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出书版)+番外 BY 公子欢喜
  发于:2011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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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舒只觉他那双闪着幽光的银紫色眼瞳快要在自己身上刺出两个鲜血淋漓的窟窿来,他每往前一步,心就沉下一分。早

有无形的锁链将四肢牢牢锁住,半点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步步逼近到自己身前,如刀的目光射在脸上,唇角僵硬地

维持着翘起的样子,自心底升起的凉意冻得连颤抖都不能。

「不会。」勖扬君在文舒方才的位置上坐下,平声对赤炎说道,视线却仍紧紧盯在退到一侧的文舒身上。

「这样最好。」赤炎倨傲地抬起头,手状似无意地抚弄了下腰间长剑上的剑穗,「那我现在就带他走。」

又侧首对文舒道:「文舒,我们走。东西就别带了,龙宫里都有。我早让他们备下了,这时候回去正能赶上吃饭。」

文舒被勖扬盯得手脚冰凉,面上虽勉力不露声色,心中却止不住涌起阵阵忧虑。

少时不懂看他脸色,无知无畏地迎上去问一句:「主子生气了?」案上的白石镇纸擦着额角自鬓边飞过,灼热的疼痛和

粘稠的鲜红中才明白过来,主子确实生气了,难怪众人都躲得远远的,活该他这个一点都不机灵的自己来撞上。慢慢学

会怎样机灵些,怎样看他的脸色,又怎样在他喜怒无常的性子下纵使不能全身而退也能保些许周全。

追随他多年,从他眼中隐隐泄露出的怒意和他晦暗的脸色上,就不难觉出他此刻的震怒。见赤炎挥手示意他要走,文舒

不禁朝赤炎走去,生恐慢一步再生出什么事端。

「慢着。」文舒的脚步还未迈出,就听勖扬君低喝道。

文舒心中一跳,转头向他看去。勖扬君却不急不缓,将视线从文舒身上收回,慢条斯理地端起石桌上刚才文舒用过的茶

盅,垂眼看青嫩的叶片在水中起落舒展。

「怎么?你要反悔?」赤炎闻言,猛然起身,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道,「勖扬君,我们可是说好的。老子最恨出尔反

尔的小人。旁人把你天崇宫看得比天还大,老子可没放在眼里。老子买天帝的面子才跟你说一声,你少得意。既然文舒

都点了头,那今天老子非把他带走不可!要不然……哼!我就不信你这天崇宫还能拦得住我!」

「是么?」勖扬君慢慢抬起眼来,唇边带一丝冷笑。

「你不信?」

「……」笑意更深,幽寒的眸子扫到文舒身上,文舒顿时一凛,垂手道:

「请主子高抬贵手。」

「呵……我还是你主子么?」勖扬君霍然起身逼近文舒,声调低沉仿佛要把谁狠狠咬碎,「你想走?」

身躯被逼得后仰,用尽力气才克制住想要往后退却的念头,文舒直视着他的眼:「是。」

话音方落,就见他眼中怒意顿现,阴狠的光芒在紫眸中闪过,又转瞬被飞雪般的银光覆得严实。

勖扬君后退一步,脸上又是一派无情无欲,眼中盯着文舒,口中对赤炎说道:「宫中还有项要务须得他处理,事成之后

本君必亲自将他送去东海。不知赤炎皇子舍不舍得?」

「你耍什么花样?」赤炎不敢轻信,想靠过来拉文舒,却被他抢先一步挡在了身前。

勖扬君道:「怎么?皇子信不过我?还是不敢?本君言出必行,只要他把事办完,今后他便与我天崇宫再无任何瓜葛。

可要本君请来天帝作保?」

赤炎神色犹豫,隔着他望向文舒,见文舒也是踌躇的神色,便问道:「你要他干什么?」

「书斋中书册繁杂,本君要叫他整理。」

「哼!你天崇宫没人了么?这种事也得倚着他?」赤炎嗤笑道。

「你不敢?」勖扬君挑起眉,下巴微抬,挑衅地看向赤炎。

赤炎不作答,暗忖这整理书册中总玩不出什么花样,到时候只要文舒理完,谅他勖扬君也说不出别的来,此时若一意不

肯答应,反显得自己胆怯,心中不禁犹豫。正找不到说辞,却听文舒道:

「整理书册不过三五天的时日,皇子尽可放心。」

勖扬君的目光扫过来,文舒撇开眼不去看他的表情,心中明知,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可事成后便是尘归尘,土归土,自

此再无交集,终是一线希望。

希望当真只有一线。

膝下生疼,手也僵硬得如有千斤重,仅一个抬手擦汗的动作,做起来也要让疲惫的身体经历一阵酸痛。慢慢地直起身,

极目是铺天盖地的白,偌大的殿堂中仿佛是用白纸厚厚地铺了层地毯,膝盖跪下去似乎还要往下陷几分。拿起一张放到

眼前看,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字迹:「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凡所有相,皆是

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正午和煦的阳光穿过重重树影斜斜地照进来,洒在纸上变成一个个金色的光点,光点里的字迹模糊起来,光点外的字迹

还罩在阴暗里,丝丝凉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连凝固在纸上的墨迹也浸湿了,似乎要努力留住那匆匆拂过的指却又无力

留住,只能不甘心地让它带走一点点自己的痕迹。

那日赤炎走后,勖扬君就把文舒带到了他的寝殿,文舒正疑惑,他紫袖轻摆,殿中如下雪般沸沸扬扬落下无数纷乱的书

页,堆积于地,竟盖过了脚面。

「不是要走么?那就快些理完吧。」他倚在门框上讥笑地看着文舒,「别让你的新主子等急了。」

文舒看着他眼中的冷漠被怨毒一点点取代,静静地问他:「天君当真会践诺吗?」

他脸色一沉,劈手挥来。

嘴角抽痛,文舒盯着他盛满怒火的眼,缓缓道:「天君切勿言而无信。」

「小心你的新主子等久了把你忘了。」勖扬君避开文舒的眼,冷声道。一声不吭地倚在门边看着文舒慢慢跪下,将地上

的纸一张张看过,再一张张比对着寻找。

白纸无数,浩如烟海,成套成册的书卷被打散成只字词组等着他将它们一一找出、归类、梳理。已不知第几日了,在这

里埋首抓牢一线希望,废寝忘食,连日夜也快分不清,膝下的纸毯却丝毫没有减去厚度,一步一步挪着,膝盖在纸张中

下陷。间或直起腰来缓一口气,四周仍是茫茫的纸海,而他就似乎是被困于海中央的落难人,茫然地在海中张望,最后

被海水吞噬。

勖扬君总是倚在门边冷眼看着:「还想走?」

文舒说:「是。」

他衣袖一挥,整理成册的书籍白蝴蝶一般在寝殿中飞扬。

一日复一日,所有动作都近乎机械,疲倦得连个「是」字都不想回答他。他仍一日复一日地问着,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自小就没有人敢来违逆他,老天君是个随性得从不顾及他人的人,即使是自己的亲儿也是高兴时才把他叫来看两眼。他

在众人的唯唯诺诺中长大,连那天帝亦不敢拿他如何,天地间又有什么是他不能掌控的?

那日赤焰大大咧咧闯进他的殿上开口要人,口口声声「文舒愿意跟我走」,伯虞一等人好奇地把目光转到他脸上,他犹

如被当众甩了一巴掌,怒从心起。小小的凡人天奴,拿什么来与他堂堂的天君对抗?更遑论他当初自己许下的要留在天

崇宫直到灰飞烟灭的诺言。

自来只有他勖扬君说不要的,谁敢说不要他?更何况是这个一向乖顺得过分的凡人,居然有胆子敢来违逆他这个主子。

面对着一张张相似的白纸,疲惫到极致时连思考都不能,文舒只觉眼前忽然落下一道暗影,迟缓地抬起头去看,下巴被

捏住,受到痛楚的刺激,神智清明了一些,于是嘴角又习惯性地要弯成那个弧度:「天君。」

「你的新主子对你倒是上心,天天来要人。」他的口气总是冷冷的,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似是焦躁,又似不耐。

「……」文舒不答,看着他那双漂亮的银紫色的眼慢慢转为凶狠,再慢慢地沉下去,酝酿成一种暗沉得仿佛无月之夜的

颜色。

「你想走么?」扣住他的下巴,勖扬君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还是那么淡,眼神、笑容,总是这样淡淡的仿佛不在意

的神色,一眨眼就会消散的样子。目光下移,看到他失了血色的唇,微微张开着,目光便凝滞了,忍不住想要……想要

……

「是。」却正是这张唇,吐出来的字眼生生激起他的怒气。

「放肆!」

似有狂风刮过,周遭的纸跟着银色的发丝一起蓦地飞扬起来,再逼近一步,身躯压上去,视线从他的唇上移开,勖扬满

意地看到他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有胆量敢忤逆主子了?」

掌下是他细白的颈,滑腻的肌肤紧紧贴着他的掌心,微微的颤动透过手掌传递过来,盛怒之下,再克制不住莫名涌起的

欲念,勖扬君张口便咬了上去,牙齿深深地嵌入,似要咬出血来。身下的躯体一僵,片刻后猛力挣扎起来。

察觉他的抗拒,不禁怒火更盛,居然、居然学会了拒绝。乖顺的从不敢忤逆他的人竟学会了拒绝,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

,勖扬君制住文舒挥动的双手,齿下用力,沉声说道:「再让你好好看清楚,谁是你主子。」

「天君!」湿软的东西在颈边游移,文舒不禁恐慌。

「对主子是这么说话的么?」

怒气和恨意借着牙尖和游走的双手发泄出来,衣带被解开,奋力的挣扎只是将衣衫蹭得更开。软滑的舌从颈项间一路下

滑,在光裸的胸膛上留下一线线泛着淫光的水渍。底下的身体抗争不过,只能不停颤抖,勖扬君仿佛是握住了他的软肋

,动作不禁越来越大胆,想从他倔强的脸上看到溃败的痕迹:

「你道我这天崇宫是何地?」由得你这般来去自如?

掺杂着恨意的声音鬼魅般在耳边响起,再挣脱不过,文舒摇头道:「主子,放了我吧。」脸上的淡然崩溃成一片灰败的

神色。

「你凭什么?」他抬起头,眼中仍是一片冰冷的紫。

复又低下头,狠狠咬上他胸前的凸起,伸手去褪他的衣裤。

「本君的东西,只有本君说不要。」恶意的动作却随着抚弄的深入渐渐变得有些不同,指腹贴着他的肌肤滑行,涌起的

欲念得到了满足,又渐渐生出了更大的渴望。很想很想……身下的这个身体一直是他的,一直属于他勖扬君。

长长的银发垂下来,凌乱的发丝下,原本俊朗出尘的脸上怒意、怨毒、霸气与急迫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可怖

的扭曲。

被粗暴地进入的那一刻,文舒只觉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灼热与锐利的痛楚贯穿了整个身体,眉头皱得不能再紧,

牙齿硬生生地嵌进唇里。苍白的纸张在眼前飞舞着,想起了第一次跪在天崇宫的白玉石板上时,也是这样,周身一片寒

凉,苍茫得所有情绪都湮灭在了入骨的凉意里。

「你逃不掉的……」耳边响起他低哑的声音,肯定而狂妄。勖扬君的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腰,藉由狂乱的律动来一再确定

他对他的独占。

文舒慢慢地转过头,对上他的瞳,银紫色的眼中飞雪都化成了沉沉的欲火。再慢慢移开眼,身下是道家玄语,佛祖七字

真言,清圣法理之上竟做着这样的勾当,佛祖如有所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勖扬君,事事总有万一。」

下一刻,一切感官都淹没在了疼痛里……

隔日他又再来,文舒依旧伏在汪洋般的纸海中苦苦索求。勖扬君倚在门边看着。不耐时,长袖轻挥便又有无数纸页凭空

落下,文舒仍埋头整理,青色的身影快淹没在纷纷扬扬的纸张里。

勖扬君眼中怒火一炽,唇角却诡异地勾了起来。

地上的纸片如漩涡般快速地涌动起来,旋转愈快,纸花漫天飞舞,起落间,地上竟已是另一番景象。

文舒怔怔地看着纸片飞起露出原本的玉砖,平整的玉砖上波光闪动,好似宁静湖面上突如其来刮起一阵旋风,浪卷云涌

间,什么东西慢慢浮现在地上,先是点,再是线,点线交错延伸,竟构成一副活动的场景。

瞳孔蓦地收缩,这场景……

弯折萦迂的长廊,一面可临湖观鱼一面有萧萧落花。廊下一群锦衣青年,个个高冠蛾带,神色间尊贵异常,那个蓝衣的

公子挤着眉眼俏皮地说了句什么,引得众人前俯后仰笑得好不尽兴。视线落到人群的不远处,一众青衣天奴里,是谁正

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群锦衣人,如此痴恋的神情又如此缠绵的目光?他眼中印的那个身影又是谁?银发紫衣,众人哄笑时

他还是冷淡得半分喜色也不屑露出。

勖扬君缓步走到他身后,文舒似没有察觉,视线仍牢牢盯在画中那个青衣天奴的脸上。这张脸,眉眼是疏淡的,连唇色

也显得苍白,只两颊上微微泛着晕红,呵,这样的神色,这样的眼神……还有谁不知他在想什么?

勖扬君在他身后站定,冷笑着看他的平静一点一点从脸上消去:「还有……」

随着他的长袖拂过,地上的场景渐渐消退,待重新浮现时俨然已变换了地点时间,或是广厦之下或是殿阁之中,或是宾

客云集,或是二人独处,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情境,走马灯般不停变换,唯一不变,那个青衣人痴缠的视线,羞涩的,压

抑的,苦苦想要隐藏又时不时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来。放大定格在眼前,强硬地闯入眼帘,痴心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讥讽,

真是妄想。

「再看看这个。」话语中掺杂着愉快的笑意,勖扬君笑着向地上指去。

地上的场景再度变化,映出一间雅致的房间,纱帘低垂,丝丝烟缕从紫金香炉里熏出,流沙般在空气中浮动又瞬间消逝

。紫衣人正卧在榻上酣睡,长发落下,遮住了额上灿灿的龙印,一双上挑的眼也阖上了,隔着袅袅的烟雾看去,一切如

梦似幻,连他平素总是显得疏离的面容也柔和了下来,不再高傲地拒人以千里之外。青衣的天奴慢慢走进画面中,小心

翼翼地,生怕脚步声惊醒了榻上人的好眠。他定定地在榻前站了好一会儿,画面外的人只能看到他瘦弱的背影。再然后

,他慢慢地弯下腰……

「不要!」文舒猛然后退一步,却撞进了勖扬君的怀里。

勖扬君只是笑,指尖一点,地上的画面蓦然变换,二人仿佛进入了房间一般,看着那青衣的天奴自袖中掏出一截红线,

悄悄地将一段系上榻上人的指,再把另一端系上自己的,喜服般的艳红色连接起一睡一醒的两人,细细一线红得刺痛双

目。

「你是醒着的。」文舒低声道。」

早已沉眠在心底的记忆直白地在眼前重演,漫上心头的只有羞耻和苦涩。当时是情难自禁,放到今日却是对他莫大的讽

刺。

下巴被他钳住,文舒被迫对上他的眼。

不怀好意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开,勖扬君冷眼看着他眼中的绝望:「你喜欢我……」口气是轻柔的,却更刺耳。

手臂揽过来,牢牢锁住他的腰,唇贴着他的耳说得狂妄:「三界中,本君说了算。」

青衣人腼腆的笑容还定格在眼前,死死不愿退去,文舒只觉脑中一阵晕眩,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你一直都知道。」

一介凡人能得入僊宫就是莫大的福气,多少人间帝王穷尽了一生,倾国财富付诸流水也只落得一场长生不老的虚梦,他

一个凡人弃婴却轻而易举就脱了凡胎,连那些清修百年才得位列僊班的僊人们都要称羡,他还有什么好祈求?更哪来的

资本喜欢上这个连天帝都要礼让的天胄神君?传出去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偷偷地想,偷偷地喜欢,再偷偷地死心,一切只要自己知道就好。喜欢上他注定不得全身而退,骄纵的龙宫公主可以噙

着泪眼问他一句,你心中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我?文舒不想这些,他只看着自己的喜欢在暗地里滋长又在暗地里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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