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吗？或许。

16．命运的轮转（1）

醉莫生知道有很多事情是逃不开的，纵使费尽心机，纵使处心积虑。这，是他三千年的经验之谈。虽然，这次，他真的很

不甘心。但想到能够跟他的颜颜渡过那么些个美丽的时光，他的心里就什么都不惧怕了，不就是天劫吗？又不是没经历过

。只要，只要他的颜颜能够平安快乐就好了。

结束了在紫月长达一年的游历，醉莫生和华严来到紫月的邻国，南楚。从踏入南楚的第一天起，醉莫生就知道，他偷来的

那些快乐，也许，真的是到头了……不舍、怅惘、遗憾，这些情绪越来越浓烈了。他，早就不配做一个仙人了吧？算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做一个神仙的，以前，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罢了。从那个小狐狸撞入心窝的那一天起，

他的世界就已经改变了。

醉身上的祥和瑞气越来越淡了……这就是说他身上的仙力在渐渐地减退，在醉的身边还是有那股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这

似乎都来自醉本人给人的印象，那种高高的神祗特有的圣洁之气已经淡的很难辨别了。那个被两人刻意忘却的天劫，还是

来了啊……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劫数啊，该怎么也应对呢？那个蛇精姐姐也真是的，只告诉他醉天劫将至，却没告诉他是怎

样的劫数，只是眼神怪怪的看了他很久，盯得他毛骨悚然的，也就不敢再问下去了。修炼的人都有些怪癖的，自己虽也跟

着修真，却只是为了延年益寿，能多陪伴着醉就好了，但是想成仙的蛇精姐姐八成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吧？所谓，天机不可

泄露之类之类的。

华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但每天面对醉莫生时还是保持着一副没心没肺、天真烂漫的样子。醉不告诉他，不就是怕他担

心吗？所以，他不能表现出担心的样子，那样，醉一定会很难受的。只是，到了晚上，那种恐惧感就会蔓延开来，华严就

会紧紧地抱着醉莫生。听说天劫时，会有天雷地火之类的东西，若是九道天雷之类的，他也可以替醉挡一道的。那样，以

醉的强大，他一定会很轻松的渡过的，一定的。

华严在不安，醉莫生知道，在他那极不安稳的梦呓中，他已经知道了他的担心和恐惧。窝心，又酸楚。都是他，让这个纯

挚的孩子担心了。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要去招惹他会比较好？他就还是那个嬉戏在山间的小银狐，他会有一位美丽的狐狸

娘子，生几窝小崽，无忧无虑的，到下一次轮回？但，他还是感谢天神，将花颜带到了他的眼前，他的身边，让他拥有了

这个小东西。没有他的话，他的生活，就真的太无趣，太寂寞了。他一直是寂寞的，从还是个半仙的小孩时就是，他的父

母眼中只有彼此，他的世界只在那小小的灵鹫山上。长大后，毫无意外的踏上了继续修炼的道路。因为，那是他从小就是

那么过的，那么的顺其自然。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反而更加心无旁骛，很快的飞升，最终，成为紫月的

守护仙。把紫月的生灵万物背在肩上，他才算找到了些继续那漫长岁月的理由。那时的他，像把自己的心冻结了一般，没

有思想，没有情绪。单纯的履行义务，修炼，等待下一步的飞升。没有颜颜，他会成为一位天神，在更漫长的岁月之后。

无心、无情、睥睨苍生，成为慈悲却又最无情的神，独自一人去过那漫长而又绝望的岁月。

是颜颜让他的心活了过来。让他记得，原来，他还是有心的，会快乐、会酸楚、会怦怦跳动。这个天劫说大不大，说小不

小。总是仙人动了凡心，天神动怒，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的，但他甘之如饴。只要他的生命还能轮回，他就可以再找

到他的颜颜，做一世又一世的神仙眷侣。想到那孩子还想着替他顶天雷，他的心里又好笑有酸楚。傻颜颜，天雷劈的都是

度劫的妖精，哪里就能劈到神仙的头上，果然是棵木头脑袋。就算，真是天雷，他又怎会让他来挡呢？！

因为这份心事，两个人反而更加呵护对方了。不想被那不能预期的劫难打扰了幸福的生活，两人更加珍惜这些平淡的日子

。携手走在南楚边城的街市上。华严突然想起了好几十年前的那场恶作剧，那个茅山老道，好像成了南楚国大国师的样子

，不知道那个牛鼻子还记不记得他的。

兴致起来，华严就想去那南楚国都的国师府了。醉莫生想了想，这老道倒是跟他二人颇有渊源的，且陪了颜颜走一遭吧，

说不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的。仙力减退，已不能像之前那样用缩地之法随心所至，只得用跟花颜两个人都会的御风

法。他的仙力减退的太快了，怕华严多心，之说是想试试跟他一起御风而行的感觉。华严想想，也真是。之前都是醉抱了

他，霞光一闪就到目的地的。如今，两人御风徐行，倒也是一桩美事，便欣然的答应了。

醉、华二人隐去身形，双手挽花结印，低低念一个口诀，不一刻便到了云端之上。

只留下边城街市上偷看美男子的大姑娘们长大了嘴巴惊叹：“那两个人居然，居然凭空消失了。”

“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

清风拂面，衣袂飘飘。大约过了三刻，两人稳稳地落在了国师府的屋脊上。醉莫生帮华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墨发，又轻掬

起一绺落在华严面颊边的长发温柔的把玩着。华严不知道，刚刚看着他飞扬在云端时的样子，他真的很怕，有一天，这个

精灵会从他的身边飞走，让他无迹可寻。很可笑，清冷若他，如此的患得患失，都只为他。

看到醉莫生轻吻了一下他的发端，华严的脸又“刷——”一下变的通红。怎么办？他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心跳的频率

也越来越不正常了。会因为醉而心跳加快，但也从没到失序的地步啊！他，不会生什么病了吧？他还要活的更久呢，要永

远陪在醉身边的。而且，如果醉知道，他不光想亲吻醉，抱着醉，还想对醉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的话。醉一定会觉得被亵

渎了的，都怪前一阵子看到的那本画册，让纯洁的他硬是生出那些个遐思来……

亵渎神明，天神会处罚他的。有些不自在的干笑一声，还是快点找个话题会比较好。

“我还以为这老道彻底的腐化成一俗人了呢！还好，原来传说中的国师府就是一大一些的道观啊。”很欲盖弥彰的语气，

另醉莫生有些疑惑。那个孩子刚看着他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清灵灵的葡萄眼都变的深邃了……

“什么人？”两个道士模样，但显然是拥有侍卫身份的人冲屋檐上的两人喝道。不一会儿，来了一小队人将小小的庭院围

了起来。华严想收回刚才的话，牛鼻子就是一个俗人，那里像个清修的，还有卫队呢？！虽然跟醉莫生在人间混迹一年多

了，华严那颗来自山上的脑袋还是没有理解一个概念：国师。人牛鼻子是国师，就该有国师的范儿不是？

“两位贵客驾临，虚云观真是蓬荜生辉。贫道刚在处理些俗物，未能好好迎接两位贵客，还请海涵。”老道的声音瓮声瓮

气的，那些个俗礼倒是挺注重。华严觉得，清修的人，果然是不能在俗世凡尘中呆太久的，瞅瞅，这老道就成了一个彻底

俗物。当年上灵鹫山的时候，还是一个大有前途的青年道士呢……

“玄真人，这两个人……”拿着剑的道士还想说些很什么，显然是很担心老道安危的。

“无妨，你们都去休息吧。”

“是。”字音刚落，那队人立马已经散去了。看了眼空荡荡的围墙边，华严有些咂舌，刚刚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围墙边，现

在连个鬼影儿都没了。

“上仙请。”老道做出个请的姿势。醉莫生跟华严对望一眼，轻轻地飘下屋檐，随老道进屋去了。

17．命运的轮转（2）

“不瞒上仙和这位仙童，贫道和其他几位居士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老道引两人穿过回廊，进入一间静谧的茶室。整个虚

云观的环境都很不错，很清幽寂静，偶尔传来的鸟语中还伴着几声诵经的声音，屋角上的风铃随风叮铃铃的响动着。跟外

面香火鼎盛的热闹相比，倒多了几分大隐隐于市的味道。再仔细看看这老道，气息内敛，目光凝滞，有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白眉白须，骨骼清奇，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之前的评价倒是有些看低人家了，老道在人间也是个高人，不是俗人，

华严想。

不过，会有谁在等他们呢？递一个疑惑的眼神给醉莫生，醉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回过来的眼神华严倒是看懂了：到

了就知道了。嘟嘟那双红嫩嫩的醉，华严不再浪费自己的脑力。

茶室正中，挂着一个大大的“静”字。屋里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个竹榻和八仙桌，屋里静静地飘着些檀香。只是八仙桌

上坐着的几个人让华严倒是大大的惊诧了。

欧阳离离和吴良怎么会在这里？那个老一版的南宫楚（涉）又是谁？，那个身边飘着些祥云彩雾，脚边站个仙鹤的大约是

个神仙吧？山鬼不是说不能离开生养他的山水的吗，怎么也在这里？还有，那个目光威严，身着黄龙袍的大哥又是谁啊？

醉怎么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啊，他早就知道了吗？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你知道，我现在的仙力已经连一成都不到了，所以到这里的时候，我才推算出来。”说完，醉莫生

跟眼前的众人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感谢各位来这里帮助莫生度劫。”若是之前，他肯定很有骨气的拒绝外界的帮助，独自去面对即将来临的劫难。但是，

现在，他有了牵挂。纵使因果轮回，他还要去一一偿还这些人的恩德，他也认了。

像是看出了醉莫生的想法一样，那位带着仙鹤的老神仙低哑的开口了：“莫生，这里来的，都是与你有缘的人。凡事都有

因果，你们种下了因，这里就会有果。来帮你二人度劫，就是那个果。所以，心中不必感激或负担，天命如此罢了。”

天命如此吗？所以，他的任性换来的不是天神震怒，而是天神的怜惜吗？

“不过，虽然有我和两位人主护法，又有三位施主带来的法器相助，但你私动情念，毕竟是违了天道。大概此番天劫过去

，你就会失去三千年的道行，退去仙骨，成为一届凡人。你可甘愿？或者，”老者停顿了一下，在场的人都觉得屏住了呼

吸，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不成？

老者深深地看了一眼华严：“现在就在就除了这个祸端，你的天劫不度自解。”在场的人俱是一惊。醉莫生的天劫竟是应

在了那个美丽的少年身上吗？

“不可！我私动情念，与颜颜无关。我的天劫自是有我自己来受。”醉莫生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恐惧。华严从来都没有

看到过这样的他。原来，他才是醉的劫啊？华严觉得心里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难怪，难怪，蛇精姐姐不愿意告诉他

。难怪那个来送信的瑞鹤会看着他欲言又止。他，才是祸根啊。是他闯到了醉的世界里，是他讲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祗拉入

了私爱里。都是他，才使得俊逸飘逸、温暖博爱的醉要度那个该死的天劫。没有他，醉的劫就会自然的解去，醉会成为一

位天神，与天地同寿。

“不忍心？我可以帮你下手的。只要轻轻一个仙法，我会让他回到轮回里去，这样才是天道。他本来就不该是现在这个样

子的，不是吗？”老者的声音带着低低的诱惑。却让在场的几个人觉得心底发寒，原来慈眉善目的老神仙竟可以如此的没

有一丝丝的怜悯吗？

“你是我玉虚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会是我玉虚门第四个成为天神的门下。我不能让你父亲的悲剧重演。”老者的声音很柔

和，带着特有的那种悲悯，但是，没有温度。

醉莫生想要反抗，意识却渐渐地模糊了，他最后的一点仙力都消失了。最后的意识里，是华严那张伤心欲绝的脸。那双眼

里，分明的，只有他一个人。傻孩子，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凌厉的光束击向了花颜有些单薄的身子……快走……师伯不要……

玄黄看着眼前突然地变故，一段曾经遗忘了的记忆突然变的清晰。那个笑吟吟的少年，在灵鹫山顶精灵般的少年，教会了

他修行要义的少年，就是眼前倒下去的华严！

“陛下，镇魂铃！”玄黄焦急的呼喊惊醒了被眼前情形惊呆的众人。南楚皇帝自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玉铃铛，轻轻摇动着

，嘴里念着南楚最古老的先祖流传下来的歌谣。先祖们是最接近天神的人，所以，他们的声音最容易传达给神明。

那个酷似南宫楚的男子也轻轻地催动咒语，一个巨大的青铜鼎出现在众人的头顶，不断的旋转、旋转，发出悠悠的紫光。

紫色和白色的光芒交织着，散发出巨大的光热，与那位老者和仙鹤的光束对抗。屋内的众人都被那强大的光芒和气流压的

喘不过起来，直到，慢慢的失去意识。

……

渐渐地静下来了，茶室里所有的人和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屋子的静谧。

他们，究竟如何了？

18．命运的轮转（3）

悠悠转醒，醉莫生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一团紫金色的烟雾里。浓浓的烟雾遮住了视线，前方，一片混沌。颜颜，你怎么样了

？被那道强烈的光束打的飞出数丈的少年，应该，不在了吧？他的身子那么单薄，师伯的那道力量……

根本跟颜颜没有一点关系，都是他，若不是他爱上了那个明媚的像春光一样的少年，若不是他一开始就期待小银狐那双葡

萄似的眼睛里只装着自己……师伯就不回来，小花颜就不会被牵连……都是，他的错。什么仙人，什么修行，什么玉虚宫

。自己修不成神体管他们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干涉？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爹爹，娘去世的时候，你就是这种感觉吗？心痛到连死都不能，空茫茫的……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般？

呆呆的坐在地上，醉莫生连追究自己在哪里的力量都没有了。清冷的眸子里空荡荡的，仿佛，想大声的哭出来，可是，他

不会。

醉，那个孩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突然间，明白了他所有的想法。眼前的紫雾渐渐地发出光芒，幻化出一个个的场景来。

那是，那个孩子的记忆。

华严的记忆力，满满的都是他。冷漠的他，微笑的他，春情荡漾的他。原来，他对他那么冷漠啊？醉莫生有些自嘲的笑了

。要是，多对他笑笑就好了。要是，多对他说几句喜欢就好了。那个孩子，那个一直看着他，也一直在他心里的孩子，不

见了，不见了……

颜颜，醉入花颜，再也不想醒来了。迷雾也好，就让自己沉醉在他的记忆力吧。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还空留着这幅躯体

的醉莫生还能靠什么才能减轻那噬骨的痛楚……不想，醒来……

“小莫，小莫……”那是谁的声音？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老头子是这样叫他的。那个只知道娘子的臭老头，每次都

这样叫他。别叫了，就让他这样睡过去吧……这样，他还可以看到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