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生子 第二部)上——妖三
妖三  发于:2011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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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惜盯紧他,几乎要怀疑那种名为焚香的药是否有将皇帝的神智摧毁到颠颠倒倒的地步,但细看雅重月,眼神清明冷静

,毫无癫狂之态。

只能说,雅重月本就心思难测,诡谲难懂远超他那个捉摸不定的父亲。

想想自己确实没有拒绝的必要,到了这个境地,豁出去同雅重月赌一把,他的筹码不比他少。

雅重月未掌握的讯息其实还很多,至少他不知柳从眉与墨愈梵的书信是他设计,不知柳从眉腹中已有龙种。论胜算,怎

想都是他更有把握。

哼一声,收回手掌,嘲讽道:“雅重月,但愿你的自信其来有自,不会终有后悔莫及,恨不得此刻竟未杀我的一天。”

自以为是终会害死人的,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

九刑门最上等的一间厢房,从未有人入住过的房内纤尘不染,摆设样样极尽精致之能事,华丽而不失高雅;空气中熏着

若有若无的宁神清香,安抚着床上半倚的身影。

待柳从眉轻蹙眉峰,慢慢饮下带有涩味的浓黑汤药后,一直背对着他,负手站在轩窗前的紫衣男人才回转身来。

“我以为颦香已经告知了我一切,不料她还瞒了我这一层。”初见时的欣悦之情已从男人英朗的脸庞褪去,他凝神注目

柳从眉,口吻淡得分辨不出情绪,“孩子是谁的?”

柳从眉道:“不怨颦香,她并不知我体质异于常人,是我刻意不让她知晓……”

“孩子是谁的?”重复的一句话问得平淡无波,却是让柳从眉苦笑了出来。

“愈梵……”

“是那个小皇帝做的好事?”男人点点头,“我早该猜到,除了你看着长大的那个罔顾礼义廉耻的小混蛋,又有谁能让

你给侮辱了居然还忍气吞声?”

“……并不是,我不过怜惜胎儿无辜。”手抚摸上隆起小腹,柳从眉顿了顿,寻找最合适的措辞,“我对重月只有师生

之情。起初,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机缘巧合,他既已成形,为何我不给他出世机会?”

“雅重月知道孩子存在吗?”不等柳从眉回答,男人一挑剑眉,显见的多了一丝怒气,“显然他不知道。不然他怎会把

你赶出宫,任你流落街头,甚而还派人对帮助你的人横加欺辱?”

“——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再回到绛羲城,你也不会放任我继续颠沛流离不是?”苍白面容浮现好些天不曾显露过的笑

意,柳从眉扶着床侧起身,看着好友,戏谑微笑,“武林一霸的九刑门,多收留一个吃闲饭的家伙,应是无碍吧。”

墨愈梵啧一声,快步上前扶住柳从眉,不悦道:“是两个。”

“你何时也变得这么计较起来了~”

“从童稚小儿识得你起,就一直对你的事情很计较。”

柳从眉笑道:“柳从眉自知欠你良多,今后慢慢还好不好?”

墨愈梵手臂一收,将他揽到怀里,欲言又止了片刻,眼神游移到他因为换了单衣而不再遮挡住的凸起腹部上。

轻叹一声:“从眉,从始至终,我都尊重你做的一切决定。但有些事……我希望你真还得起。”

聪明如斯的柳从眉怎会听不出他似乎弦外有音,心思一动,岔开话题:“带我到处转转吧,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身体也

恢复七八成,该透透气了。”

第四十四章

(上)

雅重月同秦惜达成协议,熄了宫灯,两人和衣在龙床上睡了一夜。秦惜起初还颇别扭,心有忌惮,唯恐雅重月半夜摸黑

扑过来强压自己。戒备到后半夜,听见雅重月呼吸渐趋均匀和缓,才相信这个难以常理揣度的皇帝竟然当真有恃无恐的

安睡了。

哼,好胆色,就真笃定我不会行刺你!

心头诅咒一番,白天舞剑的困倦和夜晚的种种惊吓、波折,带着睡意袭来,秦惜放松身心,很快也进入睡眠。

但他睡得不算安稳,梦里反复见到一个人,看不清容貌,却能清晰看见那双带着淡淡不解与惆怅的眼眸,牢牢盯住大殿

中央翩翩起舞的自己。

雅重月翌日天没亮就勤恳的上朝去了,留下一块令牌放在枕边。

秦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再三确认自己眼神没有昏花,这的确是足以调动军机处三百多名精锐高手的圣曜令,

见令如见王。

掂量着那沉沉的木质令牌,秦惜唇角微弯,冷笑想道雅重月还真是敢赌!

他在舞英殿过夜的传闻已传遍宫中,服侍他的宫女也增添了两倍。不紧不慢梳洗过后,步出内寝,却意外看见外殿上一

个端坐的身影。

秦惜顿了顿,分不清心头转瞬即逝的那股情绪是叫欣喜还是茫然。

“三王爷。”

雅月圆闻声转过头来,和秦惜目光复杂的四目交接了一会,不自然转开视线。

“夕……情妃,皇兄令我陪同你微服出访江南,调查柳从眉的下落。”他道,“原本应当一早就要出发,但考虑到情妃

昨夜初承雨露,……”最后四个字说出,少年已是俊颜通红,几乎不敢再往下说。

秦惜眉毛一挑,方见到雅月圆时的微妙困窘感在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后,腾地转为怒气。

“说啊,三王爷,夕情初承雨露,所以呢?”咄咄逼人问。

可怜未经人事又少涉江湖风雨的三王爷,只知晓皇兄雅重月交代给自己的随同协助任务,根本不知秦惜和雅重月之间的

恩怨,更不知雅花好同雅重月说出的那个关于秦惜性别与来历的秘密。

他面对着好像突然间心情就变差的“情妃”,手足无措回答:“我想,大概你需要多休息休息,所以一直未差人通报…

…夕情,你别突然把脸板起来……”

见鬼的承欢雨露,全天下都误会他没关系,但就这个莫名其妙跑来祝寿、莫名其妙要陪他出去查访柳从眉下落的人不能

误会!

“雅同心不跟着去吗?”口气恶劣,把一宫之主的姿态悉数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就连当日在麒麟山故作温柔贤淑的假面

具也不想戴了,看见眼前这呆呆的不懂分辩的家伙就想欺负!

“皇兄派他另有要事,已经离开了。”雅月圆心想,这也算是他们两兄弟从出生至今的第一次分别。看来那个柳从眉,

皇兄真是相当重视呢……

秦惜眼神一沈,握紧了手中的圣曜令。

呵,雅重月,不仅安排不知内情的雅月圆盯他的梢,看来还另外预备了不欲为他所知的一手。

“夕情,你要女装出宫吗?我不知为何皇兄要派后妃出去做这种寻人之事,但你若装扮成男子,行动应该会更方便……

秦惜蓦地凑近到他眼前,娇娆一笑。

笑得雅月圆有些心慌,不由往后一缩。

“女子装扮也无妨,三王爷,我们可以扮作夫妻掩人耳目不是吗。”

葱葱玉指毫无矜持的点上雅月圆嘴唇,带着奇异的恶作剧心思,望进雅月圆四处乱闪的眸底深处。

找到了,那双昨夜在梦里凝视自己不放的眼眸,是眼前这个笨小子。

(下)

春风又绿江南岸,烟雨迷蒙中草色葱茏,自漫长寒冬沉睡中苏醒过来的万物生机勃勃,随处可见吐露新芽的枝桠。

碧波万顷,水面波光粼粼,一艘画舫自上游飘然而下。舫内人影绰绰,一人凭靠窗栏,看着湖水悠然自得,一派轻松闲

适,大有踏青赏美景之心境。

只是眼神不时从微波荡漾的湖面上收回,懒懒向舫内另外一个躺在卧榻上的身影投去半含温柔半含警示的一瞥,把那几

次三番企图起身坐直的人看得只好又苦笑着躺了回去。

“你奔波良久,胎息不稳,我允诺带你出来透气已是极大让步。”

把他困在床上不许下地,出入都是由他抱着行动,就差没亲自动手给他喂食饮水……

柳从眉在心底无奈叹气,知道这位至交的保护欲太强,自己是拗他不过的。

但见他自他来后,九刑门大小事务一概抛下不管,成天陪在他身边,柳从眉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打趣:“你日日守着我

,什么事都甩给手下去做,该不是以我做籍口逃避门中事务吧。”

墨愈梵斜眼打量他隆起的身形,皮笑肉不笑道:“分别这么多年,我自是看你看不够。从眉你不仅主动送上门,还兼买

一送一,墨愈梵既是赚了这么一个大好事,岂有不日日夜夜盯着护着的道理?万一又给哪只姓雅的拐了回去,那我才是

真正后悔莫及。”

缓步走到床榻边,衣袖一卷,便将一侧熬煮多时的药盅滴水不漏的吸至手心。

“服药时间了,乖乖张口。”

柳从眉依言伸手要接,墨愈梵却是退后一点,似笑非笑看着他。

只好作罢,就当成全这人的孩子心性,微微张开唇瓣。墨愈梵舀出一勺汤药,细细吹凉,再伸出舌尖试了试温度。

揽住床上那人腰肢,将他半扶坐起。柳从眉皱了皱眉,哭笑不得:“愈梵,我又不是不能动弹,你这是作甚……”

“就让我多享受一番与你共处的时光,为你多做一些事,何妨?”轻柔按下柳从眉待自己坐起身来的动作,如同照顾初

生婴儿般无微不至,将药勺递入后者口中。

苦涩温热的药汁入喉,柳从眉无暇再去关注墨愈梵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勉强吞咽下去,只觉腹中一片暖意,果然是

一天比一天见好了。

就着男人的手将药悉数饮尽,最后一口药喝得急了些,呛咳了一番,唇角流下几滴未及吞下的黑色药汁。柳从眉低头欲

去床榻旁找巾帕,却被墨愈梵抬起下巴,灵舌轻舔而过,不以为意的咽进自己口中。

评论一句:“唔,果然很苦,孕育生命真不简单。”

柳从眉僵直在那处,唇畔尚留有方才灼热的触感。

墨愈梵仿佛若无其事般,视而不见他的僵硬,手缓慢抚摸上柳从眉腹部,挑眉道:“五个月的身子,怎不见长大?”

他既然装傻,柳从眉更是能避则避,不想挑明。

身体不过僵直一瞬,立刻调整心情恢复了平静。跟着他一并抚摸上自己小腹,也有些疑惑:“会不会是我吃很少的关系

,孩子营养跟不上……?”

“哈,从眉,肚子里这个真是雅重月的吗?我希望你告诉我你不过是染有异疾,并未有孕。”嘴里调笑着明知不会是谎

言的事情,掩藏内心深处莫可名状的嫉妒,与不敢坦言道明的曲折心思。

他想要柳从眉很久了,自幼时与他落难相逢,互相扶持长大;他一直护着他,看守着他如同手心至宝,谁也不许碰。为

了保住柳从眉的清白,几次三番跟楚馆中点名要他的人冲突,大打出手至重伤濒死。

后来机缘巧合,终于逃出那个虎狼之地,看着立誓要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然后为苍生谋划的柳从眉,听他问自己有

没有未来的筹划时,冲口一句“既然你为文,我便为武,你指点江山,我就站立后方做你永远的后盾与退路”——

他的心意,表露得那么明白,他只想护他周全,替他实现心愿。然而柳从眉却误解他同样有一颗匡扶正道之心,当下同

他击掌为誓,约定各走各的道路,十五年后再来比拼谁离自己的理想更接近。

如今十五年约期将满,他本以为柳从眉会一直在宫中风生水起节节攀高,这个赌约胜负永远落不了幕,或许他也没有机

会跟他说出那句真正想说的话——

——从眉,我从来的理想就不是天下不是百姓,我眼里心里望着的只有一个你而已……

不料此间峰回路转,柳从眉被皇帝赶出宫,上天意外将他送回他身边来,是否意味着赌局结束,他能够袒露心扉?

但阔别多年,相逢不久,饶是墨愈梵再情深如炽,也不敢轻易造次。

若有若无的试探,从眉,你看得真切么?

你又会如何应答我?

“——我可没忘记,我们约定过如果你输了,是要给我生儿子的哦……”墨愈梵压抑着心绪,半真半假调笑,“现在你

反而先发制人怀了小皇帝的种,这可是作弊行为。”

柳从眉心中一顿,同样半真半假回他:“方才不是还在感叹买一送一,捡了个大便宜?墨门主说话前后矛盾呐。”

他又避开话锋!

墨愈梵挑眉,想再说什么来进一步试探,忽然感觉手下一动,柳从眉脸色瞬间一变。

“呃……”身子一歪,攥紧了男人扶住他的手臂。

眉间轻蹙,轻微的喘息:“愈梵,它在动……”

先前也有过零星的胎动,但不甚剧烈,今日怎会突然间在他腹中踢踏起来!

“唔啊……”手指收紧,额头已冒出细汗。

墨愈梵覆盖在柳从眉腹部的手同样感受到从他腹部传来的强烈踢打,不由一阵心慌,也顾不上画舫尚在湖上漂流,俯身

将人一把抱起。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人反驳:“不能由你任性了,我要找真正的大夫给你看看。”

“不行,我身体怪异,若给平常郎中见着,会被当成怪物……”腹中隐痛,柳从眉强咬牙关,冷汗涔涔的拒绝。

“谁敢,我要他进得了九刑门,出不去!”俊脸一沈,“你若再同我纠结身体状况曝光的问题,孩子落了我也不管!”

他只是恫吓,并无要逼柳从眉落胎之意,事实上五个月的孩子落了也只是对母体造成伤害。

但这句话对柳从眉确实起到了很大威逼作用,他内心挣扎好久,终于还是抵不过关心胎儿的念头,轻喘着不再抗拒。

墨愈梵运起轻功,抱稳柳从眉飞快掠出画舫,飞逝身影落入流连湖岸边一对恋侣模样的两人眼底。

第四十五章

秦惜纸扇遮脸,只露出一双若有所思的星眸,望向两人掠空而过的方向。

利用军机处收集情报的便利,寻找了大半个月,终于得知柳从眉的大致下落。但柳从眉足不出户,被人保护得好好的,

他与雅月圆一直没有机会近身了解他的状况,也不清楚是谁提供了庇护柳从眉的场所,将他纳入自己羽翼之下。

多日费心,终于在今天得到机会,趁着柳从眉乘坐画舫出外的机会跟踪其后。见到画舫上另外一个人的容貌,秦惜是了

然于心,雅月圆却是震惊大过其他情绪。

“墨愈梵?当日以师父故友为名,跟着我们一起回麒麟山的家伙……”转向秦惜,雅月圆的错愕明白显露脸上。

秦惜翘起嘴角,在纸扇后暗暗骂了一句呆子,眼眸半弯,笑道:“皇上在交付夕情来江南寻觅前任首辅踪迹时,就已提

及恐有几率遇上这个人。果然料事如神。”

雅月圆皱眉:“皇兄怎会知道?”

以雅重月一国之君的身份,麒麟山上恐怕都没正眼看过墨愈梵长什么模样,而久居绛羲城的柳从眉与墨愈梵又怎会牵扯

夕情眼神中一丝也见不着惊愕,看来雅重月跟柳从眉、墨愈梵间的事深有内幕,夕情是心知肚明的,自己是唯一不知情

给蒙在鼓里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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