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在里面坐着的李维,抽光了整整一包烟,又返身回到卧室里,坐在床上看着纪瞳布满泪痕的脸庞。
七年的宠溺包容,竟是终究也抵不过你和他的那段年少时的爱意,那么他做了这么多到底算什么?一直小心的呵护疼爱
到底为了什么?他凭什么要放弃,既然痛苦那么就一起,一起去体验那爱不得恨不得,唯有痛的滋味。
所以宁可纪瞳恨他,他也用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卑鄙又肮脏的手段强留纪瞳在他身边。虽然可悲却很满足。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吸毒很久的人,中毒太深,哪怕知道那毒会要了他的命,他依然奋不顾身飞蛾扑火般地沉溺于一
时的欢快,哪怕那欢快中也有不安,也有痛苦,可是他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
他中纪瞳的毒太深,戒不掉。
第二十六章
纪瞳突然睁开眼睛,屋子里没开一盏灯,黑漆漆的。能感觉每个毛孔都在一个个地张开,向外透着冷汗。浑身都湿透了
,睡衣粘腻地贴在身上。粗重的喘息着,胸腔的疼痛感依然存在。
又是那个梦……
为什么又是那个梦……
易绍远对他的宠溺及一瞬间的冷酷无情,在脑海中来回转变着。抓着身下的床单,头又开始疼了。那天的车祸虽未危及
生命,却到底是伤了头,每每犯了头痛便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纪瞳像一只虾米一样地蜷起身体,两只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床单,浑身冒着冷汗,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被他踢到床下,床
单都被他扭的皱成一团堆在一边。在客厅的李维听到声音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赶紧走过去抱住纪瞳,慌张地唤
着他:“小瞳,小瞳。”
纪瞳死命地往李维的怀里挤,嘴里抑制不住地呻吟声。李维紧紧地抱住他,用手抚着他背,此时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看着他一个人挣扎。
突然纪瞳推开李维,跑下床冲进洗手间,蹲在马桶边干呕着。李维拍着他的背,眼中巨大的泪珠滚落出来,砸在洗手间
的地板砖上。纪瞳把晚上喝下去的汤都吐了出来,虚脱地趴在马桶上。李维从身后把纪瞳抱在怀中。
赵思远坐在易绍远的办公室里,面前摆着的那杯茶已经凉透,依然没看见易绍远的身影。赵思远烦躁至极,站起身走到
巨大玻璃幕前面向外望,‘远星’的写字楼可谓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物,称之为地标也不为过。易绍远的办公室又设
在这写字楼的顶端,向下望着那川流不息的车流和如同蚂蚁大小的人群,所谓的傲视天下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赵思远兀自地喟叹了一声,坐拥天下又如何,他最珍视和最失不得的都得不到和留不住。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赵思远冷着脸转过头看着边走进来边听着秘书报告着接下来行程的易绍远。易绍远抬头看见赵思远
的脸色,朝秘书微微点头示意她出去。然后走到办公桌边看着桌子上的文件,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如果说此时见到易绍远让赵思远在前面四个小时的等待而产生的焦躁稍稍冷静了一些的话,那么易绍远的这句疑问无疑
是在赵思远极力抑制的怒火上不大不小地浇了一下油。
赵思远冷着脸冷着声地开口:“是啊,我不应该来,我应该让纪瞳来。”
在听到纪瞳时易绍远顿了一顿,然后再次冰冷开口,“上午刚来过。”
赵思远听他这样说突然绷不住脸,“他来过?”
“‘向维’与‘远星’合作,他是主要负责人。”完全的陈述工作口气。上午在写字楼里看到他和分管‘铭旌’企划案
的部长穿过走廊去会议室,只是一个碰面,彼此也都没有停下脚步,在转进电梯里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
眼纪瞳的背影,瘦而单薄的身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易绍远,你就不是人。”赵思远咬牙切齿道。现在来说他真不知道到底是纪瞳没心还是易绍远没心。
易绍远被他说的轻笑了一下,没做回应。现在的他确实有点不像人,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拼命工作才不会让自己胡思
乱想。
赵思远看他那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现在他发不得火,只能好言相劝,“绍远,和我去医院做手术。”
易绍远头也没抬一下,直接反问他说:“医院很闲?”
赵思远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味,那条命到底是谁的,他在这边终日犯愁,吃不好睡不好。可
是当事人却和没事人一样做拼命三郎,所谓的怒火中烧就是他现在的情况。不过和易绍远这么久的朋友他也不是一般角
色,也阴冷地笑了一下,然后挑眉说道:“绍远,别逼我去告诉纪瞳。”
易绍远停下翻资料的动作,然后抬头看着赵思远,语气不无冰冷,一字一顿地开口道:“别逼我和你翻脸。”
赵思远也是红了眼睛,大吼着,“和我翻脸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的朋友让我看着你死是不是,当初我让你放弃纪瞳是
不想让你在这里悲天悯人。现在呢,人家纪瞳都他妈的和别人走了,你还在这边拼个什么命?等知道你死了能上山献束
花掉一滴眼泪,都算是这么多年你没白养他。”
易绍远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赵思远对他发火,两个人也算是至交,赵思远从来都是吊儿郎当,凡事都漠不关心的,对他更
是嬉皮笑脸。他也知道赵思远今日发这样大的火是真正地关心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办公椅边坐下,然后打了内线让秘书
送两杯茶来,他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就又掐灭了。随即慢慢开口道:“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
“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只要手术我们就还是有希望的。”
易绍远手指拨弄着那根掐灭了的烟,轻笑了一下,“希望?手术成功的几率是多少你比我还清楚,怕是都不会过半吧。
我是一个商人,成功率不会过半的生意我从来不接。”
赵思远也冷静了下来,声音却是颤抖着,“绍远,起码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可是如果你连试都不试,那就真的只有
等死了。”赵思远最怕说的就是这个‘死’字,然而易绍远却逼着他说。
百分之四十的几率,和等死有什么区别。易绍远把头放在靠背上,现在的他和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赵思远觉得自己想错了,当初劝说易绍远放弃纪瞳,就是希望易绍远不要为了纪瞳把命也搭进去,能够安心接受治疗,
可是现在看来易绍远在放弃纪瞳之后却连活着的意愿都没有。他是生气,任谁都能看出易绍远对纪瞳的感情,可就独独
纪瞳不知道,也许他知道却是不珍惜,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所以那天他才会不惜言辞中讥讽纪瞳。
“绍远,以死相逼,这意味着什么你比我还要清楚。他若心里真的有你会做的这么决绝?为了他舍了这条命你觉得值得
?也只有你敢养这么一匹养不熟的狼。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既然你不想活,那么我不会让他踩着你这条命过的舒
服,我说到做到。”
不想再和他这种顽固不化的人浪费唇舌,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在拉开门把手的时候听到易绍远叫住他,等了半晌,听到
易绍远说:“给我五天时间,五天以后我就去医院。”
李维开车去了事务所,这是自纪瞳出事以来他第一次现身,因为一直没接案子,所以事务所显得很是清闲。李维刚坐下
苏越就敲门走了进来,拿了一个档案袋放在李维的办公桌上,“‘华韵’的经济纠纷案。”
李维低头拿起那档案袋,拆封随手翻看了几页,就听到苏越例行公事的口吻,“如果因为纪瞳哥你还是抽不出空的话,
我就去回了他们。”
李维抬起头看苏越,皱起眉毛,把资料夹放在桌子上,“苏越,在英国我就曾经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深爱的人。”
“只是我没想到会是纪瞳哥。”苏越自嘲地笑笑,她并不是什么刻板保守的人,况且留学于英国,身边同窗亦不泛有男
男之间相恋相爱的情况,她皆是以包容理解的心态接受。可是那个人是李维,是她在留学七年中一直追随认定了的人。
她是知道他在国内是深爱的人,那又如何,七年过去什么变数没有。她与他志趣相投,性格也合得来,她有那个自信七
年来的朝夕相处,相互扶持会战胜那个在初中时的单纯爱恋。
然而,她哪里就想到那个人会是纪瞳。家庭环境使然,从小她便知道如何察言观色,练就的一双慧眼自然明白纪瞳的背
景远非看着的那样简单。可是现实生活中谁人一生就会单纯空白无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竟是如此巧
合地连接在一起。
她几经周折,动用一切关系去收集他们的过往,她发现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那种遍布伤痕的过往突如其来
的分散,早已让彼此心中刚萌生的爱意深深种在心田,即便是分离七年,那深埋在心中的爱,也依然时刻没有间断过地
用过往的美好一丝一毫小心翼翼地浇灌,比正常的爱恋更加用心用爱地呵护,哪里还能再次插进去一个她。
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她明确深知,甚至要比李维比纪瞳还要了解。手上那沈甸甸地档案袋是一颗深埋在他们浇灌爱情
土地上的毒瘤,因为它,他们的爱注定不会开花结果,注定他们要分离,无关社会舆论,无关人情伦理。
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档案袋,牛皮纸制已然被她捏的有些发皱。她本意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两个只是初中时的
单纯爱恋如此至深,可是无意中竟能让她发现这样的惊天秘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些资料给李维看,作为局外人的她
在看到时尚且如此,更何况身在局中的他们。可是既然所有的一切连她都能调查出来,那么也就说明这件事也不会永远
尘封,迟早有一天会浮出水面。
第二十七章
李维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原以为纪瞳早就睡了,却看见客厅里还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寻到阳台上,看见他嘴角微
弯趴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楼下。
“小瞳,在看什么?”走到纪瞳身后,目光越过纪瞳的肩膀,看着窗外楼下一群貌似是大学生的人玩丢手绢,也不禁笑
了起来,“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这儿做游戏。”
“嗯,也真的是年轻才敢这么玩。”唇角弯的更大。
李维一把拉过纪瞳,抱在怀里,“说的就好像你有多老似的。”
纪瞳一个恍惚,是啊,他也才二十五岁而已,可是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一棵经历了百年沧桑的苍老的树,没有枝丫,只
是秃秃的树干。那秃秃的树干里也无一丝一毫的水分,全身已被时间蒸干,蒸透……
“小瞳……”
“恩?”听到李维的轻声呼唤,纪瞳回过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他。恰好对上李维深情的眼,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厘米
,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够感受得到。
李维伸出右手覆上纪瞳的双眼,然后俯身吻住纪瞳的唇。先是轻轻地啄吻,慢慢地一点点地吮吸,到后来的长驱直入。
他一直以为七年之后他回来,能够把他的纪瞳找回来,那么就任何事情都无法再阻止他们在一起了。可是当他打开苏越
交给他的那叠资料时,他发现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以为。原来造成纪家变故,迫使他与纪瞳分离的一切原因都不是
巧合。
当年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思考其背后所隐匿的阴谋。他不知道父母是从何时发现他与纪瞳的关系,现
在联想起来,父母的不动声色,暑假打着姥姥的幌子把他送去乡下,然后便是狂风暴雨一般,在他回来的时候依然是天
翻地覆,一切都变了样。
他从未想过纪家的变故竟是自己的父母一手造成,两家虽称不上是世交,却也是一直交好的,可是当精密的数据表和那
封匿名信摆在面前时,他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资料虽然是苏越百费周折收集来的,但是既然能够收集到如此详细,也就说明父母从未忌惮过纪瞳有一天会查到他们的
头上。是的,他们都太了解纪瞳了,纪瞳何时有那样深重的心机会想到是有人陷害,当年一切来的过于突然,纪家倒了
之后众人避之不及,唯恐会与纪瞳沾边,更何况去帮助纪瞳来查明详细。
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直到深夜,在知道真相以后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纪瞳。他在英国努力了七年,一直等了七年,他以
为只要是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能够保护纪瞳,保护他们的那份爱能够不为世俗人伦所冲破,只要纪瞳在七年后依然是爱着
他,肯回到他身边,那么便再无任何可以拆散他们了。
他哪里会想到七年前父母就已经深埋了一颗炸弹,这炸弹将他的人他的心都炸得粉碎,不剩丝毫。他不会放弃,他和纪
瞳都受了无数的苦难才得以今日再次在一起,他不会再让任何理由与阻碍拆散他们。
将纪瞳环在自己的怀里,深深地吻他。手渐渐伸进睡衣的下摆,渐渐向上游移,引起纪瞳的一阵战栗。李维深锁着眉,
将纪瞳逐渐变得粉红的脸颊和紧紧闭着的眼睛以及因为战栗而微颤的睫毛一点一点地深深刻进心里。
他要他,他要纪瞳。
此刻心里一阵强过一阵的呐喊着,只有将纪瞳融入进自己的身体里,揉搓进自己的心里,他才会安心,才会明明白白地
感受到纪瞳的存在,才会清楚地感觉到纪瞳的真实。
纪瞳窝在他的怀里像是一只不安的猫,虽然配合他却又充斥着太多的抗拒。吻随着手而一起下滑,绵密的攻势已经让纪
瞳招架不住,宽松的睡裤让李维方便了许多,就在手即将滑进睡裤里的时候,纪瞳却猛然间推开他,跑进卫生间,趴在
马桶上呕吐起来。
李维赶紧跟过去,用手轻拍着纪瞳的后背。纪瞳坐在瓷砖上,深埋着头,肩膀耸动,过了半晌声音颤抖地开口:“李维
,对不起,我太脏了……”
李维浑身一震,赶紧抱纪瞳进怀里,“小瞳,我从未嫌弃过你,我说过我并不在意你的过去,无论你那七年是怎样的,
我都爱你,永远爱你。”
用手托起纪瞳的脸,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他怎么会在意那些,他好不容易才把纪瞳找回来,留在自己的身边。轻轻叹口
气,然后说:“小瞳,我们去英国吧,我们离开这儿。”
手抚摸着厨房的流理台,以前过年的时候他和纪瞳在这里包过饺子,窗外的月光渗进来,惨淡的白,白雾蒙蒙,看不清
。他把手里的食材放到水池里,拿出韭菜开始涮洗,和馅揉面,一气呵成。
他从未下过厨房,算上去年和纪瞳包饺子,这次是第二次。将面团赶成面皮,放上馅然后细心地包起来。他细心地包每
一个,包好的整齐地摆在桌案上,然后看着对面的位置,会心地笑笑。
他知道自己是出现幻觉了,纪瞳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已经毫不留情地离开他了,是不会再次站在他面前对着他笑的
,可是他明明知道是假象,他依然舍不得去打破。假象又如何,只要眼里能看到就好。
“小瞳,看我包的怎么样?”
还是情不自禁地托起一个饺子,得意的向对面站着的那个人展示自己的成果。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手缓缓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