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方尘彦又疑又喜。
“嗯。”赵二宝点头。
方尘彦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可真怕赵二宝一激动把林晓给剁了，别说剁了，现在就是林晓伤了根汗毛，恐怕都够他心疼
一阵子的了。
方尘彦离开这一会儿，林晓没事干，他注意到柜台上方挂了个鸟笼，里头一只黑色的鸟活蹦乱跳，偶尔冒出一句“你好，
你好……”
哦，原来店里新添了一只八哥，林晓一看，来兴趣了，他仰头看着那八哥，“别说你好了，真老土，来，我教你——你大
爷……”
八哥哪能这么快就学得会，林晓不厌其烦地教起来，“你大爷……你大爷……唉你真笨，来，看我的口型——你，大，爷
……”
在后厨巡视一圈，方尘彦又回了大厅，看到林晓跟八哥玩得兴致正高，不由一乐，也挺高兴，他斗胆在林晓对面坐下来，
“那个，林晓，我想跟你聊聊天，你看，行不？”
林晓斜眼看他一眼，“聊天？有什么好聊的？”
“你多大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林晓不屑地道。
“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才对吧，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了？”
林晓皱了眉头，“喂，老板，我来这里吃饭是看得起你，你还真拿自个儿当根葱啦？你管我那么多干吗，不该问的就别问
，招小爷烦！！”
“哦，林晓，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你，我没别的意思，我……”
林晓拿筷子头敲了敲桌子，正色道：“老板，小爷用不着别人关心，少在这儿装了，别人的事儿你别老瞎操心，看好你的
店是正事，你的明白？”
方尘彦沉默一会儿，还是开口：“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上学，你这么小小年纪，光阴就这么浪费了，实在可惜，所谓寸金
难买寸光阴，趁着大好年华，你应该好好学点东西才对，就算你实在不喜欢读书，也可以学门手艺，将来找份正经工作也
不成问题，现在社会上有好多技校啊，培训班啊……”
“喂，你说够了没有！！”林晓把筷子一拍，皱着小鼻子怒道，“我发现你这人就爱叨叨，烦死个人，要不是还等着吃你
的火锅，我真他妈的想抽你丫的……”
“……”方尘彦的长篇大论就这么被堵了回去，有点尴尬。
“方老板，我知道你不欢迎我来，想叨叨叨叨把我叨叨走，切，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这店呢，谁家还不卖点红油麻
辣锅，吃起来也过瘾，就你们家起高调，光卖清汤锅，你那清汤锅有什么了不起的，清汤寡水，连点滋味都没有，难吃死
了……”林晓往椅背上一靠，翘了二郎腿，翻了个白眼。
听林晓数落他这“宝贝”清汤锅底，方尘彦的表情有点难看了，刚巧这时赵二宝端了锅底出来，听见林晓在这儿大放厥词
，他“砰”地把锅往桌上的煤气炉上一放，阴阳怪气地道：“难吃你可以不吃，谁也没请你来……”
“哟呵……”，林晓一见赵二宝不似往日那般气势汹汹，他到来精神了，嘻皮笑脸地问赵二宝：“嘿，是你啊，我说武僧
，你今儿不想打小爷啦？你怎么不亮你那面捏的拳头啦？嗯？”
“你……”赵二宝瞪眼睛。
方尘彦在桌子底下踢了赵二宝一脚，赵二宝想起刚才方尘彦求他的时候的那张苦脸，忍住了脾气，他清了清嗓子，看着林
晓，一挑眉毛，“我告诉你，有品位、懂享受的人才吃清汤锅，像你这种白痴无赖，根本体会不到清汤锅修身养性的妙处
，你要喜欢吃麻辣锅就去吃好了，小心阴阳失衡内火旺盛，满脸冒痘痘，哼！！”赵二宝炫耀似的摸摸自己白净的脸蛋，
不给林晓反击的机会，得意地转身走了。
“咦——小白脸，真娘——”林晓做了个要吐的表情。
方尘彦一看，赵二宝还挺给面子，武斗改文斗了，心下甚是感激，他看了看林晓，刚想开口再跟他聊两句，林晓一伸手阻
止他：“喂，行了吧，锅都端上来了，你就别叨叨了，还让不让小爷吃饭了，小爷都饿死了，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
方尘彦被撵回了柜台，菜上齐了，林晓自顾自吃起来，坐没坐相，吃没个吃相，吃爽了还要吧唧吧唧嘴，可这个小邪西施
”看在方尘彦的眼里，非但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可爱至极，甚是招人心疼……
林晓吃着吃着，忽然看见一人打门口过，他眼睛倏地放光，筷子一扔，蹿出去拉住那人，“嗨，虾皮，你干啥去？”
“我没事儿啊，我去打酱油，哎，林晓，我说你小子怎么好几天都没见着影了啊？”虾皮冷不丁看见林晓，有点惊讶。
“哦，我这两天有点事。”林晓顺嘴胡蒙，“对了，你吃饭没呢？”
“没呢，这才几点啊……”
林晓想了想，拉过虾皮，“来，进来，进来，我请你喝酒……”
第十一章：
虾皮被林晓揪着进了火锅店，按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老板，添双碗筷！再添两盘羊肉，两盘肥牛，小爷要请客！”林晓大喊。
方尘彦亲自去后厨传了单子，再回来，猫在柜台里，有意无意地听那俩小孩儿聊天。
“虾皮，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样？”林晓给虾皮到上啤酒。
“嗨，别提了，我们去找过你几次，你都不在家……”虾皮灌了一口，抹抹嘴。
林晓听了，心下偷偷直乐，黑蛋和众混混去找他的时候，他其实在家，就是不出声，不应门——他不想再跟着他们混了，
不然这独立纵队不就白成立了。
“我不是有事儿嘛，对了，你们最近，都有些什么活动啊？”林晓旁敲侧击地打探。
“屁活动，你还不知道呐？黑蛋啊，他卧床不起了……”虾皮放下酒杯。
“卧床？！”
“嗨，可惨了……”虾皮来了兴致，“黑蛋让他爸给揍啦！他爸跑运输回来，不知道听哪个居委会大妈告的状，说他进了
一趟派出所，好家伙，他爸抄板子就把他给削了一顿，屁股都打烂了，这两天正跟家养着呢，都下不了地……”
“啊哈哈……”林晓刚想大笑，想想当着虾皮的面儿，不太好，于是忍住了，咳一声，故作关心地问，“那他没事儿吧？
”
“自己亲老子打的，再狠能有啥事儿，估计养一段就好了，不过，可惜了，他最近不能出来活动了，唉，哥几个这几天没
事儿干，怪没意思的……”虾皮叹口气，有点失落。
林晓心里头可美着呢，黑蛋不能活动了，这群混混一下就尿了，群龙无首，都不知道干点啥，可是他不一样，他可有自己
的行动计划，想到这儿，林晓很是得意，他想了想，忍不住叫虾皮，“嘿，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最近哈，倒是有个计划，
准备就这两天就实施呢……”
“啥计划啊？”虾皮把头伸过去，很感兴趣。
“你说，从前跟着黑蛋，啥也没混出来，我觉着，黑蛋不行，没那领导能力，所以啊，我打算自己动手，干一票大的……
”
“啊？你打算干啥啊？”虾皮惊讶地问。
林晓故作神秘地掏出他那把青龙小匕首，放在桌上，拿手一指：“看见这匕首没有，我打算啊，趁着月黑风高，去抢劫！
！”
“啥，抢劫？！”
“嘘，你小点声，这事儿也能嚷嚷？！”林晓紧张地四处看看，还好还好，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你咋打算的？”虾皮有点兴奋了。
“看看，就这两天，找一天晚上，去东二条胡同一带蹲点，我看过了，那边偏僻，路灯还坏了，是个好地儿，到时候就挑
走夜路的，下夜班的，截住了要钱呗！”
“哦……”虾皮听了，点点头，又犹豫地问，“那，那要是人家不给呢？”
“不给？不给就捅啊，不然拿匕首做什么，捅一刀不给，就捅两刀，捅到给钱为止……”
虾皮没吱声，林晓的凶狠表情让他有点震住了，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渐渐地，换了一副垂涎的笑脸，“那啥，林晓，你看
，这事儿……带我一个行不？”
“……”林晓深沉地看了虾皮一眼，“你也想来？”
“嗯，想啊，”虾皮笑嘻嘻地搓着手，“我觉着还是林晓你厉害，这个计划听着挺靠谱，算我一个吧，咱俩一块儿……”
林晓挠挠脑袋，假装思索了一会儿，“也行，俩人也有个照应，那就说定了，给我点时间，我再琢磨琢磨，考察考察，后
天晚上咱在这儿见，商量好行动的时间和逃跑的路线，吃饱喝足了就去办事，咋样？”
“行，听你的，都听你的，林晓你老厉害了……”虾皮崇拜地看着林晓，一竖大拇指。
“一般一般，也不行，来，喝酒……”林晓嘴上谦虚，心里却冷哼一声，洋洋自得起来，虾皮的马屁拍得让他觉得自己越
来越有黑道大哥的风范了，这件事如果做成了，那他的威信自然就会水涨船高，更上一层楼，他甚至幻想着用不了多久，
黑蛋就会拖着他的伤腚，来管他叫老大了……
俩人推杯换盏，吃得够爽快的，差不多了，林晓喊了一声老板，方尘彦从柜台里站起来，林晓看着他，“老板……”
不等林晓说话，方尘彦就微笑着点头，“老规矩，记账，记账……”说着，一举手里巴掌大的黑皮小本本。
林晓一看，冷笑了一声，切，还记账，这老板不是天真地以为小爷有一天会还他的饭钱吧，这个大傻帽可真够幼稚的，想
记就让他记好了，反正他别想从小爷爷这儿拿到一分钱，哼！不过方尘彦这么配合，让林晓觉得倍儿有面子，特别是还有
虾皮在场，更让他飘飘然起来。
俩孩子走了，方老板不但没有松口气，心情却反而更紧张——那俩人刚才对话的内容他一字不漏，听了个清清楚楚，从林
晓嘴里说出“抢劫”两个字的时候，吓得他心里扑通扑通直打鼓，后来他竟然还说不给就捅人，更是把方老板吓出了一身
冷汗，乖乖，这叫啥事儿啊，这混账孩子，怎么就不学好，净整些歪门邪道呢……
方尘彦叫小伙计收拾了桌子，自己来到后院，看见赵二宝正坐在一截圆木上发愣。
“嘿，二宝，你想啥呢……”方尘彦把赵二宝泡菊花茶的大杯子递给他。
赵二宝接过来，没喝，还是发愣。
“怎么了，有心事？”方尘彦问。
“哥，那臭小子说的，你都听见了……”
“他，他说啥了？”方尘彦还以为林晓要抢劫的事儿给赵二宝听见了，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他说咱这清汤锅，太难吃了……”赵二宝垂下眼睛。
“嗨，他一个小孩儿，口无遮拦，别往心里去。”方尘彦劝他。
“我不是说这个，我倒觉得，他说得挺对的……”赵二宝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方尘彦，噘了嘴：“哥，我们这清汤锅，到
底要卖到什么时候啊……”
“别急，再等等，再等等就有着落了，别急，蔼——”方尘彦宽慰他，“再说，清汤锅不是也挺好的嘛，咱这着清热去火
的噱头，还是挺成功的，你看咱店里的客流量，虽说不算太大，可是也还凑合了……”
“哥，做生意哪能这么想啊，客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赵二宝突然住了嘴，想了想，又笑了，“不过，嗨，哥，别听
我瞎说，还是听你的，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你……”
赵二宝一笑起来，明媚得像朵花似的，方尘彦看着他这个漂亮表弟，挑挑眉毛，也笑笑，由衷地道：“二宝，哥得谢谢你
，开店这段日子，你帮了哥不少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把你累得够呛……”
“哪里话，你是我哥啊，我帮你，那不是应该的嘛。”赵二宝一笑。
方尘彦想了一会儿，有点犹豫地开口：“二宝，你……你能不能再帮哥一个忙？”
“当然没问题，你说吧哥。”赵二宝看着他。
“那个，后天，你帮我做件事吧。”
“什么事？”
方尘彦贴在在赵二宝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啥玩意儿？他要……”赵二宝惊得差点跳起来。
方尘彦赶紧一拉赵二宝，“嘘……”
赵二宝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尘彦，“哥，这事儿你也要管，你报警啊，报警不就完了嘛！”
“报警他不就进去了吗？！”方尘彦急道。
“他这种人就该进去，在外边就是个祸害，留着他干吗呀？”赵二宝忿忿地道。
“二宝……”方尘彦拽着赵二宝的袖子，看着他。
看着方尘彦那张写满担忧和无奈的脸，赵二宝就知道，他又被他哥打败了，他泄了气：“好吧哥，我知道，那小子有事儿
，你也好过不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答应你这一回，不过，就这一回哦……”
“……”方尘彦这才舒了一口气，“二宝，哥谢谢你了……”
赵二宝没说话，突然，哥俩儿同时瞪大眼睛，一伸手指头，一起冲出口：“擦脸油！！”
“嘿，哥，这就对了嘛，别再忘了哦。”赵二宝开心了，“咣”地给了方尘彦肩膀一拳。
“唉哟，唉哟唉哟……”方尘彦抱着肩膀惨叫起来。
赵二宝哈哈大笑，“我可没有用力呀，是你太弱了……”
“唉哟，臭小子，你可要了你哥的老命了……”方尘彦呲牙咧嘴，一脸苦相。
“老命？！哈哈……”赵二宝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笑道：“哥，我告诉你件事儿，你别难过哈——你二十三，我二十一，
你比我大两岁对吧？可是上次那个卖煤的刘大爷，有一回他悄悄问我，问那个戴眼镜的，是不是我大叔，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