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自可留 第三卷 下——冬眠卡
冬眠卡  发于:2011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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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点犹豫,衍墨直接张口吃了,对可能会看到的两个人,真正没有在意。头一次,他觉得两人间关系即便被人知道了也不是什么难堪事情。旁人会怎么想,是旁人的事,眼前的人待他如何,他自己知道便好。

而不嫌疲惫追赶着的两个人也确实看到了,苏弈白蓦地停下来,难以置信地喃喃开口:“断袖……”

“断你爷爷!!”唐亦昀只当他心存鄙夷,挥掌就要朝其后脑勺劈去。

“啊——”但刚刚迈出一步,脚下那熟悉的绵软感触立刻令他吓破了胆,拼命往前一冲,扑到了苏弈白身上,使劲扒住。

“啊——!”喊叫一声惨过一声,被人撞到已经算够倒霉的了,竟然还被撞倒了,还在被撞倒之后当了垫背的!不知是气得厉害还是冲撞过猛,苏弈白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泥、泥沼!”唐亦昀显然是给吓怕了,这会儿惊吓未消,死死抱紧身下“肉垫子”不肯松手。

“泥沼!”衍墨闻言立刻站起,疾步就往前走去,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待走到唐亦昀刚才跳起的地方,眼里已然牵起兴奋。蹲下身去用手试探几下,心中猜测更加肯定。

万俟向远随后走过去,盯着地面上一道不仔细看极难辨出特别之处的土地半晌,心里明了几许。

仰头看看站着的两个人,唐亦昀惊醒般发现自己现下姿势非常丢脸,立刻火烧屁股似的跳起里,往旁边挪开数步。

“严兄,难道这就是阵眼?”

“不。”衍墨摇摇头,眼里兴奋很快被烦忧掩盖,“刚才那片泥沼才是阵眼。”

“泥沼是阵眼?”对寻到阵眼可破解阵法一说,唐亦昀略有耳闻,可究竟怎么个破解法,他却并不知晓,“找到阵眼后,要怎么办?”

沉吟良久,万俟向远也询问出声:“阵眼在泥沼之下?”

拧眉点头以示确认,衍墨为难地启口:“寒烟教对迷阵确实下了功夫,现下即便知晓阵眼所在,也无法在短期内破解。”

大约已经有了些条理,但还是觉得无法将一切串联起来,唐亦昀同样皱起眉,问道:“那要多久?如何才能破解?”

“树林里并不是单纯的迷阵,其中还掺杂了机关。而机关就在泥沼之下,若能将之破坏掉,迷阵便解开了。”忍不住叹了口气,衍墨继续往下解释:“这树林应是被划分成许多部分,每片土地下面是泥沼,边沿也由泥沼连接,如此便能使树林不断变化。而控制其变化与变化规律的机关,应就在那大片的泥沼之下。”

“这些……”唐亦昀恍然大悟,伸手指往地面不足一尺宽的条带形泥沼,“就是借助这些,土地才会移动?”

衍墨点头,替他讲完整:“这些显然不是天然形成。人为造出泥沼十分麻烦,特别还是要能控制其移动规律的。如此,应只有从‘水’上下手。泥沼形成首要需水,所以那片泥沼下应埋有往四处导引水流的水道,至于移动规律,则可以由水流缓急与方向控制。”

第九十九章

唐亦昀听完没有说话,望着苍绿成片的林子不知在思量什么。

“比流沙墓还麻烦。”未带出多少情绪,万俟向远照实评价着。

“流沙墓?”被话里提及的东西招回心思,唐亦昀颇为好奇地问。

“嗯。”衍墨轻点头,出言解释:“每每王公贵族下葬,都伴有许多价值非凡的殉葬品,因此也就会引去大量盗墓者。时间久了,便有人想出一种能阻止盗墓者进入陵墓的法子——流沙墓。顾名思义,流沙墓就是用大量细沙对墓道和墓室外围进行回填。是以只要盗墓意图进入,就必须得冒随时被沙石活埋的风险。”

“原是依仗沙子来埋人。”唐亦昀摸摸下巴,兴趣明显大减。但忽然又想起什么,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这泥沼……泥沼塌陷!”

唐亦昀性子虽一惊一乍,却也能分出轻重缓急。万俟向远与衍墨听出他话里情绪,不禁齐齐望过去。

“阵眼在泥沼之下……严兄你说短时内无法破阵是因为清理不了泥沼,接触不到下面机关……”脑中一个想法忽闪而过,唐亦昀自言自语地嘟嘟哝哝,满脸尽是兴奋神色。

“说清楚。”衍墨看得有些着急,忍不住催他把话说完。眼下多浪费一刻,便会给寒烟教多留下一分生机,哪里能等。

唐亦昀猛地被点醒,赶紧收起恍惚神情,讲明心中主意:“可以用火药!火药燃着远比木柴引火灼热,那片泥沼再大,也抵不过大火不间断地烘烧,早晚会变成一堆干泥,到时便可将干泥清走,触到下面机关!”

果真是不同身份的人,往不同方面上考虑。万俟向远暗叹一句,迅速在脑中计量其可行性。

火药多用于征战,素来独朝廷掌有。弄不到手是不至于,但少说也得等上月余时间。

不着痕迹地打量衍墨一眼,万俟向远最终保持了沉默。唐亦昀非无谋之人,能想到用火药,就必定有弄来火药的法子。可这法子用后会给他带去什么麻烦?不难想象……

此时衍墨亦在为难,唐亦昀的话里暗示太多,多得叫他不知所措。作为死士,理应一心为主;作为……亦应将对方置于己先考虑。可若因此害得唐亦昀得罪朝廷,日后无处容身,他又岂能安心度日?

树林里面本就安静,人声一消,气氛难免有些怪异。唐亦昀干咳一声,抬手抵上下巴,问出个奇怪的问题:“齐公子,你和严兄住在何处啊?”

衍墨闻声抬起头,脑中纷乱思绪被迫中止。

万俟向远也是微微诧异,不过很快就明晓了问话人的目的所在。心底虽然有所犹豫,却真如日前允给衍墨的一样,坦言相告了:“寒炤阁。”

“啊——”音调古怪地抛出一声,唐亦昀面上喜忧掺半。寒炤阁他听说过,这么一来得罪朝廷是不足为惧了,可传言中寒炤阁……好像不太适宜人住哈。

不就是要个保命地方么,这是什么反应?万俟向远滞了下,出声询问:“怎了?”

甚为忧心地板起脸,唐亦昀自言自语念叨:“吃亏啊怎了……”

衍墨早被两人弄得脑中混乱,只能站在旁边保持沉默。额角跳啊跳,有点不好的预感。

万俟向远不解,继续追问:“吃亏?”

“你二人这样的……自然是严兄要吃亏。”唐亦昀眼珠子转悠几圈,想到什么说什么。

“唐兄!”衍墨真正着了急,上前一步把胡言乱语的人拉开。

目中尽是感慨地盯着把自己拉到一边的人,唐亦昀更加认准了自己推测。

“唐公子。”万俟向远及时出声,把越偏越远的话题拉回去,“火药的事……”

唐亦昀也不为难,点点头,继续说正事:“你我都是明白人,没用的也就不说了。火药是只朝廷才有的,我帮你偷来,你得保证我日后性命无忧,且随时能与严兄见面。如何?”

姑且不计话里“随时”究竟是怎么个随时法,万俟向远点头允下:“可以。”

唐亦昀咂巴咂巴嘴,还是觉得自己吃亏多,可为了他严兄,这亏也只能吃了……

言至此,三人不再磨蹭,把双方之前有所隐瞒的事情讲清之后,便弄醒苏弈白一同在泥沼附近下标记,回客栈了。

偷朝廷的火药,换寒炤阁做一辈子的靠山。面上看起来不怎吃亏的交易,唐亦昀实际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一个不缺钱,不缺势,本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的人主动往火坑里跳,总要有些理由的。

回去路上万俟向远看过衍墨几回,没有说话。心里,却是起了计量,但这计量短时内没有用武之地,得等到日后,等到寒烟教的事结了以后……

说来也巧,几人在客栈门口刚好与钟修和青兰撞个正着。衍墨对唐亦昀交代几句,便先去安置苏亦白了。

等他给吱吱哇哇的苏弈白易完容,灌下迷药,才走进旁边的主屋。不过人一进去,就发觉气氛有点不太对,也或者可以说是……太对了。

屋里座位不少,却不是人人都能坐的。此时,唐亦昀坐着在喝茶,万俟向远也坐着喝茶。钟修与青兰,则是站着桌边,面上表情十分寻常,对于在场的陌生人——唐亦昀,没有任何在意与戒心。

这么个寻常法,自然是不寻常的。青兰暂且不谈,钟修是东阁出来的,规矩与职责绝对不敢有半点疏忽,若不能让他确认在场之人没有任何威胁,一定是该劝阻的尽职劝阻。

所以,肯定是有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严兄。”唐亦昀不知真傻还是假傻,回来路上明明知晓了两人真实身份与姓名,此刻还是毫无所觉地拖出桌边檀木圆凳,叫刚进屋的人坐下,就连称呼也没有改口。

衍墨蓦地一皱眉,没作声。一个不够,竟然又来一个……

想想昨日关于“坐下”的情景,就觉得头脑有点发涨。

他又不是哪家弱不禁风的姑娘、小姐,为何整日要被人往凳子椅子上按!站着难不成会少块肉……

“送信的事,可办妥了?”随手拿起过个茶盏和自己喝空的放到一起,万俟向远边往圆木凳直冲的桌边推去,边问钟修。意思很明显:要人给他倒茶,而且也给自己倒,还得坐下喝。

暗地里闷了会儿,衍墨还是坐下了。

钟修得到示意,规规矩矩开始回报,全做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属下早上已将书信送达,未过午时便有不少门派召回弟子进行商议。想是在山中寻找多日没有头绪,已经按捺不住了。”

从暗兜里摸出三个核桃大小的土灰色小球,钟修摊平手掌呈过去。

“属下命人赶制了传讯之物,辨识方法已写在给各派送出的书信中。只要燃着信子,便会巨响一声窜上高空,散出光亮与大片黑烟久久不散。外层封着蜡,即便沾了水也能使用。”

略带赞许地应了声,万俟向远遂将山中查探半日的收获讲述一遍。

火药,绝不是一般人想偷就能偷到的。青兰略一思索,谨慎询问:“火药,唐公子可有把握?要在何处偷?周围把守之人可多?”

“找些人去搬就行。”唐亦昀并不卖关子,回答得直截了当:“反正是监守自盗。”

监守自盗?!青兰大是惊愕,就连一旁钟修都目光复杂起来。火药向来为朝廷严密控制,能监守自盗,甚至去搬就行?那此人……无疑与朝廷有着密切关系,而且地位必定不低!如此之人,为何要趟这种不必要的浑水?

“本是朝廷准备用来炸山寻找前朝宝藏的,拆散后就能烧东西用了。”一屋子主主仆仆,唐亦昀早就觉得不自在,这会儿正好找到个机会开始嘴碎:“人情你们是欠下了,还也肯定是要还的,而且只能多还不能少还。不过,不用还在我身上,还到严兄身上就行了。反正你们都是寒炤阁的人,到时候还起来也方便。”

屋里忽然间静得有点诡异,就在两个站着的还没理清头绪前,万俟向远果断发话:“青兰,今日夜里你带二十个办事稳妥的去将火药搬回来。钟修,你去挑十个轻功好的,明日去处理迷阵中的泥沼。”

火有光,对付泥沼只能在白日,而且火药燃着会生烟,是以只能一层一层来,用不到太多人,十数足以。

半日的工夫过得很快,刚刚好够衍墨与钟修将各大门派落脚地点再次探查一遍。情况正如钟修所说,那些个正道人士已经蠢蠢欲动,等不及了……

晚饭、沐浴,一切如常,只是无形中透出点压抑,叫人浑身不自在。

从到达永荆到定下计划,再到落实对付寒炤阁的具体时日,短短不过两日时间。虽说已经准备良久,却还是快得让人不安。

极南之地的夏夜里蚊虫又多,又闷热。不过这屋里燃了艾香,摆了冰盆,十分的舒适。

拿着地图默默坐在桌边,衍墨已经不知看了多少遍。

“过来。”明知背对着自己的人看不到,万俟向远还是招了招手。

衍墨回头略有为难地犹豫一瞬,还是走了过去,在床沿坐下。他现在,其实更想一个人静一静,想想明天的事。

万俟向远半倚靠在榻上,见人坐至身边,便顺手将人揽倒,和自己躺靠在一起。

“怎的死士怎也会怕?”

这话调笑居多,但实在难以入耳。衍墨闷头盯着手里地图,不打算吭声。

见人把自己无视个彻底,万俟向远也不着急,只伸手夺下那张快被看烂的地图,放到一边,“睡不着就把明日以后的安排再说说。”

衍墨心里有点躁意,但还是顺从地躺下了,睡穴上抵着的手指让他不太舒服,不过也没想伸手去拨开。安排与计划已经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已经快要倒背如流了。

“明日一早,唐亦昀带领那十人跟随属下进入迷阵,将干草、火药、木铲搬去泥沼所在。之后由他指挥分层烘烧、清理泥沼,以免烟雾太过明显,引得寒烟教起疑。与此同时,钟修时刻留意各大门派动向,挑准时机将书信内容泄露给未收到信的门派,然后……”

“然后如何?”胳膊上使了点力气,万俟向远把旁边结实带有温度的身体搂进怀里。

怀里的人不比女子柔软,也不比侍人柔顺。甚至还藏着些磨灭不去的傲气与执拗,偶尔,还会依仗纵容闹闹脾气,犯点小错。

这样的人,恐怕没几个当主子的敢留在身边,至少,不敢往床榻上拖。

不过,其实是好得很……

想着想着起了笑意,万俟向远一翻身子,把人翻到自己身上,怎么都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应该偷着乐一乐。

这会儿,身上的人恐怕就在为他担心着。

无奈地叹口气,衍墨收回面上正经,泄出几丝不安:“然后属下同主人去寻寒烟教所在,探明情势。烘烧泥沼差不多要一日时间,唐亦昀会在之后赶去城郊燃着寒烟教的传讯竹筒,以此通知迷阵破解消息,也以此引出寒烟教的人前去查看。”

慢慢抑下心中情绪,衍墨索性将身下的人当成被褥,压个实在。

这种时候,竟还笑得出来……

“那竹筒既出现在寒炤阁禁地密室中,必定不是寻常之物。前去城郊查看接应的就算不是寒烟教教主,也该是地位相当之人。找机会将其杀死,恰可试试寒烟教的人武功如何。之后便是放出信号引各大门派的人前往。属下则同主人趁乱杀了该杀的……”

收回在睡穴上使完力气的手指,万俟向远翻身把人安放好,自己走去院中等待青兰的与唐亦昀回来。

“啾——啾啾——”

轻薄的晨光漫上窗纸,偶时还会映出雀鸟飞过所投下的浅浅阴影。

当意识再次归于自己时,衍墨只能皱着眉头叹气。天亮了,身边的人也起来了,正在洗漱。

径自忙活的人没有回头,如常一般随意说着:“去洗洗,吃完早饭就动身。”

“嗯。”嘴唇绷成了一条线,衍墨起身穿好衣衫,去取巾帕。

易容必不可少,青兰起得早,便分担去许多。等到屋里两人早饭吃完,院里众人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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