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脸又红了，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谷枫看。
“想什么？想要拥抱枫，对吧？还脸红，你个小鬼。”
小米不说话，嘴嘟得老高。
“那你再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明文的第一个提议？”
“因为……因为枫枫，我们不可以那么做。”
谷枫不说话，对着小米吹了口气，看着他的脸更红了。
“枫枫，对不起，小米……也许最后……最后要……伤害你。”
“没关系，真的，我一点也不后悔。”
“以后……对明好一点，帆帆……很喜欢他，阳阳，还有小米也很喜欢他。”
“好。”
“枫枫，我……喜欢你。小米喜欢你，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知道。”
“枫枫，小米想你开心，也想你记得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也想你开心，想记得你，那我是不是也很自私？那样好啊，很配。”
小米不回答，甜甜一笑，轻轻地靠在谷枫的怀里。
明天，他就可以牵着他的手，走到大街上，还可以吃东西，可以被人看到。
只有一个明天，所以，都是美好的。
残酷的，世俗的，现实的那些问题，在明天以后，与小鬼，无关。
第三节：
01
“你不觉得，小枫和明文，长得还有点像吗？也许因为这样，小鬼才会喜欢他。”
看着附身在明文身上的小米渐渐清晰，忽忽地撑开眼皮，乌黑的眼珠转着，俏皮地一弯。
“枫枫。”
小米伸出手臂，勾住俯下身的谷枫的脖子。
“小鬼。”
刮了一下身下人的鼻子，暖暖的。
“你真的不妒忌？那个身体可是明文的。”
看着半掩的门里，相视而笑的两个美好少年，爷爷忍不住问道。
“那是哥和小米，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你……真不能见到鬼魂吗？”
“爷爷，为什么那么问？”
“你和小枫都是我的亲孙孙，我以为这是隔代遗传的能力。”
“我比哥命好，或许就是因为我没有那样超常的能力吧。”
“有得必有失，是吗？哼，简直就是说你爷爷我命不好。”
爷爷瞪着眼睛，惹得谷帆没了刚才的严肃紧张，还笑了。
“爷爷，如果有不好事情，你看到了却阻止不了，还不如不看到，对吧？”
“但如果你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你应该去尝试。”
“我不会再让任何鬼魂上明的身了。”
“估计能上明文身的，也只有小米了。”
“因为那片冰雪吗？”
“小米和明文，错过得很彻底啊。”
“是阳阳和明，爷爷。……小米，和明，没有关系。”
“我可怜的大孙孙，喜欢个小鬼不算，还是个小男孩鬼。”
“爷爷，是小女孩鬼你也抱不到重孙。”
爷爷叹着气，拉着谷帆离开。
“走，小孙孙，陪爷爷去下棋。你也不打算让爷爷我抱重孙了是不是？坏孩子。”
＊＊＊
“小米，你等等我。”
公园的一个地瓜摊前，小米喜滋滋的咽着口水。
谷枫很无奈地跟在后头，本想好好和小米约会，结果忘了他已经一年没吃过东西了。
“小伙子，要吗？刚刚出炉的。”
“要！”
小米狠狠点了两下头，手向后一摊，命令道。
“枫枫给钱，小米要吃香香的地瓜。”
呆在明文身体里的小米，尽管还是小鬼那张可爱漂亮的脸以及有些愣愣的表情，但是……毕竟是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那行
为实在是有点……周围好多人都好奇看他，他却毫不自知。
谷枫听话地给买了单，拉着小米就想走。
“烫，枫枫，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烫？我帮你剥，小馋猫。”
“枫枫，你最好了，亲一下。”
吧唧！响亮的一下。
瞬间，谷枫石化，手里拿着一个地瓜，眼睛左瞄右瞄惊讶得盯着他们看的行人。
“呵呵，亲到了，嘻嘻，你的皮肤好好哦，再……啊……枫枫，你慢点。”
小米被谷枫拉着快步离开了马上要被围观的地瓜摊前。
“呵呵，小米忘了，现在大家都能看到小米了。”
被拉到公园一个僻静的角落，小米看着谷枫微红的脸开始啃地瓜。
“你慢点吃，这胃可是明文的，给你吃坏了，帆帆回家一定和我对打。”
“枫枫，小米，是不是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怎么会呢？是……我太激动了，还没适应。”
“嘻嘻，枫枫，你脸红了哦……你啊，要快点适应哦，因为你还有22个小时。”
小米吃完，继续啃地瓜，还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声音。
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颊，谷枫在心里第N次告诉自己，要镇定。
“我说，小米啊，你接下来，想去哪里玩？”
“我以前就哪里都可以去，还不用买票呢，现在……枫枫，你想和小米去哪里玩？”
“我们去坐摩天轮，然后看电影，然后一起吃饭，然后晚上去看烟火，坐船游夜景。”
“好啊，都听你的。呵呵，反正你买单。”
小米把最后一口地瓜塞进嘴里，拍了拍肚皮。
“走，摩天轮去。”
小米说完，起身拉着谷枫走了，一路还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个没完，说着自己是鬼时来这里玩的事情。
谷枫牵着小米的手，静静的听着，然后他们的时间，一点点变少。
最后小米拉着谷枫一起去拍了大头贴，其中最大的一张上，两个人幸福地亲吻着对方。
“留个纪念吧。”
小米满意地看着和谷枫亲密的大头贴，还在上面亲了一口。
“还有8个小时，天全黑了，我们去做什么？”
“去……等日出，怎么样？”
“好，可是……这些不都是以前我们就可以做的吗？”
“你靠着我，我怀着你，一起，等日出。”
“嗯，都听你的。”
多么想可以抱你，但是，你还是那么单纯，而这身体，不是你的。
谷枫把那套大头贴贴身放着，也许这是这24小时留下的，最特别的东西了。
其实想要给你的，但是这个身体不是小米的，就让我们，只是，单纯的约一次会吧。
那套大头贴，算是小米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了。
牵着手的两个人，漫步到海边，听着海浪，等待日出。
永恒，我找了，就是天空与大海，遥相辉映。——阿尔蒂尔·蓝波
02
提前半个小时回到家，谷枫独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米躺在谷帆的床上，望着未拉窗帘外白茫茫的天空。
谷帆守在小米的身边，不说一句话。
“我要出来了，帆帆，谢谢你。”
闭上眼睛，慢慢睡去，感觉到明文的意识在觉醒，小米颤颤地睁开眼睛，爬了起来。
谷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紧握着明文的手。
小米走到谷帆身边，蹲了下来。
“帆帆，我知道，你能看到我的，所以我让枫枫出去，因为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谷帆没有回应，眼睛依旧锁在还未醒的明文的脸上。
“我们曾经有一个朋友，她一直留守在她丈夫的身边不愿意离开，直到他重新找到爱人。你如果看过‘墓地作家’的文，
可能会对那个故事有印象。只有一点很关键的我没有写进去，怕会带来麻烦。”
小米继续自己平静的叙述，没有在意谷帆的无视。
“她穿过了那个人的身体，然后再穿过她丈夫的身体，她把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带了进去，让它成为她丈夫的一部分，原本
属于她自己的一部分。她不后悔那么做，因为她身前已经拥有过那个人的爱，现在……她不再需要了，所以……那个时候
我不是很懂，苏苏讲解了很久也依旧不太明白，现在，我真的知道。”
明文的手指在谷帆的手里动了动，估计就快醒来。
而谷帆，对小米的话，还是没有回应。
“而我，也想那么做，所以宝，让我从你身体里穿过，可以吗？”
谷帆的嘴唇紧抿着，不回答。
“属于你们的时间还会不断变长，就当是小米送给你们的礼物。好了，明快醒了，我要行动了哦。”
小米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你确实是看不到我，没有关系，帆帆。小米想你们的幸福，来得再快一点，再多一点。”
小米说到，走到了谷帆的身后。
仿佛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穿过，有一部分被拽了出去。
谷帆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看着明文欲抬起的眼皮。
从谷帆身体里走出来迎向明文的小米，带着一丝微弱的光。
在明文睁开眼睛那一刻，觉得有什么东西向自己压了过来，
朦朦胧胧中把什么烙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又拿走了什么。
阳阳甜美的笑容出现在他眼前，顽皮而又纯真，
视线迷糊中，又一个身影重叠进来，一样美好的笑容里，
盛满了爱慕和眷恋。
视线正确对焦，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谷帆握着明文的手，只是静静地，迷恋地，看着他。
“醒了？”
“帆帆。”
“是我，明。”
“阴阳……”
“小米和哥在一起。”
“是啊，小米。”
明文坐起身，没有把手抽走。
“刚才叔叔打了电话过来，说手术就安排在明天上午。”
“我知道了。”
“他们很担心你，也很高兴你又可以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我知道。”
“明，阴阳……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
“明，帆帆喜欢你，很喜欢你。”
“我知道。”
“我们在一起吧。”
明文抬眼看着谷帆，只是微微一笑。
“手术之后再和我说这个好吗？现在……我想最后再思念一下我的阳阳。”
“好，我都理解的。”
轻轻地将人搂在自己的怀里，闻着属于他独特的味道，很快，那股淡淡的冰雪味道，就将消失了。
“我不可能完全忘记他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我知道，他曾经是你的阳阳。”
“谢谢你，帆帆。”
“我会等你。”
“但是我会努力走出来，开心地去生活，他……也那么希望。”
“我懂。”
“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的，对不对？”
“当然，帆帆会长命百岁的。”
“呵呵，真好，我也会长命百岁的。”
一墙只隔，小米站立在谷枫的面前，带着浅浅的光芒。
“明和帆帆，会幸福的，对吗？”
“小米，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带着你。”
谷枫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在这里，还有这里。”
手移到了自己的胸口偏左的位置。
“永远带着。”
“好奇怪啊。”
小米轻轻走上前，趴在谷枫身上，下巴支着他的肩膀。
“为什么我可以看着大鹏和明去开始新的生活，却想把你一直自私地只给我自己呢？”
谷枫没有回答，很幸福地笑了，伸手自然地环住触摸不到的小米。
“这个世界是有什么死亡也带不走，改变不了的，是不是？告诉我，枫枫，那是什么。”
“那是爱，小米，我爱你。”
小米没有回答，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枫枫带个他的温度。
墙壁的两侧，两对怀抱着的少年，让这个早晨的空气里，
也布满了爱的分子。
像那句著名的墓志铭说过的。
我，活过，笑过，爱过。
03
明文手术，谷帆跟着，小米没有去。
江子鹏出院，小龙去看了，小米没有去。
和谷枫一起怀抱着看过一次日出后，小米连墓地也不回了。
依赖在谷枫身边的小米，时而淘气，时而安静，飘来飞去，就是不离开。
面对在谷家玩得很开心的小米，谷爷爷拉过谷枫说过悄悄话。
“小枫，你家小鬼，有些不对头哦。”
“我也觉得，但是……小米若不想告诉我，我就不问。”
“傻孩子。”
谷爸爸和谷妈妈也知道了家里有一只小鬼在，家庭会议召开，结果很显然。
三比二，小鬼获得留宿权。
“小米，他们不是不喜欢你，他们是……”
“他们是不喜欢鬼魂留在自己家里，不是不喜欢小米，但是小米，就是鬼魂啊。”
“给他们点时间，他们会接受你的，他们……”
“枫枫，你想小米一直留下来陪着你吗？”
“想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一直在一起，直到我死了，我们就一起离开。”
“那么……”
小米眨巴了一下眼睛，凤眼一弯，点了下头。
“好吧，枫枫，小米等你。”
这段谈话发生的时候，明文正在手术，江子鹏回到了家。
小米缠着谷枫陪他下棋，下谷爷爷发明的人鬼棋，然后小米撒娇耍赖，全赢。
谷爷爷在自己随身带来的家当里掏啊掏，但是，没有自己想要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
明文出院了，小米跟着谷枫去接他，他在明文身边绕了三圈，他都没有感觉到。
手术很成功，那个小血块一取出来，里面包裹的冰雪便融化了。
在明文的家里，谷帆正在和他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
那属于小米的东西，旗帜，八卦盘，还摆放在原处。
小米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笑着飞走了。
趁着明文不注意，谷帆对着小米飞走的方向点了下头。
“帆帆，和明要好好的，忘了阳阳，记得小米。”
小米走之前留在自己耳边的话，还是那么清晰。
去看望江子鹏时，路上遇到了小龙，两只小鬼闹了一会儿，结伴过去了。
江子鹏重新翻出了课本，准备把停了三年的课继续上下去。
他的桌面上，多了一张小侄女抱着米娃娃的照片，摆在很显眼的位置，特别可爱。
小米和小龙一鬼一边，陪着江子鹏看了好一会儿的书，
屋子里静悄悄地，连小鬼也没有说话。
离开后，跟着小龙去了墓地，那里的鬼鬼围着小米好一阵激动。
鬼爷爷拍了拍小米的脑袋，很慈祥地笑了，没有说任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