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洛突然转变的态度,韩睿辰的面部表情却也没比他温和多少,相比之下甚至更为冷俊,“你说停就停,起码要给个理
由吧?”
“凭我是刃的老大,够不够?”洛不假思索地甩出这么一句话,而后得来韩睿辰的一声冷笑,“足够了,只是老大,你这
位置还没坐暖和了,就冲我摆起官威了啊?”
洛又怎会不知韩睿辰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人一向很准,韩睿辰这家伙就是太好胜,如果不是真的说服了他,就算逼他停手
,他也会心有不甘吧?
“是因为黎夜吧?”韩睿辰突然问道。
洛怔了怔,轻轻呵出一口气,而后垂下了眼睑,点了点头,“我有一个朋友,也叫黎夜,和你说的人很像,但我们很久没
有见过了。”
韩睿辰的睫毛略微一颤,随之他故作无情地启口,“我关心的并不是你的朋友,洛,其实你也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你的朋
友,不是吗?”
“不管是不是,这件事都别再查下去了。”洛依然记得,黎夜曾经最讨厌杀手这个行当,他说这是个沾血的职业,太过残
忍。所以洛相信,黎夜绝对不会是Killa的人。
可韩睿辰却不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这一刻的洛失去了往常的理智,变得何其糊涂,“就为了一个名字,所以你要放过他
?”他不懂,麦洛轩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洛的眼波流转,眸光异常坚定,“对,就因为他叫黎夜,所以我放过他,”他的声音顿时变得温软起来,“也是相信他,
我信他的清白。”
韩睿辰从来没有见过洛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心里也着实不忍再去与其争辩,过了良久,他终是
淡然回道:“我知道了。”
洛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既然黎夜这些日子住你那儿,那就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那
抹笑容太过明艳,深深地刺伤了韩睿辰的眼,他明明在笑,可给人的感觉却那样悲伤,就好像那一天在飞机上,黎夜望着
窗外露出的表情。
“你如果这么在意他,可以跟我回去看看他。”韩睿辰觉得洛的神情太忧伤,那双盯着他看着的眼睛就好像两个黑洞,能
把人硬吸进去。
洛轻微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而他,也许也根本不想见到我吧!”所以,何必强求,若他和黎夜
真的有缘,就一定会再度重逢。
但愿那个时候,你还是那个深爱着我的黎夜。
那一天,韩睿辰离开后,洛又独自一人在那间包厢里静坐了许久,而后他突然低声笑起来,笑声凄楚,且溢满自嘲。
黎夜,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没有死吗?
……
与韩睿辰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其实黎夜的心情还算不错,韩睿辰对他很照顾,有时体贴到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
俩是认识了很久且对彼此都十分熟悉的情人,偶尔的一个眼神交会都能使人感到分外温馨感动。
黎夜说韩睿辰是个走在歧路上的正直人,每次听他用特别认真的口气对他说“这样不行那样不对”的时候,黎夜总是忍不
住想要捉弄他。黎夜还说,韩睿辰你这人就是不太诚实,明明有一副热心肠,却整天摆一张冰山面孔,也不知是装给谁看
。
那天韩睿辰狠狠瞪了他一眼,威胁说:“你到底还想不想在这里住下去?”
黎夜笑得像是脸上绽开了花,“当然,有你这么个大帅哥亲自照顾我,这样舒服的日子就算过上一辈子我也不嫌多。”
当时韩睿辰听了黎夜这话,莫名的感觉双颊发烫,继而他冷冷地甩下一句,“你给我正经点。”语毕匆匆离开了房间,只
是那画面却总让人觉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黎夜见之心情大好,想到先前韩睿辰脸红的模样,他突然就笑出了声。这样的事在他们一同相处的这些天里几乎每天都在
上演,黎夜也曾很坦然地对韩睿辰戏言,“这有助于促进你我之间的感情。”
韩睿辰听了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冷然道:“我可不想和你这种人促进什么感情。”
那个时候黎夜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早就可以下床随意走动,听韩睿辰如此一说,又见那人正自顾自地在厨房忙活,对他
丝毫不理会,他却起了一丝坏心,悄悄地从其身后凑近对方的耳畔,挑逗似的轻轻吹了口气,“你害羞什么呀?当日把我
带回你家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伴着耳根忽而流淌过的一股暖流,韩睿辰惊得差点跳起来,他飞快地扭过头,瞪着一双惊恐的眼死死盯着黎夜,许久之后
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你你,你离我远一点,别靠我这么近。”
黎夜瞧韩睿辰这副紧张的样子,突然玩心大作,“干嘛?还怕我会吃了你?”说着他又贴上韩睿辰的胸怀,媚声道:“那
真是可惜了,我这人从来没什么节操,只能委屈你陪我玩玩了。”他踮起脚尖,更凑近韩睿辰一些,尖俏的下巴从韩睿辰
这个角度看下去,显得分外性感。只见黎夜故作深思状地问道:“玩什么好呢?”忽然他展开一抹绝艳的笑容,“有了,
睿辰,就让我们就来玩一场名为419的游戏,怎么样?”
韩睿辰被吓得一把推开黎夜,他心里想:开什么玩笑,他和女人都不玩一夜情,更何况是和男人,虽然黎夜要比大多数女
人都长得漂亮,可是要他韩睿辰和一个同性玩419,他绝对做不到!
而黎夜被他那么一推,又看韩睿辰脸上泛起的愠色,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睿辰,你太可爱了,我和你开玩笑的
呢!”
韩睿辰冷眼看着黎夜笑得弯下腰,却只是沉声提醒了一句,“我姓韩。”
黎夜依然笑着,他自然明白韩睿辰这话想要说明的是什么,“我知道,可是我就喜欢这么叫你行吗?”他的眉眼又弯了弯
,显出无限风情,“都住一块儿了,咱俩就不用那么生疏了吧。”言下他再度叫了一声,“睿辰。”嗓音甜腻到让人连骨
头都感到酥麻。
有韩睿辰陪在身边的日子,竟让人感觉那样的满足,而一旦那个人不在家,黎夜却总不免生出一份孤寂来。
落日的余晖透着落地窗照入屋内,黎夜独自一人站在黄昏的晚霞间,静默地遥望着高楼之下的一切。
说来也真是巧合,音乐广场,这个他曾与洛来过好多次的地方,没想到韩睿辰就住在这里。
从这间房的窗户看下去,正好能看到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黎夜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和洛来到这里时,曾在音乐
喷泉前许下了一个愿望,那天洛问他,“你许了什么心愿?”
黎夜却故作神秘地摇摇头,笑道:“我不告诉你。”
洛只是笑笑,刮了下他的鼻子,笑嗔:“你就故弄玄虚吧!”
黎夜高傲地抬起脸,“你懂什么,许的心愿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只有在愿望实现以后才能说出来。”
窗前,黎夜的双手轻柔地抚上玻璃,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他能够触碰到音乐喷泉内的水流一般,略微勾起一丝笑意,他
暗自启口,“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当时许下了什么心愿。”世事难料,当初看来如此简单的心愿,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
比登天还难。
黎夜紧抿着唇,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心里却想着那一天,他双手合十站在喷泉前,在心里默默许下的愿望——愿黎夜与麦
洛轩相伴白头,不离不弃。
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黎夜重新换上一张看上去不那么悲伤的容颜,然后对自己说:“都过去了,黎夜,要快乐。”
这么想着,他又拿过手机拨通了薛宁的电话,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知道他还好不好。然而当电话被接起的时候,他
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边也是一片寂静,时间在彼此的沉默中缓缓流淌,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薛宁一贯温婉的嗓音幽幽扬起,“是黎夜吗?
”
至此黎夜才恍然清醒过来,“嗯,是我。”他顿了顿,才接着启口,“薛宁,你还好吗?”
薛宁沉默了一会儿,黎夜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等待的时间让人觉得格外难熬,须臾,那个声音才又平缓地响起来
,“黎夜,我很想你,还有,我很想我哥。”
Chapter 14
“黎夜,我很想你,还有,我很想我哥。”伴着薛宁的这句话,黎夜只觉得心里突然一紧,仿佛被人枷锁缚心,让他一时
喘不过气来。
只沉默了片刻,电话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很模糊。黎夜听了不禁蹙起眉,心里越发的疼起来,“对不起
,薛宁。”他紧紧地握住手机,或许是用力过大,导致指节泛白,“是我害了你,你骂我吧,我随你骂不还口。”
“傻瓜。”抽了抽鼻子,薛宁哽咽着嗔道,“我才不要骂你,你现在说了不还口,没准我待会儿不小心骂狠了,你反过来
咬我。”
“我又不是狗,怎么会咬人?”黎夜旋即抱怨起来,直到这一刻,薛宁才轻声笑出来,笑了一会儿,他复又平淡地开口,
“好啦,黎夜,你不用太自责,我没事的,只是……”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只是当时有点害怕,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真的,黎夜,你别担心。”
黎夜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刻意压低了嗓音,“薛宁,你放心,我黎夜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他韩启好过,今天他让你
承受的一切苦痛,我一定要他加倍尝过。”
“黎夜。”薛宁一急,连忙叫了他一声,而后缓了缓情绪,方才语重心长地道:“收手吧,黎夜,我好不容易求韩先生放
过你,我不希望你又因为要为我出头而惹上他。”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甚至有些喑哑,“韩启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
要是再去招惹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黎夜,算我求你,别去找他了。”话至此处,他再度哭了出来。
黎夜怎么都没想到薛宁竟会急得哭出来,吓得赶紧劝道:“你别哭啊,薛宁,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把自己赔进去的。”
“不要,黎夜你听我说,真的别去找他,韩启是混黑道的,他进进出出有多少人保护着,你就一个人怎么跟他斗?”薛宁
的话里依然透着满满的焦急,“会死的,要是被他抓住他真的会杀了你的,我不想连你这个朋友都失去。”
黎夜一怔,心头顿时泛起一阵酸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便是。”他抿了抿唇角,才又叮
咛了句,“这段时间我在国外,没办法赶回来看你,你小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再操心了。”
“嗯。”薛宁的回应显得很平静,黎夜轻扬了下唇角,而后说了声再见就断了线。
挂掉电话以后,他无声且自嘲地笑起来,也许薛宁早就知道他在说谎了,黎夜如果要出国,事先一定会告诉薛宁的,这一
点薛宁比任何人都清楚。
天渐渐黑了下来,华灯初上的时分,黎夜总是习惯一个人站在窗前,点上一支烟,静静地抽。
他当然知道薛宁重视他,所以宁愿自己忍气吞声,也不愿他再去找韩启。那个时候,听着手机里薛宁紧张的声音,他又怎
么忍心再让对方担心?然而有个词组叫善意的谎言,所以他对薛宁说“我答应你”,而在自己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定要
韩启不得好死。
烟上那一点红星转眼烧至尽头,将烟头磕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黎夜转身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听着水流的哗哗声
在耳边响起,他俯下头便将冷水往自己脸上泼去,水碰到脸上带起一片冰凉。
洗了把冷水脸后倒是感觉清醒了不少,抬起脸,黎夜望着镜中的自己,水流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最终在尖俏的下巴处化作
水珠坠落在洗手池中,那样无声无息。
可他如今却恨死了镜中的这个人,他和韩启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难道薛宁会受伤住院与他无关吗?
冷冷地笑起来,镜中的自己与韩启一样可恶,要不是他和韩启先起了冲突,那人又怎会寻仇寻到薛宁身上?
恍然间,面前的这张脸却莫名地与韩启的脸重合,黎夜紧紧蹙起眉头,愤恨的一拳打向镜子,只听“哐啷”一声,玻璃以
拳头为中心向外裂开,那破碎的裂痕便如一朵曼珠沙华,妖冶却残忍。
而与此同时,黎夜手上被玻璃划出的伤口顿时淌出血来,鲜红的液体顺着镜子缓缓地往下淌落,那妖异的感觉就仿佛镜中
那张脸被人生生击碎,而鲜血是从那张满是裂痕的脸上流出的。
韩睿辰刚打开家门,只听一声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响从洗手间传来,他一惊,都来不及将钥匙从门锁上拔下来,就慌张地
冲了进去。
洗手间里,黎夜的拳头依然停留在镜子上,直到看见韩睿辰匆忙地闯进来,他才将手收回来,无视手上那一道道伤口,他
只是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韩睿辰面前,漠然地甩下一句,“镜子我会赔你。”说话间,脸上已没有了往常的笑容。
韩睿辰看了眼黎夜手上的伤,又瞧了瞧那边碎裂成花的镜面,终是从怔愣间回过神来,“你又发什么疯?”他一把握住黎
夜的手腕,将他的手举起来,依然淌着血的伤口触目惊心,红得刺眼,“我拜托你安分一点,不要我一不在家你就给我惹
事行不行?”说着他又瞥了一眼布满伤口的那只手,冷漠地问:“自残很好玩吗?”
黎夜狠狠甩开韩睿辰的牵制,淡薄地丢下一句,“不用你管。”而后从韩睿辰身边擦肩而过。
韩睿辰回过头,望着那个少年略显落寞的背影,突然又快步跟了上去。
黎夜本走得好好的,猛然觉得手又被人握着,然后他几乎是被韩睿辰一路拉进了卧室,最后被强行按坐在椅子上。
他怔怔地望着韩睿辰,却发现对方压根就没瞧他一眼,反是又折了回去。黎夜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那个人又不知忙
活了些什么,再出现在他的房里时,只见韩睿辰的手里提着一个药箱,他很熟练地从里面取出消毒药水、伤药膏和纱布,
继而搬了张椅子在黎夜面前坐好,专心地为他处理右手的伤。
黎夜微懵,手稍稍一瑟缩,而韩睿辰却将之更紧地握在手里,淡然地说了句,“听话,别乱动。”
那一刻,黎夜只觉得心中一颤,“嘣”的一声,好像有那么一根弦断了。
韩睿辰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正在修补一样很珍贵的东西,而黎夜只是愣愣地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地看着韩睿辰为他包扎时
专注的表情。
看着看着不禁出了神,直到韩睿辰问他,“疼不疼?”他才展开一抹极浅的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声,“不疼,
谢谢。”
韩睿辰淡淡地呵出一口气,“你别整天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黎夜低声笑起来,“似乎在你眼里,我是个麻烦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