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不是未婚妻(出书版)by 张小曼
  发于:2011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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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呕......"我吐个不止,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了,至最后不是干呕,就是一些酸水,难受死了。"呕......"
"阿杰,要不要紧?"
我只能摇头回应他,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抹了抹嘴上难闻的秽臭。胃里的酒吐了出来,倒是舒服不少。
停止了干呕,平稳下心绪;又是一阵凉风吹拂,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大半,自然,我也依稀记起了刚才仲儒说的话。我怔

怔地看向他。
"真的不要紧吗?阿杰?你脸色很苍白。"
我仍呆望着他,没回答。几秒后,我往后一靠,身子靠在车身上颓坐在地,乏力地将视线投向远方,这才发现远方天际边

杂错着点点灯火,原来我们是在半山腰上。如果我还有点方向感,我想这是往仲儒在淡水山区的别墅。他家的别墅散布北

台湾各个山区,这只是其中一栋,用来度假。
"阿杰--"
"你怎么知道?"在仲儒又要散发关心之前,我抢他一步回话。
"知道什么?"
明知故问?还是他真的听不懂我突兀的问话?从他茫然的神情,我看不出他的假装。
"影影。"我只好忍痛提醒他。"你怎么知道我失去影影了?"
仲儒明显一怔!
我记得并没告诉他有关我和影影之间的变故,只提过公司面临的危机。别以为我醉了!
"先起来吧。我们到车内谈,这里风大。"他回避我的逼视,伸手过来要扶我起来。
我狠狠挥开他的手,以表示我的不悦。
"是我爸爸告诉你的?"一定是的!爸爸一定是担心我承受不住影影有别的男朋友的事实,所以要仲儒来安慰我;他一定是

看出了我待在家里那段时间的平静全是装出来的,也知道我对影影用情至深。是,我是无法接受影影的离去,可是,我更

不想看到仲儒鄙夷的眼神;我是深爱影影,但我更不愿自己像被抛弃的可怜虫啊......
难堪狂烧着我,和酒精的后作力一搅和,后果是很惊人的;我只觉胸口的怒火如烈焰,夹杂着一片片破碎、没了自尊的心


仲儒只是微蹙眉心看着我。落到我眼里,我自行演绎他散发的讯息是--不屑!没错,他一定是不屑我的行为,他一定是看

轻像我这样为情堕落的人。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看法?他算什么?我为什么要在意?
咬着牙,我扶着车身勉力站了起来,一站立又是一阵要命的晕眩。仲儒见状,赶忙倾身要扶住摇摇欲坠的我,我又一把甩

开他的手,免不了一个踉跄;不过我到底是争气地稳住了身子,没让自己狼狈地滚落山下。我说过,我没喝醉。
"你说,是不是我爸爸告诉你的?"我朝他吼着。"是他要你来安慰我的是不是?你说啊你!"
不知是酒精的关系,还是我恼羞成怒得昏头了,头痛欲裂得几近无法控制自己的摇晃,不仅是仲儒,就连车子、四周的景

物都旋转起来了。
"谁说的并不重要。"他向我逼近。"重要的是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你自己。不过是一段恋情而已,你很快就会

忘--"
"住口!"我厉声吼住他。"不过是一段恋情而已?你知道什么叫恋情?你从没爱过,你又知道什么是心碎的滋味?被抛弃

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得轻松!你哪里能体会我......的心情......"说到最后,我竟没出息地哽咽不成声。老天!我

不想的,我不想这么没出息的,可是我更受不了仲儒这样看轻我啊!"你哪里知道......"
"阿杰--"仲儒疾喊一声。然后我原本就要往后坠落的身子掉入他怀里。
"不要碰我--"我不知好歹地又想甩开他,还不忘藉酒装疯地嘶吼着:"你笑吧!你笑我吧!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我就是要

自甘堕--"
猝然--
"落"字来不及吼出,因为它被仲儒吞进了肚子里!
我忘了要挣扎,只能呆怔怔地任由仲儒在我满含酒味的唇口上肆虐着。没错!他正狂肆地吻着我......
我几乎忘了要呼吸,再有醉意,此刻也完全清醒了,却是依然怔愕失神,无法思考--
究竟过了多久,我并不清楚;我想,大概有一世纪之长吧!一径恣意忘情吻着我的仲儒终于放开了我,然后,我看到了他

布满血丝的眸光里蓄满......泪水?是眼泪吗?还是我眼花了?如果是我眼花,为什么还可以感受到他眼里受伤、哀痛的

情绪?我情愿是我眼花了。
但是,他捧着我的脸颊,微抖着双唇,抿了抿,极力要抑住什么似的,哀伤的眼神像恨不得看尽我;我感觉到他沉重的呼

吸。我等着他解释这一切。
凝视了半晌,他咽了咽口水,缓缓地开口:"不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阿杰......一年多以前,我就深深爱上一个

人了......我懂得那种无法回报的爱的痛苦......我尝过的......"
除了呆怔,我再也无法有多余的反应,我们已经认识一年多了吗?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知道这是见不得光的感情,可是我没办法......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仲儒喃语着。"我

没办法控制自己去爱......"
到此,我的脑子终于可以稍微运作了。第一个念头便是开始排拒,排拒着这比乍听到与影影解除婚约更教我骇然的讯息。

不,不会的,仲儒爱的人绝不会是......我。不会的,他不会是同--我倏然一惊,禁止自己再继续往下想去。我格开他箝

住我的手。
"一年多了,我尝了一年多的痛苦......我害怕你会知道,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因此而唾弃我......我怕我们会

连朋友都不是......"眼泪滑下了他眼角。"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影影,我知道你们原本计划明年就结婚的......我从来都不

希冀你会接受我--"
"不--"我疾吼,划破了漆黑的山夜。不,不是我!不是我!他爱的不是我......
我无法接受他这样的告白,满脸无法置信;但,也伤害了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仲儒?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怎么--"我猜我的眼神一定是发射出了鄙夷的讯息,仲儒接收到了;

因为暗夜中我清楚地看见他茫然的眼神霎时爬满不堪,俊逸而红润的脸已是铁灰一片。"你一定是喝醉了!仲儒!"
我只能拿这句话来化去我们之间的尴尬。然而,仲儒并不领情,空气在寂夜中沉滞半晌,他失了神般--
"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爱,但是......我依然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不要再说了!"我再次吼断他的呓语。"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我吼着,然后猛一转身,拔腿往山下狂奔而去,像要摆脱什么梦魇似的......
荒唐!太荒唐了!仲儒他怎么可以......
此刻,我情愿我喝醉了。
4
我回到了"郝园"。
爸爸公司的危机因和另一企业合并而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不过这件事对爸爸是一大杀伤力。公司的股权转移了百分之三十

,另百分之三十还是由原来的另六位董事分别持有,爸爸实际上只掌握了百分之四十,还没超过一半......
想当年,爷爷交付"郝氏"给爸爸时,正是"郝氏"的全盛时期,非但在国内纺织业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其旺盛的生产力

和优质的品管保证,更是被欧美纺织业界视为国际黑马,不出几年必能横扫欧美市场;而爸爸接任之后,也确实没让人失

望,"郝氏"的纺织品的确在欧美市场上扬眉吐气。
不过十来年的工夫,"郝氏"在爸爸的手里由高峰掉入了谷底,还差点粉身碎骨......商场的诡谲,真是如白云苍狗啊!
解除了危机,除了爸爸比以往更忙于奔波公事之外,家里大抵是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妈妈和以前一样贤淑、温柔,甚且比

以往更懂得感恩,经常可听她自语着"佛祖保佑"之类的感恩辞;我还听厨房的张嫂说,妈妈打算长年吃斋了,以往由于常

陪爸爸出席宴会的关系,她只吃早斋。我想,大概是在前阵子公司陷入困境时,她对佛祖许了什么心愿吧!
至于,小蔷--我的妹妹,我是由衷怜爱她的。我以为这件事多少会影响她考试的心情,虽然她曾自信满满地表示没问题;

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确是太小看她了。大学放榜的结果--她真的以第一高分考进T大经济系,这是她的第一志愿,分数只

和电机系的榜首差一点五分而已,当时我还为她惋惜--
"厉害!只差一点五分就是今年大学联考的榜首了,你还可以考得更好的。"我这么说着。
"什么都拿第一就不好玩了。"她微微笑说,充满慧黠与自信。"太出名不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也是我这个哥哥所望尘莫及的。小蔷向来懂得拿捏分寸;对于感情,她也是如此。因此,当我那个

看起来挺出色的学弟--我从小蔷口中得知他叫范傲云--考虑听从他爸爸的安排直接到美国念大学时,除了上回我回来时撞

见的小摩擦之外,小蔷什么也没说,只道"珍重"便从容上考场去了。该留?不该留他?小蔷作了对彼此都最好的抉择。不

管做什么,她都有分寸的。
反观我--
回到"郝园"已经快两个月了,表面上,我和以往寒暑假回家时没啥两样,我依然会起个大早,沉浸在后院的游泳池内,游

起泳来依然矫健如蛟龙;再有时间,我会骑着变速脚踏车徜徉在山间小路,至汗水淋漓方休......一切都和以往一样的,

至少我相信在家人面前,我是成功地隐藏住了我一不小心便如絮纷飞的心绪,只让它在夜寂人静时啃噬我不愿面对现实的

心。
对于爱情,我是怎么也无法做到像小蔷那般冷静而豁达的。
曾经深爱的,我无法说放就放;除非影影亲口对我说......可悲的是,依目前的情况看来,我想和影影说句话的机会都没

了。我的毕业典礼,她爽约了,我不放弃地到处找她,却是怎么也遍寻不着;接着,学校放暑假了,她更像失了踪般。然

后,我回到郝园来,家里绝口不提这档子事,好像,爸爸转告了解除婚约的事之后,就算数了。纵使心里再有不甘、再有

不愿,我也无法在这个时候再拿儿女私情让爸妈烦心。对于影影,我是如此地无能,无能挽留住她......
当然,我十分明白,我之所以失去影影,是因为没尽全力争取的缘故;因为除了影影之外,还有一个影子如蜘蛛网般占据

了我大部分的思维。
我发誓,我曾尝试着抗拒他的盘据,可是,我愈是抗拒,他愈像强力吸盘,牢牢吸住我--逼得我没办法再逃避了,必须好

好想一想了......
记忆如电影放映般,一幕幕跳进我脑子,彷如昨日;我记得我们是在中央图书馆认识的--
前年的寒假前,也就是我们大三上学期未时,我到央图找些有关各国电影发展的资料,可粗心的我竟忘了带纸笔,不得已

,只好朝对面的清俊男生细吹了两声口哨,有点像叫小狗的那种。没办法,我怕吵到其他人。
"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我压低嗓子,比了比他手上的笔。
他诧异地看着我,又看看手上的金色钢笔,好像有些犹豫。一直到我们成为好朋友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他也只带了这

么一枝笔,难怪他会犹豫。
"拜托,一下下就好!"我的样子有点像卑微的小狗,两手合十,拜托着他,还不忘保证着:"放心,我保证不会弄坏的。"
那是枝金色钢笔,看起来挺名贵的样子。
也许是我的保证奏效了,他笑了笑,递过笔;我接过来,才发现这是枝西华名笔,一般年轻人很少用的。忍不住,我又抬

眼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
"谢啦。"我只好朝他行个举手礼,以示谢意;然后又露出另有所图的嘴脸,贪婪地盯着他桌面上的活页笔记本:"送佛送

上天,能不能再借我一张空白纸?"
这回他没有犹豫,只是斯文地笑了笑,取下两页活页纸。
"一张就够了。"我回他潇洒一笑。
然后,我埋入了有趣的各国电影史,一枝笔飞快抄着影史上一代名人的生平与发迹过程。
也许是我太投入了,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我没注意,一直到活页纸张两面都布满英文字时,我才停下笔。然后,我敏感地察

觉到对面有人正直盯着我瞧,猛一抬头--
"啊--对不起,我忘了要还你笔。"一个忘情,我脱口而叫。
理所当然的,四面八方射来震怒的目光。而我和他只好狼狈地收拾东西、归还图书,赶紧逃离现场。
"走出图书馆才惊觉夜幕巳笼罩,难怪我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对不起,害你也被赶出来了。"我耙了耙额前自然卷的发丝,歉然地说。
"不要紧,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还是斯文地笑。看着我手上的纸张,又问:"你学电影的?"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随即又想到他就坐在我对面,也许他已经看了我一下午了。赧然一笑,再豪气地伸出手:"我叫

郝杰,P大电影系的学生。交个朋友吧?"
"季仲儒,T大文学系,主修英国文学。"他回握我的手。主修英国文学?难怪他英文程度这么好,看得懂我抄下的原文笔

记。
"啊,差点又忘了还你。"这时我是真的很不好意思的,说好只借用一下下的,却是一写两三个钟头,真不好意思。"喏,

谢谢你。"
我将钢笔递还给他,他却说:"送给你,算是交个朋友。"
"啊?可是,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可以回送你的。"
"那就请我吃顿饭吧。"
"小case,走吧。"
就这样,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至今都已一年又八个多月了。
回想起这一年八个月的点点滴滴,我惊讶地发现,仲儒陪我的时间居然比影影还多......
不可否认地,仲儒是个值得珍惜的朋友,但是--
茫然中,我不由自主地抚上我的唇,那夜仲儒情不自禁对我表白的一幕清晰在目,仿佛直到现在我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炽烈

的唇热残留在我唇上。
到现在,我仍然难以接受仲儒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我并不是歧视同性恋者,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爱情的方式,也有选择所

爱的权利,只要是真心想爱,都值得祝福--不管是异国之恋,还是同性之爱。
但是,一想到那天,无由地我就是感觉不快。说不出那种微妙的心情,好像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朋友一场,我居然不知道

仲儒他......我无法接受的不是仲儒是同性恋者,而是无法接受他欺骗了我!
没错!我是气他对我的欺骗!我气他明知道我爱的是影影,还像个傻子般对我投注感情;我气他明知道我无法同他一样回

报他的爱,却还要让我知道;我气他......
我更气的是自己居然无法因此而厌恶他!
坦白说,我是很喜欢仲儒这个朋友的,但是......并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这样的爱情是我不曾接触过的,从来没想过我的朋友中会有圈内人,是以我不知道日后该拿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仲儒。想了

大半夜,思绪依旧杂飞,难以成眠。今夜必定又将失眠了,而明天我就要和考上T大的小蔷一起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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