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一动不动,明显什么都听不到。
但它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你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不晓得你是什么,但你总不会比冥王还强吧?……你说不定会死的,傻瓜,你怎么不想清楚呢?”
“就跟我那个主人一样……明明知道那人的目光从来不在自己身上,仍然愿意替他领天罚。你知道我那个主人最愚蠢的是什么嘛?她都死了,他还不晓得,她为他做过什么。”
“唉,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笨蛋。”神树果实鼻子很酸。
但,却一滴眼泪也留不下来。
神晓得痛,却不会哭。
这大概,也是他们的一种悲哀吧。
“桀桀桀……”
奇怪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神树果实厉声喝道:“谁?!”
一个虚影从墙壁的深处透了出来。
“我在这里都封了不晓得多少年了……想不到,一出来,便得到两个这么高级的补品。”那人身上缭绕的烟雾消散,赫然是一个白发老人。
但他原本该慈祥的容貌因那诡异的笑容,变得邪恶起来。
神树果实惊诧地认出了这个老人的真身,脱口而出:“食人魔!”
第二十二章:命悬一线
原来,在几万年以前,火神祝融下凡做完任务的时候,经过了一个食人魔族。
当时,他们正在开篝火晚会。
但对于人类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开心的聚会。
因为人类在这场聚会中,只能以食物的身份参加。
他们被粗长的铁钎串成人串,架在火上烤,有几个吃法比较细腻的,还往血淋淋,惨叫不止的食物上撒些辣椒以及盐。
这残忍的场景令人不忍注视,火神祝融自然义不容辞地覆灭了这个魔族。
当时,这个老人还只是个婴儿。
祝融原本想要杀了他,但奈何这婴儿却又未曾沾过人血。
若是杀了他,和那滥杀无辜的食人魔又有什么两样?
但若放过他,等着婴儿长大,必然又是人界的一个祸害。
于是祝融便造了这个金砖大厅,将婴儿封印于此,又往上面盖了一座大山——这便是后来的北域洞峰——将它掩埋。
兜兜转转几万年过去,酒神午梁发现了这个有着火神气息残存,正气凛然的洞窟,便将这山洞又扩深,将那魔物封印在了最深处。
后来,那魔物的手下用这大厅布下了怨灵大阵。
许语破了大阵,这食人魔的封印便因这小小的异动解除了。
可是这金砖偏又是火神亲自寻来的大真金所铸,其浩然正气,是这邪恶的食人魔完全无法对抗的。
但阴差阳错,金砖偏偏又毁在了那斗尸的自爆气浪中。
食人魔大喜,可许语修为高深,他不敢得罪。
然而令这食人魔感到激动的是,许语在此并未停留多久,便马上去了黑洞中。
食人魔晓得里面有个大魔族,可以替他拖住许语片刻,想都没想,赶紧趁着这机会跑了出来。
他打定了主意,要吃掉这两个大补品,然后天高海阔,哪里不能去!
难道那火神祝融,还天天下凡间来找他不成?
食人魔一步一步朝二人走过来。
神树果实吓得腿都在打颤,但脸上仍然装作若无其事,身体严密地将魅挡在身后。
“让开!”食人魔警告地瞪了神树果实一眼,见它坚定地挡在自己面前,怒意勃发,一掌将它拍到了一边。
这食人魔虽说在这墙壁中生长了几万年,但还从来没有正式使用过自己的法力。
所以对于法力的运用,它还并不是很娴熟。
因此,神树果实也只是被拍倒在地,而没有昏过去。
“住手!”神树果实爬起来,冲上前去将食人魔死死地抓住,“你要是想吃的话……先把我吃了吧!”
神树果实决心要拖延时间,等许语来救。
‘反正我本来就是一颗果实……’它安慰自己,‘就算今天活了下来,以后也会被吃掉!’
它复杂地看着那昏厥的身影,心中思绪忍不住飘向那那天……
它惊骇地和众鬼为敌,是这个圣洁的气息,让自己安定下来。
虽然许语叫他魅,虽然众鬼叫他魅妖。
但它相信他不是坏人。
至少他的心是善良的。
就像它那个傻瓜主人一样……
那天,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人死去。
她被天雷劈中,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因为天藤将它束缚住,所以它无法冲上去,和它的主人一起死。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形神俱灭。
更可笑的是,那人来找她,问它,她去了哪里。
明明在之前,恶毒地想过无数种说法:
“她死了。”
“她替你死了。”
“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但当它看到他着急寻找她的去向之时,它竟然不忍告诉他真相。
它竟然为她瞒住了他。
生死就在这一刻。
它好像被她附生了似的。
“你吃了我吧。”他诚恳地说完这句话,闭上了双眼。
“滚开,别挡着我!”那食人魔煞风景地嘶哑着吐出这句话,一掌拍下来,这回,它果断赴了魅的后尘。
神树果实万万料想不到,这个食人魔根本认不出它的身份!
它虽然很老了,但心智仍旧还像个婴儿一样,只顾着被自己的本能控制。
这颗果实的确流露出甜美的味道。
但它的本能告诉他,这个昏迷的男子,比那绿发少年的味道好过千倍百倍!
那是魅惑人心的味道。
食人魔一把抓住了魅的左手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好清甜的美味啊!
食人魔小口小口地将嘴里的肉咬成肉糜,然后才咕噜吞下。
腥臭的口腔中流出了口水。
“好好吃……好好吃啊!!!”
它相信,这会是它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人!
它又咬下了一块细腻的肉。
食人魔一边品尝这美味,一边可惜地看着魅毫无声息的身子。
这身体太小了,它几口就会吃光的。
一边咀嚼,它的目光扫过一旁昏倒的神树果实,心想:
‘加上这个,也许可以塞满牙缝?’
第二十三章:银甲天蝎
在不久前,许语穿越了漩涡,踏上了一条狭长的走廊。
这走廊一眼望去,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两旁有烛台,但要很长一段路后,才会点上第二支。
所以这走廊虽然有微光,但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的。
许语只能动用神识,防备黑暗中潜伏的攻击。
只是走了很长一段路,他的神识什么也没有扫到。
许语一愣,心想:‘莫非,他们没有再派妖物过来?’
但许语总觉得空气中飘动着危险的因子,所以他的神识一刻都未曾放松过。
同时,他的脚下迅疾如风,为了随时能够反击,脚下留了几分余力,但即使是这样,许语依然很快。
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许语已经飞出了几百里。
“这走廊果然有古怪。”
许语估计,这走廊应该是酒神撕裂出来的空间,若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走完这段路。
可惜这个空间却被妖魔控制,用来防御他这个除魔的冥王。
许语一边前进,不经意地抬头扫了一眼天花板。
他惊讶地发现,这条幽长的走廊上方,竟然布满了灰雾雾的蜘蛛网。
可他刚刚神识扫过一片,根本没有发现任何活物!
那些蜘蛛去了哪里?
若说这蜘蛛是本来就在此处的吧,这走廊也有几百年了,那蜘蛛网早该糯了。
可若说蜘蛛是在不久前进入这走廊的,更不可能!
单说那洞口前的阴气,就不是蜘蛛这弱小的物体可以忍耐的。
除非……有什么东西把蜘蛛带了进来。
不过这种普通的蜘蛛能有什么大用呢?
许语一边奔跑,一边思索。
然后,他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若是作为食物,这东西倒有被带进来的理由了。”
什么东西会吃蜘蛛?
许语的心中千回百转想了无数种可能。
忽然!
一条银光在他面前闪过!
“终于耐不住了吗?”许语凝神跟着那银光箭步飞上,右手法力施展,空握成拳击在了那银色影子上。
“咔!”
那巨大银影倒在了地上,许语走上前去一瞧,发现这倒下的怪物身上凝结着坚硬的甲壳。
它的尾部是一条弯起的修长的鳞栉尖刺。
“银甲天蝎?”许语皱起了眉头,用束缚术将它定住,这才唤醒它,“你乃仙宠,如何会和妖魔混迹一起,为他驱策?”
银甲天蝎先是愣怔了一会儿,在感知到许语刻意散发出来的冥王之息后,立刻如天雷加顶:“神界难道发觉这里,派大人您来除魔了?”
许语思虑半晌,没有反驳他:“无错。”
“我……我……”银甲天蝎颤抖起来。
它本来是仙界一个大仙的骑宠,然而耐不住天宫寂寞,私自下凡。
结果在这北域魔窟遇到了这魔窟的主人,被它渲染的天花乱坠的前景所迷惑,便留了下来,助它破坏封印。
“原来有你帮忙,难怪这封印会动摇得这么早。”
许语沉吟了一会儿,厉色道:“大胆天蝎!竟敢助妖魔为害,你可知你已犯下滔天大罪?”
银甲天蝎忙不迭地求饶:“请大人饶恕我吧!我……我愿将功补过!”
许语哼了一声,嘲道:“你能将何功以补过?”
银甲天蝎见事有转寰,也不顾许语冷漠的态度,立刻将自己的所知告诉了许语。
在这走廊深处,有酒神午梁当初为了防止妖魔前来解救而布置的逆天之镜,若是不知深浅,即使是许语,也难免要吃一些苦头,后面要杀妖魔之时便会有些吃力。
许语不信:“若真是逆天之镜,妖魔如何得知?”
银甲天蝎忙道:“早先这里那个被封印的魔物道行很高,感知到了这情况,所以那些被他招来的妖怪才能避开这危险。毕竟逆天之镜中虽然危机重重,但只要避开这镜子的攻击范围,它便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许语冷哼一声:“这银样蜡枪头的话也是你讲得?逆天之镜布置极难,虽说你讲得轻描淡写,可若是你不慎沾到,我看,凭你恐怕只能灰飞烟灭了。”
“是是是……”银甲天蝎赶紧赔笑道。心中却想,若是等我出去见了我主人,我定要在他面前好好告你一罪!反正等我出去以后,无凭无据,你又能奈我何?
许语朝他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银甲天蝎却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忙低下头。
许语忽然道:“你可知这里被封印的究竟是何魔物?”
银甲天蝎摇摇头,道:“它平日里总是缩在阴影之中,我们这些外仙、妖根本不晓得它的原型是什么。恐怕只有他的嫡系手下,那只巫毒蛤蟆才晓得这魔物的真身了。”
“哦……”许语慢悠悠地吐出了这一句。
银甲天蝎缩了缩脖子,问:“大人,可以放了我吗?”
许语眼中带上异色,露出奇怪的笑容。
银甲天蝎怔了一下,只觉得脖子又是一凉——这回是真的了。
一道冰锥插在它的致命关节,它只来得及感受一瞬那极寒之气,便瘫软成泥。
死了。
许语看都没看这尸体一眼,他只顾着加速朝走廊的终点处冲去。
第二十四章:险象环生
“啊呜啊呜……”食人魔疯狂地啃噬着魅的身体,短短时间,它已经将魅的整只手臂都拆了下来。
遭逢如此剧痛,魅竟然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反而是神树果实先清醒过来。
虽说早就做好了被吃的觉悟,但当它看到食人魔抓着一只手臂在撕扯的时候,仍旧还是无法忍耐心中的恐惧,大叫出声:“哇啊啊啊啊!!!”
“嗯?”食人魔把五只手指头上的肉很仔细地吃光,一点多余的也没剩下,这才将目光投向神树果实,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你醒了?”
神树果实无暇管他,只顾着拼命大叫:“我的手啊!!!”
“你的手?怎么了。”食人魔一边吃,一边好笑地看着他凄厉地嚎哭。
“我的手没有——”神树果实止住哭声,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左臂,“怎么还在啊?”
“桀桀桀……”食人魔狂笑。
神树果实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忙看向魅倒下的那里!
“魅!”他冲过去,无措地看着魅的左臂部分空空如也,只剩下空荡荡的破碎长袖在飘动。从他的左肩中湍湍流出淋漓的鲜血,而这一切惨样的主人却仍旧在昏迷之中,毫无反应。
对此,食人魔给予的评语是:“他真坚强。”
神树果实瞪了他一眼:“混蛋!”
“桀桀,马上就是你了。”食人魔根本不屑于和这个蝼蚁一样渺小的食物计较。
神树果实也晓得自己不可能是这个魔物的对手,它悄悄看了食人魔一眼,发现它正吃得香,便悄悄地弯下了腰,抱住魅,打算快步飞入传送阵中。
食人魔连眼睛都没往这里瞧一眼,只是抬起右手,凌空一指。
神树果实只觉得双腿剧痛,立刻跌倒在了地上!
它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两只膝弯处被食人魔重重地打了个对穿,红艳艳地鲜血就好像不要钱一样涓涓漫流。
“你……你这个……”神树果实想骂它,又怕激怒它,满肚子的台词都卡在了喉咙口,只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眼一闭,神树果实转身,闷闷地坐下等死。
它现在只盼着许语能赶紧搞定那些魔族下来,否则,它们真的就只好坐等被吃了!
此时的许语,才刚刚走到那逆天之镜前。
这逆天之镜隐藏在黑暗中,要不是许语早有准备,恐怕真得挨了它的算计。
“想不到逆天之镜原来在酒神那里。”许语轻笑道,没有什么后怕之意。
逆天之镜是当年神农死后,尸身化成。
有百草暗毒。
也因为神农尝百草,有圣德之心,所以逆天之镜中含有一种独特的“温柔梦境”。
一旦陷入,便会为这圣德之心所左右,沉溺其中,便不会对那百草之毒所设防,所以这逆天之镜名号虽高,真要把它的原理说出来,倒并没有多了不起。
可就是这些平淡、普通的东西结合起来,便会给人造成想不到的意外大伤害。
而这圣德之心的异变,更是让人感叹。
恐怕当年神农也想不到,这圣德之心,会在他死后,变成一种害人的法宝吧。
虽说是无心之过,但却到底是害人的东西。
许语心中,早存了要砸毁这镜子的想法。
何况当年许语见过神农,也是他亲手将这位大能送入轮回之道的。
他问过神农,是否要重活一回。
神农却只是哈哈大笑,道:“人生能得一次,便够了,我更想空空荡荡地去做个新的生命。”坦然地拒绝了他。
许语感念,便为他勾了一个平平淡淡,温馨的故事,心中怀着尊敬,将他送到了轮回道边。
本尊早已入了轮回,这已经半入邪道的宝物,即使是尸身,他毁起来便也没有多大的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