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悦——春从春游
春从春游  发于:2011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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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撒火。喂!我问你,那个先是刺杀大汗、后来又唆使兵变的死刑犯在哪儿?”

“这……督门将军有令,不可私自打罚囚犯。”

“酒不让人喝,人还不让打。他督门算什么东西!”喀尔丹瞪圆了双眼大声斥喝,“去,把人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审

问。”

守将硬着头皮战战兢兢道:“那是牢里的头号重犯,将军如要提审,还需先向督门将军……”

“混帐!”喀尔丹忍无可忍的大喝一声,“你再婆婆妈妈的推托不肯,当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是,是,将军息怒,末将这就去。”

人很快就被带至暗房。森冷的铁壁映着熊熊炉火愈显青光耀目,烫烧的铁爪通体泛红,四溅的火星让人不寒而栗。绑缚

犯人所用的镣铐方经烈焰烘烤,他的手脚已被温度灼伤,身上伤痕遍布,面目则在乱发遮掩下看不清楚。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尽管喀尔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体内的暴虐因子被眼前囚犯的凄清惨况层层诱发,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走势。

“将军,没用的。所有的刑具都用遍了,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守将对喀尔丹附耳低语。

“哦?嘴这么硬啊!”喀尔丹森然一笑,“既然不肯说话,那舌头留着干嘛?割掉算了!去,取我的大剪子来!”

“将军,督门将军有令……”

“住口。你再敢提‘督门’二字,我就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唉。末将遵命。”

守将莫可奈何,只好将火剪取来奉上。

“唔……宰割一个死物太过无趣,你去把他的镣铐打开!”

“这……万万不可啊将军!!”扑通一声闷响,守将跪求道,“犯人狡诈,恐有生变,还望将军适可而止!”

“罗罗嗦嗦你烦不烦人?我叫你去你就去!”喀尔丹酒兴一起,口吻愈加不耐。

守将眼见劝说无效,只好奉命;但他心中忧虑,须臾之后又匆匆退出暗房,唤来一个兵士吩咐道:“立刻去请督门将军

前来,就说喀尔丹将军私提刑犯,情势不妙!”

兵士急忙俯首领命,变故恰在这一刹那发生了。

暗房内蓦地传出数声哀嚎,阴狠凄厉,听得众守将莫名心惊。

“发生何事?”

“不好,牢里又出事了!”

……

伴随着惊疑不定的纷纷议论,众将疾步赶往暗房,却见地上赫然躺着数具挺尸,壁上血迹斑斑,至于使人触目惊心。

“啊!是将军!”

“糟了!犯人逃走了!”

“众人快追!!……”

孰料,就在众人方寸大乱的瞬间,数道兵刃夹带炽热的火星在幽暗的空间里斜刺而来!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一干守将

防备不及,尽皆应声而倒。

……不出片刻,地牢内部陷入了一片混乱。

待消息传到督门军帐那里,为时已晚。三军统领痛失其一,督门仓促领兵赶往镇压,却只见到一片残破的废墟。

“督门将军,喀尔丹将军他……他……”众守卫双膝跪地,语不成声。

“我问你,牢里的犯人如何了?”

“回将军,犯人无事,死伤的都是前去阻路的兵将……”

“嗯……”

一名将领见督门生疑,便出言释惑道:“将军不必过于担心。犯人急于逃亡、砍杀拦路兵将,从而无暇顾及他人亦属正

常。末将这就带兵去把人擒回!”

“不对。依此人能耐,若想逃走易如反掌,但他却忍辱负重蛰伏在此,目的绝没这么简单……”倏地,督门眸光一凛,

“青木将军呢?怎么不见他来驰援?”

“将军难道忘了?青木将军率家将外出狩猎,至今尚未回来……”说话的将领突然顿悟,猛地顿足道,“大汗危险!”

“快!撤防军机帐!”

……隆冬深夜。大风雪。沙默汗暴毙军机营,漠北三军失首,众将纷起争权,大漠王朝自顾无暇。

白雪皑皑的北御堂前,一人自不远处踽踽行来,足下踏出的血印很快就被风雪覆盖。路达匆忙入内通报,不多时便见一

抹奢华的身影迎门而出。

来人遍体鳞伤,掌上拎的圆形包袱亦渗出点点血迹,其味腥臭无比。

尽管花夕拾略有迟疑,然眼见他不支倒地,仍是忍着强烈的厌恶感将人扶住。

“帮我……”

“什么?”

“把它送至日月归星楼……”

话音落,声渐息。来人安然阖眼,五指失力的瞬间,包袱自他手上滚落,内中赫见血淋淋的一颗头颅……随后而来的仙

儿不禁尖喘出声,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第二十五章:孤影之冷

对武者而言,挑战纵然存在风险,但其所代表的意义远胜于平凡无期的生活。楼无欢早就想会会传闻中戒律森严的军机

营,可一旦真正身临其境,感觉仍是失望。所谓的甲胄三军、南巡北防在高手面前形同虚设,论单人独行,要在营中自

由来去并非难事;如果硬要说严谨,那虚实兼备的地牢勉强算是一个。

……地牢。自从紫衣身陷囹圄,这个地方就成了楼无欢有心无心总会稍带关注的所在。镇威地牢固然坚实,却困不住紫

衣,他明明能逃而不逃,无非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作为曾在杀戮场上出生入死的同伴,不论情感,默契尚存。有些东

西不必说出口,大约也能心知肚明。

牢狱兵变,军机受挫,沙默汗远征中原的计划随之延迟。冬季,乃是军机大帐防守最弱的时候。

紫衣是在沙默汗梦中酣睡时取下他的首级的:利刃横斩,一招毙命。然当他提着战利品打算离开,不意外的在帐外看到

了楼无欢——尽管那时紫衣满身是血,不戴面具的脸颊也脏污得眉目全非,那双望向楼无欢的眼眸却亮澈得如低垂夜幕

下的点点星辰,又冷凝得似月色掩映下的静海平川。

“引开追兵,我欠你一个人情。”压抑着身体承受的极大苦楚,紫衣尽可能简短的道。

其时,督门正引兵自地牢回防。倘若大军掩至,沙默汗断头的消息惊动三军,无论谁再想离开此地,都会变成一件无比

棘手的事情。

“记住你今日的承诺。”

楼无欢是一个绝对的施恩望报者。要他无条件的对人施以援手,至今未有此例——哪怕对象是如紫衣这般亦敌亦友的人

督门率部赶到的时候,帐外一人迎风独立,帐内一具血尸无头惨亡。四围兵马环伺,偌大的军机营随处可见烟尘滚滚。

“给我拿下!立斩无赦!”

“是!!”

眼见群情愤涌,楼无欢睥睨全军,剑走如风;因出招刁钻狠绝,冰火双刃留下的血痕虽不明显,却会在伤者身上迅速扩

大,直至撕裂般的遽痛冲破脑髓,逼得人倒地哀嚎不止。

……

“混账!没用的东西!一群废物!”

就在众将士丢兵弃甲,军容溃散如山崩的混乱当口,楼无欢已经消失了——尽管督门不愿相信,但那一抹幽夜中的白影

确实淹没在暮色之中,宛如鬼魅一般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紫衣从未伤得如此狼狈过。即便是自小就经历过炼狱一般的杀手生涯,他也不曾像这样无知无觉的在床上躺了足足一月

有余。醒来时已是冰雪消融的时节,冬日的冰绡渐次退却,风霜的寒意亦不若昔时凛冽。在其昏迷的那段时间,花夕拾

先是命人马不停蹄将首级送至日月归星楼,后又与大漠众多王公贵胄一起参加了沙默汗的葬礼,彼时玉人寥立形容哀凄

,极尽虚伪的表演却情真意切、完美得无懈可击。

“多谢堂主盛情。今既已功成,紫衣也该离开了。”

先前色泽瑰丽的面具早在牢狱毁去,此刻换成单调的银色假面,着实让花夕拾有些不适。

“哦,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一句谢辞就想全部抵消了么?”

美人斜卧的姿态慵懒,白羽华榻尽显霸者嬴华。

“堂主但有吩咐,紫衣定当从命。”

“如果我让你留在此地,从今往后只效命于我一人呢?”

紫衣不动声色道:“日月归星楼的规矩,堂主必有耳闻,此事紫衣做不了主。”

花夕拾低笑一声,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不必紧张……可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堂主请说。”

花夕拾一个眼神示意,仙儿便伶俐的手捧一沓柬帖奉至紫衣面前。

“最上面那封是日月归星楼日前派人送来的请柬,其余的信笺则来自中原八位分堂主。新楼主就任大典兹事体大,你希

望我去,还是不去?”

“……堂主明思,自有裁决。”

“北御堂与中原相隔万里,对日月归星楼的动向亦不明了,此行必然劳师动众……唉,不去也罢。”花夕拾漫不经意的

微微一笑,“仙儿,替我送公子一程。”

仙儿螓首一礼,转而朝紫衣道:“公子请吧。”

“且慢。”

“还有何事呢?”

紫衣径迎着花夕拾挑衅的视线,波澜不惊道:“堂主想了解日月归星楼,何必这般拐弯抹角,有什么问题开口便是。”

“哈哈。你是在求我问你麽?”

“……堂主说是,那就是了。”

花夕拾佯思半晌,道:“这位新任楼主是何来历?”

“他与温楼主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想不到传闻中温少卿的私生子果有其人……”花夕拾若有所思的颔首,又道,“是他下令,要你刺杀沙漠汗?”

“……是。”

“你们两个,究竟该说是他太自信还是你太自大?”花夕拾斜睨着紫衣慢条斯理道,“人命不是用来这样浪费的。”

紫衣没有说话。

“我再问一次——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

等了许久仍不见回答,花夕拾睫扇微覆,倦怠的阖眼道:“你不欠我什么。……若无他事,我准你现在离开,此后不许

踏入秋原北御堂半步,听明白了麽?”

“紫衣不配。”紫衣蓦地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你说什么?”缓缓睁眼,花夕拾眸色凝注。

“堂主金枝玉叶,紫衣渺如微尘。既然任何答案皆无关爱恨,你我执着无益,望堂主珍重。”紫衣语罢转身,踏出北御

堂的步伐坚定且毫不迟疑……徒留清风孤影,脉脉无人见。

不知过了多久,仙儿柔声问:“堂主,此人好不识抬举,要派人取他性命麽?”

花夕拾静默半晌,再开口时语调已冷:“这里没有你的事,下去吧。”

仙儿无奈一声轻叹,不得已揖礼退下。

第二十六章:心腹之疑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楼无欢原以为自己会在孤独与回忆中度过这段寂寥又磨人的光阴,不意现实却循着

与之相反的轨迹渐偏渐远——紫衣的出现扰乱了生活原本平淡的步调,岁月在时序流转中悄然变换。忆及年前种种,像

是做了场漫长而虚无的梦。

此番再回中原,多情已为人母。他们的孩儿究竟是男是女,生作何种模样?雅瑟许下的一年之约真能让他们摆脱日月归

星楼的纠缠麽?……疑问太多,但都没有答案。满心的念想其实只汇成一道声音,所有的守候也将至时光尽头,楼无欢

从未如此刻这般憧憬尚不可知的未来。

打点行装出了小楼,赫见一人黑衣乌发,假面半掩红唇,望着楼无欢似笑非笑。

“你来做什么。”

“故交一场,我特来向你辞行。”

“……”

楼无欢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沉默着一言不发。

“现在看起来,我似乎多此一举……”视线扫过楼无欢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紫衣哑然失笑,“这么巧,你也要回中原

麽?”

“怎么,你要奉命擒我回去?”楼无欢语带嘲讽。

“这在我此行的任务之外。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楼无欢不置可否。

紫衣继续道:“既然你我都要回中原,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我们之间的交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楼无欢冷道。

“世事本无绝对,何况我尚欠你一份人情,你大可放下戒心。”紫衣顿了顿,又道,“此去路途遥远,归星楼在沿途设

有驿站,怎么算你都不吃亏。”

“我不像你这么精打细算。”

听楼无欢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讥讽自己小肚鸡肠。紫衣心下忿懑,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是啊。我又不是杀手榜第一

的楼无欢,每次执行任务都挑赏额最高的拣,所以即使现在什么都不做也能坐享半生。”

论起讽刺人的本事,紫衣是现学现卖,青出于蓝。然楼无欢在口舌争雄上亦属得天独厚,此番更不遑多让:“赏额越高

难度越大。大丈夫当以实力论高下,曾经的手下败将没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曾经吗。”紫衣语罢一声轻笑,幽幽道,“真是遥远的回忆。”

“……”

一言勾动无名异思。楼无欢忽然没了争辩的兴致,半晌才恹恹的道:“废话少说,走吧。”

紫衣淡淡一笑跟上前去。足下厚土黄沙,踏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大地的心窝上,神思微恍的瞬间,忽觉心底一阵莫名刺

痛,转眼又成一点纠葛缠绵……辗转反复,使人眷恋。

驿站,关隘,城门,并不急着赶路的两人花了近一个月才到达雁丘。

紫衣不急是因为距离新任楼主继位大典尚有时间上的余裕,楼无欢则是被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杂思所扰。世事大

抵总是如此,越是接近未知的结果,期待的过程就越显得煎熬。

——如果当初雅瑟只是一时戏言,那么选择相信他的自己岂不是就像傻瓜一样?与其浪费一年的时间在塞外空等,不如

那时就跟紫衣回去面见温绍,至少还有与温绍一决胜负的机会。何况自己与雅瑟非亲非故,对他了解也不多,当时为什

么会鬼迷心窍的放心把妻儿交付给他照顾?……就算他是多情青梅竹马情同兄妹的少爷,就算他是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

雅瑟公子,那也不代表他拥有能与日月归星楼相匹敌的实力。如若温绍转而要取多情性命,自己又不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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