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装修一下就好了’才拍的板。
他又想到装修时正是七八月间,他学校里放暑假,相较于周立辉要有空得多,于是便成了主力。墙纸、地板、瓷砖、家电
……样样都要比价格比质量,力图挑个价廉物美。材料一样一样的请棒棒挑上去,爬上十楼还没喘口气,师傅一说差个什
么东西,他就又顶着毒辣日头跑出去买。
装修半个月,他整个人也跟着瘦了十五斤。不是不累,但累得心甜。一想到这是周立辉和他的新家就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想要把它装得既温馨又舒适,两个人好好地在这间屋子子里生活下去。
此刻,唐堂看着这间处处充满了他心血的房子,眼眶顿时又有点发热。他硬生生地把那股热气逼了回去,调整一下心情,
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
经过控制后他的语气是刻意的平静和温和,努力不带出一点颤音。他说:“周立辉,我们谈谈吧。”
周立辉心念迅速一转,明白决定的时刻到来了。
以他以往的人生经验以及平时和一干损友们的交流,周立辉深深知道,这种时候,认错是必须的。
于是他脸上露出十分沉痛的表情:“糖糖我知道……”
唐堂微摇下头,打断他的废话。
“我们分手吧。”
周立辉愣住。
他望着唐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刚才说什么?……分手?糖糖不要他了?!
他眨下眼睛,忽然震惊地醒悟:原来刚才唐堂默默打量这间房间时那是一种伤感告别的眼神,他要离开这个家了!
这个认知让周立辉猛然一阵心慌。他知道自己是不能、不愿也不舍得让唐堂走的,这么多年,这个人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
一部分,他不是不知道这次自己错得离了谱,但内心深处却始终抱着个侥幸的心理,总觉得唐堂原谅了他那么多次,这一
次到得最后肯定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原谅他。他赌就是赌他的不忍心,如今,怎么能接受这预料之外的事实。
周立辉震惊之余,如丧考妣地唤出一声:“糖糖……”
唐堂的表情平静到麻木。
他没有看他,轻声道:“我一直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爱他的全部,包括他的缺点,以及接受他的生活方式。”
“……”
“如果硬要对方改变来配合自己,那种爱,不叫爱。”
“所以周立辉,你爱热闹、爱冶游,好,我理解,也可以在一个范围内接受。可是这一次……”他停了很久,眼中渐渐浮
出一丝泪光。“我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如果这次他也原谅他,那下次等着他又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某一天周立辉带着个女人回来,请他让一让位,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
人类的顿悟总是来自伤心的时刻。唐堂在那个深夜的痛哭中就已经深深明白,一次次地退让终会退到无路可退。他一想到
自己以后要步秀的后尘百般忍让也没有一个好结局,就觉得心痛如绞……如果他的爱会被周立辉轻贱到那种地步,那他宁
愿自己一刀砍断!
周立辉听着,良久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唐堂是个动辄就把分手挂在嘴边的人,那他反应肯定不会这样大。可问题就是唐堂一向隐忍懂事,他是这么珍惜这段
感情,平时吵架都不会说出无法挽回的过火言辞。此刻如此决绝地提出分手,那显然是想得很清楚了。
一时间周立辉心也慌了,意也乱了,他几乎是笨拙地扑上去抱住他,不住口地道:“糖糖,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会改的,
我真的会改的!”
唐堂动也不动,任他抱着,只嘴唇轻轻抖动,吐出一声叹息:“我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了……”
第 13 章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唐堂苦笑,微微摇头。
……周立辉,你确实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保证听了太多次,其信用就会大打折扣的吗?
周立辉睁大眼睛看他。唐堂那种无奈悲哀却又拿定主意不回头的反应把他给惊着了。他茫然又惶急,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
才能让他打消分手的念头留下来,情急中他憋出一句:“糖糖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要是连我们这样的都要分开……”说到
这里,忽然觉得十分难受,眼眶一下子红起来。
以往经历过的种种情境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出来。那画面如此鲜活生动,一切如发生在昨日。
他们童年嬉戏,少年生情,青年已象夫妻一样共同生活在一起。一路走来共过患难、同过富贵,此刻明明还有爱,明明也
没有人变心,可为什么却还是不能善始善终?
唐堂被他的话所触动,嘴唇微微颤抖,眼中一阵轻微的恍惚。
旁人都说他和周立辉是圈子里最幸福的一对,周立辉也常常引以为傲,时不时地就把‘我们认识已经将近三十年了’挂在
嘴边。可是,瞒谁也瞒不了自己,唐堂清楚地知道,他们并非珠联璧合,那种幸福,其实很多时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刻意求
工。
唐堂闭一下眼睛,神色黯然:“周立辉,我累了……”
这些年他象个勤奋的泥瓦匠,东补补、西补补,努力填补着他和周立辉之间的细小裂痕。而周立辉呢,只知道心安理得地
享受这种幸福,他不感恩,不回报,是以唐堂有时难免觉得心灰。
没有人能持续十几年的只付出而不渴求回报。他到底还是个俗人,没有伟大到光是付出已觉得快乐的地步。
周立辉呆怔着。
“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再见亦是朋友。行吗?”
真的,很久以前唐堂就已经觉得,做周立辉的朋友绝对比做他的伴侣要好得多。他是那种罕见的,对朋友比对伴侣要好的
人。
周立辉红着眼睛怔怔看他,说不出话来。唐堂停了一会儿,估计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便叹一口气,想站起来去收拾东西
。不想身子一动已被周立辉一把抓住,他喉咙里象含了个硬块,呜咽着道:“糖糖……我还是爱你的。”
唐堂顿一下,苦笑着颔首。
他也相信周立辉爱他,也许,爱得只比他少那么一点点。可是这些年来……唐堂摇摇头,轻声道:“周立辉,你把我当你
老婆,可你有当我是爱人吗?”
周立辉呆滞:这两者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只是这个时候再来教导他已无任何意义,唐堂只深深地叹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稍倾再出来,手上已多了个大大的旅行包,周立辉本来正呆若木鸡地坐在沙发上,见状不由得瞳孔一大,露出紧张之色。
“你要去哪儿?!”
唐堂一顿,提醒他注意一个事实。
“周立辉,这房子写的我的名字。”
周立辉一怔,忽然心头一惊,一颗心顿时变得哇凉哇凉的。
他想这包里装的不会是他的衣服,唐堂要他立刻滚蛋吧?!他不会绝情到这个地步?!
唐堂神情淡淡,轻声道:“跟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想我有资格分你一点东西吧?”
周立辉:“……”
“我想了一下,既然房子在我名下,那就房子归我、存款归你。在你找到地方搬以前,你可以暂住这里,”停一下,又补
充:“我去住学校宿舍。”
周立辉愣住,对于他如此冷静理智的态度有些不能接受。
糖糖居然……连财产分割都已经安排好了!难道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唐堂嘴唇一抿,抿成一条直线。他上前几步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说:“这是家里的存折。两张定期存单
十二月十六号到期,密码都是你的生日。从今天开始,你自己保管吧。”
周立辉下意识看看那些东西,又抬头看看唐堂,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惊慌祈求的神色。
他摇着头抗拒:“我不分手……”
唐堂默然。
他很能理解周立辉对他们这段关系的留恋。三十年啊……几乎已是人生的一小半。别说周立辉,就连他自己,说出分手时
又何尝没有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痛苦心态?只是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会儿他只要心软一下下、动摇一下下,周立辉立刻
就能看出来然后顺着竹竿往上爬……这些年来,他哪次不是仗着他爱他就吃定了他?
这么一想,唐堂心头顿时生出些委屈的愤懑,他眼皮忽地一抬,带着些怒气道:“周立辉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象个男人拿
得起放得下?!”
这话实在是带着点潜藏的侮辱,为了证明自己绝不是他口中那种粘粘糊糊的男人,周立辉就硬撑着,眼睁睁地看着唐堂出
门去了。
被老婆抛弃的男人无疑是痛苦的。如果这个老婆平时还不哼不哈却一出手就是一记重拳……那这种痛苦就更要往上再翻一
倍。
周立辉此刻,就深深处在这种痛苦中。
唐堂走了两天,他象在荒岛上过了两年。
一直以来虽然表面上他是一家之主,但其实唐堂才是这个家庭的主心骨。他对他有着很大的依赖心理,遇到什么难事,哪
怕唐堂也解决不了呢,但只要他在他身边站着,无形中已是一种强力支持,让他觉得他有一个共同的战友,由此心中安稳
踏实。可如今,这主心骨抽身而去,丢下他一个人,于是周立辉前所未有的彷徨伤心了。他昏昏噩噩吃不下睡不着,半边
天都垮下来。留不住老婆的事实让他大大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整个人萎靡着,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不过幸好,幸好他还有个好大哥。
周国庆王霸之气十足,当然不允许自己的弟弟就这样没出息地腐烂下去。他直接带着周立辉进了一家私房菜菜馆,开了个
安静的小包间,一口气让上了七八个菜。
“吃!”
“……”
周立辉愁眉苦脸地扫视一遍,叹气:“大哥,我真没胃口……”虽然这些菜都是他平时最爱吃的,但此刻就算桌上摆的龙
肝凤胆,他也吃不下啊。
周国庆冷冷道:“你不垫个底,休想我让你喝酒。”
周立辉听到个‘酒’字,沉默一下,立马就把筷子提起来了。一连往嘴里塞了好几箸菜,又扒拉了小半碗饭。
……酒这玩意儿好啊。应呼钓诗钩,亦号扫愁帚。他现在实在是太需要它了!
周国庆抱着手看着他吃,等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果真转头叫门口的服务员上酒。
两瓶盛世唐朝端上来,周立辉也不用人劝。他是存了心要灌死自己,开封倒酒,一扬头就是一杯,一扬头又是一杯,越喝
越伤心。周国庆不管他也不看他,盛了碗汤自顾自慢慢地喝。
喝到一半周立辉注意到他了。“大哥……你不喝点?”
周国庆慢慢看他一眼,爱理不理地道:“我喝了待会谁开车?”
周立辉怔了怔,不觉惨然一笑:这大哥真是理性十足,无论何时都没见他失态失常情绪失控过。这个样子似乎也挺好,至
少不会为了感情伤身伤心。
想到自身,周立辉便不说话了,又开始狂灌。等到两瓶白酒下了肚,他速度明显慢下来,直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忽地把酒
杯重重一顿,长啸道:“把他当老婆有什么不对……!”
什么老婆什么爱人,那不都是文字游戏吗!反正他是他最重要最亲近的人就对了嘛!
他突然狂啸周国庆也处变不惊,只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想唐堂的意思是:你没有重视他。”
很多人都容易犯这样一个毛病:觉得这个人反正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所以有些话就可以节约下来,再不象谈恋爱时水
里来火里去肯为对方两肋插刀。他们全然忘了,即使已是夫妻,那感情也是要用心来浇灌的。
周立辉发着呆,捧着杯子看他。
“大哥,原来你还是情感专家……”
专家个屁!
周国庆剜他一眼:“这是你大嫂和我离婚时说我的。”
啊……
灯光下周国庆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周立辉动了感情,拉着椅子坐到他旁边,一只手搂住他肩膀。
“我们真是难兄难弟,”他伤感地呜咽,“婚姻都这么失败……”想到唐堂,越发难受起来。
周国庆沉默,过得一会儿方叹了口气,说:“小辉,你和唐堂其实还是有希望复合的。”
周立辉摇头,哽咽着道:“他走时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知道,他这次是动真格的。”
那天晚上周立辉也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回去的了。他只知道自己对着大哥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喝得七荤
八素,吐得天翻地转,刚开始还觉得心肝脾肺肾都纠结成一团,但到得后来难受的感觉就全消失了,身子仿佛变成了一根
羽毛,轻飘飘地飘呀飘,转呀转,慢慢地下坠,坠入一个无底深渊中。
酒其实并不能浇愁,宿醉醒来的感觉也不好受。
周立辉醒来时头痛恶心嗓子干,他头重脚轻地爬起来想出去喝水,一开门,却看到周国庆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正
翻看报纸。
“大哥……?”
这个人的时间有多宝贵他当然也清楚,现在都上午十点多了,他居然还没去公司上班?
周国庆眼皮撩了撩,翻过一页报纸:“起来了?桌上有稀饭。”
周立辉往饭厅里一看,果然瞧见桌上有几样清粥小菜。
他呆滞:“你做的?”
“废话。”
“家里好象没米了……”
“有。柜子下面有袋没开封的,还有油盐酱醋各一瓶。”
唐堂持家一向都很细心,日常用品一般都会预存一份,以免要用时接不上。周国庆虽然从来没进过他家的厨房,但这些东
西仔细找找也总还是能找到。倒是周立辉,名义上是主人,但其实他是这个家的客吧?
周立辉抓抓头,有些微惭愧。洗漱完毕,便坐到饭桌前老老实实地开始喝稀饭。
其实他还是没什么胃口。但周国庆周老大的场子都不捧,那可不是老寿星找砒霜吃活得不耐烦了么。
周国庆放下报纸坐过来,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周立辉从碗沿上看他青白青白的脸色,问:“大哥,昨晚你在哪儿睡的?”
“沙发上。”说着揉揉眉心。“没睡好。”
没心没肺如周立辉,此刻也不禁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喝醉了有多麻烦他自己也清楚,唐堂就不止一次地烦恼过他这个毛
病。只是他以前总觉得,唐堂到底是自家老婆,内人,所以麻烦他那也不能称其为麻烦,但如今麻烦了大哥就……
周国庆看他一脸的歉意,便趁势引导道:“小辉,男子汉大丈夫,要豁达有度。昨晚你醉也醉了、哭也哭了、该发泄的都
发泄了,是不是也该静下心来想想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光是一昧地追悔也没有用,你舍不得,就提起劲给我把他追回来,
以后痛改前非;实在无法挽回,也站起来好好过日子,别让我再看到昨晚那没出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