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陪我这一程——休花
休花  发于:2011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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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凡半信半疑,不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

之后的好几天,杨泱果然没有出门,不梳头不洗脸,胡子渣都长出来了。他每天不是在双眼空洞地盯着电视,就是躺在床

上发呆。

他到底是要干什么!颖凡快要被他逼疯了!

“你给我起来!”颖凡忍无可忍去拖他,他一动不动,好像一条搁浅的鱼,终于把他拖到床边,颖凡撑不住他悬空的大半

截身体,两个人一起滚了地上。颖凡狼狈地爬起来,很想笑,但一看到杨泱依旧平淡如水的脸,怒气就再次升级了。

“你这样做除了折磨我,还有意思吗?”

“我只想要做一个无论何时都讨你喜欢的我而已,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颖凡不相信他真的会在家里呆一辈子,他不过是赌气和报复他而已。颖凡站起来到浴室拿出刮胡刀和毛巾。把毛巾扔到杨

泱脸上,杨泱别开脸,颖凡就摁着擦了几下,也不管是不是会把他弄痛。

“你要讨我喜欢就给我洗干净点,你现在的样子难看死了!”

杨泱露出一丝悲哀的神情,但一闭上眼就变回了无动于衷。颖凡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给他刮起胡

子来。

手越来越颤抖,颖凡忽然笑了起来,丢掉了刮胡刀。

杨泱睁眼,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与其花心思跟我赌气,为什么不去干点更有意义的事?”

“为什么我就一定得要有出息,我不想出息,我只想快乐地过日子。”

“那你现在快乐吗?”颖凡感到疲惫,“杨泱,如果你真的残了手脚成了废人,我心甘情愿伺候你一辈子,可你好好一个

人整天躺在这里……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颖凡收拾好屋子,洗刷完毕,上床睡觉,没再和杨泱说一句话。

杨泱终于从地上起来了,颖凡紧张地听着他的动静,他在沙发上坐了下去,就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了。

这一夜寂静得可怕,仿佛永远也等不到天亮。不知道在何时进入的梦乡,颖凡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杨泱已

经不在了。

丽娜姐从办公室里快步走出来,瞧见才到不久的杨泱。她走到他面前停下,对他说:“穆总这一阵都在本市,他说如果你

想找他,随时可以过去。”

留在这里也没事做,杨泱立刻就去了。

在穆总家门口,他摁了门铃,门开了,穆总站在里面,两人相视一笑,都有点勉强。

露台上依旧是茶香萦绕,气氛却没来由得沉重了很多。

“……才毕业的时候,给人画过十块钱一副的菜画,人家稍稍夸一句就高兴得可以饭都不吃,没日没夜地赶画,当我终于

明白自己没有成为大师的天分后,没有多惆怅就放弃了,我很快确认了新的人生目标……我当过搬运工,收过废品,甚至

,要过饭……我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每一步都问心无愧,我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来的。”

听他说这些,杨泱不是很懂他的用意,但知道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穆总,我一直敬佩您。”

“可我已经不可能再前进了,走到这一步,是我的极限了。”穆总调整了下情绪,“杨泱,羽山画廊我打算放弃了。”

杨泱大惊,“发生了什么事?”

穆总也审视般地看着他,双手交握,“没关系,我还输得起,你也不用太意外。”

“您是什么时候做的这样的决定?”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被逼无奈。一直以来,也许我的策略有些调整,但是在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羽山,她对

我有多重要,”穆总微微苦笑,“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的。”

他环视了整个屋子,目光收回的时候,叹了口气。

穆总还能保持谈笑风生,杨泱却完全不能强颜欢笑。

“穆总,既然这么不甘心,为什么不拼一把,就干脆放下过去,从零开始,就当自己才起步怎么样?”

“谢谢你的鼓励。”穆总有些感慨和无奈,杨泱是因为还年轻,才可以轻易说这样的话。他已经不年轻了,输了一步,只

要退回去就可以保住原有的基底,他已经不可能去冒险了。

“杨泱,我还是会经常回来,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

两人握了手,杨泱走了出去,穆总忽然又叫住他。

穆总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与刚刚还和杨泱惺惺相惜的那个穆总仿佛是两个人。

“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请你转告袁俊,看在他为羽山画廊付出那么多的心血的份上,我不和他计较,画廊交给他我也放

心,但是也请他不要得寸进尺。”

杨泱不想吵架,不管对方是谁,他都烦透了吵架这档子事。

幸好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平静下来。

“杨泱?找我有事?”

“听说你干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怎么,不跟你好哥们说说?”

“嗨,哪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袁俊顿了顿,“你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啊。”

“没错,是我干的。”袁俊倒是供认不讳。

“你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杨泱还是忍不住了。

袁俊向一直和羽山竞争的对手泄露了机密,里应外合,逼得穆长清不得不放弃。对方以很低的价格得到羽山,袁俊也得到

一些股份。

杨泱心里很乱,不想发表自己的看法,向袁俊转达了穆总的话。

“威胁我?我要是怕他,就不会这么干了。”袁俊坦荡一笑,“反正这事是我干的,有福同享,有难我来当。难道他穆长

清就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亏心的事?哼,就等到将来最后再来算总账吧。我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怕你夹在中间为难,所

以才没告诉你。杨泱,你也留下来,以后你想做什么,我全力支持你,你说捧谁就捧谁!”

“算了,你莫非是想刚当老板就倒闭?你这机会来得可不容易,我就不捣乱了。”

“你什么意思啊?不管我对别人怎么样,对你可没半点虚的,怎么样,留,还是不留?”

“袁俊,如果那是你的生存方式,我尊重你,也麻烦你尊重我。”

袁俊敢做这样的事,恐怕是策划已久,作为朋友和工作伙伴,杨泱都完全在状况外,这滋味相当难受。

袁俊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可杨泱不想听了,要挂电话。袁俊一直缠着他,非要他答应出来喝酒聚聚才放过他。

在饭馆里杨泱意外地见到了那几个被解雇的同事,大家都乐呵呵地等着他。

羽山画廊要先关闭一段时间,等穆总派来的人抽走后,画廊里的其他员工愿意留下的就留下,薪水在原来的基础上上调,

这些都是袁俊争取的,他现在握有股份,有很大裁决权。

杨泱的情绪不如其他人好,袁俊一直搂着他的肩膀跟他喝酒,杨泱在被动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得喝了很多。

借着酒劲,袁俊说,“杨泱,你得原谅我,我真不有心隐瞒你的。”

“别说了,你没对不起我什么。”

“怎么,还是不肯留下来?跟我们大家还在一起?”

其他的人也开始好言好语地劝起杨泱来。

杨泱也不想跟所有人对着干,而且他这会儿也平静多了,“你们好好地干吧,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想去做,就不和你们一起

奋斗了。”

“你还是怪我了,”袁俊喝了一杯,有些凝重地说,“也好,你走吧,等你想通了,心里不犯嘀咕了,再来找我,我们这

儿永远为你留个位置!”

后来,在酒精的麻痹下杨泱还是放开了心怀,整桌人都沉浸在肝胆相照的气氛之中。

出去的时候大家相互扶着,袁俊招来出租车,要杨泱先走。

“你不用管我,有,有人来接我……看,来了!”杨泱指着马路对面正走过来的颖凡,“我老婆来接我,见过我老婆没有

?”

人家顺着他说,“见过了见过了。”

杨泱踉跄走过去,一把抱住颖凡的脸,“亲爱的,你来了。”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地吻了下去。

好重的酒味……颖凡皱眉,越过杨泱的肩膀他看见尴尬得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的众人。他推拒了一下,杨泱立刻更用力

地制着他,越吻越深。

看着这一幕,袁俊的酒都醒了,走上前用力拍了杨泱一下,“喂,要亲热回家去亲热,公共场所你给我注意点!”

杨泱还拉着颖凡不放,袁俊架着他的双手,叫人来帮忙,把他塞进出租车里。

车门一关,杨泱就不闹了,紧紧地攥住颖凡的手,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杨泱又开始整天整天地呆在家里,不过这次倒不是和颖凡赌气,他无所事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似的。

一天杨继舟给他打电话叫他回去,他抱着就算被揍也无所谓的心情回到家。

看他一副颓废的样子,杨继舟很不高兴,但也没骂他,只是叫他去换一套正式的衣服。

杨继舟带着杨泱去了酒店,服务生领着他们到了包间,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了。

“老杨,你这个东道主都来得这么晚?”一个声音洪亮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就喊。

“什么都别说了,我自罚三杯!”杨继舟让服务小姐倒了三杯酒,豪气地全喝了下去。

“好!”所有的人都拍掌喝彩。

杨泱认出了一些人,他小时候见过,都是些在业界和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想不到这场宴会竟有这样的豪华阵容。

“过来,见过各位伯父。”杨继舟把杨泱推到面前:“这就是我那小子,毕业了我也没管他,他瞎混了几年也没混出什么

人样。”

“谦虚了,老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笑咪咪地打量着杨泱,“我看,很有你年轻时的风范嘛!”

“差得远差得远,他们这一代跟我们是没法比的,娇生惯养,吃不得苦,也听不进训,我是管不住他了。今天在座的各位

,对我杨继舟来说都是生死至交,说句实话,我是不可能有什么成就了,”杨继舟又招手要来一杯酒,他觉得杯子太小,

换了个大杯再倒满,站了起来,其他的人见状都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我这小子别的不像我,就一点,横冲直撞倒是和我

一模一样,如果将来他撞在你们哪位门下,若有得罪之处,该骂则骂该打则打,若是他需要提携,也请各位看在我们多年

的情分上,多给他机会!我在这里,感激不尽!”说罢,他喝下了整整一杯酒。

“老杨,言重了!”

“我们这些老骨头,早晚也得让位给年轻人,该提携自然是提携,更何况是老杨你的儿子,我看他挺好,是做大事的料!

菜还没上完,酒就喝了几轮了,杨继舟每个人都敬酒,别人喝小杯,他喝大杯,杨泱担心他,要替他喝,结果被人笑着挡

开,“你今天别拦,我们跟你爸是好多年的交情了,难得这么痛快的喝,你要尽孝道,多的是机会!”

“我儿子确实心中有孝,但是却不知道怎么样才叫尽孝,我呢,如今啊就剩了一幅光架子了,还勉强够得着让他踩在我的

肩膀上爬得更高一些,只要他有那个腿劲儿有那个胆气儿,站上去我咬着牙也能挺得住,这才是我儿子!”

杨泱无法,只得看着老爸一杯接着一杯地灌。

散场后,杨继舟路都走不稳,杨泱扶着他蹒跚地走向停车场。

“……你这小子,你爸没那么没用,那点酒算什么,我还能喝……”

“我知道,咱们先回家,我再陪你喝。”

“儿子,你想往上爬,可以踩着老爸往上爬,就算摔下来,也有我接着。你爸是粗人,该做不该做的事,都做了不少,努

力了大半生也是个不入流的,你比我好,你要活得比我更像个人样,我这辈子就没白活。”杨继舟用力按了一下杨泱的脑

袋,“听见了吗?”

“听见了……爸,我都懂。”

“是啊,你懂,你长大了,我知道你怨我打你骂你,我是恨铁不成钢啊。以后我不会再打你了,你是个大人了,大人了…

…”

杨泱说,“爸,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

杨继舟看他一阵,拍了拍他的肩。

父子俩继续往前走着。

杨继舟醒来的时候头痛得厉害,走出卧室发现杨泱还在。

杨泱端了热气腾腾的汤过来。

“这是婆婆熬的,醒酒的。”

“行了,先放一边吧。”杨继舟淡淡点头,躺进沙发里摁着太阳穴。

“我来。”杨泱走到他身后,在他头上轻轻地按起来。

陈婆婆进来看见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就欣慰地笑了,果然是一家人,怎么打也打不散的。

杨继舟摆手让杨泱停下,“到书房来。”

杨继舟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交给杨泱。

“我所有打过交道的人都在上边了,你看看,对你有没有帮助。”

本子很厚,每一个人的信息就占一页,上面写着姓名年龄,家庭背景,婚姻状况,甚至还有兴趣爱好,简直比人事部门的

档案还要精准和详细。杨泱立刻明白这是老爸最珍贵的资产,看来他是要把它交给自己了。

“你们那画廊关闭了,今后打算干什么?”

“我暂时还没打算。”

“要我怎么说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想要做什么,明确地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啊,经商还是从政?”

“我不是经商的料,也不适合从政。”

“你想要的是什么?地位,还是利益?”

杨泱想了想,肯定地说,“能力。”

杨继舟感到很不理解,“能力?”

“对,可以把我想做的事做得更好的能力,我想要把我觉得美好的东西给更多的人看,我希望它们能够得到承认。”

杨泱继续看着册子,翻到某页就停了下来。

这一个人的经历相当与众不同,他天生就在各方面比人强,出生名门,才华出众,人品也没有大问题,但是他到了中年后

,忽然变卖了所有家产,到了偏远山村去办了一个希望小学,从那以后他就退出所有社交圈子,关于他的信息也就到这里

为止。

能够放下所有的人不是没有,像他这么放得彻底的人还真是少见。

“爸,这个人你熟吗?”

“不算熟,只是见过几次,他曾经来学校开过讲座。”杨继舟回忆了一下,补充说,“他的山水画算得上是一绝。”

杨泱对这个人感兴趣,其实杨继舟不是很满意,他更希望杨泱能多关注些社会要人和精英,不过杨泱能把精力从个人感情

上转移到别的事上,也不是一件坏事。

32.祸?福?

天总是阴沉沉的,没有放晴的迹象。

档案室里的资料都发了霉,每次去找资料,颖凡都会染上一身的霉味。

他看着自己长长的工作清单,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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