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片花瓣，仿佛突然带了些春天的气息般。华严的目光紧紧地焦灼在他的身上，醉莫生觉得自己的衣服恐怕都要被他的

眼光烧出洞来了。有些不自在的轻轻换了下站姿，滴咳一声。见那人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看着自己，更不自在了。便走到

桌前径自坐了，倒了一碗清茶轻轻地品了起来。可是，越想不在意，就对那人的目光越敏感。醉莫生低叹一声，这小子难

道不知道他现在的神情跟当时那只因为母亲去世而饿了三个月的小狐狸一模一样吗？又是那副表情，那个让他沉沦，让他

堕落，毁了他清修的表情。那孩子清灵灵的葡萄眼里分明的只印着他一个人，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他一般。

起身，拉住华严的手，拥着他一起坐定。直直的望进他的眸子里。醉莫生在华严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他自己。那个人，还

是他吗，在花颜黑漆漆的眸子里的？眉目还是如过去的三千年一般，只是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眉微微的挑着，眼角含春

，清冷玉质的脸颊上薄薄的撒着一抹粉色。醉莫生突然有些慌了，将目光移开。像在膜拜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细细

的描绘着那个人的眉毛，那个人的眼睛，还有那个人脸上花一般的颜色。这是他的小花颜。眉毛细细长长的，却不显阴柔

，而且隐隐的含着几分英气；眼睛黑漆漆的，就像他一直认为的那样，像两枚水当当的葡萄，灵动、清澈；挺翘的鼻子似

玉雕琢一般，透着些风骨和坚毅的味道；唇却是红润润的，樱桃一般，不似他的那般凉薄，是让人很想采撷的唇瓣。心随

意动，醉莫生俯下身子，薄唇轻启，吻上了那玫瑰花瓣一般的嘴唇。良久，才抬起偷来，满意的看着怀中人酡红了双颊，

跟喝醉了一般。

华严晕晕的想，看到这样的醉陌生，他，是真的醉了。

翌日清晨，醉莫生很早就醒了。吻了吻华严的额头，有些好笑的看着那人跟个小狐狸一样蜷卧在他的怀里。狐狸，果然是

魅惑天生啊。连花颜这样玉为精魄的银狐都带着最纯真的诱惑，就这么引的他动了凡心，跟着他，落了凡尘。

华严早就醒了，只是不想错过这一刻的亲昵，窝在醉的怀里，仿佛就可以这样过完一世又一世。醉的吻很轻柔，蝴蝶一般

落在他的额头，却是带着万般的柔情和怜惜。华严闭着眼，觉得，这样的一个瞬间，幸福的想要落泪了呢。什么都说不出

来，华严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一样紧紧地抱住了那人的腰。师父，醉！

“叩叩”的敲门声传来。醉莫生有些不情愿的松开华严抱着自己的手，翻身打开门。玉质仙容上难得的写着：我很不耐烦

！

敲门的是店小二，他的手里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身边还搁着更大的一堆。醉莫生看了一眼，大约都是些鲜花、手帕、香包

之类的，还有……桃子和李子？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少女一样的打扮，还没行成人礼的样子，一双眼睛弯弯的，月牙似的，笑起来还有连个甜甜的酒

窝，长的很讨喜。声音也是俏生生的：“这位客人，这些都是城中爱慕您的小姐们送来了，请您笑纳。”

在醉莫生还搞不清楚情况的情形下，就见那少女自顾自的将东西搬到了他们的屋子里，真是……他可以把这些都退回去吗

？

走到屋里，却见那少女痴痴地望着床上的花颜。真是，娇羞个什么劲儿啊。醉莫生觉得自己有些生气，仿佛属于自己的东

西被人觊觎了一样。作为一个仙人，他是不能有这种情绪的，遇到那只银狐以后，就什么都变了。

喂，爪子往哪儿摸呢！醉莫生更生气了，很不怜香惜玉的挥开小姑娘有些肉呼呼的小手。将小二赶出房去，关上门，却见

那人盘膝坐在床上，圆睁着的眸子里写满了“我不高兴”！他还不高兴呢，既然醒了，怎么还任由那个小姑娘轻薄，那张

脸，明明只有他能碰的，醉莫生心想。

“醉，这是什么？”华严的声音有些委屈。

……，他也想知道这是什么。

“你打算收下这些礼物吗？”昨晚出恭的时候遇到小二聊过，本来是想问问为什么刚进城时会有那么多女子追着他跟师父

跑的，结果小二很热情的跟他说了凝凤城的风俗。这些礼物，明明就是求爱用的。什么投之以木瓜之类的……

……醉莫生还在想刚才华严装睡任由那个女子摸他脸的情形。在人间也游历很久了，花颜会不会觉得跟着他这个糟老头子

很没意思，觉得凡间的女子会比较好？

不说话，是默认了吗？也许下山就是一个错误，那样师父就不会接触到这么多的凡人，身边只有一个他，蛇妖姐姐可以除

外，她显然是师父不喜欢的类型。现在，看多了凡间各色的女子，师父会不会嫌弃他是只狐狸变成的男人啊，他是公的，

这个事实，让华严头一次感到沮丧。有这么多女人觊觎着师父啊，真是，很不爽。

“什么仙人嘛，分明就是个妖孽！”华严偷偷瞪了醉莫生一眼，嘴里嘟囔着。

“叩叩叩”，门又被敲响了。这次不用他们去开门，门直接被推开了。进来的还是那位店小二姑娘，小二姑娘还是一堆比

他高的东西，门外还堆的跟小山似的。

姑娘走进来还爽朗的招呼着：“小公子醒来啦？这些都是城里爱慕你的姑娘们送来的，请您笑纳的。”小姑娘手脚挺利索

，来来回回几趟，把东西都给他们搬到了屋里。

临出门，还一脸娇羞的补充了一句：“小公子，那个上面绣着‘花’字的香包是……我送给您的。”姑娘留下个临去秋波

，吃吃的笑着跑走了。

“这是什么？”说话的是醉莫生，华严敢打赌，那张玉面似乎有些黑了。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醉，在生气呢，很好。

……

华严心情颇好的比较着两个人的礼物，还不时的品评几句。

“祸水。”看着笑的有些得意的华严，醉莫生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华严放下手中的东西，仰头看着比自己稍高些的醉莫生：“呐，祸水只喜欢妖孽呢。”

妖孽？想到花颜之前小小的那句嘟囔。醉莫生的脸色又慢慢的回复到了风淡云轻的状态。不过，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宜久

留啊，想到那个小二姑娘的临去秋波，醉莫生下定决心离开了。抱着华严轻念咒语，屋子里，只剩下一大堆的香包、鲜花

和水果。

小二姑娘心里惦念着小公子，都还没问问他叫什么呢……推开门，傻眼了。人呢？

难道……被她们给吓跑了？小姑娘奔跑着去给姐妹们传达这个噩耗。也不知道拦不拦得住啊？

15．醉与花颜的幸福生活（2）

清凉谷。

醉莫生与华严二人一路亲密相伴，之间的那种甜腻腻的感觉仿佛越来越浓烈了。华严仔细的收藏着每一天的幸福和感动，

原来，那个被自己注视了一百年的仙人师父也可以这样的温柔和体贴的啊。考虑到他们二人一直都是在山林福地度日，不

能太多的沾染凡间气息，再加上紫月的城镇往往都是一个摸样，嗯，除了那个让人有点窘的凝凤以外。所以，他们临时改

变了行程，到了这清凉谷。

看多了仙家福地的醉莫生对这个在紫月久负盛名的清凉谷倒是没什么感觉，倒是华严，仿佛真的见着瑶池仙地一般，兴奋

的有些过头了。兴致勃勃的泡在醉莫生的前面，还不时的赞叹着。

这清凉谷倒也是个绝美的地方，但由于山高势陡，倒是人迹罕至。不似想象般的那般寂静，清脆的鸟鸣伴着偶尔传来的不

知名的野兽的啼叫，沁凉的山风拂过密密的树林，竟会发出如环佩相撞般的声音，欢快的山泉叮咚的作响，从高高的峭壁

上坠下，不时的拍打着岩壁，然后汩汩的流淌着，回成一汪碧潭。碧潭边隐隐露出一个小小的屋角。难道，这里还有人居

住不成？若是，倒是个不俗之人了。

走近些，却是一间祠堂般的小屋子，屋子里没有供奉什么神像，也没有壁画雕塑之类的东西，只有一快大大的墨色石头。

石头被打磨得光滑圆溜，细腻的石壁上写着一篇类似祝祷的祭文。石头的下边还长了厚厚的青苔，蔓延上来，有一部分文

字已经看不大清楚了。石壁上的文字跟紫月的有很大的差别，醉莫生仔细一想，南楚国的文字，写给山鬼的，很有些年头

了的样子。是谁留下的呢？

“醉，这文字很奇怪唉。不像紫月的，倒像是我曾经在灵鹫山上看书时读到的南楚文一样。”摸摸石壁上的青苔，黏糊糊

的，华严吐吐舌头，有些恶心的收回了手。“讲的是什么？”

“山鬼”。醉莫生随口说道，看华严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便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了，拍拍身边的青石，示意华严坐过来。

“想听？”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些戏谑和宠溺。

“废话。”华严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将头歪歪的枕到那人的大腿上。看醉莫生的脸上还是带着那抹醉人的笑，盯着看

了许久，突然就垂下了眼帘。真是，这个人，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呢？这么的，勾人，这么的，妖孽……那幅淡然的神仙样

子哪去了？自己才是妖孽好不好，为什么每每看到他那样的笑脸就不得不自叹弗如了呢？

不料，醉莫生并没有给他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而是用他那特有的珠玉一般的声音低低的念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

“若有人兮山之阿（e）/被（pi）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

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wei）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

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

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靁（通‘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狄夜鸣/风飒飒兮

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屈原《九歌·山鬼》）”

沉浸在醉好听的声音里，华严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美丽的山鬼，身披薜荔腰束女萝，含情注目，婀娜多姿。他驾乘者赤

色的猎豹，身后跟着色彩斑斓的花狸，木车上彩旗飘飘，他的身上装点着的石兰香草业随风飘动。在那幽林深处，他孤身

一人伫立，道路艰险，前途迟迟，他在等待着谁？年华渐老，他却一直有着如花一样的娇艳，美日里采撷着芝兰仙草，依

偎着竹林深泉，听着雷声滚滚，观着暮雨迟迟，寒风萧瑟，猿鸣啾啾，他，一直都只能一个人品着，那长长地，无尽的寂

寞。

好像，跟以前的醉，好像啊。那时候的醉，是不是就像那个美丽却又寂寞的山鬼呢？

“好听吗？”醉莫生见那孩子又在呆呆的望着他了，轻点一下他的鼻头，笑笑的问。

“啊？醉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的……”华严的声音到后来变的有点小小的，为什么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还是那么容易

就看着醉入迷了呢？

“我是说刚才的那首歌谣，这首歌谣是一位中土的人间先贤写的。”那人的声音伴着低沉的笑意。

“哦，挺好的，但，就是觉得那个山鬼，应该是很寂寞的吧？”

寂寞吗？听到这首歌谣的人，不是在赞叹那位诗人瑰丽奇妙的想象，就是沉迷在山鬼美丽的幻影里。很少有人像这个孩子

一样，感受到那个山鬼在漫长的岁月里沉淀下来的寂寞呢……

看醉莫生的神色似乎带了些怅惘，华严也不知是什么让他那好看的眉头又轻蹙起来了。还是转个话题，比较好吧？

“山鬼是什么？是妖精吗？还是，跟醉一样，是位化外的仙人？”华严努力给他那张美丽的脸上写上求知若渴。谁知，竟

换来那人在他脑袋上轻轻地一敲。有些委屈的瘪了下嘴。那人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怎么？还委屈了。灵鹫山上百年的日子你算是白混了。那么多羊皮卷，你是不是都白看了啊？还是，上天不仅赐了你花

一样的容颜，还顺便把花朵的木头脑袋也一并给你了？嗯？”轻捏一下华严的鼻子。醉莫生想，这张脸，这双眼睛，都是

属于他的，他一个人的呢。

调戏，绝对的调戏。这个人，离神仙之路越来越远了！不知道天神会不会怪罪他……

“山鬼，是精灵。跟妖、仙、神都是不一样的。妖和仙都可以修来。神有天生的，也有仙修成的。精灵则是天地孕育出来

的，最纯粹的生灵。山鬼没有性别，但往往都是做女子打扮的。就像那首歌谣中的山鬼，他由巫山的精魄幻化而来，他与

那里的天地山水相依相存。汲取着巫山最宝贵的灵气，拥有巫山最美的容颜，清水为腰，芝兰为佩。但相对的，他一步也

不能离开那座孕育了他的山林，只能在静谧的山林里生活，采集山间清晨的露水为食。山鬼觉得寂寞了，就会在密林间露

出自己的形貌，引诱进入深山中的人类去给他做伴。那位拥有人间最珍贵才华的诗人，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山鬼，才有了那

篇在中土传诵了很久很久的篇章。”

华严盯着醉莫生一张一息的嘴唇。糟了，有点渴……，好像看醉看的久些，就会变的很渴，还有些热，太不对劲了。从醉

莫生的怀里爬起来，华严冲向了那汪清澈的水潭。被他的举动弄的有些莫名，醉莫生想了想，也起身跟了上去。

走到有些呆愣的华严身边，醉莫生有些奇怪。怎么了？顺着那孩子有些呆滞的眼神看过去。

山鬼？！

妖冶，魅惑。是醉莫生和华严唯一能想到的词汇，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种清丽。一张脸，雌雄莫辨。芝兰香葛环绕的身上

，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慵懒的跨坐在一头凶悍的母豹身上，头发披散着，水草一般。

“尔等何人？”声音也是软软的，娇娇的，女子一般，却又要比女子的沙哑些。说话时，媚媚的眼角像是飞着无数朵桃花

。

“不说吗？还是……被我给迷呆了，嗯～”话尾暧昧的扬起几个弧度。华严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定掉了一地一地的

。什么嘛？亏自己还为那个山鬼的寂寞而小小的忧伤了一下呢。寂寞个鬼啊，还以为那天地孕育的精灵会跟醉一样呢……

醉，你果然是独一无二的，难怪还在娘怀的小狐狸一眼就相中了你！

醉莫生好看的眉毛很可疑的抖了抖，本来是想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像个神仙的。但，看看那个生物微露香肩，眉眼迷蒙的冲

着他和华严抛来几个飞吻的样子……

紫霞环绕，转瞬，水潭边的青石台上，早就没有了醉莫生和华严的影子。

只留下那个猎豹上的生物，刚要摆出的魅惑之姿就那么生生的僵在了那里。许久……

“切……现在的人类越来越不好玩了……不过，刚才那两个，好像不是人的样子……管他呢～”轻吻一下坐骑的额头，“

花狸，我们走～”

远远地，似乎还能听到那个娇娇软软的声音在吟唱着：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