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眼看他，冰山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袁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哟……”。

“伤口疼？”虽然刻意保持着冰冷的态度，但是关切之情还是不由自主从字里行间泄露了出来，更糟糕的是，还被袁彖敏锐地捕捉到了。

“嗯……”袁彖虚弱地点点头，可怜兮兮地抬起头。他天生黑眼圈，再加上身体确实还没愈全，一张本来圆圆的苹果脸瘦得可以看到下巴尖了。

杨炅心一软，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袁彖瞅准他放缓了表情，悄悄把手覆到了杨炅的手上一把握住，杨炅一惊，只是狠狠瞪了袁彖一眼，却并没有挣开。

“哥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袁彖委屈地喃喃道。

杨炅的大眼睛在露出生气嗔怪的眼神时格外漂亮，看得袁彖心中痒痒的，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其实他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此刻为了博杨炅心软，只得装作有气无力。

想起了那度日如年的三天，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袁彖的三天，杨炅就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谁先不理谁！你连话都不让我说完……就……就把我绑起来！看你平日聪明，这么遇上这种事倒是个十足的傻瓜？”

袁彖低头：“我……我听到哥哥说我俩都是男人……再看到哥哥不可置信的眼神，我就以为我没有希望了……”

“幸亏你回来了！否则你要是……”想着那可怕的可能，杨炅眼中一黯，强忍住不让泪水滚落，“你是要我后悔一辈子么？我之前是没听说过男子也可以……可以……这般……但是……我想通了……和你……是我……情愿的……”声音已经弱的几不可闻了。

袁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猛地坐起身一把抱住杨炅：“哥哥……是团子不好，让哥哥伤心了。团子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杨炅想起身，可袁彖不放手，杨炅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挣扎，担心地问：“不会碰到伤口么？还是很痛吧？”

袁彖抚着杨炅的头发，轻轻地在杨炅耳边说：“哥哥，帮团子止疼好不好？”

“如何可以止疼？”杨炅偎在袁彖的怀里不解地问。

袁彖微笑：“亲亲我呗。”

脸皮薄的杨炅本来因为被袁彖搂着就红了脸，现在双颊更是艳若晚霞，他迟疑地问：“你的身体……这样……没事么？”

袁彖振振有词：“伤口都长好啦，疼痛是在身体里面，哥哥是神兽，度点气给我还可以帮助我复原呢！不过……”袁彖表情失落，“哥哥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这点疼团子还是可以……唔……”

话未说完，双唇已经被杨炅的堵住了。滚烫地、密密地贴合着，袁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杨炅又长又密的睫毛。

心几乎跳出嗓子眼了，袁彖是，杨炅也是。

但是杨炅显然不懂什么是接吻，他狂啃般的动作更像是羊驼吃草。

虽然袁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人家看的书多不是，正经的有，不正经的也有……

他柔声轻哄着：“哥哥，不是这样的，闭上眼，跟着我的动作。”

“嗯……”杨炅乖乖地闭上眼，不生气时的他就和还是白毛动物时一样的温顺，袁彖说什么，他都跟着照做。

“哥哥学得真快。”袁彖搂着已经被吻得双眼迷离，双唇红肿的杨炅坏笑着，很快唇又贴上了发烫的脸颊来回摩挲。

“唔……”杨炅到底还是在害羞，躲闪着将脸埋进团子的怀里蹭着。

“团子……”窝在袁彖怀里的家伙发出了闷闷的声音，“我……我……忘了跟你说了……”

“嗯？”袁彖顺着杨炅乌黑的头发，其实这和给羊驼顺毛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嘛。

杨炅飞快地把头抬起来：“我也喜欢你。”而后又鸵鸟般将头重新埋进了袁彖温暖的怀中。

袁彖紧紧搂住杨炅，微笑着亲吻着他的头发：“我知道了，哥哥。”

第二十二棵草

距离和咩咩他们约定好的时间只剩下一天了，袁彖和杨炅告别了戴奔他们，踏上了去中泉宫的路。

一夜放纵的后果就是，杨炅今天走起路来姿态奇怪。他心中着急赶路，所以时不时的就牵动了某处的疼痛。他猛然想起那天戴奔所谓“闹肚子”时的反应，莫非……

“团子，我总觉得戴奔和容强来头不一般，能隐居在沼泽边，精通医术，甚至对我们的身份都不惊讶……”

“其实，哥哥也是听说过他们的。”袁彖神秘地笑笑。

“哦？”杨炅正不解，忽地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他们是那对私奔的……”

“嘘……”袁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没想到戴奔和容强竟有这样的来历，想到自己和团子……爷爷能接受么？杨炅有些担心。

他虽然没出声，但袁彖竟完全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他捏捏杨炅的手：“哥哥，别担心，有团子呢。”

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人，自己仿佛只要瞧见他的眼神和酒窝，瞬间就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了。

“嗯！”杨炅憨憨地微笑着点点头，继续维持着奇怪的姿势向前走去。

虽然杨炅忍住痛不说，但袁彖还是看在眼里，作为罪魁祸首，他感到压力很大。

“哥哥，其实我们不用这样麻烦的。”袁彖拉住杨炅。

“嗯？”

袁彖神秘一笑，变出片竹叶在唇间轻轻一吹——清脆而悠长的一声长鸣。

少顷，只听远远传来一声长啸，似是与袁彖吹出的那声遥相呼应。

杨炅抬头，只见一道金光从树林的那边隐隐射出，仿佛一道祥云般快速朝他们的上空移动。

“天啊……是闪鹏……”杨炅喃喃道，“团子，它……它还活着呀……”不得不承认，看到这只金色大鸟，再想想团子遍体鳞伤的模样，杨炅还是有些恐惧的。

“哥哥莫担心，虽然这鸟没死，但是也不敢造次了。”袁彖一脸自豪。

果然，他又用竹叶吹了一声，金鸟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阵迟迟不肯降落。

团子胸有成竹地笑道：“喂～阿鹏～你要是敢在我们头上乱来的话……后果你懂的～”

闪鹏愤愤地嚎了一声，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闪鹏不如鸡！又转了两圈，才不情不愿地降落在袁彖和杨炅面前。

“这才对嘛！”袁彖上前笑着摸摸闪鹏脖子下的羽毛，回头看看，杨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他们。

闪鹏其实心里很不乐意的，一只只有黑白色毛的猫熊凭啥这般使唤金光闪闪的俺？！

……可谁叫自己被打败了……哼！闪鹏昂着高傲的头颅，头可断，金毛不能乱，俺是一只有自尊的鸟！

可是作为一只闪鹏，一旦被击败就代表……自己被这个人驯服了。

闪鹏抬头望天，心中凄凉。

“那个……闪鹏，麻烦你在今天之内把我们送到中泉宫，好么？”杨炅来到闪鹏面前，略略躬身。

闪鹏一愣，哼！这只羊驼还挺有礼貌的嘛……闪鹏翻了翻白眼，勉强地点点头。

袁彖坐在前头，嘱咐杨炅抱好自己的腰，闪鹏便带着他们上路了。

不愧是充满王八之气的金鸟，如果说上次吃了青果之后狂奔的羊驼势如疾风，那么闪鹏的速度就可以称之为快如闪电了。

闪鹏带着袁彖和杨炅或穿过层层云彩，或鸟瞰巍峨群山与滂沱江河，一种俯视天下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哇……能飞得这么高，怪不得阿鹏你这么嚣张！”袁彖玩着闪鹏头顶的毛。

“嗷！！”闪鹏心中不爽，一个急速旋转，杨炅差点没抓稳。

杨炅在袁彖耳边呵斥：“安全第一，不许乱来！”

“啧啧，哥哥越来越凶了啊～”袁彖装委屈，“那里会碰的疼么？”

杨炅脸一红，装作没有听到，谁知袁彖就是铁定要看他脸越变越红，不问到他回话就不停重复。

“好啦……不……不会……”想到昨晚团子对自己做的事情，杨炅脸红得像个大番茄。

“那就好。”袁彖转过头在杨炅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怒了！竟敢在鸟大爷头上打情骂俏，活腻歪啦！闪鹏又是一个急转弯。

袁彖虽然是吃素的，但也没那么好惹，他温柔地抚摸着金鸟的羽毛：“阿鹏，你要是再任性……就别怪我……你懂的～”

杨炅从袁彖肩后探出头：“什么什么？我不懂……”

“没什么，我和它说我家里缺个鸡毛掸子。”袁彖微笑。

闪鹏只能憋着一肚子鸟气继续抄最近的路飞。

没多久，闪鹏瞅准一处高峰，在山脚下落脚了。

袁彖和杨炅翻身下鸟，山脚一块矮石碑，上刻“中泉山”。

闪鹏低头悠闲地用喙梳理着自己漂亮的金羽毛。

袁彖丢给他一把葵花籽：“喏，你喜欢的！”

闪鹏眼睛发亮，咽了口口水。但是骄傲不允许他那么快就傻乐着被食物诱惑了。

杨炅拉拉袁彖，朝闪鹏挥挥手：“谢谢你，再见了，阿鹏。”

闪鹏懒懒地挥起一边翅膀摇了摇，眼睛虽然直视着他们，但是仍用自以为无人察觉的余光瞥着那葵花籽。

杨炅拉着袁彖上山，袁彖偷偷回头看，闪鹏正津津有味地啄着葵花籽，边吃着还警惕地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偷看。

不一会，只听“嗷～”的一声长啸，他们抬头一看，一道金光朝天边远去。

“呃……又是竹竿。”看到竹竿拦路，杨炅就想起嗷嗷拦路调戏袁彖不成反被绑的那一幕，不同的是，上次是一根，这次有好多根。

“团子，你饿不饿？”杨炅回头问。

“哥哥你该不会想让我把这些竹竿吃了吧？”袁彖擦了擦汗。

“我……我想你离家几天，都没吃上竹子了，这些看上去还算新鲜……”其实杨炅绝对是出于体贴才有这种想法的。

但是心意袁彖领了，要他吃这个……“哥哥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袁彖拉着杨炅想快步跨过这些竹竿。

不同于嗷嗷耍流氓时的手法，这些竹竿的位置并不高，只刚到脚踝处，要跨过去看上去也轻而易举。

但是袁彖刚伸出脚，那些竹子竟自动飞起拼织成一道网，刚开始网眼还能容人钻过，后来不知哪里陆续飞来了更多的竹子，将这竹网越织越密，到最后网眼看上去只能伸进一只手指大小。

袁彖试探着将手指探入——“呯！”要不是他抽的及时，现在手指恐怕就被夹断了。

杨炅急忙奔上来：“团子你没事吧？快给我看看！”

“搞什么鬼！”袁彖揉着自己险些被夹的手指抱怨道，咩咩他们可没提到中泉山下有这么奇怪的竹子啊，抬头看看太阳，此刻已是晌午，这机关不知要耗去多少时间。

在念了几个咒语竹网都纹丝不动的情况下，他们静静想了一会儿。

“姑且试一试好了！”袁彖深呼吸一口气，向前一个空翻，变回了他的原形——一只胖乎乎，毛绒绒的猫熊。

第二十三棵草

猫熊团成一团，像一个黑白的毛球般滚滚滚滚到竹网前停住。

仰卧着的猫熊用有着大大黑眼圈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辨认了一下方向，胖乎乎的短腿站了起来，再用肉肉毛毛的黑爪子拍了拍屁股上沾上的树叶和尘土，一边拍还一边扭动着头察看拍干净了没有。

杨炅捂着嘴偷笑：团子好像没有脖子呀……要么就是……太！短！了！

猫熊不满地投来一个凌厉的白眼，杨炅只得拼命忍住笑。

猫熊身子一扭，撅起胖胖的大屁股对着竹网轻轻一顶——竹网竟恢复了原状变成了横陈的竹竿。

只听不远处的山谷中一声悠悠的丝竹之音，似是箫声，而竹竿居然开始自己移动了起来。

一段不长的前奏过后，旋律开始欢快了起来，只见猫熊跟随着音乐的节奏微笑点着头，用毛茸茸的后爪打拍子。

短暂的停顿之后，旋律更加欢快了，那些竹竿也随着节奏左右移动。猫熊抓准节拍蹦进了竹竿间。

呜——噜——呜噜噜～哇——咕——哇咕咕～

猫熊愉快地在竹竿间和着节奏蹦达着，时而点头，时而左右摇晃着头。

胖胳膊胖腿，浑身滚圆滚圆的猫熊动作起来却一点也不笨拙。看他完全不能算得上轻盈的身子在竹竿间灵活地跳着舞，杨炅不由会心微笑起来。

猫熊越跳越得心应手，花样百出，看得杨炅目不暇接。

竹竿活动的速度快了起来，而它却镇定自若，不时玩出诸如两只前爪倒立跳舞这种有难度的动作。

猫熊跳得兴起，挥挥胖爪子让杨炅一起来。

“我？”杨炅指着自己的鼻子，他是很想试试呀，可是这个难度……好像挺大的。

猫熊兴奋地点点大脑袋，倏地蹦出来将杨炅带进了竹竿阵中。

猫熊用两只黑乎乎毛绒绒的爪子托着杨炅的双手，摇晃着头，嘴里喊着节拍，示意杨炅跟对节奏：“呜～噜～呜～噜～呜～噜～哇！哇～咕！呜～噜～呜～噜～呜～噜～哇！哇～咕……”

在猫熊的带领下，杨炅很快也掌握了节奏，欢乐地跳了起来。

竹竿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猫熊倒是不以为意，继续憨态可掬地蹦着，但杨炅已经跳得浑身冒汗，有点气喘了。

正在这时，脚下的竹竿突然停止了左右移动，朝四面八方立了起来，将猫熊和杨炅团团围住。

杨炅充满警惕地看着这些立起的竹竿，却听“嘭！”地一声，每根竹竿的头部都喷出了色彩缤纷的花瓣。

已然囧掉的杨炅和面带微笑的猫熊浑身都沐浴在花瓣雨中。猫熊像是能看见许多围观者般，继续保持着弧度完美的微笑，转了一圈从各个角度鞠躬谢幕。

竹竿又恢复了原状横在路中间，只不过他们已经在竹竿的另一边了。看来这道关卡算是过了。

估计是太久没变回原形了，袁彖并不想那么快回复人形，一路小跑在前面，杨炅只得跟在后面喊：“团子～小心看路！”

猫熊顽皮的团成一个大毛球四处乱滚，毛上沾了树叶和泥土也毫不在意。当它来到一个小坡前，毛球滚到了半路上不去了，又沿着原路像个轮子般骨碌骨碌地滚到了杨炅的脚边。

正欲再试一次能不能一下滚到坡顶，调皮的猫熊被杨炅一把抱住：“团子！别这么顽皮了！”杨炅细心地把猫熊身上的叶子草根什么的都清理掉，再轻轻拍拍它毛上的尘土，最后用手梳理好团子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