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才在超市看到汤圆特价，买一送一，所以买了好几包速冻汤圆。

林庆涵的厨艺算不上高深，却也做得不同凡响，凡是吃过的都是赞不绝口。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之前的许多年

都是和敏芝还有碧琅一起过，父子三个人的年夜饭倒也都是吃的有模有样，该有的冷盘热盘全都齐了。有时候父子三人

还会有些无聊的活动，比如斗地主之类的，谁输了谁洗碗……虽然每次林碧琅都是必败的，但是每次都是林庆涵洗碗，

那时候林碧琅就像个跟屁虫，跟在厨房里，只是看着男人什么也不做，男人让他出去他又不肯，只是巴巴的跟着。

男人看着眼前的汤圆怔怔出神。

汤圆汤圆，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买汤圆。哪里来的团圆？哪里来的甜美？

男人有些难过。

他不想承认自己过得凄凉。

10点多的时候，附近的广场上开始有许许多多的人放烟花。轰隆隆的，一副过年的样子。

男人看了看墙上的钟表，10点了，敏芝那边应该是早上9点了吧，也许敏芝这个时候还在上课，男人安慰自己。他并没有

忘记往年春节的时候林敏芝无论如何都会打电话回来问候。只是今年，也许敏芝真的很忙吧。

至于碧琅，自从暑假匆匆回校后，就没有主动打过电话回来。男人打过几次电话过去，都是以个重低音的女声“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或者“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偶尔的时候会转到语音信箱，给碧琅留了言，却也

从来没有得到回复。

打电话去林碧琅的寝室，他的室友只是说他还在教授那里讨论问题，没有回来……

林庆涵觉得，林碧琅是有意躲着自己的。

外面放烟花的声音越来越大，漫天都是璀璨耀眼的烟花。男人忽然想起那部电影……《她比烟花寂寞》。天才的大提琴

家，人前光辉无比，光芒之后，她的寂寞无人知晓。

男人有点想笑。

那么自己呢？如此平庸的自己呢？寂寞么？

也许，大概，可能，是的吧……

第14章

北方有守夜的习俗，南方有些地方已经没有这种习惯了。

时针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男人还是没有接到林敏芝的电话，或者林碧琅的丝毫问候。

家里面的灯全部打开了，灯火通明，白天的时候男人已经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次，在这个窗明几净的家里，在这个

万家灯火的夜晚，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男人呆呆的看着远处的烟花，忘记了许愿……在他过去的39年里，从来没有这

样过。

小的时候愿望很简单，只是希望大年初一的时候能有新的衣服穿、好吃的东西吃。在寻常人家这可能是非常普通的事情

，但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林庆涵觉得那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稍微大了一些懂事了，愿望也大了一点……希望自己考上好的学校，将来能有出息。

后来家中出了变故，愿望就成了家人都要健健康康，大家都要幸福。

只是他的这些愿望从来都没实现。

他的新衣服总是哥哥穿过的，他也吃不到什么特别好的糖果。他没能赶上好的时候，学业的路途一直不顺利，以至于他

只念到高中毕业……这在现在，确实是已经低到不能再低的文凭了。

他的家人先后死去，没人幸福。

他成家以后每日每夜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两个儿子能健康快乐的过日子，能出人头地。希望自己和秀美能白头偕老。

也许上天真的是不公平的。

林庆涵的愿望，再小再小的愿望，都不会让他实现。章秀美在碧琅两岁的时候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丧生，留下他们

父子三人。之后这些年他拼死拼活的工作，供养两个儿子上学，现在他们确实都已经出人头地了，可林庆涵一点也不觉

得满足，一点也不觉得苦尽甘来。他反而觉得日子更难过了。

他已经，没有寄托了。

他的儿子们，似乎也不是很需要他提供的那点微薄的学费和生活费，他们有各自的各式各样的朋友，只是，不管是什么

样的朋友，都是与林庆涵这样的男人格格不入的。

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汹涌而出，以至于男人看着那虽然灿烂却转瞬即逝的烟花，在新年的钟声响了12下之后，依然没有拉

回思绪……生平第一次，他没有许下自己的新年愿望。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希冀了。

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男人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会出现在他家，也许，只是按错门铃了？

难道，是碧琅或者敏芝回来了么？！

男人忽然间就开心起来了，他兴冲冲的跑去开门，也没顾的上先从猫眼里看看是什么人，他甚至没想到，其实他的两个

儿子是有家门的钥匙的……他们不需要按门铃。

打开门，男人却愣了。他眼前的，不是林敏芝，也不是林碧琅，而是陈逸然！

“逸然？！你怎么来了？！”男人太不解了，按照陈家的惯例，陈逸然不是应该在家过除夕么？然后第二天，他们全家

会动身去国外渡假。

“唔……冻死了，不请我进去么庆涵？”男人这时候才发现陈逸然手里提着东西。

进了客厅男人才发现陈逸然的脸红扑扑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气。“你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么？怎么喘成这样？你先

做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陈逸然坐在沙发上，想着该怎么和男人解释。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却瞒着家里老爷子和老太太，从花园

的后门偷偷跑出来么？太丢人了。

之前他暗示了一下自己除夕夜想出来和朋友过，谁知道老太太一声令下：“不去相亲、不是女朋友的话，想都别想。阿

南，除夕那天记得把家里大大小小的门都锁上，尤其是车库的！”陈家老太太当年和老爷子白手起家，从来就不是省油

的灯，对于陈逸然迟迟不娶妻这回事，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每年给陈逸然安排大把的相亲对象，谁知道这陈逸然就是

不买账，死活不肯结婚。

陈家二老拿他没办法，总不能逼着自己家儿子结婚吧？所以只能耗着。

正胡思乱想着，林庆涵已经端着一杯热茶出来了。

“庆涵……我……”我喜欢你？不对，不行，不能这么早说。

“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对了，你晚饭吃了么？”

“啊……吃过了。你呢？”

话问出口陈逸然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废话么？！只是，林敏芝和林碧琅今年又没有回来过年，想必林庆涵的

晚饭又是凑合着吃的。这个男人从来就不知道要对自己好一点。

其实男人问出那个问题也后悔了。陈家那样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年夜饭必定是无比热闹丰富的，哪里像自己家这样冷冷

清清。

不过这样也好，两个人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约而同的又开始转移话题。

“我带了个蛋糕过来。”陈逸然指了指茶几。

林庆涵望了一眼蛋糕，又望了一眼陈逸然，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大年初一是他的生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过过。就连章秀美也不知道他的生日到底是哪天。

林庆涵觉得过生日是一个仪式，但是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这种仪式。蛋糕啊礼物啊什么的，都是挺浪费钱的。他不富有，

从来都不富有。他的钱需要用到别的地方，比如给秀美买补品，比如给两个儿子买营养品，比如两个儿子的学费。

他要供养这整个家，至于他自己，就放在很次很次很次的地方。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的妻子儿子都过得好了，那么自

己也会过得好的。生日这种事情，他喜欢给妻子和孩子们庆祝，自己的，却是不怎么庆祝的。

他的父母不怎么喜欢他，家里贫穷，就连哥哥生日也只是母亲给他做一碗加了鸡蛋和排骨的阳春面。像自己这样的不重

要的人，生日自然是没必要过的。

至于自己的生日，还是哥哥说的。

哥哥说他是大年初一来到这个家的……所以，原来自己是大年初一生的。

虽然以往过年的时候家里的气氛都不怎么好，父母似乎都是不怎么开心，所以林庆涵从来都没有提出要过生日的要求。

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的生日。记忆力，应该没有告诉过别人，男人心里想着。

其实陈逸然是无意间发现了多年前男人的一本日志本，似乎是小学时期的了。是在男人家的老房子里翻到的，那本日志

本放在陈逸然身边已经很多年，只是上面有些字迹已经非常模糊，有些已经泡了水，实在没什么办法去辨认。陈逸然也

是年底才找到一个，据说专门搞这方面研究、恢复文本的专家，这才弄懂了那本日志本里的东西。

看到某一页里面写着：

“今天又是新年。我八岁了，还是没有过过生日，我想要吃蛋糕，但是爸爸妈妈不会买的。

早上的梦里，我梦见了自己在吃蛋糕，很多奶油的那种。我很开心。

我希望明年的这一天我也能做同样的梦。

这样，我每年的生日都会有蛋糕吃。”

这也是陈逸然无论如何要跑出来给男人买蛋糕吃的原因。他心疼这个男人。

虽然这个蛋糕迟了太多太多年，但是他就是想给男人过个生日。

可是要怎么说呢？又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偷看了他的日志本。陈逸然想了个蹩脚的，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点子的借口：“庆

涵，我忽然想吃蛋糕，我也很想见见你，所以我就从家里出来了。”

林庆涵被他的话逗乐了。

“什么叫你很想见见我？傻了不成？想不到逸然一大把年纪还想吃蛋糕。”说着便伸手去解开蛋糕上的丝带。

陈逸然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忽然就觉得很满足。

比公司的业绩翻一倍还要满足的那种满足。

第15章

陈逸然在林庆涵家里心满意足的看着男人吃了一块蛋糕，时间很快就是午夜一点了。

林庆涵觉得有点累，洗了个热水澡就要睡觉。

这不是陈逸然第一次到林家来，但是之前却是从来没有过过夜的。林家三室一厅，还有个专门给林敏芝、林碧琅学习用

的书房，算上阳台一共有150平米左右的房子，在17多年前，也是在陈逸然的帮忙下买到的。

那时候林庆涵一家清贫，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不够首付的五分之一，那时候房价虽然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离谱，但对林

庆涵来说确实已经不算便宜了。这可是一等一的高档社区，是靠了陈逸然的面子和关系，林家这样清贫的人家才能住到

这个无论是环境还是交通，甚至初中高中的教学区都是一流的社区。

当年陈逸然想一次性付清房款，反正陈家有的是钱，不缺那一点。但是男人坚决不要，陈逸然想私下把房子的事情解决

了却被男人抢先看透了心思。

“逸然，这房子是你介绍的没错，但是要是你买下来，那我们马上就搬走。”是，他是很穷，他也确实很希望自己的妻

子、儿子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他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他现在没有钱，但是他将来会有，他不要别人白送的东西。

陈逸然对男人的倔强和固执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答应让男人慢慢的还钱。

搬进新家刚一年多，章秀美就出了车祸去世。可怜的男人一个人背负起全部的伤痛和这个家的所有开支。

白天在出版社拼了命的工作，晚上还到处去兼职。码头搬运工、工地泥瓦匠、木工全都做过。也去菜市场做过搬运工。

他的身体底子本是不好的，这种体力活根本不适合他干，工头看他的小身板多半一开始也是不愿意招收他的。可是男人

有他的坚持有他的毅力，他可以对工头保证很多次自己能胜任工作，有些时候甚至主动提出减少工资来得到一份收入本

来就很浅薄、却需要他付出大把体力的工作。

男人又是要强的类型，身体吃不消了也只是继续忍着，觉得忍忍就过去了。直到某一天在工地上晕过去，陈逸然才知道

男人竟然营养不良外加过度疲劳了！

那时候陈逸然是生气的，有一种男人不把他当朋友的感觉。带点生气的语气，在医院里对男人说了自己的看法，让男人

安心好好工作，钱的事情一点也不用着急，房子是按揭的，15年，男人的工资完全可以付得起那份按揭。

陈逸然没说那房子的原价，也没说自己每个月替男人付了2000块的按揭。

数学和计算是男人的死穴，银行按揭这种事情他一辈子也算不清楚……他只是对工钱和饭菜钱以及生活用品的比较有概

念。

陈逸然其实很想和男人一起睡觉。他知道男人不会赶他走，但是男人也不至于让他和他自己睡一张床。所以，需要点对

策。

“逸然，这是敏芝的睡衣，没穿过几次，是你的尺码，你去洗个热水澡吧。”男人手里拿着干净的睡衣和毛巾，让陈逸

然一阵感动。

“还有，我有点累了，先睡了。你洗完了就去睡敏芝的房间吧，你知道的……”

“最里面那间。”陈逸然打断了男人的话。

他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让他去林敏芝的房间打发他。林碧琅那个死孩子有点洁癖，有个外人碰了他的东西一般都会发

脾气，相比之下林敏芝的脾气简直好到天上去了。

从林庆涵手里接过睡衣和毛巾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摸了一下男人的手，陈逸然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不过，还有更大的幸

福在等着他。

浴室里还有男人刚刚沐浴过的清香，陈逸然在这种美好的味道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很快的吹干了头发，然后，

极其自然的进了男人的房间。此时男人已经呼吸均匀，基本上睡着了。

陈逸然从床的另一边上了床，小心翼翼的把男人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林庆涵的头靠在他的颈部，他吐气均匀，热气喷在陈逸然的胸口，让陈逸然有一种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的感觉。

“唔……”糟糕，男人醒过来了，他向来睡眠不好。

“逸然？你怎么……怎么在这里……”男人看着眼前的陈逸然，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没有意识

到自己其实是整个人被陈逸然抱在怀里。

“啊……我觉得去敏芝的房间太冷了，开空调又很浪费对吧？”男人在家一般都不开空调，除非过于潮湿他的那个类似

于风湿的病会犯，就只能开空调来干燥干燥空气。倒是林敏芝和林碧琅房间的空调是男人非常乐于去开的，总是怕他们

两个热到了或者冬天被冻着。

他就这样全心全意都放在他的两个儿子身上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用最天然的方式最好，反正都是男人，没关系的，对吧？”陈逸然絮絮叨叨的说着，忍不住把鼻子埋

在男人的头发里，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庆涵……抱着你很舒服。”

陈逸然已经忘情了。他没有对男人起什么欲望，只是纯粹的觉得两个人这样相互依靠着、凭借最根本的体温来互相温暖

彼此，有一种类似于“相濡以沫”的感觉，虽然他知道他怀里的男人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

但是无论如何，男人就在他的怀抱里，他们现在共同睡在一个枕头上……同床共枕原来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