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戴着高高的帽子么？”

“也、也没注意……”

而此时，袁彖看看杨炅的脸庞，杨炅瞧瞧袁彖的眼圈，各自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杨炅捏捏袁彖的脸蛋：“下次给你安个长舌头～”袁彖作势摸摸杨炅头顶：“下次也给哥哥戴个高帽子～”

“什么人！”黑影听到响动，大喝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黑白无常啦！！！！”小道士惊恐地躲到他师叔身后，但又想看个究竟，于是把头偷偷探出一点。

黑影逆着微弱的光线，一步一步逼近：“二位是人是鬼我不清楚，但是我嗷嗷道人向来鬼神不忌，想必你们也都听过。”

“你听过这个人么？”杨炅用手指戳戳袁彖，小声问道。

袁彖连连摇头。

黑影见二人久久没有答话，语气中有了一丝恼意：“哪里来的小鬼，让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本道爷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还来不及眨眼的工夫，他已晃到袁杨二人面前站定。

借着大殿中的光亮，双方都足以把对方瞧得一清二楚了。

“是你！”他们同时惊讶地喊道。

第十一棵草

“臭小鬼！”

“色道士！”

袁彖和那位嗷嗷道人异口同声。

原来咩咩道人的师弟嗷嗷道人竟是那位在桃花林外欲调戏袁彖，结果反被戏弄的道士！

袁彖和杨炅前脚才到五灵观，嗷嗷道人后脚就来了，可见袁彖施法变出的绳子并未将他束缚住多久。

嗷嗷道人捋起袖子摩拳擦掌；袁彖面色淡定活动手脚关节……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火药味。

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局势有多不妙，杨炅立马插到中间打圆场：“嗷嗷道长，之前我朋友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道长如果还是觉得怨气难消，需要要发泄就请冲我来吧。”

杨炅说的诚恳，一番话让嗷嗷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来。之前在山路上桃林外，嗷嗷只觉得杨炅话不多，看上去不大机灵的样子，不是自己的那盘菜，但此刻，杨炅那清秀脸庞上一副正直的模样，被幽幽夜色，荧荧灯火这么衬着，倒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再看看杨炅紧紧扣到脖颈处的扣子，嗷嗷越发的心痒难骚了起来，眼神、嘴角无不透露着邪恶的欣喜。

杨炅心思单纯，不曾多想，袁彖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一把将杨炅拉到身后阻断嗷嗷那色迷迷的目光，不满地说：“杨哥哥你别理他！”

“你姓杨？”嗷嗷道人面色瞬间一变，轻浮之色全无。

杨炅点点头：“是。”

嗷嗷道人失了魂般步步逼近，目光盯着杨炅的眉眼一瞬不瞬的瞧着，嘴里还喃喃着：“我怎么早没发现呢……很像……特别是眼睛……”

袁彖才不乐意杨炅被别的人这样直直盯着呢，他将杨炅护得更严实了，以防嗷嗷一个狼嚎就扑上来，一副保护心爱竹子的表情：“有本事冲我来，你敢再这样看他一眼试试。”一向可爱的脸上居然现出一丝凶狠，仿佛随时准备把色狼当铁器啃了。

杨炅拍拍袁彖的肩，无奈地笑笑：“团子兄弟你别这样……”

嗷嗷摇摇头：“不……还是不像……他比你聪明多了……他也不会这样笑……”连连摇头之后他又恢复了冷静：“说吧，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一指杨炅，“年轻人，看在你姓杨的份上，白天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袁彖看嗷嗷不再一脸咸湿，才肯放松了紧握住杨炅的手。

杨炅急忙来到嗷嗷面前：“实不相瞒，我的家乡正处在可怕的灾难之中，我是想来求见咩咩道人，请他赐我一颗五灵金丹拯救我的族人的……”

听到“咩咩道人”四个字，嗷嗷想起自己还没去看过师兄的遗体：“仲宝！带路！我要去见师兄最后一面！”

小道士仲宝见袁彖和杨炅不是黑白无常，也不那么害怕了，一路小跑在前面带路，袁彖和杨炅见势也跟了上去。

咩咩道人的床上是空的。

仲宝愣住了：“师、师傅羽羽羽化了……？”

嗷嗷居然赞同地点点头：“有可能。”

坐在床边，缓缓抚过空床上的枕头、被褥，嗷嗷道人表情还算平静，但是任谁都能瞧出他深深的悲伤：“师兄……你我从小就爱争，只要是你有的我都想抢过来……吵了这么多年，但是你就这样走了……我、我竟也会有些伤心……”嗷嗷把头别向床内侧，声音也越来越弱，其他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终究有些遗憾……只有一些，没有很多！”

仲宝在一旁嘤嘤的抽泣着，杨炅也低声感慨：“他们师兄弟感情真好啊！”

只有袁彖觉得这整件事诡异十足，被卤蛋噎死然后羽化了……这个门派怎么都净是些奇怪的人啊！

看那嗷嗷道人，前一刻还在哀伤地怀念他的师兄，下一刻居然又阳光灿烂、若无其事地站在他们面前。

杨炅的思路显然没跟得上嗷嗷跳跃的表现：“道长……你……你……”

“我没事！他羽化了更好省得我还得挖个坑埋他！”

嗷嗷飘飘然走出了房间，众人不懂他接下来要唱哪出，只得跟着他一起来到大殿。

嗷嗷豪气地拍拍杨炅的肩：“年轻人～碰上我算你们运气好！要说这五灵金丹，咩咩还没我懂得多呢！”

“你……懂……个……屁……！”同嗷嗷刚来时呼唤小道士的声音一样，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声长啸，遥遥传来。

正在玩耍的小道士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地站起身，小脸又刷地白了。可怜的小仲宝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太多了，哆嗦着喊：“是是是是是是是师师师师师师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完就两眼一白，倒地晕了过去。

嗷嗷也脸色骤变，奔出殿门：“不是吧！本道爷每次自夸的时候你都要坏我好事！连做鬼了都不放过我？！”

袁杨二人也紧跟在后面。

张望四周之后，袁彖开心地指着嗷嗷的上方：“道士～你上头有人！”

第十二棵草

只见嗷嗷的头顶上空悬着一袭白袍，乍看有些诡异吓人，细看之下发现那也是个道士，那人一开口便是劈头盖脸的呵斥：“你个不要脸的败类大晚上跑到我五灵观来作甚！”

嗷嗷也怒了：“你个假正经！你再这么阴魂不散就别怪我打你个魂飞魄散！！”接着一跃而起，和白袍道人空中地上地缠斗在一起。

二人拆招解招看得人眼花缭乱，从殿门口一直打到了后山，你一拳我一脚谁也不占便宜。袁彖杨炅只好尾随在后面看着。几百招下来仍未分出胜负，照这个状态下去不知道要互殴到什么时候。

杨炅着急了，顾不得许多，大喊道：“前辈可是咩咩道人？！我爷爷让我给您带句话：‘您还记得玛乐戈壁的杨拓尧么？’！！！”

“拓尧？！”正斗得难分难解的咩咩和嗷嗷听到这个名字，竟同时在激烈的打斗中生生住了手，一前一后朝杨炅奔过来。

白袍的道士正是咩咩道人，和嗷嗷一样，看上去也是三十多岁，斯文儒雅，着装一丝不苟，领口处更是紧紧地贴着脖颈。

袁彖心里盘算着：咩咩和杨炅的爷爷杨拓尧是故友，那么这样算来，咩咩和嗷嗷的实际年龄肯定不似看上去这般年轻。

咩咩语气虽然听得出急切，但仍彬彬有礼：“年轻人，你……你是拓尧的……？”

“他是我的爷爷，现在已经是整个戈壁的朝尼了！他常常提到您！我叫杨炅，是我爷爷让我来请您帮忙的。”杨炅取出贴身藏着的爷爷亲笔写的修书交予咩咩。

嗷嗷急了：“拓尧没有提到我么？！”

“这个……”杨炅生性诚实，这时候不知自己是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嗷嗷眼神哀怨：“怎么可能……拓尧能给咩咩这个假正经写信，却提都不曾提起我……”

杨炅见状有点不忍心了：“其实……也不是没有提到前辈您……”

“真的么真的么？他说我什么了？是不是气宇轩昂，俊朗不凡，聪慧睿智……人见人爱？”

“……”

这边咩咩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杨拓尧的信，越看到后面，眉头锁的越紧。事情大致经过已了解了，他面色凝重把信拍到嗷嗷胸口：“不要脸你先别忙着自命不凡了，有大事发生，你自己看吧。”

嗷嗷见咩咩这幅神色，心知真是有要紧的事情，也敛起神色接过信看。

趁嗷嗷看信的空挡，袁彖问道：“道长，我有一事不明了。道长周身并无鬼气……恕我冒犯，道长现下究竟是人是鬼？”

咩咩正色道：“贫道被卤蛋噎住之后窒息了两天两夜，可谓九死一生，但侥幸存活了下来。不过，卤蛋这种东西，贫道以后是断不会再碰的了！”

杨炅惊了：“窒息了两天两夜还能活下来！道长您真是功力深厚！”

咩咩单手拢了拢本来就很严实的领口，原来就一本正经的神色更是肃穆了几分，眼中有着炯炯有神的光芒：“因为我是个严谨的道人，有着坚定的信仰！”

“看完了。”嗷嗷把信纸小心折好，宝贝似的正要往怀里揣，被咩咩一把夺过去。他怒瞪双眼想要开骂，咩咩却根本懒得看他，只持着信同袁杨二人分析目前的情况和下一步的动向，他也只好上前加入。

“实不相瞒，我手里没有现成的五灵金丹了。”咩咩的这一句话让原本期待万分的杨炅如五雷轰顶，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即使找到了咩咩道人，他手头没有炼制好的丹药，等他再次炼好五灵金丹，整个玛乐戈壁估计都要被绿霸吞噬掉了！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难道又打了水漂？

袁彖急忙扶住被打击后已经有些站不稳的杨炅：“哥哥莫急，咱们先听道长说完。”

嗷嗷毫不客气用手直指着咩咩，大声嚷嚷起来：“喂！假正经！你之前不是还剩一颗么？！不会是想自己藏私吧！”

咩咩急了：“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回过气来之后，用内力把卤蛋震碎，之后不知为何功力全部都使不上，就吞了那最后一颗金丹。”

三人都沉默了。

“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希望又重新被点燃了。咩咩细细想了想后接着说：“炼制五灵金丹需要五种材料：震金鸟、木菊花、水丹藤、无名火、圣土草。但是上一次我就用光了所有的材料，所以找这些药材需要花些力气。”

“靠！假正经你不早说！事不宜迟我们赶快上路吧！”嗷嗷已经等不下去了。

“不要脸你能不能不要聒噪，听我说完！”咩咩额上青筋已经暴出来了。即使着急愤怒，咩咩的一举一动也都很合乎礼仪，这应该是日久天长下来形成的习惯了，但是面对着嗷嗷的挑衅，咩咩却极易暴躁地骂他“不要脸”。

嗷嗷虽然口无遮拦，但是师兄若是动起真格来他心里多少有些忌惮，因此也只好不情愿地住嘴。

“用无名火炼金丹的话时间已经很快了，但是也要三个月。”

杨炅脸上一囧：“三个月就来不及了！”

“嗯。”咩咩点点头：“所以我们不能用无名火来炼丹了。我知道有一种更快的方法，能在一个月之内炼好五灵金丹。”

“什么？”其他三人异口同声。

第十三棵草

“焚玉火。”

如果用焚玉火代替无名火炼制五灵金丹，一个月便可大功告成。

一个月虽然不短，但是目前没有比这更快的办法了。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咩咩的话还没说完，嗷嗷就抢白：“我要和拓尧家的小朋友一块儿！”

“你做梦！”袁彖冷冷道。

“臭小子！别以为桃花林里的事我不计较你就可以这么嚣张～如果你现在肯从了本道爷，我就原谅你！”嗷嗷淫笑着想伸手捏一把袁彖的脸蛋。

咩咩面无表情：“不想听就给我死到一边去，想听就闭上你的嘴。”

“切！假正经！”嗷嗷嘴上不服，但也不多话了。

“小伙子，你……”咩咩指着袁彖，袁彖微微点头：“我叫袁彖，叫我团子就好。”

“唔，团子，你和小羊驼两个人下了五灵峰之后一直往南走，到南律湖边的沼泽采一种名叫震金鸟的植物，它必须被第一个放进炼丹炉里。我和我的小徒弟会往北边走，去端北山采集焚玉火的火种，然后我们在中泉宫汇合，宫主是我的朋友，圣土草只有他家后花园里才有，这三种材料都弄好了之后我们再来进行下一步。”咩咩取过一支树枝在地上比划着大致方向。

“那我呢？！”嗷嗷见咩咩迟迟没有提到自己，急了：“假正经你该不是想自己一个人到拓尧面前邀功吧！我不依！我要去取其它两种材料！”

“你？”咩咩的表情仍是没有变化，“水丹藤和木菊花都长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你个东南西北都不分的人肯定会迷路，等你回来顾及焚玉火都灭了。”

“那你让我干坐着什么都不做？！”嗷嗷气得跳脚：“端北山不是五灵峰，上去还不一定下得来呢，你就带着仲宝？！你就不怕……仲宝有事么？！”

“唔，也对。”咩咩沉思了片刻，“我还要找药材，如果遇到危险确实会无暇顾及仲宝……嗯，那你和我们一起吧，我要是有事，你以后要帮我好好照顾他。”

“呸呸呸！还没出发呢你说的什么鬼话！”

杨炅悄悄问袁彖：“团子，你方向感没问题吧？”

袁彖笑弯了眼：“哥哥放心，没有问题～”

夜色中光线昏暗，没有了萤火虫的光亮，看不到袁彖的黑眼圈。圆圆的苹果脸上单边小酒窝，嫩嫩的脸蛋让人想试试看会不会掐出水来。

“真可爱……”杨炅默默想着，心中狂跳，怕一个眼神交流就被袁彖看穿心事，不自然地低下头掩饰发红的脸。

咩咩和嗷嗷终于商量好了，告诉袁彖和杨炅：“今晚先好好休息一宿，明天出发，七天之后中泉宫汇合。”袁杨二人点点头。

咩咩突然想起什么：“我徒弟呢？！”

嗷嗷随便扯了根草剔牙：“被你吓晕了。”

咩咩斜他一眼，不忘对袁彖他们丢下一句“失陪了，先回去”才火急火燎地赶回五灵观看他倒霉的徒弟了。

翌日，天气晴好，艳阳高照。满怀着希望的众人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