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老大爷的口气缓和了一点。
“我我们,跳栅栏进来的。”
“我说呢,走吧,跟着我,这边走——”老大爷带路,把他们领到了正门口。
打开大门,老大爷放他们出去,还特意嘱咐:“下回别赶半夜来,这地方要是有点动静,我也害怕……”
“哎,大爷,先别关门,我跟您说个事儿……”方尘彦突然想起了什么。
“啥事?说。”
“大爷,我弟弟年纪小,保不齐这事儿还有第二次,我也看不住他,要不您看这样行吗,下回他要是又醉在这儿了,您给
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他……”
“……”老大爷一瞪眼睛,刚想说什么,突然僵住,又把话咽回去了,渐渐地,他换了笑脸:“呵呵,我看出来了,你这
弟弟啊,是真不让你省心,行啊,我就当做好事儿了,下回我要是在墓园子里捡着他,我就通知你,来,把你电话给我,
我记上——”
方尘彦走了以后,门卫大爷把方尘彦塞到他手里那两张票子举起来,对着灯光一个劲儿地看……
回去的路上,方尘彦本想打个车,可是太晚了,路上几乎没有车了,再说这荒郊野外的,一般的车也都不愿意停。没办法
,方尘彦只好当了一回老黄牛,背着林晓,一路走回了城里。
到了林晓的家,方尘彦从林晓口袋里翻出钥匙,打开门进去,按开了灯。
“汪汪……”一只小狗跳出来,摆出戒备的架势,对着方尘彦怒吼。
方尘彦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林晓上次在垃圾堆捡的那条小八哥犬吗,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呵,虎头虎脑,蛮有意思
的。
没时间理会这小家伙,方尘彦得先把背上的那个肉坨先放下来——背了他那么久,腰都快断掉了,他找到床,把林晓扔在
上面,才总算松了口气,这臭小子,还真够沉的。
林晓在床上颠了两下,哼唧一声,又不动了。
方尘彦喘了口气,摸到卫生间,洗了毛巾,再回来,在床边蹲下,林晓的脸刚好对着他,灯光下,那孩子浓密的睫毛又黑
又长,末端俏皮地上翘;因为喝了酒,又被冷风吹的缘故,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还残留着几道黑乎乎的泪痕;他嘟着嘴,
两片粉嫩的红唇水汪汪,闪着撩人心魄的光亮……
方尘彦的魂儿啊,又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唇,已经越来越近地靠近了林晓,眼看就要点在那
双嘴唇上了,他呆愣半晌,做了一个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深呼吸,闭上眼睛,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下去……
那是怎样一种神奇的触感,无法形容,无法比拟,温润,软嫩,幼滑,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突然,一股诡异的电
流袭来,方尘彦忽觉不妙,马上离开林晓的唇,只觉得脸红心跳,额头脊背冒出热汗来,令他一时不知所措,惶恐万分—
—不行不行,不能再这样了,再下去没准干出什么对不起林晓的出格事情来,有些事只是想想,那就还是正人君子,可是
要真的做出来,那可就是流氓了,趁人之危,还是使不得,使不得……
镇定了好半天,方尘彦总算平复下来,他拿过毛巾,细心地给林晓擦脸,把那张小花脸抹干净,擦完了脸,他又拿起林晓
的手擦着,刚才在外面太久,林晓的手冻得有些发凉,方尘彦放下毛巾,把那双小手握在手里暖着,林晓的手指很漂亮,
修长白皙,方尘彦仔细端详着那些手指,怎么也想不通,这么美的一双手,为什么不想着干点别的,光想着去握刀枪棍棒
呢,暴殄天物,大概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渐渐地,林晓打起了呼噜,睡得沉了,方尘彦摸摸林晓的额头,还好,不发烧,他放下心来,准备离开了。站起身,他打
量一下这间屋子,还行,挺干净,就是东西摆得乱七八糟,也难怪,一个半大男孩儿,独自过日子,弄成这样已经很不错
了。方尘彦注意到桌上摆了个相框,他走过去,照片是父子俩的合影,貌似林晓在过生日,爷俩笑得蛮开心,只是男人的
面容有些苍白,像是在病中,方尘彦鬼使神差地把相框翻过来,果然,背面还有一张女人的照片,那应该就是林晓的妈妈
了,方尘彦不由惊叹,只觉得那女人美得不可方物——难怪林晓也会那么漂亮,他的一张俏脸,跟他妈妈,长得真是太像
了……
方尘彦走的时候,特意去跟地雷打了个招呼,地雷见方尘彦对他“爹”没什么恶意,早就不得瑟了,乖乖地趴着,偶尔拿
小尾巴敲打一下地面,方尘彦拍拍它的头,地雷和这位火锅店老板还挺投缘,不咬他,也不吼他,还摇了摇尾巴表示再见
。
等方尘彦回到店里,已经打烊了,其他人都下了班,只剩赵二宝一个人守着。
一见方尘彦,赵二宝跳起来,炸了毛,“哥,你去哪儿了?突然就消失了,哪儿都找不着人,打电话你也不接,我还以为
你被人给拐走了……”
方尘彦这才想起来,跟踪林晓的时候,他把手机静音了,而且精神那么紧张,也没感觉到震动,怪不得赵二宝一直找不到
他。
“嗨,这是哪里话,会有人这么蠢吗,拐也得拐个妇女儿童,拐我这样儿的,谁买啊,亏死了。”方尘彦安抚赵二宝,把
刚刚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赵二宝听完,觉得很不可思议,半天,问了一句:“哥,你不是最怕鬼吗?坟地你也敢去
了?!”
“哎哟你还不知道你哥,听见个鬼字都能吓得要死,可是实在放心不下他,乍着胆子硬撑呗,唉,说来也怪,那会儿不怎
么怕,现在一想起来,倒觉得两腿直哆嗦,一个劲儿地想上厕所了……”方尘彦不好意思地笑。
“嘿嘿,哥,你可是被那个小崽子迷了心窍了,你这辈子,看来注定要栽在他手里喽……”赵二宝抖了抖手里的餐巾布,
当水袖扮了个唱戏的架势,吊着嗓子,“唉,人呐,人呐,这次第,怎一个情字了得……”
“赵二宝!你不困啊,回家睡觉去!”方尘彦佯怒,敲了赵二宝的脑门。
那一晚,方尘彦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很久之后,他摸摸自己的唇,抿一抿,哪一点淡淡的清香和甜味,仿佛还留
在嘴角,害他心旌摇曳,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十五章:
“小海哥,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了吧……”
林晓眯缝着眼,流着哈喇子,傻乎乎地笑出了声儿——他梦见他去找小海哥玩,小海哥说去划船,于是乎他们就在湖面泛
舟,好像风浪还挺大,那船老晃来晃去的,不消停,他和小海哥坐在船上促膝谈心,谈着谈着就困了,于是就卧倒睡着了
,睡中,小海哥轻轻地凑上来,吻了他的嘴唇……
哎呀,好害羞呀,他就觉得他和小海哥之间有点暧昧,一直没有点破罢了,原来小海哥,是真的喜欢自己,不然,不然他
为什么要吻自己呢……美梦啊美梦,真是美呀,林晓抿着嘴唇,意犹未尽地睁开眼——地雷枕在他肩膀上,跟他脑袋对着
脑袋,呼噜打得比他还响,睡得正香。
靠!林晓跳起来,抹抹自个儿的嘴,揪起地雷——
“狗儿子,不是你干的吧?!”
地雷被吵醒,迷迷瞪瞪地看着林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无辜。
林晓“呃”地一声跳起来就往卫生间冲,扶着马桶这个吐,昨天喝了太多酒,胃里好难受,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
,他拧开水龙头,撩水洗脸,拿了香皂打出泡沫,使劲地搓……
洗完脸,林晓走到房间,跌回到床上。宿醉醒来,头有些痛,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仔细回想昨夜的那个吻,梦中的
那双唇,温暖而干燥,一吻落下,那样软,那样暖,那样舒服,怎么想也不太像是地雷——那小家伙只会拿舌头呱唧呱唧
乱舔,舔得到处都湿乎乎的……
嗯,确定了,应该不是地雷,林晓放下心来,可是随即,他的心又“忽悠”一下高高地悬了起来,他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
对劲了——他记得昨晚他去了墓地,醒来怎么会在自己家的床上?!他是凭空飞回来的,还是梦游回来的?!
林晓认真地回想,可是不管怎么努力,愣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有点懵了,昨天晚上他到底有没有去找小海哥,难不成
记忆中的那些片段,是幻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擀面杖事件就够让他困扰的了,难道在自己身上这么快又上演了一回灵异事件?!林晓走过去,认
真观察了一下门锁,门没有撬过的痕迹,也没有从面外锁起来,这就足以证明——昨天晚上,一定有人用钥匙进来过,也
就是说,很可能有人把他送回了家,用了他的钥匙开了门,进了他的屋子——
天呐,那那那,那会是谁呢?!
猜了半天也猜不出来,林晓害怕了,他猛地跳起来冲出门去——他一定要去把事情查个清楚!
林晓飞也似地跑到火锅店,人家还没开门,他就“咣咣咣”砸门。
赵二宝开了门,林晓推开他冲进去,直扑到方尘彦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方老板,我问你件事,昨晚我走了以后,有
没有人跟着我?!”
方尘彦一愣,马上摇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方尘彦很肯定。
“没骗我?”
“没骗你。”方尘彦很坚定。
“撒谎是小狗?”
“撒谎是小狗。”方尘彦很镇定。
林晓呆了半晌,然后,蔫了,话也不说,掉头就走。
“哎——林晓——”方尘彦追出来。
“干啥?!”林晓站住。
“那个,你没事吧……你昨晚好像喝了太多,以后千万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又伤肝又伤肾,还容易引起胃出血,搞不好还
会神经紊乱,你这么小年纪……”方尘彦忍不住想要唠叨几句。
林晓没好气地打断他:“喂,小爷能有什么事?你就那么希望小爷有事?!不就欠你几顿饭钱吗,至于吗?!什么紊乱不
紊乱的,闭上你的乌鸦嘴,叨叨叨叨,烦死人了……”丢下一句埋怨,他径自走了。
“喂,你怎么说话呐!!”赵二宝怒了,飞身就要追上去,方尘彦一把拉住他,轻声道:“算了……”
赵二宝看着林晓的背影,忿忿不平地道:“哥,这小子真不知好歹,你昨晚就该把他扔在荒郊野岭喂狼,谁让他大半夜的
自己跑了去,你看你帮他,他反而恩将仇报!”
“不怪他,他又不知道……”方尘彦嘴上这样说,表情却有些失落。
“哥,这我就不懂了,”赵二宝万分不解地看着方尘彦:“你怕啥呢,喜欢他就跟他说嘛,你要不好意思,我替你去说好
了——”他哥没勇气,他可有,就他那鲁莽脾气,要替他哥把那张窗户纸给捅了还不容易。
方尘彦连忙摆手,慌了神,“二宝你别胡闹啊,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你说了他就一定会知道,我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他啊……”
“不想让他知道?为啥?哥你到底怕啥啊?”赵二宝不肯放过他。
“我怕……”方尘彦的话一下子憋没了,思索了半晌,嘴角渐渐露出一丝苦笑——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不自信过,没被林晓
把魂儿勾走之前,他没觉得这世间有什么可怕的,可是遇见了林晓以后,乾坤都被那小子整个儿颠倒了,只有他知道自己
在害怕什么——他害怕林晓讨厌他,害怕林晓知道了自己对他有非分之想,会冷笑,嘲讽,嗤之以鼻,从那以后,再也不
屑于来他这火锅店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可不要他知道,宁可维持现状,至少,至少他还可以经常见到他,不是吗…
…
林晓被这次的“灵异事件”害得提心吊胆,整整过了一个星期,才从阴影中勉勉强强走了出来,准备加油鼓劲,继续完成
他未竟的伟大“事业”。
要说这人倒霉起来是真倒霉,越是不想看见谁,谁就越是非得在他跟前儿晃荡——这天出门,林晓与一伙人在巷尾不期而
遇。
林晓一看见来人,先是愣一下,然后赶紧推起笑脸:“嘿嘿,黑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黑蛋神气活现,他吐掉含在嘴里的枣核,抱起双臂,别有意味地看着林晓,“听说我卧床这一
段,你打算单干了?”
“这……”林晓偷看一眼黑蛋身后的虾皮,虾皮转开头,假装没看见。
林晓嘿嘿笑着,拍马屁道:“大哥,没有的事儿,我那不是闲得慌吗,我早就盼着大哥您早日伤愈,早点领着我们打江山
呢……”
“我还听说,你还打劫去了?”
“黑哥您别听有些人瞎说,我,我那是闹着玩的……”林晓嘻皮笑脸地解释。
“嗯,这我倒相信,据说你拿了擀面杖当武器,哼哼,挺有创意啊,哈哈哈……”黑蛋大笑,剩下那三个混混也跟着嘿嘿
直乐。
林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讪讪地赔笑:“所以说嘛,我那是胡闹,胡闹……”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把虾皮踩在脚底下
狠狠地碾死了一百遍……
“哼,这还差不多……”黑蛋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跟你说,鉴于你最近思想有问题,还发表反动言论,组织上决定要
考察你——”
“考察我?怎么考察?”林晓一头雾水。
“猴子你认识不?”
“猴子?你是说痞子侯?脸上有刀疤的那个?我知道啊,那可是刘十八手下的红人啊,他咋了?”林晓惊诧地问。
“上头放出风来,这几天咱们这片跟西城的太子帮有一场恶战,猴哥正在敛人呢,我决定这一仗场,咱几个得参加,到时
候,你可得好好表现,听到没有?”黑蛋的表情很严肃。
“打架?!群殴?!”林晓一听,兴奋得眼睛直冒星星——哇靠,太棒了!终于等来了一个大好机会——这可是刘十八的
手下在进行大召集,如果能在这嘲战役”中能出点风头,得到猴子的赏识,那可就离加入刘十八的团伙不远了……
“黑哥,还是你牛!”林晓兴奋地一竖大拇指,“这可是一票大的,咱得干,一定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