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松开手，直起身子，闭了闭眼睛，拳头握得很紧，然后用力地深呼吸。

他心里挺难过地，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

……师父觉得我恶心吧。他自嘲地想，也许明天他就会搬出去了，然后他就不再上游戏了。是挺讨人厌的。

幸好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喜欢的男人就是他，不然他会更讨厌我，会直接揍我吧。

不过反正师父已经讨厌我了，那么多讨厌和少讨厌，又有什么差别？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开始弥漫上他的心。

反正过了今天估计就拆伙成路人了，说不定还是仇人？那不如把话说清楚，免得到最后还是个窝囊。

于是他抬起头来，开口说：“师父我……”后面的就被堵了回去。

师父抓着他的头发恶狠狠地吻他，对上他惊慌无措的眼睛，还抽空吩咐了一句：“不准这样看我，闭眼！”

他闭上眼睛，一片躁动却温柔的黑暗。

不过师父还是个理性克制管得住下半身的好男人。

师父放过来他的嘴，伸手帮他擦了擦滑下来的口水，恶狠狠地逼问他：“说，你跟那个人妖认识多长时间了？”

“见过面没有？”

“有没有乱来？”

“那个人妖说自己喜欢别人是怎么回事？你倒贴啊？”

他觉得头脑晕忽忽地，手却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抓住了师父的手腕，说出了一句本垒打的黄金台词：

“师父，我喜欢的是你。”

师父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等等，这是什么，处男情节？你刚才不是还说喜欢那个人妖嘛？”

“我没说过我喜欢那个人。”他挺委屈，男人嘛……被人拿处男说事，总是不太痛快。

师父无语：“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他不耐烦了，皱着眉头看师父，只说：“我喜欢的是师父，就算你觉得我恶心，我喜欢的也是你。”

师父被他突然强起来的气势镇住了，愣了一下，半天才吭哧笑起来，头抵在他肩膀上，热气都喷进他的脖子里：“我觉得你恶心？那我刚才吻你，你有没有觉得我恶心？”

他摇头……然后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神智从被强吻的情节里挣脱出来，让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师父你你……？！我我我我？”

“是啊徒儿，师父对你有意思，诚邀你踏上搅基的大陆，快来加入吧。”师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本来平凡的五官此时此刻却格外好看。

“不要把话说的好像广告文案一样啊……”他慢慢慢慢地笑开，凑上去，像小动物撒娇一样蹭了蹭师父的脸，又蹭了蹭，然后，傻愣愣地凑上去叼住了师父的嘴唇。

然后师父就一脚踹掉了他的电脑电源线，把可怜巴巴一直在队伍频道里问：“怎么了？”“人呢？”“说话啊”的粉红秀秀羊丢在一边，开始跟他谈心。

爱情这种事情，往往谈上不上谁更苦逼一点，也说不上谁更早、更深一点。

这玩意也不想是什么金贵的植物，不需要风花雪月大漠残阳这种东西来陪衬。爱情的种子往往是往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里一钻，就落地生根了。

其实师父一开始在出生点捡了他，是因为以为他是个妹子——毕竟男人嘛，菜鸟成这样害羞胆小成这样，是十分少见的一件事情。

于是快要职业病的师父立刻把自己那些骗小姑娘的琼瑶家底拿出来哄他：

“看你傻乎乎地不放心呗。乖徒儿放心，师父以后必然免你颠沛流离，免你忧伤困扰。”

也就是他又笨又傻，才会被这种非原创的台词收服。

那一阵师父的确空虚得厉害。他前所未有的把精力都扔在这个徒弟身上，前所未有的耐心。

他挺喜欢跟这个特别乖，特别崇拜他的小水T在一起的，看到他说要“保护师父”，就自顾自在电脑前乐了很久，一侧头看到窗户上反射的自己，才发现自己笑得像个傻×。

“又不是妹子，得意什么呢~”师父对自己说。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所以他更加尽心努力地带徒弟，处处关怀无微不至，常常产生自己是个圣母的错觉。

直到他一直在等的那个好朋友来到这个服。

他很开心，正好徒弟也成熟起来，就放心大胆地放了手，全心全意地照顾朋友——

虽然这个全心全意水得很，因为他总是忍不住打开好友列表，点击徒弟的名字来查看徒弟所在的位置。

他不放心。

这个徒弟傻乎乎呆愣愣，唯一的特长似乎就是把“师父”两个字打得让人一看就心疼。

所以一边拒绝徒弟的组队要求他就一边跟好朋友念叨：“哎你说我徒儿会不会搞得别人团灭，会不会被嫌弃会不会被欺负啊？”

后来他好朋友不耐烦了，就直接问他：“你怎么这么关心他？我就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我看上徒儿了？他问自己。

……怎么可能。然后回答。

“这个号是我一点一点带大的，感觉就好像我儿子要成家立业了一样，感慨比较多嘛~美人你吃醋了？我很开心的。”他跟朋友解释，也对自己这么说。

可当他密徒弟，得到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忙，稍等”之后，他还是觉得内伤了。

伤的很重……似乎眨眨眼还能记得小徒弟跟在他身后，无论吩咐什么都点头答“嗯”的时候，可现在，自己能得到的，无非是个敷衍的“忙”。

呵呵，这不就是游戏嘛。师父对自己说。

……那么，这样的游戏，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他意兴阑珊地跟好朋友说了句：“我不玩了。”就果断地删掉了客户端。

……做完了这一切的师父缩到阳台上抽了大半宿的烟，纳闷地一个劲儿扯自己头发：“哎呦我擦，这感觉怎么那么像……失恋啊。”

AFK的三个月，师父都用来忙工作，顺便看各种钙片和心理学书籍，还一不小心扫了几篇耽美小说。

他终于决定回归，下载了客户端登陆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号应该没钱了，刚想充钱，却发现竟然包月到下个月的12号。

惊奇又忐忑地，他登进了游戏。愣愣地看着多出来的1W多金，看着黑色的五千斤马，和不降反升的战阶。

真的感动地无以复加，有一瞬间都想泪流满面。

网游一向是人来人往，一向是用表面的亲昵温情掩盖着人心中的疏离淡漠。

但是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他愿意在这个冰冷虚幻的世界，无声无息地养着一个已经被主人放弃了的账号，安静、不骄不躁地等待着号地主人归来。

这又意味着什么？

他迫切地想知道是谁这样做的，这时候就来了一条密语：

“敲你自己的号没反应，开你师父的号呢？”

“来玉虚峰吧，咱俩聊聊？”

他有10个徒弟。但他知道，会傻兮兮地养一个账号三个月的，只有一个二货。

【……你一直养着我的号呢？】

【你要跟谁去玉虚峰峰顶看雪谈心事？】

【看你的登陆地址是J市？出来见一面吧。】

看到系统刷出的，徒弟下线的消息，师父恶劣的托着腮笑起来：“啊哈哈哈傻小子……”

心中柔软一片。

得了，还说什么呢，我喜欢这小子了。

我喜欢他。

可是真的见到了徒弟的面，师父就发现有些话……他说不出口。

明明是年龄差不多地两个人，徒弟的言行举止却都像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

穿着T恤牛仔裤，背着单肩包，微微驼背，一副欠了谁钱的怂样。可是长了一张很精致的脸，眼睛怯生生的，有股子让人烦躁的懦弱，却又有点亮晶晶的，能打动人心的东西。

跟自己这种在市场上摸爬滚打的市井小人……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呀。

师父抽着烟端详着徒弟埋头吃饭的模样，忍不住幻想——他坐在电脑前跟着自己任务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我把他丢下让他一个人去野团，他有没有觉得很委屈？

然后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人品挺糟糕的。

师父已经太习惯网游了，都是这样的，毕了业的徒弟开始把自己的妹子下自己的本，强占着位置不出师，理由也不过是：可以拿更多的帮贡。

师徒？不过是游戏的一种系统，笑话。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他师父就是这样对他的，他也是这样对其他徒弟的。网游是自己玩的，不是为了什么师徒玩的……不是吗？

可这样对着徒弟干净的眼，他觉得自己错了。

总有些人把那些脆弱微薄的温情当真，傻得让人嗤之以鼻，傻得让人……湿了眼眶。

师父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反正小徒弟傻乎乎地，不如就把他诱拐到搅基这条大路上来~腐女们不是说么“一入耽美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

可对着徒弟认真的表情和信任的双眼，他却只能把一句调戏变成了满是心虚的、软趴趴的玩笑。

说不出口，不能把这么好的孩子带到歧途上。

所以他最后说，建个帮会吧。

给你一个让你在游戏里觉得温情的地方。在那里，你的认真和在乎，不会是笑话。你付出的每一份善意，都会有回报。

而师父，为自己在徒弟身上遭受到的第二次滑铁卢，又抽了一宿的烟。

第六章

虽然说的是断了念想死了心，都快成狐狸的师父还是想着法跟徒弟越靠越近。

他不喜欢徒弟身上的那份自卑和懦弱。徒弟不是真傻真憨，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的价值。

游戏和现实有很多相似和重叠的地方，就比如，成就感和血性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果然，有了工作的徒弟开始渐渐开朗起来。他不再那么怯懦，慢慢把游戏里的开朗和坏心眼带到了现实中。

他终于开始有了男人的担当，成长起来了。

师父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越加感觉自己是在养儿子，有为自己的想法闷笑，心说难怪养成系的单机游戏都卖得那么好。

比自己刚进社会小有成就都开心。

于是变本加厉地把自己跟徒弟捆绑在一起。

抬头、低头、上班、午饭、抽烟、下本、战场。

徒弟、徒弟、徒弟、徒弟、徒弟、徒弟、徒弟。

师父觉得自己就快要疯魔了。生活的主旋律变成了钱和徒弟，似乎喜怒哀乐都已经不再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只是意外地，感觉不坏。

但有一天，他在徒弟那里围观了一个恶人花凌虐一只浩气咩。

从对话里就不难推测出，那朵花是归来的玩家，而咩，则一直在等待。

放到以前可能师父没什么感觉，但跟徒弟呆得时间久了，师父自己的心也软得厉害。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军娘，以及那些因为他的一时义气就被丢下不管的兄弟。

他比那朵花糟糕多了。如果见色忘义还可以被原谅，那他这么为了抓不着的爱情就抛弃同伴的行为就实在是……太混蛋了。

是时候冷静下来，让生活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所以师父投身于跟以前的朋友联系感情的大业当中，热火朝天轰轰烈烈。

直到有一天徒弟突然问他，师父，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收了我当徒弟？“

他愣在电脑前，下意识等着两个人房间隔着的那堵墙。

他知道，只要这个问题回答的好，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徒弟拐到手。

“因为你傻乎乎地很招人疼啊。”

“投缘吧。”

“命运的安排哦徒儿，你相不相信？”

只要有一点特别，他就能让徒弟对他死心塌地，让那孩子漂亮的眼睛，为自己透出欣喜的光来。

——可是他，舍不得对徒弟那么做。

徒弟的人生刚刚展开，他刚刚学会什么事男人的担当——就要这样生生别拉上一条艰险的小路吗？

苦的跟被人灌黄连似的，但师父还是说：“正巧遇到你了。”

我只是你人生中碰巧遇到的一个人，我会好好守候安静走开。徒儿你不要怕，也不要有什么压力负担，勇敢地，踏上自己的征程吧。

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师父保护你。

“但显然我低估了自己的醋劲，前功尽弃呗。”师父把徒弟按在床上，坏心眼地咬着徒弟的耳朵，把话说得含混不清，“一听说你整天跟个秀秀在一起我就火了……我好长时间都没那么生气了。”

师父的呼吸吐在徒弟的脖子里，让他觉得很痒，便小声地笑起来。

“小混蛋。”师父的手玩儿似的解开徒弟的上衣扣子，两只手慢慢摸着徒弟胸前的皮肤：“喜欢我不跟我说？看为师纠结着急开心呢是吧？说吧，怎么赔给我啊。”

徒弟一听这个有点急，立刻开口：“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我，我怕你觉得我恶心。”

“恶心？”师父恶劣地挑眉，用手去揉徒弟的嘴唇：“是这里恶心……”刮了刮徒弟的喉结，“还是这里恶心……”戏弄了一下徒弟胸前的两点：“还是这里……又或者。”他的手探进徒弟的裤子，抓住了徒弟的小兄弟：“还是这里恶心啊？”

此时此刻的徒弟红得好像煮熟了的螃蟹。

师父的手指让他觉得师父舒服，也让师父身上还挺整齐的衣服看起来格外碍眼。于是他奋勇翻看，伸手就去扯师父的衣服。

“啧~不行哦。”师父用左手镇压了徒弟的两只手，俯身舔着徒弟的脖子，右手继续在他的裤子里作乱。

还是纯情小处男的徒儿，就在师父甜蜜地折磨着很快缴械投降了。

看着躺在床上泪眼朦胧大口喘气的徒儿，师父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今儿就到这吧~你自己先找点片儿看看，要是到了床上你还跟游戏里那么水……”

徒弟眨眨水汪汪的眼睛，煞是委屈。

师父滋着牙笑：“那师父就在床上把你应该会的东西，一点、一点、一点地教给你。”

徒弟的脸已经红到了人体的极限。他咽了咽唾沫，说了一句让自己都很震惊地说：“……不如，现在师父就教我。”

师父非常欣慰，徒儿越来越像我了……但他还是说：“自己DIY吧，庆贺你整整两个星期跟一个人妖秀秀泡在一起。”

徒弟把脸埋在枕头里嘿嘿笑，师父这是吃醋呢~

但随即眨眨眼睛：啊，就这么扔下羊不管了……是不是不太好？

第二天他上线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好友列表找浩气羊的秀秀号，却惊奇地发现，羊的气咩号在线。

“决定回归了？”他密过去。

“过来帮我砍人。”羊说，怒气好像能透过屏幕扑到人脸上。认识时间不短了，这是他第一次见羊这么生气。

顾不上多想，他立刻跟羊组队，点了神行往KL飞，一边问羊：“出了什么事？”

“自己看世界。”羊说。

其实不只是世界，阵营频道也是一片沸腾。一群人正在不停刷屏

“【某某某】是个同性恋！！死基佬，欺骗女人的感情！这种人是恶人的耻辱，点掉他，点掉他，点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