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天帝虽身藏深厚灵力,却明显没有过抗敌经验,他不过几句挑拨便这样神智大乱,倒让他不知要不要把他列为强敌
了。
想起之前长卿望着他藏身之处的眼神,尚黎的笑僵了两分,手心积起的紫气却更盛。
他原本便不是使计的人,可自东君出现后,长卿之前曾有一瞬让自己心中温暖无比的宽慰便生生变成了笑话,字字戳着他
的理智与骄傲。什么宽慰劝解,不过是他用来让这位天帝大人误会的话罢了,一想之下,这才难以控制的说了那么刺激人
的话出来。
这位天帝,想必也就是长卿口中的那位可以舍去所有来保护的‘最重要的人’了。
“什么最重要的人,不过是个不知进退的毛头小子。”尚黎小声呢喃,对面前这个占尽长卿关怀怜爱的男人更是厌烦,掌
中的紫气突盛,竟似有杀意升腾。
11
紫气缠绕的手突然被一角白袖缠住,尚黎哈了一声,就势收回了咒法往拉住自己手腕的长卿望去,小声道:
“干嘛,舍不得?”
两人耳鬓厮磨,远处的东君看得双眼泛红,长卿望着这样的东君,自己护着长大的少年如今第一次尝到了失去,却是自己
一手造成的伤口。这其中滋味——
“回去吧。”他叹息一般。
东君一愣,正要向他伸出的手便怔怔的停在当中。
“长……”
“别再来了,”长卿走过去,接住他的手,又仔细为他拭去唇角的血渍,“好好做你的天帝,别再来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准备和他回去了。
东君原以为他是被缚神力无法脱身,可如今看来,竟好像是出自他本意。那张他每每看见便会安心的脸现在一如既往的温
柔笑着,眼里的怜惜样样没变,可那双唇里吐出来的话却比刚才受的伤更让他难以忍受。
不是会一直在一起的吗?
从生来有记忆里,长卿不就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如兄如父的疼爱着他?
如果连他都不在了……如果连他都不在了……那……
东君眼中狂乱一片,赤红的眼耀出点点金色,无形的气卷地而起,酿成风暴。长卿险险使力挡住,衣袂在风中烈烈作响,
一颗被卷入风暴的石子突然划过他的颈——
“白痴。”尚黎把他拉进怀中,一边擦着他的血一边祭起结界阻挡东君发了疯的狂暴力量。
就在结界生成的一瞬间,风暴歇止,东君表情怔怔的望着相偎的两人,忘记之前的失控。
他闻着了长卿的血,清醒过来又看见了肢首相缠的两人,眼底的惊痛委屈让长卿垂目长叹。
“回去吧。”他还是这句话。
尚黎翻了个白眼:“守卫已经赶过来,你还准备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别再给长卿添麻烦了。”
别再给长卿添麻烦了……
东君怔然,这句话如此熟悉,以前青鸾不就常常这样说他。
说他只会缠着长卿;说他明明是个当天帝的,可事情还是由长卿在做;说他享尽所有好事,只会赖着长卿撒娇;说他……
“不是。”他僵硬的摇头,“长卿,我有努力,不会再让你为难。你跟我回去,我会保护——”
尚黎护着身前的长卿,看到他脸色发白,知道刚才两股力量的相冲让他耗了不少力气,于是皱眉冲东君哼道,“连我都打
不过,你还想怎么护着他?”
“你闭嘴!”
“看清楚你站的位置,在这飞鹏宫,还没人敢叫我闭嘴!”
尚黎动了怒,怀里长卿突来的虚弱模样让他有些烦躁,而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子却还是纠缠不休。
“非得要弄到长卿死了你才罢休?!你要打,十日后我在玄天泽陪你打,打赢了我认你这天地共主,输了就滚出我飞鹏地
界,永不得犯!”
话说完,也不顾他的反应便拉着有些昏迷的长卿快速离开。
“真是个白痴。”
尚黎回到宫中,将长卿放下,看着他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忍不住骂了句。也不知骂的是让自己心烦意乱的长卿还是那个得尽
一切便宜还露出委屈表情的东君,又或者他骂是明明知道被利用还要为他一尽绵力的自己。
青鸾闻着长卿的味儿赶过来,身后跟着微惊的左将军单迟。
“尊上!”
“长卿!”
青鸾往前扑过去,却被尚黎拎住后领,眼神却瞪着那个‘昏迷’的男人:“喂,你还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床上的长卿动了动眼睑,慢慢睁开了。
青鸾看得一愣一愣,然后一撇嘴,回头拉着单迟往外走,边走边吼着:“没事了,咱们继续打!”
单迟在打斗途中被他突然变白的脸色吓到,一路跟过来因为发觉了异常的灵力而担心,如今看到尚黎没事心也安了下来。
“尊上,刚才的——”
“刚才没事。你下去吧。”尚黎挥挥手,赶走两人后又顺手拉上了门。
床上的长卿撑坐起来,眼神平直无波:“之前我就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觉得呢?”尚黎还有些气,闷闷的坐在不远处的小桌旁。
长卿半掩着眼,却说着似乎毫不相关的话:“太白近来可好?”
话一出,尚黎饮到一半的茶立刻喷了出来。
胡乱的擦了擦,便露出的笑:“果然是我看中的男人啊,这样都被你逮到。”
“刚才……”为什么要帮他,明明对他毫无可利。
长卿话未说完,尚黎便挤到他面前,一副讨巧的模样:“我刚才使了好多力,好累好虚弱,你也让我躺躺。”
话说完,便蹭到他身侧,闭眼假寐。
长卿有些看不透他的举动,他知道他一直任意妄为,可没想到会胡作非为到这种地步。明明是他亲手创下的基业,他刚才
的话却摆明了要供手相送。
尚黎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正在猜测间却又听到他低低闷闷的声音:“那小子有什么好,你这样护着他。”
刚才若不是他转身回来拦下他的攻击,凭那时候的东君,他早就——
尚黎悄悄睁开眼,心念一转千变。
不过也有好事发生,一直对他避之不及的长卿竟然默许他躺在他的床上。
嘴角咧起弧度,尚黎又悄悄往里蹭了蹭,蹭到一片柔软又紧实的身体,忍不住笑咪了眼。
12
“我反悔了。”东君突然一脸正色,眸子里略略带着不悦,“不成功便成仁。你不就是要他一统六道三界,我给他这个机
会,这个赌是我们三个人的,谁有违背便立时作废。”
长卿对东君明里疏远暗中相护的举动实在是让他非常的不爽,不仅如此,这种不爽中掺杂着的另一种感情让他非常陌生又
熟悉。就像是,就像是他明白过来自己唯一亲近的母亲脑中永远只有一个廪君一样的……挫败与……难堪。
想要的东西其实很少,可偏偏却又是抓不进手中的唯一。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他打算?”尚黎逼近长卿,盯着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
“那我又有什么好?让你如此隐忍追逐?”
长卿没笑,脸上的认真神色让尚黎觉得自己有些蠢。
白痴的果然只有自己。
“你听到我说的了,十天后在玄天泽,要么他一统天魔两界,要么你一心留在飞鹏当我一个人的长卿。”尚黎冲着长卿颊
边的头发吹了口气,极尽挑逗,“话说回来,这么久,我还是不明白你束手就缚的原因。既然那么心疼那个男人,干嘛又
要他要死要活的受你折磨,到底是为什么呢,长卿?”
长卿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可突然的就展颜而笑,那张俊美的脸便犹如月华流水敞过心间。尚黎还在愣愣看着他的惊艳一笑
,他却主动慢慢靠近他的脸,两人鼻息相缠,近不过薄叶一张。
投怀送抱?尚黎微惊之下竟对这肖想已久的美色有些不知其意,迟疑之下竟往后退开了稍许。
长卿的笑更深:“不是要我吗,做什么又躲开了?”
这样的笑容之下,尚黎只觉得脸上无光,像被逮住的兔子反咬了一口的蠢狼。
只是啊,从抓到长卿到现在,他一直都冰冰冷冷爱理不理,现在又露出碧罗池初见时让自己屏息良久的那种妖惑之态,自
己心里竟有些烦燥。
这样的牺牲色相,还不是为了那个东君。
当时果然应该下手杀了他……
“十天后,等我得胜回来,我再好好享受你的投怀送抱。”起身站好,看也不看长卿便推门而出。
长卿沉默许久,用咒法唤来青鸾,细说一番后又让他去了锦夜的宫中。
他不会让东君输,而那个太白,落实了叛君的罪,他也不会让他在那个位置呆上多久。这一战之后,他要所有人都信服归
顺于东君,为他建起唯一缺失的帝业功绩。
他一开始便对他说过,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什么都能舍。就算他是延水神……就算他是那个救过自己的延水神的孩子
……他一样要舍。
第二天,尚黎果然宣布出自己与天帝的赌约,全界震惊却无人敢抗。
只等着十日后,魔界的最后归属。
十日后,玄天泽里风云突起,金紫两色不断变幻,吓得周遭的百姓大喊‘天降祸斗’。
异象持续了足足三日,等风平浪静后,长卿才踏足到玄天泽泽内。
遍地的残垣断壁,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多惨烈的争斗。
长卿轻飘飘的落到重伤的尚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狂笑着的他。
尚黎输了,却在笑。
“何必。”长卿扶起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
“我是不甘心啊,平白的送掉整个魔界。”尚黎嘴里说着,却死性不改的伸手握住长卿的黑发放到唇间调戏。
不管什么时候都洁净如圣莲的长卿,在这个战天斗地后的残骸中却有种诡异的和谐。
“你不去管你的东君,跑来找我干嘛?”
“青鸾去照顾他了。”
“哈。”尚黎勉强撑起头看他,“我应该高兴下吗?”
长卿老实的回答:“不用。”
尚黎点点头,又重新窝回他的腿上:“是不用,你们一大群人斗我一个,胜之不武。不过输了就是输了,该给的我一样给
,免得被人说我背信弃义。”
长卿垂下眼,状似无意的戳到他的伤口,也不管他痛苦的闷哼声,悠悠说道:“受伤的人乖一些比较好。”
尚黎瞪他,却看他意外的扬起唇角。
不是之前那些别有用心的让他处处深思的危险举动,此刻的长卿倒像是在……捉弄他。
“你还想赖在我腿上到什么时候?”
13
“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反正是要回灵霄的人,只是……
有些不甘心。
“长卿!”
有人远远的叫了一声,尚黎翻翻白眼,看见被青鸾扶着的东君。好吧,唯一安慰的是,让他伤成这副模样的人也没比他多
占点便宜,不愧是白陬的儿子——可怕的力量。不过他眼里冒的火是干嘛的?白送了他整个魔界,长卿也要跟着他回去,
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尚黎在长卿的腿上蹭了蹭,咧开嘴笑。大概是在不满长卿对他的‘温言细语’‘照顾有加’吧。
不过不过,反正是要跑掉的人,以后上灵霄找起来也麻烦,倒不如——
“喂,长卿,给个离别礼物不过份吧?”
长卿低头看他,尚黎笑得邪魅又恶劣,突然的就伸手揽住他的颈,把他勾到自己可以吻到的地——
“我说,我还没吻到!”尚黎眯着眼抗议。
东君护着长卿,瞪着尚黎的眼睛火光盛盛:“色胆包天。”
尚黎对这罪名不置可否,反倒是望着顶上的长卿:“那换个礼物好了。”
“要什么?”长卿轻笑。
真正是绝色无双的美人啊,可惜得等伤好了才能追了。
尚黎一边可惜一边打着坏主意:“你走远点,我有话对长卿说。”他可没忘掉刚才被拦截的偷香。
东君俊脸陡然变黑,可长卿却抬头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离开稍许。
“你敢再对长卿下手我立刻宰了你。”话撂下,这才不甘不愿的让青鸾扶到一边去。
尚黎冲他的背影嘁了一声,听到长卿柔声问:“想说什么?”
“反正你也不会在我这儿呆下去了,回头我就去把你的宫苑给拆了。”
“……”长卿眨了下眼睛,唇角有丝笑意泛起,“嗯。”
见他那样顺口又‘喜悦’的答应下来,尚黎显得有些郁闷:“我受伤了,要吃碧罗池的金色昆华,别说没有,上次去我都
瞧见了,要不是突然看见你,我早摘下来了。”
长卿止住未出口的话,笑颜明显的缓了下来,却还是点头应到:“好。”
“你摘来给我吃,别让那毛头天帝跟着。”
“嗯。”
尚黎有些疑心的望着几乎对他百依百顺的长卿,不过就是帮他东君赢了个名儿,有必要妥协到这地步吗?
“锦夜单迟就在附近,让他们带你回飞鹏宫吧。”长卿轻轻把他头放下来,起身往东君走去。
“咱们回灵霄。”他说。
东君和青鸾都明显一愣,青鸾不可思议的往一头雾水的尚黎望去,而东君,在初时的惊讶之后便欣喜若狂的拉住了他的手
。
“你不是要和他回——”
“不了。”长卿转头又对着青鸾,“青鸾,咱们走。”
青鸾还在唏嘘尚黎的大方,一边念着‘居然会拒绝’‘有毛病’的话一边展翅显出真身让长卿东君乘上。
青鸾一行走后,接到尚黎暗信的锦夜单迟也寻了过来。
“他们呢?”单迟张望一番没找到那只青色人影。
“回灵霄了,还能去哪儿?”尚黎的口气不好,可一想到没多久他又会回来飞鹏看他又开始乐起来。
“回灵霄?”单迟犹疑的反问,“我们一起过来的时候,青鸾不是说他们会留在飞鹏吗?”
尚黎的笑立刻僵在当场。
那,自己之前为了保护面子而说的拆掉他宫苑房子的话,不就是亲手把人推出手边了?
我#¥**他#*¥?*
原来,原来,这就是之前长卿那个笑的意思啊。
一收到长卿前来飞鹏宫的消息,尚黎便乐呵呵的亲自去把他接了过来,一路上动手动脚,倒比受伤前更活跃了。
将长卿特意拉到他住过的宫苑里坐下,想让他瞧瞧自己大人大量丝毫没迁怒他的捉弄,还把这宫苑大大的装饰了一番。
“尊上。”祥霓端着琼果,轻轻的福了福。
长卿听着声音,抬眼看时正好撞见她惊吓着躲开的视线。
“你——”
“她叫祥霓,是锦夜的贴身女婢。”尚黎转转眼珠,“我才给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