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冢(FZ)上——青山独倚
青山独倚  发于:2011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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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伤得厉害,先别动,我帮你止血,会有一点痛。”伤口处一片红肿,未干鲜血淋漓,洛东篱湿了毛巾,柔柔擦上陌归

云左肩:“归云,对不起。”

陌归云不语。洛东篱默默解释道:“再过几日就是紫竹的生日,我答应过买一支新的珠簪送她,一时周转不灵,才会冒险

如此。”

“完颜公子将那红木盒随处一搁,我原以为不会是多贵重的物事,便打算拿出去卖一点碎钱,殊不知……”洛东篱轻柔替

陌归云拭去了殷红污血,又凑近用嘴轻轻一吹,拿起一旁的金疮药丹瓶。

陌归云却仍然不肯就此放过洛东篱:“东篱你是这南山院的主事,工钱本就比我们这些下人要高一些,平日也没有多少的

花费。只一支珠簪,怎么会周转不灵……到底还有什么事你是瞒着我的?”

“归云你心思的慎密真是他人所不能比拟的……”洛东篱苦笑,抬头确认房外无人了,方道:“兰君欠下北山院的人赌债

,他武功本来就比不上那边的人,都是一院里的,我也不想看他有什么事,就先把自己这几个月的工钱替他抵上了。”

“呵,平日我见你对兰君总有几分微词,想不到关键时刻你为他竟肯如此……是了,兰君他知道么?”早料到洛东篱不是

偷鸡摸狗之辈,如今知道原因,受这鞭子也不算太委屈,陌归云释然一笑。

“那家伙倔得很,让他知道还不是更麻烦。更何况,我帮他本也不为什么。”洛东篱用指沾了一团糊状的金疮药在手,细

心抹在陌归云伤口处:“你忍一下,金疮药比较凉。”

“嗯……”火辣的伤口被冷如冰玉的金疮药涂上,陌归云忍不住一阵剧颤,等痛稍歇了,吁气问道:“东篱,那现在碧玉

镯也被人收回去了,你打算送什么给紫竹姑娘?”

“呃,大不了明年罢,我给紫竹她解释清楚,她不会介意的。”洛东篱闷闷将金疮药涂在陌归云伤处,那红肿的伤口便都

薄薄敷了一层冰蓝的膏药。

“那可不行,出尔反尔,岂是男儿所为。”陌归云微微一笑,扭头道:“虽然东篱你说我不懂情爱,不过答应爱人的事不

能轻易反悔,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你这家伙,自己的事不懂,别人的事倒是说得似模似样。”洛东篱拿素白的布带在陌归云伤口处缠过了几重,取笑道。

“这样吧,庄内管吃管住,我也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我将前几个月的工钱给你,你要觉得过意不去的话,以后发工钱

再还我就是了。”陌归云顺手从床上枕头夹缝里掏出钱袋,一把塞到洛东篱手中。

“归云……多谢你。”洛东篱拿着钱袋先是一怔,随后是感激一笑。替陌归云换过干净的外衣,洛东篱折叠起陌归云带血

的旧衣道:“那鞭痕从你肩处一直延到左手,这几天碰水不方便,你的衣服我替你洗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陌归云整过床铺,侧身躺下,后背的伤涂了金疮药,清凉许多,但还是隐隐有些作痛,睡得不

太安稳。

另一边洛东篱安静出去水房洗晾过衣服,回来时见陌归云闭着眼,也不再作打扰,只悄然从柜子里取过香鼎,燃起今日新

摘的凝神香草,自行歇息。

二人床席间仍隔着一道屏风,然而彼此的关怀早已融去了那一道阻隔。虽然不是情人间的亲密无间,却别有几分共患难的

情谊,并非深交,相处却是温暖无比。

第二朝一早,完颜东堂贴身的小厮便过来了南山院这边,敲门请道:“洛归云,完颜公子请你过暮秋园作客。”

陌归云也是初起,应声一抬头,对上洛东篱体贴的笑意:“你便过去吧,你伤得不轻,这几天好好养伤,你的事由我来作

便是。”

陌归云点头,推门随着小厮往暮秋园方向走去,一到园前,完颜东堂经已迎出来,抓住陌归云手臂关怀道:“归云,我听

他们说,你昨晚被洛倚慕狠狠打了一顿,你怎么样了?”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陌归云阻下完颜东堂伸过来便要探视伤势的手:“好了,别听其他人乱说,就那么几鞭子,

做下人的如果连这样都受不了,还做什么下人?”

隔着衣服,也看不清陌归云伤势深浅,只是看到陌归云仍然能说能笑的,完颜东堂紧张总算松了一些。带着陌归云走到小

楼雅座,完颜东堂吩咐下人斟过茶水,摇头道:“他们说是你偷的镯子,我不信。”

“东堂你若然真关心我,就请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轻轻一弹杯沿,陌归云不作解释。

“都是洛倚慕,也不查清楚一些,就算碧玉镯在你那边找到,也难保会是谁人嫁祸于你……对,必然是有人嫁祸,真是可

恨!”品过一口新泡的碧螺春,碧玉镯一事破获,完颜东堂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比挨打的陌归云更为愤愤不平,怒道

“东堂。”陌归云哑然失笑。

正待劝解完颜东堂几句,外头突然有人声缈缈传来:“倚慕办事不力,让完颜公子见笑了。”

二人同时抬头往门外望去,洛倚慕裹着暖绒的厚衣,手中托着那红木盒子,走进暮秋园,朝二人一颔首:“倚慕受庄主之

命,这对碧玉镯仍然放在完颜公子处,完颜公子若然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此受罚,便请好生保管。”

“总管大人早安。”陌归云起身,微微折腰,行礼道。

“归云,我带了一瓶疗伤的药,本打算一会到南山院给你送去,既然你在这里,我便少走一趟。”洛倚慕对陌归云仍是故

旧的温和,丝毫看不出昨夜将人打到半死并抛下意义不明的话的人是他。

“多谢总管关心。”陌归云收下象牙白的丹药瓶,谢道。

另一边完颜东堂接过红木盒,仍是颇有微词:“总管大人,我听归云说你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归云是我在这庄里唯一的

知己,他的品行我最清楚,又怎么会做那些低劣的事?总管大人这次恐怕是冤枉好人了。”

“冤枉也好,清白也罢。事情既然过去了,完颜公子又何必耿耿于怀?这暮秋园之前的数任主人,又有谁是有罪的呢?”

洛倚慕笑得温淡,冷意却是连完颜东堂也不由得为之一怯。

的确,谁人有罪……自己不过是连下人也不如的男宠。恐怕明朝被人离弃时受的苦会比这更甚百倍罢。

二十五.

洛东篱果然是将陌归云能包揽的工事都包揽了,陌归云本只是说笑,并没有多少真推卸工事的意思,想要抢回来做,洛东

篱却是说什么也不让,便只好留在南山院里,作些打扫的简单活儿,总算不会因为养伤而无聊得发慌。

晚上洗浴时,洛东篱认定陌归云伤得不轻,轮到陌归云进单间洗浴时,怎么也要到里头帮忙。大木桶内热水暖意融融,水

雾氤氲,陌归云俊脸红了又红,用毛巾将下身裹得死紧,让洛东篱帮着稍稍抹洗过后背后便强行将人赶回外头。

……果然还是不习惯与别人太亲近啊,陌归云泡在木桶内,无奈一叹。

洗浴间内有一面可以倒映全身的铜镜,就搁在木桶的不远方,陌归云闲来无事,伸出毛巾拭去上方水雾,却在伸手间又牵

及了伤口,不由得又是一下揪心的痛。几下喘气忍住痛了,突然想起洛倚慕上回扯开自己衣服时的一颤,陌归云好奇就着

铜镜扭头去看肩下。

只见左肩稍下的地方,深红的一片,模模糊糊的,分不清是什么形状,依稀记得那日晚上东篱向自己说过,那处似乎是一

块胎记。可是如今混在新伤凝的疤里,还哪里看得见原来胎记的模样。

右肩下一片光洁无暇,陌归云深深皱眉。或许……洛倚慕一心想毁去的,只是这块连自己也没认清过的胎记吧?如果是,

那么洛倚慕一定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只不过,要从洛倚慕口中套出自己的身世恐怕也丝毫不比要从义父口中套出容易啊

思绪悠悠,那柄尚毫无头绪的青阳剑在脑海间飘荡,陌归云低低叹气,还是趁着近日空闲,去断风庄里头一探罢。

……

夜半无人私语时,确认洛东篱睡得熟了,陌归云翻身起床,披上新换的洁净外衣,推门悄然出院,快步往庄里行去。

断风庄的里庄与外庄分隔线大抵是庄中央那亩连绵极广的莲花池,莲花池上面有池心凉亭,有蜿蜒的画桥与小道,在两侧

错落的小楼庭院中突然空出了这么一块下面全是水的地方,造型很是古怪,也很是方便里头的人在这里再设一道哨。

侧身闪到了最邻近莲花池的北山院墙角下,陌归云屏息往莲花池中望去。未至盛夏的时节,自然是没有满池灿烂景色的,

只有一盏盏碧绿的莲叶盖在水面映着清冷的月光,偶然有几许夜间出没的飞虫落在莲叶上,落在水波上,溅起了那么一丝

的水痕。

早已探清了莲花池这方守卫在三更时会有一换,听得三更敲锣一响,守卫们哈欠着往莲花池对头行去,陌归云便如疾风般

,触地无声,飞快闪到了中央池心凉亭处,纵身跃往亭中横梁上。

换更的守卫已然接过了更,与前一任的人笑骂着扯了几句,在这湖面画桥小道上象征式地走上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

的人事。

趁着守卫们走往了靠外庄的一边,陌归云轻巧从梁上跃下,足尖几下点地,往路旁老树后猛地闪过去,人已然潜入了里庄

一边。

外庄里庄向来有严格的分割,虽然曾经进外庄里打扫过好几次的门户,但每次附近总有些庄主贴身侍卫之类的人物在巡查

。不止是陌归云,其余三院的人进外庄也几乎尽是如此。而在外庄服侍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要不就是像洛倚慕那般的总管

人物,要不就是像于鸿这般祖宗三代皆在断风庄内服侍主子的。还有的就是紫竹林那一边受奚仲隐钟爱的弟子,调遣过来

作了护院。

也算是对外庄这边的布局有一定的知晓,陌归云踏在圆石小道上,往里头拐去。本欲往最深处的庄主寝室附近一探个究竟

,却在经过一方荒院之时意外听到了里头有细碎的人声。

陌归云一惊,顾不上想太多,双足一点跳上一旁高树上,只听夜风沙沙,枝叶摇曳,里头人争执正烈,倒是一时不曾察觉

陌归云此处的细微异响。

“左执法,上回与你商讨之事,你意下如何?——”一把沧桑的中年男音低低回荡在荒院中,再往这荒院仔细看了,不仅

外面的大门挂了蛛丝尘埃,里头的院子也是落叶枯枝遍布,一副经年无人打扫的模样。

虽说这荒院离其他的楼宇隔着些远,但与窗明镜净的断风庄一比,可谓格格不入。陌归云也是第一次误入此方别院,不禁

边听着里头二人的私语,边皱眉打量着四下的风景。

“这……”踱步声踌躇,约莫比方才男子要年轻些,一把略略有些尖的男音欲言又止,举棋不定。

“奚仲隐近年行事越发的武断专横,今日遭殃的是尉迟堂主,难保哪一朝便是左执法您——”那个年纪稍长的男子拖长了

音,冷笑道。

左执法又踱了几步,叹气道:“右执法与吾又不是第一日跟随奚庄主左右,奚庄主的行事,你也是知道的,怎般最近才生

出如此多的不满。”

“之前几年奚仲隐虽然行事怪异,但终究也是大家都看得见的,将断风庄振兴了许多。可是这些年,外有落霞谷的再度崛

起,重雾与水天的密谋暗合,内有奚仲隐的冷酷专横。这些年来我断风庄优秀弟子本就极少,被他用各种理由废掉的却是

甚多,如此来去,左执法是想等火烧上自己之日,还是断风庄被他人吞并攻占之时?”右执法紧追不舍,声声喝问,直逼

得对头人无言。

陌归云潜伏于高树上,借着树间叶隙紧紧往院内盯去,本以为断风庄是江湖上无人敢动的第一庄,原来却是暗伏了这诸多

的隐忧,那个表面上风光无双的庄主背后早已树敌无数。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是知道……右执法,只是上一回你跟我商讨之事,未免太多不定之数,要寻那孩儿,说来容易,

作起来却恐怕是犹如大海捞针。”左执法终究是被说得有了几分动摇,却犹有顾忌道。

“此处往北,可寻之地并不太多,当年那人带着洛庄主父子离去,庄主身负重伤,料想走不得太远。那孩儿身上带着独特

的胎记,只要我们派些人去寻了,绝非不可能之事。”那右执法见对头人终于有几分上钩,往下紧道。

“那孩子……唉,终究是个孽种啊。”似乎是想起过去的一些什么,院子中那一直背对这边的人突然转过了头,紧蹙了眉

更加小心的隐在林荫间,幸而那二人言谈正是专注,不曾发现有人窃听于旁,陌归云便继续屏息静耳听着。

“终究是洛庄主的骨肉……段蔺柘,昔日洛庄主对你我有救命之恩,莫非这些年过去,跟在奚仲隐身边久了,你便忘得一

干二净了?!”皆是重情义之人,右执法见眼前形势难以打动身前人,便又搬出了陈年的旧恩。

几番衡量,见是利益与恩义皆说不过去了,段蔺柘只好一抬袖,答允道:“好吧,我答应你,若是寻得着了那孽种,我便

集手下众人与你合力,扭转了断风庄今日局势。”

“哈哈,这方是我厉某的好兄弟、断风庄的好执法。你放心,待这局势扭转,名义上是扶正了那娃儿,实则大权还不是在

你我两兄弟手中,哈哈哈……”目的已达,厉吞雷放声大笑,伸掌重重拍上段蔺柘肩膀。

段蔺柘皱眉:“你莫要这般张扬,待会若是有别的人听见了,恐怕你我明朝性命难保。”

“哼,你便放心罢。我出来之时奚仲隐刚召了完颜东堂过去,没有一时半刻是出不来的。这方院子是洛庄主的故居,平日

奚仲隐皆严禁下人踏足半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今夜之事便只有天知,地知。”

“如此自是最好……”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荒院,只余如雕像般纹丝不动隐在浓密枝叶间的陌归云。

确认两人已走得极远,陌归云方敢从树上跳下,落在方才二人驻足的荒院中。抬头看去,荒院小筑檐下挂着一块墨色的牌

匾,上面写着“落云轩”三字,虽然尽掩了尘泥,但想必就是那个曾经传奇的人居住的地方了。

院内还有几株生得歪歪扭扭的紫竹,虽然没有人浇水打理了,却是出奇顽强地还存活着,只是竹子长得又斜又瘦的,最高

的一枝也只是叶梢出了围墙外而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下去的种子。

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似是畏惧,又更似是出奇的宁静。陌归云缓缓走上前,想要去推那扇紧扣的门,却发现门

锁了好几道铁链,铁链锈迹斑驳,暗暗用上内劲去推仍然是丝毫不动。

那便当是对此间主人的一分尊重吧,陌归云放弃了破门而入的念头,闭目后退了几步,躬身在门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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