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柔得像劝一个孩子,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害怕,怕林殊会受不了。一边推着她,一边往门口望了一眼,然而门
口哪里还有人影?心里一惊,却已经被徐思如反手握祝
「锦随,你发烧了?」
陆锦随无奈地随着她又坐下,另外两人被这场景惊得呆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陆锦随竟然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且
她长得那么像金琉,一切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没事,感冒而已。」
徐思如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麻烦你了。对不起……」
陆锦随只是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受的打击很大,也只得先安慰她,毕竟自己的感冒总会好,而她的……却怕是永远会留
在心里的。
「哥,她是?」陆锦初终于沉不住气了,问得有些怒气冲冲。
「锦初,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对了,你下去看看他。」
他强忍住头晕欲呕的感觉,朝门口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陆锦初顺着他的目光,这才发现林殊不见了,暗自恼悔自己的
大意又不得不庆幸,说句抱歉就跑出去。
而汪子牧则神色凝重地帮陆锦随打点滴、开了药,趁独处的时候跟陆锦随说了句「好自为之」后,便扬长而去。
林殊一个人也不敢乱走,他扶着笨重的腰蹲在一个较隐蔽的楼道口。
他稍稍放下心来,脑海里充斥的却全是刚才的画面。
没想到赶过来竟只是为了看到他和别人亲密的样子。
告诉自己不要再伤心了,他却没了再站起来的力量。
直到听到陆锦初的呼唤,他楞一会儿后,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
自此,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命运的手却把他攫得牢牢的,直到逼他走入真正的绝望境地。
陆锦随吃了药、打了点滴,身上才感觉好一些。
他看着一直担忧看着自己的徐思如,拍了拍她的手。
「这事得抓紧,机票订明天的,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徐思如的眼睛有点红肿,平时的光彩黯淡了许多。
「不用了。」她伸手抱住他,陆锦随两只手尴尬地放在身侧,却没有拒绝。「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不想那么快回去。」
她抱得紧了些,指甲用力到嵌进手心里,脸上的眼泪却干了,只是流在心里。
「锦随,我舍不得你……」
什么?!
陆锦随身体一震,心里却还因为林殊的不辞而别而七上八下,可他却不能追去找他。
他能做的竟然那么少。
「思如,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这些事情我们必须得面对。」
他抚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安慰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
她低低地呜咽着,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衣服,这个时候任谁都无法安慰她,Kevin走了,就像是她半个世界塌了,她突然就
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意义。
陆锦随叹口气,这个世界,谁又比谁活得好呢。
突兀地,徐思如的电话响了起来,陆锦随把它拿过来递给她,她却不接。
「对不起,我现在谁的电话都不想听。」
「好吧,那我送妳回家。」他说着便要站起来。
「我没有家!你就这么讨厌我?恨不得马上赶我走吗?!」她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困兽,却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只是在发
泄,随便谁都可以。她开始无限后悔自己的决定。
或许,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思如……」陆锦随同样无奈,可是她这个样子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只是心也仿徨着,仍记挂着那头的人。
「锦随,我喜欢你。」她突然正视他,眼里充满希冀。
陆锦随的脑袋轰的一下之后,身体却慢慢地放松了,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你难道就对我没有感觉吗?你看着我,告诉我。」
她的眼里依旧闪着泪光,整个人却充斥了绝望颓废的气息。她出现在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她的人生本来就没有多大
的价值,让她懂得珍惜自己的人却永远不在了。
陆锦随挣脱她抓着自己的手,缓慢而无力地摇头。
「不,思如。我配不上妳。」
「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说完,她主动地松开手,干笑两声后,踉跄着步伐摔门离开了。
陆锦随颓然倒在沙发上。
拿起旁边的座机,拨通汪子牧的电话。
「子牧,他……他没事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不屑的哼哼。
「你说谁啊?」
「林殊……他没事吧?」
「陆锦随!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混蛋?!连混蛋都比你强!」他换了口气,「我告诉你,没有你他一样好得很!」
电话喀的一下被挂断了。
陆锦随撑着头,自嘲起来。他是应该众叛亲离的,他应该该的……
陆锦随一夜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到了第二天,他也不顾身上再次烧起来的温度,开了车去上班。
「陆董,侦探事务所的人要见您。」
秘书小姐毕恭毕敬地陈述着,心里虽然有很多猜测,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他把手里的一大迭文件都放在陆锦随的办公桌上,陆锦随皱眉,并不去动那
厚厚的资料。
「简单,要点。」
那男人笑笑,拉过面前的椅子,坐下了。
「她是金氏夫妇的另一个女儿。」男人看了陆锦随一眼,继续说道,「从小失散,直到去年才跟亲生父母相认,其间由
一徐姓男子抚养长大,一直生活在国外……」
陆锦随看了眼桌上那几张爬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纸,真的到了,他反倒松了口气。
是了,该来的总会来。
他也还来得及给林殊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春意才刚刚萌生,就被一场莫名的小雪压了下去。
陆锦随打了电话给林殊的父母,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
他知道家庭是林殊心里的一个心结,不管表面上有多不在乎,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的,况且现在虽然有汪子牧他们的帮忙
,但如果以后自己不在他身边了,还是需要有个亲人在旁照顾的,而且,何妨不趁此机会把这个一直以来的结给解了呢
?
走进约好的地点,陆锦随远远地看到一个打扮得体朴素的妇人,生硬地坐在位子上。
林母已经年近五旬,脸上也已经沟壑遍布,她看到陆锦随,虽然自己是长辈,但对方不凡的举止仪态还是让她有些缩手
缩脚。
林母似乎在心里咀嚼了很多遍,看着陆锦随还是问道:「陆先生电话里说是关于小殊的事情?」
「是的,是关于您儿子的。」
林母眼睛亮了,但旋即又黯了下去。
「哦,小殊……他还好吗?您跟他是?」声音都有些颤了,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平稳。
陆锦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坚毅有担当,令林母相信他是个正直的人。
「对不起事先没有告诉您。我跟他,早先时候已经注册结婚了。」他平静地叙述着。
林母惊了,脸色复杂,但令陆锦随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有多久就平静下来,一张脸上满含苦涩和心疼。
「这孩子……」也许太多的话语都只能化作一句「孩子」,林殊对她来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您该知道您儿子的身体吧。实话跟您说,我今天找您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她眼里有些湿意,再次望向他,刚开始的局促已经明显减轻许多:「陆先生请说。」
「您叫我锦随吧。」他顿了顿,「我可能快要跟他分开了。而他现在的身体……」
「他怎么了?」林母满脸担忧,一张脸上更显沧桑。这么些年来,她都是被想念和愧疚煎熬着,陆锦随看了她一眼,心
里已经了然。
「他没事,不过他已经怀孕七个月了,所以,我想请您回去照顾他。」
他说得很郑重。
而林母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外,弥漫开来的却是心疼和歉意。
她极力控制住鼻间的酸涩,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急切面探寻地问道:「你说,你要跟他分开?!」
「是的。有一些原因,我想我和他还是分开的好。」
林母看了他一眼,年轻人的事她无法摸清,但还是认着「劝和不劝离」的老道理。
「陆先生,不管以前有什么事,小殊既然愿意跟着你,肯定是心里有你。你再考虑考虑吧。至于我,小殊能接受我吗?
这孩子从小就倔得很,却什么也不说……」
说到这里,林母的眼泪终于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划过脸庞。
「您放心,您也应该对您的儿子有信心。他,一直都记挂着你们呢。」
林殊的脸又开始一遍遍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以前的那些戾气不过就是想摆脱自己对他的这种隐秘的感情吧。他做了
懦夫,让那个人孤单行进那么久,可那些血淋淋的过往,金琉的离去,却也是真实存在的。他推卸不了责任。
还是,趁早放开吧。
在还有能力收手的时候,还给他自由。
林母最终是答应了陆锦随的请求。
陆锦随开车赶到徐思如的楼下。从那天起,她就没有再联系过自己了。
徐思如原本已经打包好行李,准备明天就离开的,可是听到敲门声开门后,映入眼帘的竟是这个她万万想不到会现在登
门的人。
陆锦随也不顾她的惊讶,走了进来,便看到墙角的行李。
「思如,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长得跟她那么像吗?」
「什么?」她关上门,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公司的帐目还有客户资料这些都是你盗走的吧。在我们合作期间,有人想花重金买通各层关
系。」
他眼里没有徐思如料想中的愤怒和斥责,反而平静得像早已知晓事实。
「是我欠你姐姐的……拿走也是应该的……只不过,请你不要伤害他。」
「哦?是吗?」她露出惯常的笑容,「如果我说不呢?」
陆锦随冷冷扫过她,旋即又收回目光,嘴角扯出自嘲的笑意。
「你姐姐真的……真的……走了吗?」
徐思如嗤笑:「不就是你们俩害死她的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他一下子颓了,仿佛老了几岁,过去的伤疤被揭开的疼与现实的残忍混杂,他还是有些勉力承受。
是啊!对于谁,他都是欠着的,他甚至没有资格去了解他们的生活。
「你们这群人真是可笑至极……你是,他是,姐姐也是,我……」
我最该是!她心里吶喊着,喉咙却哽了发不出声来,秀丽的眉眼扭曲着,心下的悲伤和愤怒交杂着,击毁了她的理智。
她是恨她的父母,恨她的姐姐!可是,只有答应了父母要她报复的要求,她才能让自己变得强一些,给那个从小爱护她
的男人最好的生活。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平淡而简单的日子。
而走到今天这一步,错的又是谁呢?兜兜转转,一直在丢失一些东西,剩下的还有什么?
「是我的错,你可以把我现在有的都拿走。可林殊,他和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说到那人的名字时心里蓦地一痛,继而眼神却更加坚定了。
「好,那你跟我回去,我们……结婚。」
傍晚的时候,陆锦随回了一趟别墅。
心情压抑又复杂,怀揣着很多无法言表的感情,可是他终将要去面对。
汪子牧已经回去了,陆锦随事先已经通知,弟弟今晚让他回去睡了。现在整幢房子空洞洞的,没有一点声音。他望一眼
墙壁上自己赌气挂上的巨幅照片,心里一寒,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林殊醒来的时候,意识有点朦胧,眼睛睁开些,慢慢有焦距之后,身体便僵了,继而又绽出一个笑容。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声音邈远得不似真实,「晚饭吃了吗?」
他有些憔悴,话语温和,但陆锦随还是察觉到他在颤抖。
俯身拢了拢林殊散乱在额际的发丝,轻轻地把他从床上小心地拥起来,柔软膨隆的肚腹散发着温度,热热地贴上陆锦随
的腰部,隔着衣物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林殊整个人都僵硬着,却让自己抛开一切依偎到他怀里。
他很累,可是心里的那丝惶恐和不安却不时存在着,他怕他离开,怕自己努力了那么久还是无法换得他的理解和原谅。
孩子,该有个父亲的。
陆锦随靠坐在床头,同样把林殊完全地拥进自己怀里,拉过被子替他盖好。
「傻瓜……」
狠心的话是把双刃剑,把彼此都割得遍体鳞伤,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心里有着那些忘不掉的东西,他只给了林殊伤害,幸福是他没有信心给他的,那么他只能不带他去承受更多的痛苦。
林殊那么爱这个孩子,陆锦随相信就算是为了孩子,林殊也会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有更多的时间来爱这个孩子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在深深的害怕呢?放不下,却不能不放下。
「锦随,」林殊伸了手轻轻地抚着对方的脊骨,一边抬头望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他的话语轻柔,澄净的眼睛望着他。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这个答案,他不敢直接问他到底是否爱过自己哪怕只是一刻,他
只能婉转地问他是否喜欢别人。
陆锦随明显地感觉到怀里这副身体的紧张,无声地叹口气,自己真正举步维艰,此刻竟然只能机械地抱着他,却无法同
样地给予他温暖。陆锦随把手放在林殊的腹部上,掌心下是血脉的跳动,然而却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越是明白,越是无法推卸、无法退却。
第九章
陆锦随像对待一个易碎瓷器一样用唇瓣摩擦着对方的眼睑,覆盖住那一潭清澈的泉水。
「不要多想了好吗?」不想说却必须得说,「你知道的,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没有了……
林殊死命地咬牙想克制住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唇上印上了青白的牙印,缓了好一会儿,他深深吸气,想开口却又是一
阵酸涩。当真正听到这个答案时,想麻木都不行,想听不见也不可以。
林殊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久久没有回应。
陆锦随由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温柔却心痛的表情。
「你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对吧?让他跟着你吧。」
最后,心里的一丝隐忧也被婉转地问出,他怕林殊放弃求生的意志。
林殊依旧未动,过了一会儿他才笑得发颤地推开陆锦随,笑着笑着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掉。
陆锦随的心紧紧地抽着,他把林殊放回床上,不去看对方,自己转身就要走开。身后一直很配合的人却突地抓住了他的
手,眼里戚戚地闪着泪光,他兀自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微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溢出的却只有脆弱的哭音。
心痛已极,陆锦随无奈地坐回床上,顺从地任他拉着自己,想等他睡下之后自己再走。那封离婚协议书还静静地躺在书
房里。
没有了他,林殊也许还能碰到一个爱他的人,至少能平平静静地过一生,尽管陆锦随每次这么想,可是一想到再见面不
知是何时,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正当他思绪游走时,林殊的唇却已经开始攀上他的耳际他的脖颈,手也开始不安分地伸入陆锦随的衣内开始揉捏抚摸。
热热的呼吸近在耳侧,身上的感觉器官好像瞬间变得敏锐异常,信号也越来越明显。
「随……我疼……」
林殊的声音微弱,却狠狠地砸在陆锦随的心上,他就着林殊靠近的姿势伸手揽住他已经笨重僵硬的腰,一手小心地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