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又甜蜜又痛苦的举动。
下午五点多蒋济闻就提前下班,早早到了画室门口等候。他不敢在六点之前现身,就在门口张望。这一整天胡老师都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蒋济闻心里忐忑不安,六点一到,立刻走进画室。兰星背着画册,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蒋济闻摸摸他头,问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兰星打开画册,白纸上满是杂乱的色彩。胡老师在旁边说:“今天我们先做了个自我介绍,讲了一下画画最基本的技巧跟要求。兰星对于画画的结构、色彩,全不知道,只是按着自己喜欢在画。他画得不错,但还可以更好。”
胡老师拿了一些别的孩子的画给蒋济闻看。蒋济闻其实看不太懂,他不懂什么色彩结构,只觉得还是兰星画得好。但他没说,只点头称赞这些画。胡老师指着一幅色彩纯净明亮的画感叹说:“我已经画不出这样纯净的画了,这样的画,就好像月光照在你心上一样,那么清澈那么透明。 ”
一瞬间蒋济闻想起兰星的很多画。
就像胡老师说的,那些画给人的感觉像是纯净透明的月光,照在心上,有点温暖,又有点忧伤。
蒋济闻揉揉兰星头发,只想把他抱进怀里。
兰星站在旁边,只不满地嘟哝着“六点了”“六点了”,催促着回家。蒋济闻跟胡老师说了再见,牵着兰星的手出了画室。
晚上到了兰星的画画时间时,兰星不再画画,只拿着画笔,一笔一笔在画纸上涂抹颜色,好像在试验新颜色似的。蒋济闻帮他擦拭不小心涂到手上的颜色,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兰星不回答,挥舞着画笔,甩了一串绿色的点点在地板上。蒋济闻无奈地夺下他画笔,恐吓地捏捏他脸颊。兰星哈哈笑,皱鼻子做鬼脸的,让蒋济闻没办法。
蒋济闻抽了张纸蹲下去擦地板,没料到兰星从背后扑上来,趴在他背上,喊:“背!背!”
蒋济闻擦完地板,无可奈何站起来,背着他,在房子里绕了一圈。
“行了吧?”
“不行!”
蒋济闻停下来说:“你今年可是十八岁了,兰星小朋友,成年了知道吗?”
兰星双手勾着蒋济闻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说:“背!背!”他可不知道什么是十八岁,他才不管。
柔软的嘴唇碰触在皮肤上的感觉让蒋济闻呼吸一窒。他愣了愣神,随即在兰星的催促下又迈开脚步,在房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背上的少年起了变化,性器硬邦邦地顶着蒋济闻的脊背。
就好像受到感染似的,蒋济闻也勃起了。
兰星难耐地从蒋济闻背上跳下来,抱住蒋济闻,就要索求亲吻。蒋济闻试图做些推拒,可这些推拒无力得很,就好像棉絮遇见大风,被吹散无影踪。
他们很投入地接吻。
亲吻的时候蒋济闻头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以及跟他接吻的是谁。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这样,单凭亲吻就迷失在漩涡中,血液逆流,头脑发热。
兰星用胯部去磨蹭蒋济闻的大腿,伸手拉自己的裤子,又去拉蒋济闻的裤子。当勃起的性器暴露在空气中时,蒋济闻才稍微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可这意识像纸一样脆弱,兰星伸出手指一戳,就破了。当少年细腻的肌肤紧贴着蒋济闻的胸膛时,激起的战栗让他不禁抱紧了怀里的少年。
他们的嘴唇像粘在一起一样,不断地亲吻。他们的性器紧贴着,烫得像要着火了。
蒋济闻暂时忘却了所谓的道德伦理,除非兰星不再亲吻拥抱他,否则他的自制力永远回不来了。
21
兰星射过一次后就昏昏欲睡,勉强撑着洗完澡,倒在床上立刻睡着了。
蒋济闻也射了一次,但性器仍半硬着。硬着的性器让他觉得自己低劣且恶心,而看着兰星平静的睡脸时,他的性器涨得越发厉害。
无法逃避,他躲都躲不了,骗也骗不了自己,他就是对兰星有欲望,完全无法控制的欲望。
他躲在房间的阴影中,长时间看着兰星美好的睡脸。他伸出手去,轻轻触碰兰星的肌肤,温暖又细腻。
他想亲吻他。
蒋济闻低下头,却又停住了。
黑暗中,他像尊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蒋济闻起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他在客厅里静静坐了一会,而后拿了钥匙出门。
深夜时分的酒吧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人凑在一起喝酒,歌手在台上慢慢唱歌,舞池中尽是一对对相拥的人。他们脖颈交缠,亲密至极地贴着脸颊,但蒋济闻知道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不是情侣,他们并没有彼此相爱。
酒吧灯光昏暗,但蒋济闻很快就找到了江霆。江霆是这家酒吧的股东之一,几乎天天都会在这里出现。还没认识兰星以前,蒋济闻偶尔也会过来。
一如往常,江霆被好几个人围着,谈笑风生。蒋济闻走过去,跟江霆打了个招呼。
江霆看上去很惊讶,“怎么回事?今天难道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殊日子吗?居家好男人的蒋济闻居然到酒吧来了?”
蒋济闻直接说:“你晚上有空吗?”
这是要邀请他过夜的意思了,以前每次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江霆每次都会立刻答应蒋济闻。
然而这次江霆却沉默了一会,蒋济闻抬头看了看他身边围着的人,问:“没空?”
江霆抬头笑了一下,“走吧。”他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就跟着蒋济闻走出酒吧。
他们沉默着到了从前常去的酒店,熟门熟路开了房。蒋济闻进去先洗了个澡,出来时江霆正在看电视,无精打采的,似乎兴致不高。
蒋济闻问:“你不想做?”
几颗水珠从他湿透的发尾往下滑落。
江霆转头看他,扔下遥控器,不大相信地说道:“我每天都精力充沛,问题是你,你能勃起吗你?”
蒋济闻解开睡袍,胯间的性器半硬着。
江霆吹了声口哨,“你今天兴致可真好。”他起身脱光衣服,摆出一副诱惑的姿态。
他们两个人上过好几次床了,彼此熟悉,也不再扭捏,蒋济闻直接脱了衣服就上。
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彼此都知道做爱是怎么一回事。爱抚、亲吻,蒋济闻一样样地做,耐心地、认真地。实话说,他是性冷感,但他的技术还不错,怎么爱抚,怎么挑起对方的兴致,怎么使对方情难自制,这些蒋济闻都知道怎么做。
给江霆润滑时,蒋济闻已经完全勃起了。
江霆看着蒋济闻的性器,说:“一年多不见,你这是更新换代了啊。”
蒋济闻不理会他的话,细致地做着润滑,也注意挑起江霆的欲望。
这才是正常的性爱,他会从中得到快感,更多更强烈的快感。
然而插入之后,蒋济闻动了几下,江霆就突然起身推开蒋济闻说:“不做了。”
蒋济闻错愕。
江霆看了看蒋济闻,一脸冷淡地说:“蒋济闻,你就像个打桩机。”
打桩机?
这不是江霆第一次这么说蒋济闻了,以前蒋济闻没法完全勃起,勉勉强强插入,不能使江霆得到高潮时,江霆就曾这么讽刺过。
“你现在倒是硬了,”江霆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可为什么硬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吧?我猜都猜得出来。”
“我不明白。”蒋济闻黑了脸。
“我不是死人,我有感觉。你亲得我难受极了,还不如不亲。”江霆叹气般吐出一口烟,那烟像个飘渺的幽灵,在昏暗的房间中缓缓飘散。“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做得舒服吗?你很认真地摸我,可我觉得像被机器人摸一样,没点感情。你润滑做得很耐心,可插入时我觉得你胯下那东西就像根冷冰冰的棍子。”
蒋济闻已经完全失了兴致,性器软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性冷感好了?受刺激了?我想着再答应你一次,看看情况吧,结果还是这么糟。”江霆把烟扔进烟灰缸,起身寻找自己的衣服,“就这样吧,你以后别找我做了,跟你做爱没意思。”
江霆拿了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就走了。
一样的话江霆以前也说过,“跟你做爱没意思”。蒋济闻以前不明白,这种事还要什么意思,勃起了,插入,然后得到快感,射精,不就是这样吗。
但现在他似乎知道了。
一样的话江霆以前也说过,“跟你做爱没意思”。蒋济闻不明白,这种事还要什么意思,勃起了,插入,然后得到快感,射精,不就是这样吗?
这是一年多来蒋济闻第一次深夜外出。
连蒋济闻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一年多来,他一直过着这样一种完全没有变化的规律生活。他不加班,不出差,不外出,全部的时间都给了兰星。这一年多来他从没想过思考这其中的意义,现在他却突然想,为什么他竟然做得到?
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蒋济闻疲惫地开门,立刻发现不对劲。房间的灯亮着。
兰星醒了。
蒋济闻关上门立刻往房间里跑,兰星的房间没有人,床上的被单散乱着。蒋济闻叫道:“星星?”
他回自己房间看,依然没有人。
一瞬间,蒋济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下无底深渊,浑身冰冷。他握紧有些发抖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来时大门关得好好的,兰星不大可能出门,肯定还在家里。
蒋济闻一个一个房间找,都没有兰星的身影。突然间,他有所感应似的,回到自己房间,盯着紧闭的衣柜。
“星星?”他试探地叫道。
没有声响。
蒋济闻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衣柜,轻轻地叫道:“星星……”
他拉开衣柜门,一个瘦弱的身影躲在散乱的衣服堆中,紧抱双膝,低着头,努力把自己躲藏起来。
蒋济闻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兰星那一截露出的细细脖颈。很快,就像被诱惑似的,蒋济闻忍不住亲吻那截冰凉的肌肤。
兰星身体颤了颤,但没躲开蒋济闻的亲吻。
蒋济闻低声问:“为什么躲进衣柜里?”
兰星呜咽了两声,随即恢复沉默。
蒋济闻把他从衣柜里抱出来,放到床上。当他起身时,兰星突然伸手抱住蒋济闻的脖子,不让他离开。蒋济闻只好弯腰坐下,以拥抱的姿势把兰星揽在怀里。
兰星靠在他肩膀上,气愤地咬他的脖子。
一点都不痛。
他心里突然充满了东西,许多不可言说的东西,像空气,像流水,像兰星的吻,把他的心脏撑得快要裂开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一样,着迷地紧紧抱住兰星,把脸埋在他柔软的头发里。
他不需要脱光衣服,不需要抚摸赤裸的肌肤,不需要插入性器,单纯拥抱着兰星就已能感受到让人晕眩的快感。
与做爱不同的快感。
那是比射精还持久的、像是要把心脏涨破一样的感觉。
他爱上了兰星。
22
最近一段时间,兰星开始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在画画。他只画彩虹,全部都是彩虹,不再画其他东西。到画室去学习时也是,不管胡老师让他画什么,他都只画彩虹。
胡老师把这个情况告诉蒋济闻,蒋济闻说就让他画吧,他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要学画也不急于一时。
胡老师问:“彩虹对兰星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蒋济闻看着一张又一张兰星画出来的彩虹,各种形状,各种颜色,“……他很喜欢彩虹,画彩虹一般说明他心情不错。”
“那兰星现在一定是很快乐,才会一直画。”胡老师笑着说。
很快乐吗?
蒋济闻看着最后一张画沉思。
依然是蓝蓝的天空高挂着一道绚烂的彩虹,不同的是,彩虹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少年。小小少年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开心。
在兰星的世界里,快乐是如何定义的?是否跟蒋济闻的一样?
相比单纯的兰星,蒋济闻这段时间又幸福又痛苦。他的幸福跟痛苦是混杂在一起的、分不开的。一旦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触碰兰星、亲吻兰星、抱着兰星听他叽里咕噜的外星话,都让他幸福无比,同时也痛苦无比。
这感觉就像吸食毒品,明知道伴随快感的是堕落,依然忍不住沉沦下去。
蒋济闻没有任何办法。抽象的情感对兰星来说,太难以理解,他不知道什么是禁忌,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有身体上的快感是他所知道的、所追逐的。而蒋济闻又无法推开兰星,兰星的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他根本没法拒绝。离开兰星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在这个世界上,兰星只剩下他一个可依靠。他没法做到此时此刻再把兰星送回疗养院,让兰星孤独一人在疗养院过完终生。
那就这样吧,蒋济闻自暴自弃地想。
对于兰星的渴求快感,他放弃了一切抵抗,他也根本没法抵抗。
每一天每一天,在那间充满色彩的屋子里,他们不断地亲吻。蒋济闻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沉湎欲望的一天,他不断地亲吻兰星,从来不厌倦。他亲吻兰星身体的每一处,连性器都不放过。
当他含着兰星性器的时候,那种充满全身的满足感让他十分恐惧。快感太过强烈,简直不像真实。过去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为了兰星快乐的表情,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的性器涨得发疼,硬得十分厉害,但他仍不敢插入。
他以一种负罪的姿态与兰星亲吻,兰星的快乐优先于一切,他愿意忍耐痛苦,首先让兰星快乐。而他的忍耐,就仿佛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安慰他说他还不是卑鄙无耻到极点,他没有利用兰星的单纯无知侵犯兰星的身体。
蒋济闻完全陷入一种扭曲的状态。
假如不是那通电话,蒋济闻想他将会一直这样下去,就像在无底深渊下坠,永远在下坠,不知何时落地。
兰敏的律师给蒋济闻打了个电话,告诉蒋济闻,有个自称是兰星爸爸的人想跟他联系。
有那么一小会蒋济闻反应不过来,“谁?”
这个人,当他跟兰敏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个没有名气没有钱财只有手中一支画笔的普通美术系大学生。兰敏疯狂地迷恋他,在他身上花了大笔大笔的钱,为他办画展,为他买跑车。在他们同居的期间,兰敏还生了一个孩子。兰敏在遗嘱上告诉蒋济闻,这孩子是他弟弟,他必须照顾他。
现在有个人跑出来,说他是这孩子的爸爸。
蒋济闻从前猜想过兰星到底是谁的孩子,是这个美术系的大学生,还是他父亲。当他决心照顾兰星时,他就已把这人抛到脑后,完全遗忘了。毕竟这人已经消失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他从未照顾过兰敏母子,在兰敏的遗嘱上,他也没有出现。
蒋济闻猜不出这人的用意,他踌躇了一会,随即立刻拨打律师留给他的号码。不管这人要干吗,他都必须马上弄清楚。
电话一接通,蒋济闻就报上了名字。对方立刻说:“蒋先生,我是许致佑。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照顾兰星。”
许致佑的第一句开场白,就令蒋济闻十分不悦。
“许先生,兰敏在遗嘱上已表明兰星该是我弟弟。”
电话那头轻笑了下,“她是在跟我怄气。”许致佑的语气有一丝无奈,“兰星当然是我的儿子,我还能不清楚吗?蒋先生,难道在知道兰敏的遗嘱后,你竟没有做DNA鉴定?”
蒋济闻一时无法回答。
许致佑接着说:“虽然兰敏在遗嘱上把兰星托付给你,但我毕竟是他亲生父亲。这些年来在国外我一直没有他们母子的消息,现在也该是我履行责任的时候了。下个月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我会回国,到时我会再联系你见面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