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永久法则是：做世上唯一的恋人，

不轻率地开始，也不贸然终结。

67.回忆（下）

古老的咒文记录着不变的永恒誓言。伴随着悦耳的曼朵拉琴音在耳畔回响，他缓缓睁开眼。

伊格尼斯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圣泉山谷。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如他当年离开时那般，没有丝毫改变。

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原本想利用时空缝隙中的方位幻门带弥迦返回魔林的，怎么会落在圣泉山谷的呢？

糟糕，弥迦呢？他只记得自己抱住了他，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背上的剑伤隐隐作痛，他强打精神站起身，四处寻找弥迦的下落。

这里真的很奇怪，他看见一个矮墩墩的小胖子拖着一条粗大的“尾巴”往河边跑去，一群仆人追在他身上朝他挥手道别。这个小胖子就是自己，这里是……三十年前的圣泉山谷？

三十年前的这一天，梵卓族的惨剧发生时他还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慢慢踱回城堡，一路上所遇见的族人们欢声笑语，全然没有感觉到悲剧即将来临。对了，圣泉山谷的入口有父亲设置的结界，若有外族入侵的话父亲很快就能知道，然后第一时间通知族人撤退到安全的地方。为什么当时父亲好像全然无知呢？而且族人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杀光了，一点儿反抗也没有的话更加奇怪。他记得那天到谷中的就只有一个冈格罗族，即便他是族长，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思索一边往城堡里走，远远的看见从入口通往城堡的那条路上出现一个人影，黑袍黑发，正是他要找的人。

“大人！”

伊格尼斯急忙赶过去，但弥迦却与他擦肩而过，似乎没有看见他。对了，这是三十年前的弥迦，他看不见自己吧？

他跟在弥迦身后一直朝城堡走去。进入花园的时候，他看见妈妈正陪着妹妹玩摇木马，她看见了弥迦，露出惊讶的表情。

“您居然来了，他一定很高兴。我这就去告诉他！”

“不必了。你留在这里陪小家伙吧，我自己去找他。”

“好的，大人。他在书房呢。”

弥迦看了看木马上的小女孩儿，金发蓝眼，穿着粉红色的塔夫绸裙子。“这是你们的孩子？真可爱啊。”

“这是我们家的老二，老大是个男孩儿，在外面淘气着呢。”

“嗯……刚才看见了，肉嘟嘟的一小团儿。”他浅浅的笑着，伊格尼斯心里直冒汗，原来自己在弥迦心中的第一印象就只是一团肥肉！还好现在他有在每天健身！

“那孩子继承了他魔王祖父的血液，多亏当时有您帮忙，不然就活不成了。今晚您留下了吃晚餐吧，顺便让我们家老大认一认他的救命恩人。”

“不必了，我就找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他们寒暄了几句，气氛尴尬得就连伊格尼斯都看得出来。小女孩儿独自玩了一会儿又跑过来抱住妈妈的腿，弥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注意到她脖子上那串红宝石项链。

“这枚宝石是不是伊格尼斯送给你的订婚戒指上的？”

“是啊。”卡米拉笑着抱起孩子，一脸宠溺的说：“戒指被我们家老大偷偷拿走玩了，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骗过了大家，所以我们也都不揭穿他。”

“卡米拉……”弥迦落下风帽，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着我的眼睛。”

女人不经意的抬起头，原本带着喜色的脸像被定住般一下子就僵掉了。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弥迦先转开视线，而卡米拉就像被吸走了全部力量一般浑身乏力，眼神空洞，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弥迦一言不发的走进屋内，唇边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伊格尼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随着弥迦走进屋内，不多时却听见外面传来母亲的声音。

“全部都要死……全部都要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妈咪！妈咪，抱宝宝。”

小女孩儿拽着母亲的衣角奶声奶气的撒娇，美丽的女人低下头，目光落在女孩儿颈间的项链上，突然使劲掐住了女儿的脖子！

“都得死！全部都得死！”

“妈咪！疼！妈咪……”

“死！给我去死！”

女孩儿小腿儿蹬了几下，渐渐的不动了。女人如同摔垃圾一般将小女孩丢弃在地上，这时她头顶上方响起一阵羽翼振动的声音和男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女人抬头望着天空，眼中是血一般的红色。

“看来是觉醒了呢。”冈格罗族的鸟人在半空中端详了一会儿，从背后抽出自己的宝剑递过去，“给你吧，夫人。你会需要这个的。”

女人从他手里接过剑，踉踉跄跄的朝门外走去，口里喃喃自语着：“去死……都要死……全部都要死……”

美丽的女主人一下子就变成了恐怖的魔女，她笑着迎向遇见的每一个族人，然后用剑砍下他们的脑袋。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人们发现不对劲，开始逃避，还有人想要跑进城堡给族长报信。那鸟人把溜走的族人全都赶了回来，送到女人的剑下。

这就是梵卓族灭亡的真相……他看着女人在倒在河边，她在最后一刻清醒，然后彻底崩溃。一边呼唤自己的名字一边绝望的把剑插进自己胸口。

“不！”伊格尼斯大喊着扑过去，是母亲杀死了族人！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母亲突然性情大变？

“你现在明白了。”弥迦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

“那些人说的都没有错，我最讨厌背叛。所以我恨你的父亲，更恨你的母亲。”

“你……你对妈妈做了什么？你看了她一眼，那是什么意思？”

“这宝石是用来压制她体内魔性的，她居然拆下来让你们当玩具玩。你知道当初我们为了找这块宝石费了多大劲吗？你的父亲甚至差点儿丧命，可她居然不当一回事。”

“什么魔性？什么意思……大人，你在说什么？”

“梵卓族的始祖，你的爷爷是一位魔王，继承他血液的血族都会拥有无法控制的魔性。你父亲因为是直系，那魔性从他出生就一直跟着他，所以并无大碍。可你母亲原本是精灵，最纯洁的生灵。你父亲虽然逆天将她改变成了血族，可她的身体跟魔王的血液排斥，你父亲为此伤透了脑筋，终于找到能压制魔性的红宝石。”

“可妈妈没戴项链的时候也没什么，是你看了她一眼，她才——”

“我只是唤醒了魔王的血。”

弥迦依然在笑，笑得那么冷酷，冷得把伊格尼斯的心都冻结了。

“干嘛这样看我？我只是给她一点儿小惩罚。”

“所以是你……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我妹妹，还有……我的族人们。”

“还有你父亲。”弥迦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你母亲出事后，就决定随她而去了，拉谬对他动手的时候他连还击都没有。他一心求死，然后把你托付给了我。”

“他居然没有责怪你……他不恨你？”

“他恨我啊，要不然怎么会把你托付给我？他要我记着他一辈子，让我时时刻刻想着他。所以你瞧啊，我允许你继承他的名字，对你好……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忘不了他。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替身，而且还是我最恨的，情敌的儿子。我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害你呢……哈哈……哈哈哈……我要报仇，不能让你……像你父亲那样，死得那么容易。我要让你活着，身败名裂，我要让你痛苦……我恨你，恨死你了。”

伊格尼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世界一下子颠倒过来，天崩地裂。

“你害死了我的妈妈，妹妹，族人……只是因为我父亲不喜欢你？”

“没错。”

“对你来说，他比全世界都重要？”

“他就是我的全部。”

“在你看来，我一定很可笑吧？”伊格尼斯撑着剑站直身体，弥迦的目光落在龙之血上，念动咒语一把将宝剑夺了过去。

“你不配用它！”

伊格尼斯发了疯死的扑过去跟他抢，他脑中一片空白，紧紧的抱着他，恨不得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弥迦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反手一剑砍了过去。他的右手顿时血流如注，仔细一看，拇指被生生砍掉了半截。

弥迦用剑指着他，颤声念出咒语：“ULTIMUM SUPPLICIUM.”

一个红色的六芒星印记出现在伊格尼斯右眼上，他捂住眼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他好恨……好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念在你……舍命保护我的份上……我放过你……以后只要一想到我，这个印记就会代替我惩罚你……你可要记住了，绝不可以再想我。”

“弥迦！啊啊啊——弥迦——”

他眼前一片模糊，血一般的颜色中晃动着那人的轮廓，那人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永别了，伊格尼斯。

撑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薇薇安妮很想过去抱抱那个痛哭的少年，却怎么也无法做到。她渐渐的被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许多纷杂奇怪的画面不断出现在她眼前：伊格尼斯在梦中痛苦翻滚的；伊格尼斯为她戴上结婚戒指的；伊格尼斯和黑隐士激烈战斗，满身伤痕累累的；他把黑隐士压在浴池边，不管不顾的与他抵死纠缠的……

到最后，那位黑隐士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似乎从她身体里取走了一些东西。他抬头冲薇薇安妮一笑，面容突然变化，让薇薇安妮吃了一惊。

再睁开眼，她发觉自己依旧躺在营地的篝火旁，刚刚那一切惊天动地的故事不过是一场梦。

她看着眼前的伊格尼斯，比起在梦中那个张狂纯情的少年，他现在的样子沉稳许多，老练许多，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王者气概。这样的他学会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跟那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黑发少年判若两人。倘若那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那她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伊格尼斯的眉宇中藏着那样深沉的隐忍。

还有他身边那个老师，为什么梦境的最后他会突然出现？这镜子是他给的，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伊格尼斯对他的痴迷就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依照梦中的故事，会让伊格尼斯如此痴迷的，世间独一无二。

会是他吗？梦中的故事是发生过的，还是即将要发生？

“发生么呆薇薇？准备要走了。”伊格尼斯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他面带笑意，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要去哪儿？”

“老师说上古炎龙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南部的火山，我们去那里看看。你也不用太有压力了，那个咒语我会帮你一起想的。”

“嗯！”

看到他的笑，薇薇安妮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也许那真的只是场梦吧！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68.遗嘱

薇薇安妮开始了她的“三人行”旅程。摆脱了那个经常对她出言不逊的小精灵拉比，而且似乎也已经找到了她的任务所对应的答案，一看起来切都很顺遂。但薇薇的心情却不如一开始那样简单的用不着多想什么。现在的她，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困扰着，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她会盯着伊格尼斯出神，看着他一往情深的模样便不由自主想到那段梦境中的他，思前想后，他似乎是最无辜的，只是单纯的爱着，却被伤害得那么深。

“ULTIMUM SUPPLICIUM”，终极惩罚。中咒之后只绝对不可以对爱人再怀着爱意，不可以碰他，不可以想他，爱得越深，惩罚便越严厉。但是想想那番被爱折磨的情境就觉得生不如死了，而伊格尼斯是那么的深爱着弥迦，日夜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可怜的傻瓜，他究竟受了多少痛苦？他所爱的那位黑隐士大人究竟为什么要如此狠心，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来惩罚一个单纯爱着他的孩子？

还有眼前这个叫做“时间”的男人，他究竟跟黑隐士有什么关系，他给自己镜子到底有何用意？他真的爱伊格尼斯吗？会不会是想着要报仇？

“前面就到龙尾峡的出口，顺着这个方向再走半天我们就离开雾之国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老师？”伊格尼斯一边把手伸向草坡下的薇薇安妮一边询问他的老师。

弥迦笑了笑，转过头询问刚刚爬上来的薇薇安妮：“公主殿下觉得怎样，需要休息吗？”

“不，我，我……还可以……坚持！”薇薇安妮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回答。

“那就坚持到离开雾之国吧。这里已经出现过血族，很危险。为了安全起见我会在前方为你们准备时空方位幻门，这并不算违反规则。”

“谁说的，你就是在徇私。”鬼魂马克躲在伊格尼斯背后幽幽的吐槽，自从弥迦和伊格尼斯和好之后他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伊格尼斯身边，据说是要守卫他的“贞操”防止某个家伙老牛吃嫩草。天知道伊格尼斯本人多么希望把他的“贞操”奉献出去。

“不是让你替我看着那个神秘人吗，你怎么老是跟着我？”伊格尼斯一脸嫌弃的推开黏在他身上的鬼魂橡皮糖。

“可是，可是可是……你们要离开这里了呀，如果我发现了那家伙而又无法找到你的话不就亏大了？他可能会把我玩坏的呀！”

你就活该被玩坏！伊格尼斯默默抱怨。

“而且我跟着你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个神秘的家伙是因为你才出现的，他一定会跟着你的。在你身边发现他的机会比较大。”

“那你也应该藏起来不是吗？贴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请不要摸我的屁股！胸肌也不行，不要对我抛媚眼，那不适合你。”

马克小媳妇样的瞪了伊格尼斯一眼，嘤嘤着消失了。他刚一走，伊格尼斯立刻从冷冰冰的雕像脸瞬间融化，用温柔讨好的语气回过头询问弥迦：“老师，累不累？咱们继续赶路吧？”

弥迦被他的瞬间变脸气得直乐，拍了拍他的头无奈骂道：“顽皮鬼，就知道淘气。”

“嘿嘿，只对你淘气。”伊格尼斯凑到他耳边，说得颇有深意。就像弥迦喜欢看他瞬间变脸一样，他也爱看弥迦小巧的耳垂害臊变红的样子，就像成熟的小果实，让他忍不住想要舔一口。

不久之后他们到达了龙尾峡的出口，弥迦选了块平坦的空地抖开袖子，一束光带从他的袖子里延伸到地面上，头尾相接环绕成一个圆形光环。

“这个方位幻门虽然是临时的，但已经足够把我们三个传送过去了。只不过能量小了一些，一次只能输送两个。”他在伊格尼斯和薇薇安妮身上扫视了一下。

伊格尼斯会心一笑，说道：“那就让薇薇先走，我跟老师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