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皱眉:“这不太好吧?太过怠慢了!”柳幕枫回道:“无妨,槿弟不是外人,无需太过客套!”柳夫人凝目不
语,望着丈夫。
柳言初看看白槿,又望望儿子,淡淡道:“你们感情倒好!”,他是过来之人,见儿子神情话语,无不透露对白槿极为珍
视着意之态,眼中不觉流露出几分了然,柳慕枫察颜观色,心知父亲已看出端倪,心想:“这一关总归要过!”也不想隐
瞒,只是微微一笑权作默认,叹道:“却是稚子情怀!”柳言初一晒:“总归会懂!”慕枫叹息:“我只愿长伴左右了!
”说完目光定定地望着父亲,微露祈盼之意,柳言初微一沉吟,对柳夫人道:“让他与枫儿同住无妨!”柳慕枫顿时大喜
,知父亲已明其意却未曾反对。他一时竟有些恍惚,原以为与白槿之事少不得要多废口舌,孰料甫一出口便已得父亲首肯
,不禁望向白槿,心下雀跃。
白槿原也不愿与柳慕枫分开,听得柳夫人之言,心下忐忑,这时,见柳言初同意他们住在一处,对他顿生好感,他率直纯
真,立下便心甘情愿、恭恭敬敬地向柳言初请安问好。柳言初淡淡一笑,让他们回房休息。
第八章.
柳慕枫的住所处于柳宅的东北角,柳言初爱细竹,常谓竹虽细弱却又直挺而上,幼嫩却又节节攀高,四君子独竹唯大也!
因着这喜好,家中处处竹影婆娑,青盈翠绿,叶香融融。
柳慕枫偕同白槿在下人的牵引下穿过回廊,来到房中,推门而入,举目四望,不由一怔:十年未归,原以为自己房屋空置
十年,家中必有其他安置,今见房中摆设竟与十年前一般无二。书几、窗架一尘不染。他慢慢走至书案前,更是鼻中一酸
,十年前闲来无事赏玩的一本《史记》仍然摊放在桌上,竟似从未动过。想来父母十年来思念自己,这屋中种种竟不令更
改,念及亲恩,一时竟是难以自制,一滴泪珠悄然而落,心下自责甚深。
白槿见他伤神,慢慢从身后反抱住他,柔软清香的身体贴在柳慕枫挺直的脊背上,他不知如何宽慰,只反复念着:“大哥
不要伤心了!大哥不要伤心了!”柳慕枫被他抱住,只觉暖意迅速游遍全身,心中的酸楚慢慢淡化开来,反身拢住他,两
人相拥着坐在书案前。一起翻看那本《史记》。
房中寂静无声,白槿方得休息,便觉困怠,他年纪幼小,体力不济,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哈欠,竟在柳慕枫怀里慢慢睡着了
,柳慕枫见他长睫下垂,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宛似花间飞舞的蝴蝶,不由心下一动,慢慢俯头亲吻他的眼睛,白槿被他亲
得不舒服,微微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柳慕枫一笑,将他横抱起来,走进里间卧室,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回到
案前继续看书。
半个时辰悄然而过,柳慕枫正欲起身回里间看看白槿,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只听一个清脆娇美的声音问着守在门边的
下人:“哥哥可在屋中?”下人恭敬地回道:“少爷在屋中歇息,小姐要进去吗?”那声音接着问:“哥哥既在休息,我
进去打扰可不好了,待哥哥休息好了你再来告诉我吧!”柳慕枫知来者正是胞妹柳慕梅,忙起身迎到门外,笑道:“我只
是在看书!”柳慕梅虽未见过胞兄,但自小便知兄长天资聪慧,风骨绝尘,心中十分仰慕,今日她课业一毕便听家人回报
兄长艺成归来,兴奋异常,辞了先生不及回房,直接到兄长屋中来拜见这个素未谋面的、传说中神人一般的兄长。
她暗暗观察柳慕枫之际,柳慕枫也在打量着她,只见这位同胞小妹妹,杏眼柳眉,殷唇白肤,身姿娉婷嫋嫋,年纪虽小,
气度却沉稳大方,全无半点闺阁女儿的惺惺作态,端地一大家美人,不由频频点头。
柳慕梅盈盈下拜:“小妹见过哥哥。”慕枫轻轻扶住她,笑道:“我们兄妹一母同胞,不用如此多礼!”他顿了一顿,又
道:“我房中有人歇息,我们到院中走走可好?”柳慕梅闻言,低头一笑,复又抬目问道:“可是白公子?”慕枫点头,
慕梅笑道:“哥哥与我去阆苑竹林吧!”柳慕枫挑眉笑道:“那倒要妹妹前头带路了!”
阆苑竹林虽称林,其实不过几十株异域奇竹而已,当今圣上知柳言初爱竹,便将宫中几十株外邦贡来的异竹赏赐于他,柳
言初见下心喜,便将这几十株细竹栽到一处,取名阆苑竹林。
竹林初植时,柳慕枫已在清虚观学艺三年了。此时,见这竹林中的竹子果真与中原本土的竹子大为不同,有的弯曲而上,
有的青中泛紫,更有那缠绕而生,细细盘旋的,不由啧啧称奇。
柳慕梅见哥哥神情惊异,不由抿嘴一笑:“哥哥必是没见过这些竹子了!”柳慕枫笑道:“师父严厉,平时并不出观门,
便是寻常植物也是不常见的。”慕梅道:“这些俱是圣上赏赐的,哥哥看怎么样?”“这些竹品种繁多,情态各异,只怕
培植颇为不易。”慕梅叹道:“爹爹每逢心中烦闷,便会来这修剪枝叶,施肥沃土,这些竹可说是爹爹一手培植,只是爹
爹平日公务繁忙,不及学习培育之法,便有那不经风雨之竹因方法不当最终夭折,倒是可惜了。原本有百株之多,现下只
剩八十五株了,好在这八十五株却是越生越旺,倒也未负爹爹一番爱护之心!”
柳慕枫一听这话,心中甚是讶异,慕梅现下只有十岁,这话听来竟象二十岁的大人一般,不由叹道:“小妹年纪虽小,却
是兰心慧质,与众不同!”柳慕梅凝目望他,半晌忽道:“哥哥乃清虚上人的爱徒,难道还看不出吗?我身虽是慕梅,灵
却早已不是!”柳慕枫大吃一惊,运足神目细观慕梅,果见其肉身隐隐,灵运之处竟是一竿标挺耸立的细竹。
柳慕枫心中惊疑不定,沈声喝道:“你是竹妖,怎会附身到慕梅身上,我妹妹呢?”言毕,已启动结界,将两人罩在结界
之内。慕梅淡淡一笑也不惊慌,只道:“哥哥带回来的白槿公子难道是人类?”柳慕枫道:“他与妖并不同,况他年幼纯
真,善良无害,不是人类又如何?”慕梅道:“那哥哥为何认定我必有害于人?”慕枫一愣,心中突地领悟,竹妖想必已
在家中多年,家中并未有损,想这竹妖实不存害人之心,自己平日虽言人妖平等,实际却始终心存防务之意,着实不该。
心中暗暗自责,结界自动散去,向着柳慕梅一揖道:“方才多有得罪!”
柳慕梅顿时大喜,她乃是竹妖之魄维持肉身,原本属于柳慕梅的思想并未摒弃,她自幼思慕兄长,却又害怕他另眼相看,
常常自相矛盾,困扰不堪。此次柳慕枫艺成归来,她料定自己的真魄必会被兄长所识,与其到时难以解释,不如自己先期
说明,便主动来到慕枫房前拜见,孰料立定房前,却观到房中若隐若现的灵光,知这必非人类所有,乃至见到慕枫却未曾
从他身上感知灵光,她先前听下人禀报柳慕枫带回一位双目红瞳的绝色佳人名唤白槿,灵光既不在哥哥身上,那肯定便是
出于白槿之身,又见柳慕枫对白槿很是疼爱,因着他休息竟不欲自己的亲妹进房一叙,心中已有主意,便大胆邀了慕枫来
到竹林欲诉真相,她起先身处在结界中实也寒心,想着这哥哥竟也与常人无异,现下柳慕枫恭身行礼,诚恳致歉,不由欣
喜异常。
原来此竹妖乃柳言初主屋前的一竿千年细竹,柳言初官拜右相后曾举家前往京外普济寺请香拜佛,在寺中发现一株细竹被
拦腰折断,他爱竹成痴,十分痛惜,又见竹根青翠,想必还能成活,便与寺中主持讨要了来,回家细心栽种,精心培植,
第二年竟抽了新枝,柳言初极为喜欢,便将它移种在主屋之前。这竹千年成枝,虽曾折损,灵智未损,心中对柳言初感激
莫名,自此尽力护佑柳宅,保其安顺平安。
柳慕梅三岁时随乳母出府玩耍,乳母未细心看护,竟染了风寒,回家后病势急转直下,眼见慕梅小小年纪便要夭折,柳言
初虽然性冷,仍不免暗暗伤怀,竹妖不忍,便化去体魄,灵魄依附到柳慕梅身上,使其转危为安,此后,她便一直护着慕
梅肉身直至今日。
第九章.
柳慕枫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感激异常,自己常年在外学艺,父母连面都见不着,纵是想念也是无法可施,慕梅若
三岁夭亡,父母的伤痛可想而知,这竹妖知恩重义,舍了体魄陪伴父母以慰其怀,孺孝恩情世间少有。
柳慕枫深感愧疚,深深一拜:“慕枫方才所为实是大罪,还望妹妹大人不记不人过!”慕梅一愣,她方才见慕枫致歉便已
大喜,今见慕枫不仅重新拜揖自责,更是仍以妹妹直呼,不提半点照顾父母的谢意,知他已是真正将自己当做亲生妹妹了
,她这么多年来既渴慕见兄长一面,又怕兄长鄙薄于她,常常惊疑不定,困扰犹疑,至此才真正安下心来,竟不由喜极而
泣,哽咽道:“哥哥!”柳慕枫上前揽住幼妹,心下感叹:“常有人言妖孽无情,出必害人,可我所见却全然不是如此,
槿弟如是,妹妹亦如是。唉,世人无知,只可怜了重情重义的妖精白白蒙此污辱!”
晚风清拂,竹叶梭梭,春末的竹林寂静幽深,柳慕枫轻拥着哭泣的柳慕梅,低声安慰,两人皆都心思不定,竟未察觉林中
悄然立定一人,正怔怔地望着他们,正是此时应在慕枫房中睡觉的白槿。
白槿一觉醒来,屋中余香嫋嫋,却不见柳慕枫身影,便向门外下人询问,下人回道:“少爷在阆苑竹林,白公子要去吗?
”白槿好奇,让仆人带路来到竹林,他自幼与父亲生长在山林中,对树林有极深的感情,见柳府居然有这么大一片青脆的
竹林,大为兴奋,遣了下人,自己进林漫步寻找。才走不远,便见林深不远处,他的大哥拥着一位娇小美丽的女孩子,轻
声地说着什么,心中莫名一痛,呆呆地立定,动弹不得,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反应,只是翻来覆去地想着:“大哥
抱着她,大哥抱着她。”越想心中越痛,他不懂隐藏情绪,只觉痛得想哭,呜咽一声便哭了出来。
这厢柳慕梅已停止了哭泣,渐渐安静下来,微觉羞涩,挣开慕枫怀抱,脸庞通红,低头不语,柳慕枫知她因方才失态哭泣
不好意思,微微一笑,正待开言替她解窘,突听得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两人都是一愣,想着:“这里还有个喜欢哭的人啊
?”一起向哭声传来的方向寻去。
远远便见一白衣人依竹而立,背对着他们,双肩微颤,哭得十分伤心。
柳慕梅噗哧一笑,戏谑道:“哥哥,看来你得好好解释解释了。”柳慕枫摸摸鼻子,苦笑一声道:“我都不知是高兴还是
生气。”慕梅笑道:“他哭成这样,你还不明白吗?”慕枫叹道:“明白又如何,他虽是在意于我,可惜心中并不太懂,
他才三岁,年纪幼小,我不能迫他,只望他自己能够明白,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慕梅接口道:“哥哥既爱护他,就
不要过于勉强了他,该懂时自会懂得,欲速则不达,顺其自然反而事半功倍。况且妖与人不同,他虽只有三岁,形态已是
成人,想是已不年少,如此纯真坦率,必是自幼与外界接触不多,待他慢慢接触的事情多了,懂起来也就快了。大哥不妨
多与他说些事情,以助他了解。”柳慕枫点头道:“这倒是的,以后得多与他说说人情世故。”柳慕梅又是一笑:“小妹
初见哥哥,却没有备什么礼物,且送你一礼吧,还望哥哥笑纳!”
柳慕枫不解地望着妹妹,慕梅轻轻一笑,走到白槿面前轻声道:“您是白公子吧?”白槿兀自哭得愁肠百转,肝肠寸断,
突然见那被大哥抱着的女孩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慕梅,一时忘了接着哭。
慕梅见他神态天真,心中柔情顿起,温声道:“我叫柳慕梅,是柳家二女儿,您是与哥哥一同回来的白公子吧?”白槿愣
了半晌,方消化了她的内容,“柳家二女儿”那不是大哥的妹妹吗?自己心痛了半天又哭了半天,竟是为大哥抱了抱妹妹
,他一下子醒悟过来,敢情自己白心痛了一回白流了一场眼泪,脸刷地红了,直红到耳后,呐呐道:“啊,原来……原来
是大哥的妹妹。我……我叫白槿。”他倒也懂得急中生智,生怕柳慕梅问他为何哭泣,立即自报家门,转移话题。
柳慕梅见他可爱,更是喜欢,对着白槿身后的柳慕枫喊道:“哥哥,耽搁你这么长时间了,现下把你还给白公子吧!”说
着,捂着嘴轻笑着离去。
柳慕枫苦笑地望着头快低到胸前的白槿,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拥住他柔声问道:“睡好了?”白槿点点头,不敢抬眼
望他,柳慕枫叹道:“以后不可胡思乱想。事情总要弄明白方好。”白槿心中一凛,勇敢地抬头望向慕枫,坚定地说:“
大哥,我知道了!”柳慕枫轻轻一笑,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道:“你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可累了,离晚饭还有一段时
间,陪我回去歇歇吧。”白槿柔顺的点点头,随着柳慕枫回到两人居住的房间。
两人回到房中,遣退仆人,坐在床沿上靠着说话,柳慕枫想着方才慕梅之言,心想着也得让白槿多多懂些事情了,慕梅与
他同样并非人类,与他说说,且看他有何想法,便将柳慕梅的事通通说了一遍。
白槿大奇,心中很是得意,说道:“大哥,你看,妖中好人好多呀。”继而又皱眉道:“为什么人还是认为妖肯定不安好
心呢?”柳慕枫笑道:“那你方才为什么哭泣?”白槿脸一红,低下头去,小声道:“大哥,我知道错啦!”柳慕枫不忍
他尴尬,拢住他柔声道:“这其中的道理原是一样的,妖中祸害于世的不少,人类本容易排斥异种,又常见恶妖害人,便
以为天下妖物全是一样,这便是以偏概全了。你方才只见我抱了下小妹,便哭成那样,岂不是一叶障目?”白槿点头道:
“大哥,你说的我懂了,大哥是在告诉我有些事情眼睛所见也未必真实,耳闻更是不可尽信,必须要懂得事情的来龙去脉
方可下决断。”说完他抬头双目闪闪望着柳慕枫,红瞳熠熠,神采流转,竟是异样风情,美得不可方物。
柳慕枫心中爱怜横生,笑道:“这双眼睛倒是个惹祸的根,怎么就红红的呢?”白槿嘟着嘴道:“我是兔子呀,兔子眼睛
还有别的颜色吗?”他眨眨眼,调皮的一笑,双瞳眼色蓦得变成黑色:“大哥,我忘了跟你说了,其实这两天我天天化为
人形,父亲给我的五百年功力有部分已会用了。只要我愿意,双瞳颜色就与常人无异!这两天,我也常常变化双瞳颜色,
大哥却不注意!”柳慕枫奇道:“原来倒是我迟钝了,竟未发现你的双瞳能变化颜色了!看来我还是不够关心你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