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约十数里、宽达几百丈的断裂带,其深度许是上千仞,故而被称作千仞壑。
司苍卿按照宇文风淳留下的消息,和染霜然先等在南疆高山区的小城吴桥镇,候着对方的下一步指示。
“霜,”简陋的客栈内,司苍卿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对身边人轻道:“若有意外,你先保命逃走,再想
办法。”
嗤笑一声,染霜然乜斜着眼,“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没用了?还没站,就先想着逃!”
司苍卿也不在意对方的讽刺,他只是在思考怎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太外天那一次和活人蛊的战斗,若非遇到特殊情况,
说不准他们就命丧羌人祗的嘴下。这一次宇文风淳变成了活人蛊,情况与完全变成干尸的羌人祗还不一样,他还不能肯定
对方的实力。但单从凤墨、承天央和几个影卫联手都打不过对方的情况来看,宇文风淳的攻击力远超常人。
他让染霜然保命,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宇文风淳手里掌控了他最重视的三个人的性命,若是对方以他们来威胁自
己,他恐怕会处处受制。
若是营救成功,便也罢了;若是营救不成,他只能选择自己走进对方的陷进,否则一旦他逃离,以宇文风淳的疯狂,定会
将怒气转嫁到承天央几人身上。
……莫清绝的身体不好,宇文风淳又是异常恨他,一旦算计落空,莫清绝性命难保;承天央说话难听,容易激怒对方,恐
怕也没有好下场;秋屏天没有武功,根本承受不了非人的折磨。
“啧,你这条命哪天玩完了,也是自找的!”染霜然语气不耐地道:“等这次事件了了,让他们都去学学武,整天就知道
连累人!”
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司苍卿夹了一块牛肉放进染霜然的碗中。
横了对方一眼,染霜然哼了声,“说到底都是你惹的祸,本座认识你后,就没安稳过!”
又将剔好的鱼片夹进这人的碗里,司苍卿低声道:“这次辛苦你了!”他带上染霜然,就是为了一起先探探宇文风淳的底
,若是自己出了意外,好依靠对方来营救。
抬起下颌示意了下最远处的一道菜,染霜然扬声道:“你就这么相信本座?”
夹起菜喂着对方,司苍卿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他们一路赶程,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想必在这期间凤岚已经找到师父,
或许已经出发赶来。这边有染霜然、飘渺宫和东影楼的众人,后面有师父凤岚的支援,若是营救不成,他只能竭力先保住
那几个人是性命。
瞄了眼看不出表情的人,染霜然忽然叹了声,难得的眉再刁难挖苦。他能明白司苍卿的心情,因为不想让那几人受苦,这
人就像站在悬崖旁,宇文风淳让他跳,他就必须跳下去。
“本座先把话说在前头,你爱怎么折腾本座不管,不过要是你把这条命给折腾没了,本座就让所有人陪葬!”
奇怪地瞥了染霜然一眼,司苍卿淡声应道:“自然。”他从没想过送掉自己的命。
正说话间,忽然一只箭羽破空飞来,自窗户直射向司苍卿。
司苍卿迅速地撇开头,便是一声闷响,箭头深深地打进了不远处的木柱上。起身走过去,他摘下上面的布帛,摊开一看,
上面简单的画了几条线路。
紫阳山谷。
紧握着布帛,司苍卿走道窗边,看了出去,还是大白天,街上来往人群,大多是当地居民,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霜,”司苍卿低声对染霜然吩咐道:“你让你的人,把这一代的情况摸清楚,然后……”
石洞内,飘荡着熟悉的滴水声。
承天央闭着眼,唇几不可见的轻轻动辄。忽地听到外面一声细微的声响,他缓缓地睁开眼,待几人走了进来后,原本健康
的脸色重新变得灰白。
来人是几个粗鲁的壮汉,负责每天来喂饭,然后逼他们排泄。
看着走过来的人,秋屏天脸色青白不定,这样屈辱的对待,自小还算养尊处优的他,一开始根本难以接受……但到底是保
命要紧,何况宇文风淳后来怕不小心弄死了他们,也没再做出更过分的行为。
只是今天却不一样,那几人手里拿着他们被脱掉的衣服,然后开始动作粗蛮的为他们穿上。
瞟了眼莫清绝,承天央颜色微沉,对反的状态非常差,无力的身体任由别人摆布。
宇文风淳这时走了进来,扫视着几人后,走道莫清绝身前,脚踢了踢对方,“别给本王装死!”
他几许得意地说道:“今天本王就让你们和司苍卿相见,哈哈哈,本王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夫君的!”
承天央脸色骤变,司苍卿比他料想来的要早……
回头看见承天央终于不再镇定,脸上露出一丝慌张,宇文风淳更是笑得狂妄,他大步跨到对方面前,抬起对方的下巴,“
怎么样,惊喜吧?本王等不及看你们夫妻相亲相爱的场面了,哈哈哈!”
说罢,宇文风淳转身朝几个莽汉吩咐,“按本王说的去做!若是司苍卿敢有半丝异动,就给本王当着他的面……摔死他们
!”
“是,王爷!”
紫阳山在吴桥镇南面二十里外,被倚千仞壑,一面临水,便只有从东河北两侧靠近。
攀越过几座跌宕的山丘,东面遍布着一人高的荆棘,连绵到山顶,故而这一条路也不甚适合。司苍卿和染霜然遂直接从正
北侧的小道走过去。
一路上,机关不少。但明显可见,宇文风淳并不擅于布阵,司苍卿和染霜然轻易地就将这边的阵法给破掉了。
两人翻越了一座矮山头,便见到了当地人所说的熔岩山谷,山体似是被打空般,一眼看去尽是黑森森的岩洞,洞口处涌流
着水流。
一个头大脸肿身瘦的畸形男人,就站在最大的洞口前,朝着这边高深莫测地望着。
飞快地交换了下视线,司苍卿和染霜然运着轻功,瞬刻功夫便来到了水流间零散的岩石上,与宇文风淳对峙。
“哈哈哈,司苍卿,你果然不负本王的期望!”瞄着染霜然,宇文风淳笑得诡异,“怎么,你身为苍帝,竟然没有把握救
回自己的妃子,还要靠别人相助吗?”
冷漠地回视着对方,司苍卿漫声道:“朕已经按照你说的,亲自来了……他们人呢?”
闻言,宇文风淳仰天大笑,好半天才止住,眼神怨毒地盯着司苍卿,“你灭我国家,杀我亲人,今天本王就将这笔账一一
讨回来!”
说罢,他便忽然发起攻势,速度极快,司苍卿险险闪开。宇文风淳当即转向攻击染霜然,对方却在他和司苍卿大都时,早
有准备,向后跃过几丈。
便在这时,无数道铁索嗖嗖地飞出,直缠绕撒很难过染霜然的身体。他飞快的转动身体,一边甩出鞭子挡开射来的暗器。
见染霜然被机关困住,宇文风淳也没再继续追击,直朝着司苍卿挥掌而去。
掌气急猛,司苍卿错身让开,掌心凝聚着真气,便要使出流花剑法。却在这时,他猛觉几分不对,一抬头,便见一道红影
直坠下来。
心中一惊,司苍卿险些被宇文风淳的掌气给击中。无心与这人交手,他飞身越到半空中,将红衣男子给揽进怀里,只觉背
后传来一阵压迫,他猛的弯下身,肩臂被击中,险些摔落下去。
搂着承天央旋了个身,司苍卿一脚踢上洞口上的岩石,见那人步步紧逼,右手袖间飞出数道暗器,直朝对方面门打去。
宇文风淳根本来不及躲开,细小如豆的铜粒便打中了他的额头,顿时出现几个窟窿。整个人,也当即摔下去,砸在洞口的
岩石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抱着身上还束缚着铁索的承天央,司苍卿翩然落地,回头看了眼机关困住的染霜然,见对方没有大碍,才稍安心。
“央!醒醒!”
司苍卿连唤了几声,承天央脸色发青,呼吸微弱,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忽听得一声闷哼,司苍卿闻声看去,见那应该是死了的人,复又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心中微紧,眼角余光
瞥到熟道疾驰的飞箭,司苍卿一手抱着承天央,飞快地闪开身,另一手再次攻向那人。
他猛然刹住手,只见一道青色如承天央先前般,忽然从洞顶上坠落下来。司苍卿拖着承天央,飞了上去,正要揽着那坠落
的人,却咱瞬间,那人忽地被扯了上去。再一细看,原来秋屏天身上还固定着铁索,一直连在了洞顶上头,那里有一道不
大不小的豁口,定是有人在其中操控了承天央他们。
司苍卿想要循着铁索探上去。
这时,染霜然在一次地避过了飞来的箭羽,哪知那个被司苍卿打得站不稳的人,忽然直朝他攻来,偏在此刻,又是两道铁
索飞出,将他的双腿给缠住。
就在染霜然快被击中的瞬间,司苍卿已经将承天央放在一旁的岩石上,电光火石间抱住了染霜然,硬生生地承受了宇文风
淳这一掌。
“走!”
忍着五脏肺腑的翻涌,司苍卿一首挥落暗器,脚上使劲地踩过铁索,将染霜然给抛了出去。
染霜然顺着司苍卿的力道,腾空旋了几圈,让开暗器的袭击--这里才是宇文风淳布下的陷阱,远比先前的机关来得精密
的多。
没有回头看司苍卿一眼,他飞身离开了山谷。既然对方让他先走,他便相信,那人自有应对方法。
染霜然离开后,司苍卿便猛吐了口鲜血,双脚一软,身体便被铁索紧紧缠住。
第八章世间是非不得空(上)
一道细碎的似带哽咽的声音在耳边轻唤,昏昏沉沉中,他无法辨清是何人哉说话:“醒来!”
倏然睁开眼,司苍卿便对上那一双阴鸷的眼。
“苍帝醒来了?”宇文风淳手中晃着藤鞭,黑色的唇裂开,露出暗褐色的牙齿,“本王正在想着……怎、么、叫、醒、你
!”
话一落,他猛地甩出藤鞭,狠狠地打在司苍卿身上。
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司苍卿闷哼了几声,遂压下不适感,艰难地抬头,眼神冰寒,回望着对方。
这人冷冽漠然的回视,让宇文风淳动作微滞。只是稍刻,猛然像疯了般,罄尽力气般狠命地抽打着司苍卿。
铁索发出哗哗的碰撞声,夹杂着难以忽视的低吟,在偌大的石洞内回荡。
看着这人月白色的衣袍被完全撕裂,猩红盛开如妖异的血花,宇文风淳才止住了鞭打的动作,呼吸微微急促,将手中的藤
鞭随意丢开,恶狠狠地瞪视着被吊着面前的男子。
除却在被鞭笞时哼出声,司苍卿再没有发出半丝声响,他微垂着头,眼睑半合。交错着血痕的脸庞,透着木然的平静。
一把扯住对方颈项上的铁索,宇文风淳双目大瞠,凶恶地喊着,“求饶啊!怎么不求饶!!!”
司苍卿轻轻掀起眼皮,睨了对方一眼,似是冷嗤着这人的自不量力。他很快便收回这一瞥的注视,再次垂下眼睑。
冷淡的神情,看在眼里是一种讽刺和不屑,宇文风淳一下子被这样的蔑视给激怒了,一手插进司苍卿的胸膛,用力得想要
掏出对方的心脏般,指尖挤进血淋淋的伤口间。
“嗯哼!”
终是忍不住呻吟出声,司苍卿脸色灰白,大滴的汗水混着鲜红的血自两颊滚落下来。
“求饶!给本王求饶!”
手上的力道越发地狠了起来,宇文风淳疯了似地大大吼着。
“卿弟……”
被绑在司苍卿正对面的秋屏天看到对方的样子,终是失声喊出,眼圈一下子便红了。目睹着宇文风淳对这人的凌虐,他只
觉气血汹涌,直冲进脑中,恨不得立刻扯开铁索,将宇文风淳给碎尸万段!
而其他两人一声不吭。莫清绝恹恹地被挂在最里头,整个人不见一丝生气,像是死了般,没有一点动静;承天央则是闭着
眼,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却平静异常,似是根本察觉不到另一头的情况。
听到那人痛苦的呼唤,几乎痛晕过去的人动了动眼皮,此时施虐的人已经拿开了手,正神色不定地盯着司苍卿。
无力地睁开眼,视线自宇文风淳的肩上穿过,司苍卿瞄了眼秋屏天,见到对方痛不欲生的神色,眼神稍有柔和,字啊瞥到
秋屏天扯着铁索的手腕处滑落了一丝血迹,眼底浮动了几许心疼。
察觉到司苍卿的木管个,宇文风淳猛然转身盯着秋屏天,眼神不定地看着那人痛苦的样子,脸色越发地阴霾。
又扫了眼承天央和莫清绝,宇文风淳忽然大笑出声,“好!好!你们倒是好气节,本王还真想看看……”回头邪肆地打量
着司苍卿,“你们低声下气地求饶,是怎般的模样!”
对方司苍卿的眼神,秋屏天心中一痛,这个人,这个人承受着这般的折磨,竟还会为自己的一点小伤小痛心疼!他痛,他
恨,甚至……悔。
若是司苍卿不曾懂得情滋味,或许就不会因他们而受累!其实他们,才是司苍卿真正的劫!
悲痛交加间,秋屏天忽然看到宇文风淳走道摆放在石洞中央用于照明的铁炉旁,上面正燃着熊熊的火光,只见那人拿起一
根细长的黑色烙铁放在火头上烤着。
瞳孔大张,秋屏天怎么可能不认识那是刑牢常用的刑具……不由地摇头,他慌乱地看向安静地呆在那里的司苍卿,看着宇
文风淳持着烙铁,朝对方走去。
“不!”
“啊……”
当那滚烫的烙铁被打在胸前,仿若利剑穿心,司苍卿猛然仰起头,无法控制地痉挛,嘶吼出声。
肉体被烙烫发出的嘶嘶声响,弥漫的焦糊味,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看到司苍卿倏然垂下头,身体无力地随着铁索晃悠,
秋屏天发狂地扯动着束缚自己的铁链,泪水汹涌而出。
一直死寂的莫清绝,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承天央依然闭着眼,只是脸色越发地惨淡,遂见一缕血,无声息地自唇角溢出滑落。
宇文风淳,已经疯了。
在看到司苍卿昏死过去后,他甩开烙铁,拽着铁索,厉声喊道:“给本王醒来,给本王求饶!”死命地晃动着铁索,对方
无力的身躯便随之摇晃。
浑浑噩噩间,他感觉到迎面打来一阵冰凉,刺激着浑身痛到麻木的伤口,丝丝尖利的疼,钻进体内,如野兽锋利的爪子挠
着心脏。
耳旁疯狂的喊叫声忽远忽近,飘渺虚幻又是万分真实,司苍卿勉力睁开眼,这一细微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力气。
无神地瞟了眼宇文风淳那扭曲的脸庞,司苍卿缓缓地垂下眼。身上鞭笞的伤口,烙铁的烫伤,火辣辣地疼着。
“司苍卿!”掀起司苍卿的头发,宇文风淳得意笑开,“求饶啊!只要你求饶,本王或许可以大发慈悲,让你好过点……
搞不好会放了你的妃子们!”
充耳不闻对方无谓的话语,司苍卿这一次连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不过是皮肉之痛而已,他司苍卿还不至于这么不济事!
他并非不可逃,只是……秋屏天没有武功,承天央受伤在身,莫清绝更是不能动弹,而宇文风淳如今非同常人,他并无把
握能够制伏。所以,他必须找准机会,将三个人一起带走,或者选择最下策,让宇文风淳将全部注意放在自己身上,直拖
到援兵来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