。”碎叶悠悠点地,一曲悲尽,奚仲隐闭目道。

“师父以前不是说过洛庄主未必已不在世上的么?……”一直对那个传奇的人怀着莫名的向往之情,陌归云黯然,连那出

奇得太过分的巧合也忘却去深究了。

“江湖传言多是假话,可云儿又怎么能肯定……吾以前说的每一句皆是真相呢?”奚仲隐深邃笑道:“云儿,吾只答应你

,今夜告诉你的一切绝无虚言。只是若你要知道更多的一切……便自行去寻吧。待你寻得更多,吾再告诉你真假便是。”

“嗯……”陌归云只好不甘心地应过,心下却是止不住哀叹,一世追寻父亲一人已是苦未有果,如今却又是因那莫名的向

往而需多觅一人之事。如此下去……自己这一世或许便是为了所谓的追寻而活的吧?

最可恨的是,两个分明知道一切的人,却出奇相似地皆不愿告诉自己一切……真是可恶至极偏生又不能出言痛恨的。

闲谈间时日易过,等陌归云再度抬头看天时,天色已是淡蓝一片,星光渐渐隐去,远方地平线上初阳半隐。

然而林间的风还是带着些许清凉,陌归云伸手将暖了一宿的狐裘又从身上脱下,披在奚仲隐肩膀上:“朝阳已起,白日渐

暖,这件狐裘还是师父带着吧,师父在这里一夜其实才是最容易着凉的。”

奚仲隐也不再推让,笑任陌归云替自己裹好了狐裘:“与云儿你在一起,便即使是腊月飞雪,也不觉是冷的。”

“朝来暮去,日日如是……不过今日的日出倒是挺美的。”陌归云替奚仲隐整好了衣,依旧倚着奚仲隐而坐,看着那方初

阳越跃越高,已有许久不曾坐看朝阳升起的人叹道。

“世间万物美丑,不过是取决于赏景之人心底所感。”奚仲隐抬头一直看着那初阳如飞般越升越高,投下霞光万里,蓦地

悠悠回首,望向陌归云眸子道:“今日的日出,确实是挺美的。”

四十一.

十月初一,距离那一年一度的擂台赛已只有半月之遥。江湖上早已是为此事纷纷扬扬,沿着功夫镇与无双城一带的赌坊更

已设下场子,惹得一堆赌徒为此事谈论个没完,离此方甚远的碧落清河二教更已是带着人马早早启程了。

然而断风庄之内,却还是一片风平浪静之景。

说来是怪,也是不怪。那擂台赛旨在选拔青年才俊,早有明文规定,各派二十五以下的青年方可出战。往断风庄里一看,

四位堂主合要求的只有肖明夜一人。再说四堂下属弟子,白虎堂精于毒物暗器,青龙堂长于机关五行,仅余下玄武与朱雀

二堂习练十八般兵器,而论剑术,自又是朱雀堂更为精进。

故此,这以剑术为上,其余兵器为辅的擂台赛,说白了,也不过是朱雀堂一方负责之事而已。

十月初一,午时将过,朱雀堂近西的倚水小筑内有人立在窗边,止不住烦忧的踱步,便即使是半开的窗外飘来阵阵清爽秋

风也止不了这烦忧半分。

“莫要再踱了……你那小蛮腰在这里扭啊扭的,说不定哪一刻我一个情不自禁,便又要将你吃了。”醉倚在小筑长椅上的

人伸手从一旁桌上摸过了一尊小杯,琼浆斜斜,捂嘴笑道。

“滚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向来是人前人后两个样,火前火后两个样的人回头从桌上抄起一个新鲜的梨子便往那长椅上舒

服得很的人身上砸去。

肖明日顺着梨子砸过来的风稳稳接过,满意咬上一口清脆,叹道:“这梨子清甜多汁,很是好吃。只可惜还是不够我二弟

水嫩……”

“肖明日——”肖明夜砰地关上小筑往外临风的窗,几步走至那长椅前,愤愤道:“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事!你就不能把这

些话留在其他地方再说?!”

“比如说……今夜的床席上?”肖明日暧昧扬起唇角,伸手便要去拉隔壁人恨恨握成拳的手。

不等明夜来得及发作新一轮的火气,小筑门突然被呀一声推开了半分。

“吾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正是那个清寒的男子,带着染在袖间的秋意立在入门处道。

便连长椅上悠哉游哉的人也连忙翻身下地,二人单膝行礼道:“参见庄主。”

“嗯。”奚仲隐淡淡应过一声,又在地上踱了几步,道:“明夜,今年的擂台赛,让归云代表断风庄出战吧。”

“是……”肖明夜不甘心,拖长音而答。然而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下来,出言争道:“庄主,洛归云年纪尚幼,剑术亦尚未

纯熟,贸然派其出战,恐会折辱了断风庄这些年来立下的不败之地。”

“哦?”奚仲隐淡淡扣指:“去年是谁在擂台上差些要输给落霞谷一个区区大弟子手下的?”

明夜心中有愧,不敢直视奚仲隐:“恳求庄主再给明夜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好……练武场上见分晓吧。”奚仲隐悠悠转身出了小筑,余下后头各怀心事的二人。

……

本正是午后小憩的时光,陌归云尚不知是何事,已然被传讯的师兄唤出房外,走至练武场中揉揉未醒的睡眼,方看清了那

场中迎风而立的二人——奚仲隐,肖明夜。

“见过师父,堂主。”陌归云睡意便顿时醒却几分,略略一欠腰道。

“云儿,你在这朱雀堂习武也有大半年之久,为师想亲自传授你几招更为高深的剑法,只可惜不知道你如今剑术如何。你

便与明夜比试一场,让为师看看你的剑术吧。”奚仲隐柔柔吩咐过,走至场边观望,留下空旷的练武场让二人对决。

“是!师父。”虽然不知道为何这比试来得如此突然……不过,既然是更高深的剑法,那自然是向往的。陌归云诺下战约

,聚气凝神,缓缓抹出身后流云,横剑在手。

“洛归云。”明夜随身的佩剑亦已出鞘,墨袖一旋,剑光熠熠,冷道:“可要出尽全力了。”

“定不负所望。”不曾与肖明夜交过手,陌归云凝神之余亦有几分欣然之色,毕竟在这朱雀堂里大半个年头,虽然屡次遭

受刁难,可是其不凡的剑法也还是看在眼里,折服在心里的。如今终得一次交手之机,当然得试尽全力。

两道同样是墨衣雪剑的人影便顺着呼啸在院子里的秋风交错不断,一旁观剑的人若是眼力稍要差些,也只能得见墨雪交错

,长剑相击声铮铮而已。

上一霎方是缠作一团的剑光,下一霎便又凌空翻去,各自僵持不下,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之机。陌归云虽然没有肖明夜习

练剑法之久,但凭着过人的天资,硬是把一式式初学不久的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融会贯通至极。

肖明夜踏前一步,剑光又幻化出数道,疾风雨般袭往陌归云。陌归云屏息,流云冰寒,逐一解去那萦绕在身侧不退的剑影

,不紧不慢,可谓无可击之缝。

论身影之疾,是明夜稍高一筹,然而论剑法之精巧,却是二人不相上下。奚仲隐在旁观战得意兴十足,此次一战,实在无

论是谁取胜,皆可道出“满意”二字。

比去年在擂台战上的剑法更多了几分游刃,肖明夜长剑运气直逼陌归云,陌归云沉住气,以剑击去,一下便被震退开好几

步,但仍未被取至要害。对头人不禁心间气一急,长剑攻势更紧了几分。

便是此稍稍的一急,僵持之势便又生出几分转机。高手对决,切忌心烦意乱,哪怕只是一分过疾的喘息,恐也会有被对方

乘空之机。此次一战,陌归云心中只念剑道与对决,肖明夜心中载的却是能否如往年般代庄出战之事。此般一来,却是在

心神上便已输了。

心下杂念纷扰,连那道一急的剑势也多出空隙之所。陌归云流云旋在掌间,斜斜解去近身剑势,然后直往那剑光幻影破空

刺去,逮着了剑影光阵中唯一可破之点,一霎间竟连着破去的剑阵直将流云送至了明夜颈侧。

流云映阳,雪色中更添几分暖意。映着被流云架在颈侧之人脸色的煞白,甚是有趣。

“堂主,得罪了。”流云入鞘,陌归云微微折腰,赔礼道。

“……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明夜服输。”长长一叹,明夜转身向奚仲隐单膝一跪:“庄主所言,属下再无异议。

奚仲隐悠悠往二人走近,向陌归云满意颔首道:“云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多谢师父!”陌归云欣喜,便要问奚仲隐方才所说剑法一事。

然而不等陌归云询问,奚仲隐已带笑嘱道:“半月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擂台赛,今年断风庄的声名便交托在云儿你手中了。

这几日,你便随我来紫竹林修炼吧。”

擂、擂台赛?那,墨羽……陌归云先是一愣,回过神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连忙跟上那已往紫竹林方向行去的人争道:“师

父!我……我不愿出战擂台赛……”

“嗯?”奚仲隐淡淡回头,脚下悠然往前不停。

“……我学艺未精,如今出战,定必会辜负师父厚望。”陌归云支吾,努力为自己的不战寻找合适的理由。

“呵,方才你与明夜的比试不已是最好的战果了么?若然你会辜负断风庄声名,那明夜定也是辜负无疑。而我……更愿让

断风庄的声名败于你手,如何?”奚仲隐话中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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