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显示一组没见过的陌生号码..谁啊?
「喂,编辑部杨嘉何,请问哪里找?」按下通话键,我礼貌的说。
「小羊,是我。」电话那头传来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阿展?你怎么用这号码?」太过分了吧,换号码也不通知我。
「呃,我手机没电,这支是小陆的手机..你们在哪里?」
「什么?」
「我在同人展会场,我们公司的摊位在哪里?」阿展把问题说得清楚些。
「你在会场?你不是从来不参加这类活动的吗?我们在商业摊区呀,场刊上应该有图..」
「嗯,等等喔..小陆,你帮我找一下..」他在电话那头跟小陆说了些什么。
「还是我过去找你们,你们在哪?」阿展没有参加过这类的展览,可能看不懂场刊上的地图。
「不用了,我找到了..好,我们等下就过去。」阿展说完,便挂了电话。
什么跟什么啊..
等了一会他们还没出现,担心之下正打算跑出去找人,就看到子夜她们领着我们家冷鱼大人出现。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子夜嚷着,对我猛挥手。
抱抱大魔王驾到!
「小─绵─羊─」
不意外的我又被抱住了。
「小绵羊,原来你有来啊!」子夜讶异的说。
「我才讶异妳大老远跑来勒。」我笑道。
「我来摆摊..嘘,别跟我家老大说喔。」子夜朝我挤眉弄眼,「对哩,你看我带谁来啦!」她指着杵在一旁的阿展跟小陆
。
早看到了..
小陆跟阿展靠得很近,可能因为大庭广众,他们没有手勾着手,但还是可以从两人相处的气氛嗅出一点微妙的暧昧气味..
好啦,我承认这是我故意强调。
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四周,走过摊位的COSER 让小陆惊呼连连,看来他从没看过或听过这类的活动。连新闻都会报导了─
无论信息正确与否─我还以为一般大众应该多少听说过。
小陆穿的很休闲,就是一般大学生的轻松打扮,反倒是阿展,像刻意打理过似的。暗红衬衫、项链、皮带跟刷白牛仔裤,
头发抓出帅气的刘海,好看到一种境界!怎样,他要去吃喜酒吗?
「阿展,小陆,你们怎么来了?」发觉自己好像也杵住了,我连忙开口打招呼。
阿展说:「哨子邀我来的,他说邵钦、邵吟计划COS《战尸》中的主角,要我一定得来看看..听说你被抓差?」
「嗯啊。」我耸肩。鱼阿展你好样的!平常邀你你都不来,哨子一喊你就答应了,真够乖啊!
「..子夜。」子夜的朋友拉拉她衣角,一脸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样子。
「怎么了吗?」我问。这几个小姑娘,从刚刚开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我家冷鱼大大,怕大美人被狼女们抓去卖,
我出声捍卫所有权─我是指稿子的。
子夜看看她朋友又看看阿展,抓抓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冷鱼大,那个..你上次说的签名还算数吗?」
靠!原来子夜这小鬼还懂得害羞啊。
「嗯,我说话算话。」阿展应道。
「谢谢大大!我朋友的也可以顺便吗?」子夜期待的问。
原来她们打的是这主意,好吧那现在没我说话的分了。
「就一起吧。」他不冷不热的说。
小姑娘们立刻拿出藏在身后的书,其中还有人立刻冲进摊位里买。
冷鱼大人接过子夜颤抖小手递上来的书,状似正要问「有笔吗」,旁边就有人送上闪亮亮的金色奇异笔一枝,全新的、标
签还在,看来就是特地为这一刻而准备的。
随便找了面墙靠着,冷鱼大人翻开自己的书就要开始签名。
「等一下!」我出声阻止,身为经纪人..不,是身为责任编辑,我有义务要保护底下作者们的人身安全。要是让他在这签
起来了,包准很快就会演变成一场小型签名会,活动主办单位会以妨碍交通的罪名把我们轰出去。
「不要在这里签啦,你想被记者采访吗?」我拉着我们家的作者大人到摊位角落,掀开遮掩的挂报,书柜跟墙壁之间有个
堆放杂物的小空间。
我拖出里面堆放的折迭手推车跟空纸箱,「进去里面躲好。」
「神经..」尊贵的作者大人一脸不悦的瞪着我,老大不愿意的挤进狭小空间中,小姑娘们边偷笑边乖乖在外面排好。
主角那么快就退场,如果这是小说,读者们可能会摔书吧。
「请好好保护他,拜托妳们了!」我万分凝重的嘱咐道。
「交给我们吧!」小姑娘们谨慎地点点头,草木皆兵的瞪着往来的客人,龇牙咧嘴地像是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扑上去咬人
。
小奴隶我走到摊位入口巡视,企图消灭掉任何「冷鱼大作家在这里帮人签名」的迹象,必要时也可以杀人灭口!
骚动中小陆被丢在外头,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发现了我,一脸困惑的走到我旁边。「阿展哥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
「哈哈。」我笑了笑,「简单来说就是有人要找他签名啦。」
「那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
「因为,被发现他是冷鱼的话,会场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会挤过来要签名吧。」摊子上冷鱼的书可能会被立刻扫光,子安
妹妹会结帐结到笑中带泪。
「一半以上的人?真是夸张..」小陆耸耸肩,以为我在开玩笑。
「没有超过一半才叫夸张。你不知道阿展很..呃,他的书很好看吗?」
本来想说很有名,但这说法感觉好像自己是跟女主角说「你不知道男主角家里很有钱吗?」的坏心情敌,想让女主角自惭
形秽、知难而退。
这种情节我看过N遍,这次就省了!
小陆可爱的笑着,「我没什么感觉耶。」
「..你没看过阿展的书?」不可能吧,如果是喜欢的人,关于他的事应该会好奇才对?
「我不喜欢看书,那东西好无聊。」小陆微噘着嘴埋怨。
无聊、啊..
「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穿得奇奇怪怪的,也不明白签个名,为什么那些女生要那么兴奋..」小陆似乎无法接受这些。
我能说什么呢?不为「冷鱼」的耀眼光芒而接近,这或许就是阿展欣赏小陆的地方,但我不能接受..不是要盲目的崇拜大
手,单纯看他的创作难道不行?
如同这些人,这些COSER,或许有部分的被外物污染变质了,但我相信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对动漫画作品的热爱。
很难理解吗?不能认可吗?
在自己所认知的世界外本来就有还未认知的事物,但或许那是别人的「日常」。
「这样啊..那很抱歉,这些正是我的世界─也应该会是阿展的世界。」
看见小陆露出奇异的表情,我发觉自己似乎说了不应该的话。
第九章
爱情开口说人参啊,是很苦的,偏偏人们说它愈苦愈补。有人花个各把万包牌买彩券,却一个数字也没中;有人只是等公
交车无聊随手买一张就中头奖,新闻抢着报导。
这就是人参。付出跟收获不成正比,不劳而获绝对有,事倍功半也大有人在,遇到这种事我只能感叹上辈子没烧好香,然
后日子再苦还是要过。
这人参已经不是屁了,而是要晋级犬科动物的屁阶段。人到底为什么努力、为什么奋斗?在答案出来前还是得一直努力一
直奋斗,因为停下来喘息只空有寂寥。
我不要阿展爱我,也不要他知道我爱他,那我这十三年来到底在做什么?我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迷惑。
我为了他《诗经》《楚辞》《古文观止》《四库全书》都找来看过,哨子也就算了,为什么一蹴站到他身边的人是小陆?
他对「山无陵、天地合」的印象可能来自连续剧而不是「上邪」。
真他妈的不公平、没道理,这剧本是谁写的啊,该死的混蛋!
..我想我会是一碗臭掉的酸菜羊肉锅。
唉,老那么DOWN,别人不烦我自己都烦了。
认真的人。
认真的好可爱。
他好可爱。
..好可爱。
我喜欢他。
我爱他..
我爱你。
我、爱、你!
《冷鱼短文选Ⅶ─一到五四七五》
爱慕思念说不出口的人不止一只羊还有一条鱼,这个故事像个死结谁也解不开。阿展怎么可能喜欢小陆,他只是把小陆当
成情感的寄托。
可怜的哨子、可怜的小陆、可怜的阿展..
「小、小羊?你还好吧。」
耳边响起干爷的声音,我转头看去。
「我..我好得很。」但不知怎么的视线一片模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说话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干爷像被咬到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撞倒自己的书柜。「佳、佳欣!」
被他这么一嚷,佳欣跟鲨鲨都从计算机后探出头来,原本一脸不耐的佳欣老大看到我后,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我座位旁,
而小兔子鲨鲨则是傻住了。
「别光看,叫小莫过来。」大魔王对干爷说。
「喔..喔!好。」干爷立刻跑了出去。
怎么,我是长角了吗?他们干么那么紧张。
「羊老大..」小兔子咬着下唇,怯懦懦的。
「没事,回去工作。」佳欣板起脸孔,赶走好奇想来看热闹的好同事们。「小羊,唉,你啊..」
我不解的看着佳欣心疼的表情,抬起头,水珠一滴滴的落到我的手背上..天花板漏水了吗?
「─学长?」困惑间看到模糊不清的小莫朝我跑来,佳欣让开而他一把抱住我,把我的脸摁入他的胸膛。「没事了,没事
的..」他拍着我的背安抚着。
「你们干么..我没怎样啊!」说句话好辛苦,才开口我就喘个不停,都是小莫抱住我让我不能呼吸。
佳欣推开一间会议室的门,把我跟小莫拉了进去,「你看好他,我有事要找些人讨论。」说着,佳欣关上会议室的门,把
我跟小莫隔绝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学长..」
小莫刚开口,我突然哭了出来..眼泪早已经流了好久,只是我一直没发觉。
「..小莫..哇啊啊啊!」我乱没形象的鼻涕眼泪直流,我讨厌悲剧,难道这个故事中没有谁能得到幸福?小说里我可以要
求作者改稿,但现实我该向谁请求修改?
我真的,好爱他..
「..学长。」小莫的神色哀戚,反复读着这两个字,好像不会说别句话了。
从知道阿展喜欢哨子那刻开始,我慢慢被逼向了悬崖,我闭着眼不看底下的无底深渊,但摔下来还是会感觉到剧痛。
我可以再更努力的给他幸福,我一直、一直,这么努力..为什么他看不到?
鱼阿展瞎了眼,老天也瞎了眼,他妈的这故事烂透了!
「学长..你、你可以不喜欢展翟吗?你可不可以喜欢我,我、我一直很喜欢你。」
哭声停止,鼻涕眼泪挂在脸上,我愣愣的看着小莫,以为自己听到他说喜欢我。「什么?」
小莫深吸口气,好像提起了足以跳下大峡谷的勇气。「学长,我喜欢你..我爱你!从大学时期我便一直爱恋着你。」
我眨眼、再眨眼,子夜说的小刷子般的眼睫毛发挥了作用,积在眼角的眼泪被我刷开,我终于看清小莫的脸,帅气认真贴
心可爱的好召唤兽好学弟,竟用如此深情温柔的眼光看着我。
「我、我从来..我一直不知道。」内疚、喜悦、羞怯、困扰等情绪一古脑涌来,嘎唧嘎唧─大脑濒临当机。
「我为你放弃了研究所。」小莫说。
我为阿展放弃辛苦考上的研究所。
「我为你进入这间公司工作。」小莫又说。
我为阿展在这里当编辑把命拼。
「我为你努力工作,努力的,希望你开心。」
我为阿展努力工作,勾满的检定表躺在抽屉深处。
「我从来,不奢望你也会喜欢我。」
我也从来不奢望,阿展会回头看我..
「..小莫,学长我以身相许吧。」不是开玩笑,我真的能感同身受,要我现在娶小莫我也愿意。「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
回答你才好。」
太好了,这个死结又加了个小莫凑热闹,够人打麻将了还多个计分的。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小莫瞬间红了耳根,放开我跳到办公室的最角落。
真没礼貌,要夺门而出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我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他懊恼的直挠头。「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没有..」
唉,我的乖孩子。「对不..」
「─不要道歉,」小莫激动地打断我的话,「拜托你,学长,不要跟我道歉,我并不后悔,此刻后,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
..」
我可怜的召唤兽看起来快哭了。
像以前一样亲自来要文案问书单,因为一顿晚餐之约雀跃整天,笑着说谢谢我的爱,将那个随身碟小心保护好,只要呼唤
一声便火里来水里去绝不抱怨。
像以前一样,默默爱恋着,一句心声也不敢多说,却为了停住我的眼泪而把自己的心剖开。
「如果..我找到这本书的作者,我会要求他多写一个杨嘉何给你..你有什么地方要修改的吗?」
小莫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无奈,「请COPY 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就好。」
但事实是编辑部里只有一头笨羊,他满脑子满颗心都是那只冷冷的鱼。
「学长,我只问一次,拜托让我问吧..」虽然是要求,但小莫的眼中却只有绝望。「你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小莫,我贴心可爱的学弟..我在心里叹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你交往、可以飞到美国跟你结婚,办得到的话帮你生
孩子也没问题,可是─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对不起,小莫,真的对不起。
我只爱那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回头不会后悔,看准目标冲得头破血流。
他缩在墙角,好像想把高%的身子,藏进两面墙交筑的阴影之中。「学长,这样就够了,谢谢..这样就够了。」脸埋入双
手,声音闷闷的。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唉,怎么换我来安慰你了呢?」什么世道啊!当编辑的难道连掉眼泪的时间都没有吗?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小莫失笑。
会笑就好,我的乖乖学弟还是笑起来正点。
「叩叩!」敲门声响起。
「小羊,你好多了吗?」佳欣老大在门外问道。
「嗯,可以了..」我看了看小莫,开门走出去,「不好意思,老大,让妳担心。」
「说这什么话。」佳欣大魔王摇摇头笑了笑─太恐怖了,大魔王在笑!
「来,我跟你讨论一件事。」她把小莫赶出来,占据了刚刚那间会议室。
因为临时送来的工作,我在等阿展时拿出了「钢铁小银」并肩作战。计算机刚开机没多久,都还没有热,我们的大美人便
翩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
用「大美人」这词形容绝不夸张,阿展最近不知道开了什么花,穿得有够正点,今天头毛又特地抓过,难道他不怕被人误
会要去赶通告吗?
「你找我有事?」阿展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问道。
我分神看了一眼,小陆不在,他弄得这么漂亮给谁看啊?羊咩咩我吃味了!
「等等喔!」我低头埋入工作中,几分钟前,我才发现下个月的出书名单,有几本书的书名我笔误写错了..可恶!我怎么
会犯这种错误。
最近的状况真的不好,也难怪佳欣会派我出差兼散心了。
「嗯。」
似是觉得不耐烦,阿展坐了一会,又站起来。「你、你倒是说点话啊..」
「啊?」我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小羊,你想跟我说什么?」
「不好意思..特地把你叫来,等等,我马上好了。」虽对阿展很过意不去,但发行部小婷可是不下班的在等我的资料,我
只能尽快把它弄好。
「唉,没关系,我等你。」阿展气闷的坐回椅子,「..反正已经等的够久了。」
「对不起啦。」我再次道歉。
沉默了一会,阿展问道:「我去买点吃的,你需要什么吗?」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