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了侦探，玩起了跟踪的把戏。

这天一大早，方尘彦连人带车躲在林晓家胡同口的大树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晓家的房门。七点多的时候，林晓从家里

出来，放地雷在家门口玩了一会儿，又把它关回去，自己一跳一颠地跑向了公车站。

方尘彦开着摩托跟上去，大老远地看着林晓上了一辆开往城郊的公车，他就一路溜溜地在后边跟着，公车停他也停，公车

走他也走。大概半个钟头的功夫，公车在一个偏远的郊区站点停下，林晓从车上下来，朝一桩独栋小楼走去。

方尘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起这座小楼——整幢楼距离周围的建筑都比较远，虽说是独栋，但土黄色的外墙看上去

很破旧，隐藏在旷野中间，一点都不起眼。又过了一会儿，楼里开始有人进进出出，都不是什么体面人，看着流里流气的

，除了几个面相老成的以外，都是半大的年轻小孩儿。

老这么看着也不是个事儿，方尘彦四处看看，路边的小店有些已经开张了，他随便找了家食杂店的凉棚坐下，买了瓶水，

跟老板聊起来。他问老板知不知道远处那楼是干吗使的，老板说以前是个空楼，大概半年前有人租下来的，具体干什么还

不太清楚，只见经常有人走动。

方尘彦跟老板有一打无一状地聊着，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幢小楼，傍中午的时候，他终于再次看见了林晓——

那孩子双手揣在兜里，从台阶上一步三晃地走下来，走到路边，等了一会儿，等来了一辆出租车，招手叫停，坐了上去…

…

第三十二章：

出租车在环岛拐了个弯，沿着外环路往城北开去，方尘彦跳上他的小摩托，一路风驰电掣，全速追赶。

城市的北侧有一座教堂，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俄式建筑，门前有一片大大的广场。天气暖了，人们都喜欢出来活动，广场上

晒太阳的爷爷奶奶还真不少，刚会走路的小孩子满地乱跑，撵得广场的鸽子一会儿飞一会儿落，呼啦啦的好不热闹。

方尘彦没有被这安静祥和的假象所迷惑，他隐隐预料到林晓干的绝对不会是什么高尚事情，他小心翼翼地跟出租车保持着

安全距离，绕过了教堂，来到一处小胡同口。

林晓在胡同口下了车，往里头走去。方尘彦也把车停下，支好，悄悄跟上去，趴在胡同口往里看。

狭长胡同的中间，有个陌生男人在等，林晓走上去跟那人说话，看样子挺熟的，说了没多久，林晓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递给

那男人，他的胳膊挡住了视线，方尘彦没太看清，还想再仔细看看，那男人已经把东西揣起来了。

方尘彦本来还想继续观察一会儿，没想到林晓很快跟那人就做了个挥手道别的手势，方尘彦吓了一跳，赶紧在林晓转身之

前缩回了脑袋，骑上摩托跑了。

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做侦探，方尘彦心虚又紧张，这一跑就突突突直接跑回了火锅店，再也没敢跟着林晓。虽说任务完成得

不是很好，但是方尘彦一点都不气馁，今天至少把情况打探了个大概，他准备明天继续跟踪，一定要知道这孩子到底在干

什么……

第二天一早，方尘彦又猫在路口，偷偷观察林晓家的房门。没多久，门开了，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啥？！两个人？！！

方尘彦眼睛张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走出来的，的的确确是林晓和另外一个男人。

待看清那男人的真面目，方尘彦更是惊呆了，那人根本不是李大白，而是——

丁，小，康！！

哇靠，方尘彦的心都揪揪起来了，丁小康最近老是找林晓聊天，他心里就不是很舒服，没想到他们，他们竟然……

丁小康跟林晓说了几句话，林晓不停地点头，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丁小康笑眯眯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走了。

这个亲密的举动害得方尘彦心里一阵发酸，一个李大白就够让他难受的了，现在突然又冒出了个丁小康，唉，这世道，真

是……

丁小康前脚走了，林晓后脚也去了公车站，方尘彦没有忘记今天的任务，压下心头的酸涩，强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今天林晓的行程没什么变化，进了那栋小楼就再也没出来，直到下午两点多才现身，依然是打了辆车，往城里去了。

这一次方尘彦学乖了，他准备了一样高科技探测仪——望远镜，他躲在暗处，把望远镜架在眼镜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终

于看清了林晓从兜里掏出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塑胶袋，装了一下子白色粉末。

白色的，粉末儿……

那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

想到那个恐怖的答案，方尘彦一瞬间寒毛倒竖，腿都软了……

林晓顺利地办完了事儿，心情大好，开心地吹了口哨往家走。刚拐进胡同，大老远地，就看见自己家门口靠墙站着一个人

影儿，看样子等了有一阵儿了，他以为是李大白来了，美滋滋地奔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眼睛上还架了两个黑框框—

—

靠，原来是方老板。

林晓犹豫着，放慢了脚步，上次刚跟人家发过脾气，还挺尴尬的，也不知道方老板这是干啥来了。可是人都走到这儿了，

又躲不开，他只好噘着嘴，走上去，“方老板，你找我？”

“对，我找你。”

“啥事儿啊？”林晓双手插兜，左顾右盼，一副心不在焉的混混样儿。

“进去说，要不就去我那儿说，反正不能在马路上说。”方尘彦很严肃。

林晓看着方尘彦，莫名地有点胆秃，他迟疑着，开门，方尘彦在他身后跟了进去，回身“咣当”把门一锁。

地雷看见方老板，倒是很兴奋，跑过来在他脚边绕了几圈，摇着尾巴做亲昵状，林晓把地雷拎起来关进了卧室，省得它捣

乱。

林晓拍了拍手，抖落手上粘的狗毛，转过身来，看着方尘彦，方尘彦抱着双臂，脸色非常不好。

林晓忍不住问他：“方大哥，你别这么看我啊，我我又怎么招你了？”

方尘彦推推眼镜，“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着那帮人到底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没杀人没放火，还能干什么……”听见方尘彦还缠着这个问题不放，林晓有些不爽，敷衍着回答，暗暗翻

了个白眼。

“我今天都看见了，你还去给人送东西，是吧？”

“是啊，我跟你说过啊，我是送货的，这有什么啊……”林晓还在奇怪方尘彦是怎么看见的，整个人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方

尘彦拎起来用力顶在了墙上，双脚几乎离了地——

方尘彦很激动，揪住林晓的衣领，“你送的什么货？是不是毒品？！你好模好样儿的碰那东西干啥？！你自己沾了没有，

快告诉我！！”

林晓都吓傻了，他头一次看见爆发的方老板，那温文尔雅慢条斯理的气质全不见了，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他，一双眼里几乎

喷出火来。

林晓被勒得都快喘不上气了，他掰着方尘彦的手，“什么呀，你说啥呢，什么毒品啊……”

“别想骗我，我都看见了，快说，你到底沾没沾？”方尘彦放开林晓，抓起他的手就撸袖子，要看看他胳膊上有没有针眼

。

“喂，干啥呀，你耍流氓啊……”林晓吓得一边挣扎，一边躲，架不住方尘彦劲儿比他大，袖子很快被撸了起来——光溜

溜的两条小胳膊，好好的，没有针孔。

“你是不是用吸的？！”方尘彦还是不能放心，又揪起林晓的衣领，瞪着他。

林晓的大脑转得再慢，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方尘彦指的是什么了，他觉得这人也太不可理喻了，敢情儿他当自个儿是太平洋

警察啊，这个他也要管？！

林晓气死了，没个把门儿的嘴就开始说胡话了：“是！是毒品又怎么了？！我是用吸的，我天天吸，跟吃饭似的，好玩儿

着呢，你管的着吗？！！”

方尘彦的脑子“嗡”地一声炸了，想也没想，挥手就打了出去。

“啪”的一脆声。

两个人都惊了。

半晌，林晓捂着又热又涨的半边脸，抬起头来，慢慢地，眼圈都红了，颤着声音，“你干什么呀？！你凭什么打我呀？”

方尘彦也很震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失去理智，可是一想到林晓亲口承认他在吸毒，他的一颗心就跟被针扎了一样

疼——好好的娃，一沾上毒品不就全毁了吗？！他越想越控制不了自己，气得手直发抖，他四处看看，抓起立在门边的扫

把，拽得林晓转了个圈，照屁股就开抡，“我就打你了！让你不学好！你干什么不好，非得干这个！！”

“蔼——”林晓一声鬼嚎蹿出去，被方尘彦拎回来，“啪”地又是一笤帚疙瘩——

“啊，疼蔼——”林晓抱着屁股，疼得直抽气，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啪啪啪啪……”方尘彦才不理会林晓的痛叫，打开他的手，又是一顿好抡，他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恨得咬牙切齿，下手这叫一个狠，一点力气都没保留……

林晓都被打懵了，结结实实挨了好多下，才醒过神儿来，“靠，姓方的！你凭什么打我！！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就打我！！

”他左躲右躲，怎么都躲不开落下来笤帚，费了卯大的劲儿，好不容易瞅空挣脱了方尘彦的手，蹿逃到沙发上……

方尘彦大踏步上前，揪住沙发上还在往前爬的林晓，噼噼啪啪地抽下去，“让你不学好！妈生你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自

个儿毁自个儿的吗？！”林晓疼得都快抓狂了，抱着脑袋缩在沙发里，大声嚷嚷，“滚你丫的！！我没爹也没妈，我也用

不着你管，你丫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滚！！滚！！！”

方尘彦被他气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你说什么你？！让你好赖不分，我好好抽你一顿，看你还分不分！！”

“姓方的你疯了啊……你疯了啊你……”林晓被按在沙发缝里，无路可逃，一开始他还气势汹汹地嘴硬，无奈这肉身不是

铁打的，到后来只剩下滚来滚去惨叫的劲儿了，“蔼——啊疼——别打了，啊哈——好疼蔼——来人蔼——救命蔼——”

林晓都叫得那么惨了，方尘彦依旧不停手，手里的笤帚劈头盖脸打下去，抽在林晓的胳膊上，腿上，偶尔打偏了落在头上

、脸上，立刻出现一条红檩子……

林晓被打得实在扛不住，英雄也逞不下去了，终于咧开嘴“哇”地一声哭了，“别打了！！我没吸毒！我瞎说的，我没吸

，我真没吸……”

“啥？！”方尘彦一听，笤帚举得高高的，停在半空。

“我没吸毒，”林晓哭着道，“我骗你的，那不是毒品，真的不是……”

“不是毒品？！”

“是药，刘十八就是个卖药的……”

“他卖什么药？”

“迷魂药。”

方尘彦一时都快被气晕了，不过好在虽然迷魂药也不是好东西，但至少不是毒品，他松口气，后退两步，腿都有些发抖了

……

林晓滑落到了沙发下，靠着沙发，瑟缩着，抱着脑袋，一边哆嗦，一边委屈地呜呜哭了。

半晌，方尘彦扔了笤帚，长叹一口气，在林晓身边蹲下来，抚上他的头，“……”

“你走，别碰我……”林晓抽泣着，躲他。

看见林晓那可怜样子，方尘彦只觉得无比地心疼和难过，他抱住林晓，“……别哭……”

“走开，不要你管！”林晓使劲儿推他。

“对不起，打你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情急，你说你吸毒，我一听真受不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方尘彦不松手，摩挲着林晓的头发。

林晓突然觉得右边耳根后面火辣辣地剧痛，伸手摸摸，一道檩子已经肿起来了，他“嘶”地吸口气，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

来，一推方尘彦，“你少装好人了！！我要去找丁小康验伤！我要告你！”

“……”一听那个名字，方尘彦心里一阵刺痛，他无语地放开了手，后退两步蹲坐在地上，半晌，无奈地抹了一把脸，“

行，走吧，我跟你去，我给你作证。”

林晓听了，很惊诧地抬头，半天，白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也不动地方，噘了嘴，“我不去告你，你以后也别管我了……

”

方尘彦沉默了好久，终究还是叹口气，“傻孩子，我知道你嫌我烦，恨我打你，可我真的是为你好啊，卖迷魂药就合法了

？别人买去了也是害人的，什么叫为虎作伥你懂不懂？你就听我一句吧，别跟他们混了，好好学点正经东西，行不行？”

林晓看着方尘彦，看了好半天，垂下眼睛，小声儿道：“我现在没的选，我只能跟着他们混……

“他们威胁你了是不是？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方尘彦停顿一下，脸色变了变，有点艰难地开口，“你实在

不愿意跟我说，你跟丁小康说也行啊……不管是谁，都会帮你的，你千万别一个人憋着……”

“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别管了行吗？！”林晓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着急了。

“我……”

“哎呀你就别管了，你想逼疯我啊！！有你这样的吗，啥你都掺和，都没整明白咋回事，就打我……”林晓委屈劲儿一上

来，眼泪又不听话地往外涌，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打过他了，冷不丁挨顿抽，还真憋屈，他狠狠地拿袖子抹一下眼泪，瞪着

方尘彦，赶他，“你走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一点都不想！！”

房门在身后“啪”地关上，方尘彦好久没有动，心里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他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来，只觉得浑身

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夕阳在天的尽头就快隐去，方尘彦心里空茫茫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真的要就这么放弃吗，就这么眼

看着林晓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只要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个地方好疼，那疼痛清楚地提醒他——他始终还是放不下，一点

都放不下……

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方尘彦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趔趄着站起来，移动麻木的双脚，向胡同口走去——

这孩子他实在管不了，总会有人能管的吧……

第三十三章：

派出所里，一个警察听说方尘彦要找丁小康，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丁小康不在这儿了，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