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长东 上——墨夏
墨夏  发于:2011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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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下身去吻了吻白云从的眼角,在瞬间捕捉到他的些微紧张神色。白云从嘴上应承得轻松,但他毕竟是从未在下方过

,虽则是为了心上人甘愿如此,也免不了有些不自在。褚贻潇看得有趣,肚里暗笑,他此时也觉酒意上涌,四肢无力,

便附在白云从耳边道:“还是你来吧。”接着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白云从猛地睁开眼,满脸不敢置信的惊喜,见褚贻潇对他鼓励似的一笑,顿觉心花朵朵怒放,雨点般的吻落在褚贻潇的

前额、鼻尖、嘴唇,白云从用力拥紧他,喃喃低语道:“贻潇……我的贻潇……”

褚贻潇双手攀住白云从的后背,只觉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烛光下的白云从的眉眼也逐渐地不甚清晰,只有耳畔的低语

却是愈发坚定。心底有个声音似乎在呐喊,褚贻潇,你不该这样,你不该……

罗帐放下,桌前的红烛蜡泪滴尽,光焰渐渐熄灭。

051.奈何

第二日一早,白云从睁开眼便见到褚贻潇只着单衣,一头乌发未绾,披散着头发立在窗前。这扇窗面朝王府内的花园,

暮春之日百花将残,但是春风和暖,仍然将那一阵残存的花香送进房中。

“醒了?”见白云从起身,褚贻潇回过头来笑了一笑。

他这一笑,白云从心下却是突地一阵乱跳,此时立在面前的褚贻潇,与昨晚的他仿佛判若两人——那冰冷疏远的神情,

几乎令白云怀疑昨晚是不是一场梦。

“你……”白云从刚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昨夜之事,我……有些忘形,失态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至于武林大会之事,我已经吩咐下属去办了,届时一定会

助你一臂之力。”

“你是什么意思?”白云从面色随着他的话说的愈多愈加难看,“不必放在心上?贻潇,我不明白。”

“我……我觉得我做了件错事。”褚贻潇似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所思所想,思虑许久才又开口,“我……昨晚喝了

许多酒。”

“所以呢?你想说……你后悔了?!”白云从双手捏住床沿,指骨泛白清晰可见,足见心中愤怒。

褚贻潇道:“何来后悔与否?你我又不是黄花闺女。我……是太莽撞了些,你……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即可。”

白云从眼底怒色一现即隐:“一切都当作从未发生过?那一日你弹过琴吻了我,昨日又……那又是为何?贻潇,你把我

弄糊涂了,我不喜欢开玩笑。”

“你一定要我说出原委么?”褚贻潇叹气,“你是自由自在,逍遥世外的人,你实在不该……和我搅和在一起,对不起

。”

白云从觉得似有无数个炸雷在头顶轰然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勉强压制住涌上心头的暴怒,

沉声道:“收回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到。以后不要再用这种话来吓我。”他看也不看褚贻潇一眼,从他身边

走了过去,径直出门。

褚贻潇追到门口,低声道:“你知道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我连自己的将来都看不清,更是给不

起任何人承诺。可你不同,你应该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和我栓在一起,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下去。昨

日……虽则是我有点醉得过头,不过,也好,算是就这样了断吧。如果,你还愿意当我是个朋友……”

“我不!”白云从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他,眼底阴暗的神色中带着几许狠绝,褚贻潇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之间有

些不知所措,白云从继续道:“褚贻潇,你听好,你是我的人,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身边!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随心所

欲、自由自在’这样的鬼话!我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掳走你,把你软禁起来?!你想要踢

开我,没那么容易,不妨试试你的影子卫和我莲华门究竟谁更厉害!”

褚贻潇被他一席话反驳得哑口无言,只得又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惧怕你哥哥……哼,倘若他日他要取你性命,实在斗不过他,那便陪你一起死了,却又如何?我白云从岂是贪

生怕死之徒?”

褚贻潇见他此时虽仍是气愤不已,但口吻已较为缓和,这才开口道:“你轻声些,若是再这样大喊大叫,只怕明日就得

有密探告我非议圣上意欲不轨了。我倒也不是怕他,不过……唉,有些事,说了你恐怕也不懂。”

白云从瞪视着他,额上青筋泛出,褚贻潇瞧着他那一副又是高傲又是气恼的神情,不知为何竟然“嗤”一声笑了起来,

但笑了一声就赶紧收住,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刚才的话是我欠考虑了,你让我再好生想想,好么?你衣服还没穿呢

,把外衣披上吧。”

白云从简直不知是该冲上去掐死面前这个人,还是该一头撞在庭院的大树下,抑或应该大哭三声再大笑三声,他摆了摆

手道:“你……慢慢地去想吧,我不逼你,但是你也不要逼迫我。”白云从见他点了头,这时才觉心神稍定,他初闻褚

贻潇说出那番绝情之语顿觉气血逆流几乎连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此刻冷静下来才感到光着上身站在院中有些冷,于是

接过了褚贻潇递给他的外衫,出了庭院。

褚贻潇看着他的背影,那些过往的不堪回忆又化作种种的疼痛尽数翻涌起来,他皱着眉扶住门框,徐徐吐纳呼吸想要平

复那难耐的锐痛。

052.心腹之忧

自打褚贻潇声称他要细细考量之后,白云从已经数日没有再见到他。向总管安彤打听,不是身体不适不见外人便是又出

门拜访各官员去了,白云从心知褚贻潇是在避着他,所谓“身体不适”根本是子虚乌有,若说是因为那一晚云雨之后腰

背酸痛倒还有可能,偏偏不见“外人”,白云从气的牙根发痒。至于说出门拜访,褚贻潇喜静不喜闹这一点白云从是再

清楚不过了,有人上门求见他还推脱不见,又何来整日在外游访之理。白云从在王府内待了许多时候,成日价长吁短叹

郁郁不乐,自觉颇似深闺怨妇,他行事一向率性而为之,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这一晚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褚贻

潇,傍晚过后便侯在褚贻潇房外等他回府。

偏偏褚贻潇不知去了何处,月上中天也不见返回,白云从一直用轻身功夫挂在褚贻潇卧房清远堂外的屋檐上,这时觉得

自己实在有些傻气,为何不进屋去等却要在这里吹冷风?

他暗骂自己一声,跳到地上,整了整衣衫,正要推开房门,忽听得院门一响,褚贻潇已经踏进院子。

“你……在等我?”褚贻潇见白云从等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他身边。

“嗯哼。那个……你前日答应我的事可有考虑清楚?”

褚贻潇愀然道:“你可知我今日去了何处?”

白云从道:“这几日你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怎知你去了何处?你还没回答我……”

褚贻潇不等他说完,又道:“我去了首辅家里。首辅大人已经向皇兄请辞回乡归隐了。”

白云从道:“首辅便是李诚谦吧?此人虽则心狠手黑,待你似乎特别青眼有加。”

褚贻潇冷笑一声道:“他青眼有加的可不是我,而是我过世的母后,我不过是他爱屋及乌罢了。我母后自小容貌出众才

情过人,入宫后亦是艳冠六宫,可惜终身所付非所爱。父皇在世时她强颜欢笑钩心斗角,父皇去世之后朝堂动荡不安,

她仍是耗尽心机驾驭群臣。我外公当年也已过世,几个舅舅都在外统军,京中无外戚撑腰,母后不得不倚重外臣,首辅

李诚谦是当朝最有权势之人,我母后也得拉拢于他。首辅既然是我母后的……”他想了想,甚觉难以启齿,只得含糊道

,“如此一来,他自然待我较之待我皇兄更为亲厚。”

“这么说来,你皇兄猜忌你也有李诚谦的缘故啰?他辞官归隐了不是更好么?!”

褚贻潇苦笑道:“唉,你只说了一半。皇兄固然因此而对我有所猜忌,但是如今首辅已去,他不是便全无顾忌?”

白云从拍着脑门道:“你家人人生了九曲十八弯的心肠,难怪我时时不知你在想什么。你呀,遇事总是要转几十个心思

,你快活吗?”

褚贻潇叹道:“我生来便是如此,也不知是快活还是不快活了。父皇临终之日得知母后多年来都是在虚与委蛇,一怒之

下改立皇储,此举打破了母后的如意算盘,倒也无意中成全了我。母后半生心血付之流水,她反而看开了,离开那张九

五至尊的椅子,于我或许并不是坏事。”他淡淡笑了笑。又道:“不然,我也不会遇见你了,不是么?”

白云从双手放在他肩上,道:“你为何不试试改变这种生活?你为何不敢相信我呢?”他转念一想,面色又沉了几分,

“那这么说你这几日都在忧心这事?”见褚贻潇点头,白云从恨恨一推他:“你又骗我!你根本就没想……没想我们之

间的事!”

“云从,你我原本是两条道上的人,你在杭州过得何等逍遥自在,无忧无虑……你做什么?”原来他见白云从抬起了手

,赶紧退了几步。

白云从作势要点他穴道:“你还记得我那日说过什么?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过后却还想翻脸不认人?!若是再如此老

调重弹下去,休怪我不客气了!”

褚贻潇按住他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不敢不敢,还请手下留情。”

白云从凝视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末了却又只是略带怅惘地道:“武林大会之期将近,我须得回莲华门了。”

他苦笑一声又道:“结果在这里多待了数日,也是徒然白费时日了呢。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等,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053.忧心

春深近来察觉自家主子很是有些古怪之处,从关外回来之后一直郁郁不乐,成日里难得见到个笑脸,倒像是受了莫大的

委屈。他此次出关与各派好手剿灭马贼是凶险异常,故而没有带随身的侍从,春深也不知各中详情,于是找来元朗商量

元朗当日与众人在荒岛上找回白云从与褚贻潇之后,回到莲华门果然便依从白云从的言语,娶了“风花雪月”中的莲雪

为妻。他俩人本来是青梅竹马,但可惜莲雪自幼另有一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元朗只得将心意埋在心底,谁知莲雪这位

未婚夫竟又一病身亡,莲雪成了未亡人,元朗就更加不敢再去招惹她。但元朗与莲雪之间落花有意的情景,明白人都看

在眼里,贺兰夫人倒是一直都想撮合这俩人,却一直没有凑巧的时机,最后还是白云从一语点醒了元朗,这才使得两人

终成眷属。

元朗新婚燕尔,自是满面喜色,听春深如此这般一说,想了想说道:“听小雪说,前日主子见夫人之时,带来了京城的

几色精细点心。只是那几样点心经过长途奔波,都快馊掉了,夫人嘴上虽然怪主子无端浪费了这样精巧的点心,但背地

里却在小雪面前感叹主子有孝心。”

春深道:“从京城带回来的点心?你的言下之意是……主子回杭州之前特意去了京城?”

元朗撇了撇嘴,道:“能让咱家主子这般郁郁寡欢的,天下间大概也就只有那位殿下了。”

春深像是想笑又却没笑出来,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主子难得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可别作弄了主子呀。”

元朗负手在背后,沉声道:“门主的事,丫头你最好别操心。现下武林大会之期将届,未来的吉凶尚未有定数,主子也

在为此事忧心,你还是少去烦他为妙。”

春深向元朗大大地做了个揖:“阿弥陀佛,元朗大哥,你自打成家之后就似变了个人一般,连言语也是这般高深,令我

自叹不如。咱家主子一向春风得意惯了,难得看到他这副不阴不阳的样儿,我只求月老保佑保佑咱家主子,让他多快活

些,这可没错了吧?”

却说白云从,那日他作别褚贻潇赶回杭州,一路确是心情抑郁,但他连日来面色阴沉深有忧色,却大多是为着五月初三

的武林大会。虽则褚贻潇的暧昧态度令他伤脑筋,不过儿女情长的小小挫折还不致令他忧心忡忡,何况他既然打定主意

绝不会放弃,便收起了情所困的心思。

褚贻潇答应助他一臂之力所言非虚,白云从回到杭州的第二日上,便有影子卫与他联络,传来的消息在在印证着他此前

的猜测,所谓“水玲珑”中有宝藏密图一事最初当是由沿海一带的盐帮中传出,而沿海一带的私盐贩子大多与高致远等

海盗过从甚密。高致远背地里煽动起漫天流言,极有可能是借此由头,致使莲华门成为众矢所向,或者是想借宝藏引得

各派中一些心术不正之人贪念发作,彼此失和。

自父亲故去后,高致远等人一直未曾停止过对莲华门的暗中加害,但莲华门下弟子行踪极为隐秘,高致远得手的情况也

极少见,可是如跗骨之蛆一般的仇恨与报复,着实令人头疼。

这次高致远在武林大会上阴谋他既然已经料到了先机,自然也没有反受其害的道理。不过,若事情的发展不如高致远的

设想,又或者是高致远竟然敢胆大包天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呢?白云从按住眉心,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声,眼神瞬间变得

锐利冰冷。父亲当年没能完成的心愿,或许可以在他的手中完成。

054.南少林

五月初二是武林大会之前一日,各派门人到有一多半已经抵达福建府莆田南少林寺,自十五年前素玄剑派掌门黄令翔技

压群雄成为武林盟主以来,武林中已经多时不曾如此热闹过了。莲华门无意角逐武林盟主之位,白云从与母亲贺兰夫人

都只是应武南少林方丈永臻大师的邀请前往观礼。

贺兰夫人自白维应身后便绝迹江湖,近年来莲华门中大小事务都交由白云从处置,更是隐居于西湖之畔足不出户,这次

竟然也来到了南少林寺,未免令不少武林名宿大为惊讶。知客僧将莲华门一行引至正殿后北苑的禅房,又请贺兰夫人与

白云从到林泉院照会方丈。

相传隋朝末年,少林寺十三位武僧助唐太宗统一天下,太宗赐众武僧“僧兵”之号,并准许少林寺在全国各地建立式座

分寺,莆田九莲山的这座少林寺便是其中之一。这林泉院是莆田南少林寺中最早兴建的禅院,绿树掩映下露出一角屋瓦

,白墙青瓦的景致甚是怡人。南少林方丈永臻大师今年已是古稀之年,他身材干枯瘦小,一袭缁衣套在身上只觉空空荡

荡,但见永臻大师双眉低垂,眉须极长,几乎垂落到了胡须上,虽然满脸皱纹,却是令人一见便生心安之感。

主宾双方互相致礼后,贺兰夫人与永臻大师相对坐下,白云从却不坐,只在贺兰夫人身边站着。永臻抬眼看他一眼,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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