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住放下碗筷,好像已经吃饱了,还吐出心满意足的气息。
「吃得好饱喔~~」
「那个是什么?我去年常吃的那个……吃了会很想睡的那个。」
「哦,那大概是抗组胺剂,只要一次就能完全治好花粉的药吗?」
也吃饱的久留米点燃香烟,鱼住开始收拾残局。
「没有喔,副肾皮质荷尔蒙注射疗法是很有效,不过有副作用,药效很难排除体外,所以不推荐使用。」
「嗯,你对这些还蛮了解的嘛。」
「久留米。」
靠在水槽边的鱼住举起右手。
「剪刀、石头……」
「布!」
久留米出剪刀,鱼住是布。
「咦?又是我收拾喔!」
「你啊,猜拳的实力真的非常差呢。」
只有两人的时候,他们通常以猜拳来决定谁负责收拾善后,鱼住习惯先出布,久留米当然知道这点,却故意不告诉他。
嘴巴边嘟囔抱怨,边戴上塑胶手套的鱼住握住海绵搓起泡沫,看着那背影的久留米悠闲地享受香烟,最近虽然减少了抽
烟的数量,但饭后的那一根还是忍耐不住。
收拾完厨房后,鱼住走进浴室。
因为彻底放松地吃喝了两个小时之久,所以一经过了十点。久留米在客厅随意地看着新闻节目。由于喝酒的关系,不禁
开始打盹。
让久留米突然清醒地,是不知从哪来的香气刺激。
鱼住就坐在地上,背靠在久留米躺着的沙发。他好像是边看电视边擦头发吧?久留米身旁就是那小小的后脑勺。
话又说回来,鱼住是怎么洗头的呢?为了不让手腕上裹着的绷带弄湿,应该会很辛苦吧?久留不禁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
事。
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忽然被拿掉,露出微微湿润的肌肤,香气可能是来自于洗发精,是会让人联想到水果的香气。
那个脖颈近在眼前。
久留米十分清楚刚洗好澡的鱼住所带有的危险性。因此一直都尽量不去看。但这次却是不可抗力的情况,因为他刚才睡
着了。
久留米伸手触摸鱼住的后脑勺,湿润的头发触感滑嫩,摸起来很舒服。
「嗯?你醒啦?」
久留米就这样压着那颗小脑袋,让鱼住低头。
「久留米?」
「你换洗发精啦?」
「嗯,我也是第一次用……啊?」
因为被强迫低头,所以颈椎浮现在纤细的脖子下方,久留米使着用指头触碰,想倒着摸汗毛一样。他稍微碰了一下,鱼
住的肩膀立刻震动。
「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市水果类的香气……」
「这样啊。」
久留米心想,鱼住的肌肤感觉像是还残留青色的白色水蜜桃,在成熟之前不能摘取,如果不到成熟就先吃的话,那必定
会在牙齿上留下抵抗感。
「那个,久留米……」
久留米伸长手腕,从后方抱住鱼住的肩膀,不过还是让他低头面向地板,久留米不知道鱼住整个人身体僵硬,但是却不
做挣扎逃跑的举动,若是现在还逃得掉,可是鱼住没有那么做。
「久留米……」
听起来似乎很难受的呼唤。
久留米没有回答,而是吻上那白皙的皮肤,慢慢地前进到长出头发的地方,然后又回到颈椎。鱼住没有动也没有抵抗,
而是浑身僵硬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呼吸的地步。
嘴唇大致三不过一圈后,接着是用牙齿轻咬。
「!」
堵塞的喘息自鱼住的嘴巴散落,看得出他紧握毛巾的手指在颤抖,而且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不断急促地呼吸。
「为——」
终于,鱼住发出声音。虽然脸还是朝着地面,但能清楚知道他脸红了。「嗯?」
「为什、么,最近、要碰、我?」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久留米对此也很困扰。
因为想碰他到无法压抑的地步——并不是脑袋这么想,而是内心最深处这么倾诉。
久留米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对身为男性的鱼住抱持着情欲的心情也好,莫名其妙想对他温柔的心情也罢,以想到就想欺
负他的这份心情等等,全都无从整理。
所以,久留米决定就扔着这些思绪不管,继续抱着那种心情过活。
一旦胡思乱想就会陷入混乱,如果变成那样实在太麻烦了。久留米并不具备能够追得上自己行动的思考回路,因此他以
「简单就好」为人生信条。
相碰他,所以碰他;想吻他,所以吻他。
既然鱼住不讨厌的话……
「你喜欢我吧?你这么说过不是吗?在你大哭一场的那天。」
「呜……嗯……」
鱼住还记得那件事的样子。
「那不就好了,只是碰你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是、是不会少块肉,我很、伤脑筋耶!」
「伤脑筋?」
语无伦次的鱼住可爱极了,因为这和他平常冷静到迟钝的模样落差很大,所以很有意思。
「我会变得怪怪的!」
「啥?」
鱼住终于扭转身体,看向久留米。
「只要被久留米碰过——我的身体,不知为何就会变得怪怪的……该怎么说呢?就是便得很敏感,像是光着身体什么都
没穿。所以,我真的很伤脑筋……」
「那代表你……」
很有感觉——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该不会连那个地方也有反应吧?
他说那种话,自己该怎么回应呢?只能做了吧?一般情况下,那种话不就只能解释为是在邀请自己吗?
久留米顿时热起来的脑袋里做出这样的结论,不过鱼住接着说出的话,却使得久留米的脑袋技能停摆。
「明明和久留米以外的人触碰,也不会变成这样……」
「咦?」
「就算被滨田先生吻了,或是和伊东接吻……也不会变成那样,为何只有被久留米碰到,身体才会变得怪怪的呢……」
「伊东?研究所的那个?」
「嗯」
——这家伙到底和几个男人接过吻阿?
「好痛喔!久留米,很痛耶!」
久留米一把抓住鱼住的脖子,将他往沙发上拉。
「你这家伙,跟谁都可以接吻是吗?」
「我才没有跟谁都可以咧。」
「滨田、伊东,其他还有谁啊?」
「呃……贵史那次算是被强吻吧?」
「贵史?是那个操着关西腔的家伙吗?」
「我是被强吻耶,那时有点像意外的情况啦。」
「说那什么蠢话!还不都因为你老是呆呆地张着嘴巴,所以才会发生那种事!你啊,可乘之机太多啦!」
「就算你这么说……」
「而且伊东不是你的学弟吗?被学弟吻了还默不作声,你是怎样啊!」
「伊东的情况不一样,是我拜托他的。」
有一瞬间,久留米的脑筋转不过来,搞不懂鱼住刚刚话里的意思。
久留米的脑海里马上浮现鱼住和某个人接吻交缠,自己完全不像看的画面,为了挥别那个过于震撼的强烈影响,久留米
气到反胃想吐。
「真不敢相信……」
「啊……呃……那就像是一种实验啦。」
「实验?」
看到一被瞪就怯生生地缩起肩膀的鱼住,久留米肚子里的火越烧越旺。
自己面对的人简直像是只狡猾的猫咪,不但接二连三地给人添麻烦,而且才想说好不容易跟他亲近,他却又在别处用身
体磨蹭着他人,为何自己非得被这个不明事理到极点的美男子给耍得团团转啊!
「我要回去了!」
气过头而声音带着厌烦的久留米站起来。
「久留米……」
「在继续待下去,我八成会揍你一顿。」
「久……」
久留米单手制止想要追上自己的鱼住。
「我真的搞不懂你这个人!」
留下这句话后,久留米便离开鱼住的公寓。
5
「那是鱼住学长不对哟。」
「是这样吗……」
说话的音调已经变得怪怪的鱼住,边喃喃自语边用手指磨擦葡萄酒玻璃杯的杯脚。玻璃发出「啾啾」的磨擦声。
「因为,那个人喜欢鱼住学长吧?」
鱼住惺忪的双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明良。
在外碰面时几乎滴酒不沾的鱼住,要喝的时候其实也很能喝。
明良带来的葡萄酒早就空了,现在喝的红酒是原本着房间里就有的。
明良头一次踏进鱼住的公寓。
原本打电话跟他说自己又找到好吃的店家,问鱼住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但他的声音莫名其妙地无精打采,说是没有心情
在外头用餐。担心着问他是否身体哪里不舒服,可是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硬要说的话,我现在很想喝一杯,可是我又已经决定不要在外头喝酒了。」
「既然如此,那我过去你那边做点料理吧。」 这么一问,鱼住就说既然今天是星期四,那他可以早点回家。
明良闻言,不仅发出胜利的姿势,因为是在公司的走廊上,所以经过的女同事还露出怀疑的神情。
「就算没说过,你应该也能够明了吧?」
明良熟练地做出加了起司的美味意大利面和箭生菜色拉。箭生菜色拉吃起来又芝麻味,鱼住对此非常感动。
吃完饭后,两人慢条斯理地享用葡萄酒。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鱼住的眼角开始变红,明良因此变得心神不宁,心里暗叫糟糕的同时,眼神却又离不开那张脸
,鱼住的模样妖艳到这种地步,明良理性的束缚早就快要松绑了。
「我是认为……他不讨厌我啦……可是,我跟他说我喜欢他之后,他也没有特别跟我说什么啊……」
「会不会是因为害羞呢?」
「这个嘛……好难过喔。」
鱼住撤开扣领衫的领口,可以窥见白皙喉咙下的锁骨处,让明良慌张不已。
「因、因为那个人,不是因为学长和其他人接吻,所以才生气的吗?」
不过若在这里将他压倒,那至今积累起来,好不容易将他招待自己到家里做菜的努力,将化为泡影,正因为对方对自己
不设防,所以自己才得一进入他的家门。虽然,一般人对同性别的人是不会有特别需要提防的念头。但总值,在现在的
时间点上缩短距离并非良策。
「嗯……可是,我和其他人又不是因为喜欢才……接吻的。
「鱼住学长,你就算是跟不喜欢的对象也能接吻吗?」
「只要不讨厌就可以吧,只不过是接吻,那又不痛不痒。」
「嗯,说得也是。」
怎么说呢?鱼住在这方面的想法还真不普通。
虽然知道鱼住没有恶意,可是对他喜欢的女孩子来说,实在太可怜了。不过以明良的立场来说,若拿女孩和鱼住接了吻
的话,自己也会很困扰,所以心里甚至想着,希望他们的感情就继续不顺利吧。
与此同时,明良又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个惹人厌的男人,进而开始自我嫌恶。但就算延误自己,明良也还是想要鱼住。
「鱼住学长,你都不会有想要独占她的欲望吗?」
「嗯?」
歪着头的举动,缓缓张开的嘴唇……确实,鱼住在外面还是不要喝酒会比较好。如果有哪种癖好的男人在身旁,他是不
可能平安无事回家的。虽然言行举止在醉了以后没啥改变,但是整个人散发的气息都变了,平常缠绕在身上,某种冷淡
的气氛,像是被擦拭一般消除掉。
「也、也就是说,你说的那个人,如果和其他人接吻的话,你会有何感想?」
「啊……哪种事……」
露出稍微思考的表情后,鱼住恍惚地看着空中。接着眉头间涌起皱纹,然后再度沉思。
「我完全没办法想象那家伙和其他男人接吻的样子耶——啊,如果是和女孩子的话……不对,可是又没有……啊,会有
点讨厌的感觉吧?」
「和女孩子?」
「因为他很受欢迎啊。嗯……」「啊?」
总觉得越来越搞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可是,不是那种很想独占他的感觉……我很喜欢他,这种感觉很重要……但是他又不是专属于我的东西……他原本就
不是物品嘛。」
鱼住说的没错,是很有道理的话。但是,对方若被这样说,应该会觉得很寂寞吧。女孩子啊,是会希望男人为自己吃醋
的生物——明良曾经听姊姊这么说过。
鱼住的头往旁边歪,然后叩咚一声撞到茶几后就一动也不动,头发任其散乱。
「学长,你想睡了吗?」
「嗯……」
回答得相当暧昧,但是眼睛已经有一半都闭起来了。怎么会有那么长的睫毛啊?明良情不自禁地观察着那张脸。
真的很漂亮,但又不会让人感到冷艳,而是觉得很可爱……
「果然……他不喜欢我吧?」
「可是,那个人吻了鱼住学长吧?」
「嗯……」
「听学长的描述,感觉她是个相当积极的女性呢。」
「……他不是女的……」
从鱼住低垂不动的脑袋瓜处,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咦?」
不是女的?自己刚才的确是听到这样吧?
「鱼住学长。」
鱼住没有回答,相反地是回以平稳的呼吸声,看来他好像睡着了。
「鱼住学长,这样会感冒喔。」明良抱住醉倒而趴在桌上的鱼住肩膀,慢慢地撑起然后让他靠在椅背上。
「嗯……」
鱼住发出像小孩子闹脾气的鼻音,但不见醒来的迹象。
「鱼住学长,你不起来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
总而言之,不能这样放着不管,于是明良把鱼住抱到客厅沙发上。以明良的臂力来衡量,鱼住的体重是在很轻,恐怕只
有明良的三分之二吧。
横躺后,鱼住更是软绵绵地全身放松。
「这样我真的很伤脑筋啊……」
明良轻轻地触碰鱼住的脸颊。
不论何时看来都很冷漠的脸颊,现在却柔软温暖到像是要吸住指头。另外,好像是头发传来了宜人的香气,味道不会太
甜,是像白色水蜜桃那样淡淡的香味。
就算鱼住喝醉了,明良也不打算做任何事。在无视鱼住意志的情况下,即使进行了自己的思慕,那也毫无意义可言。
鱼住正爱慕着某个人,对方似乎是名男性——在某层意义上,明良仿佛看见一线光明,但是他爱慕的对象是别人,又让
自己走在失恋的道路上。
鱼住被爱慕的人给甩了,然后自己从后备人选升格为正牌男友——这对明良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情况。但是那彻头彻尾都
是以明良的角度来设想的状况。
果真如此,鱼住会受伤吧?虽然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但他是喜欢那人喜欢到死心塌地的地步,所以搞不好会哭。
可以的话,希望鱼住能一直保持笑容。
在学校餐厅,在中厅,明良知道鱼住偶尔会露出寂寞的面容,也知道他在思考是会有的习惯——盯着空中,像是用目光
追随奔驰的风。
因为观察,凝视鱼住好久了,所以觉得,如果他能笑得话该有多好,真希望他能绽放笑容。
为此,明良讨厌期望鱼住失恋的自己。那样的期望不就等于是希望鱼住受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