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在里面。

楚澈慢慢的走过去，之后半跪到地上，趴在哥哥的腿上。

“哥。”

“嗯。”

“你……”

“什么事？”

“……没事。”

揉揉腿上人的脑袋，楚清柔声道：“有事就说出来不要憋着。”

沉默一会，楚澈脑袋闷在他的腿上，小声说：“你把张浩……”

声音极其小，不知道是在问人还是在问自己。但楚清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揉头发的手顿了顿，他轻轻的回答：“没有。”

……你骗我。

楚澈只是点点头。

没想到就连你……也有隐瞒我的事情，还会欺骗了……是么。

哈哈，说什么只看我一个人，只为了我……到头来，还是欺骗。

我到底算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骗着我玩？

马文涛，李汉单，还有你。

你们都把我当傻子？

至于张浩，看我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哈哈哈……

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离开暗室，靠着书架慢慢滑下去坐到地上，心灰意冷。

而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离开吧。

楚清在暗室里，靠着椅背闭着双眼，面色平静。他几乎是毫无知觉，就被楚澈弄得睡着。大概昏睡的时间……足够楚澈离开。

而楚澈从家里出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

只是徒步走到港口，压低帽沿，不动声色的随意混进了一个不知开往哪里的航船。

汽笛声嘹亮鸣起，游客杂乱的身影和交谈声淹没了一名夜一样的少年的存在。

他独自站在甲板上随意靠着栏杆，身躯看上去竟是莫名的单薄。但寒风凛冽，吹得甲板上客人一个个都禁不住离开，但他却没有颤抖一下，没有变一个表情，只是目无焦距的不知在望着哪里……

只是固执的从身上摘下一个一个的通讯器，拿下来，放在手心。

一点一点捏碎，一点一点扔到波涛翻滚的海水里。

碎片碰到海水眨眼间便被淹没，正如不断变化的心情一点一点消失直到心如死水。

“妈妈，船开了……”

“妈妈，那个大哥哥穿的好少，他不冷吗？”

“妈妈快看，爸爸在向我们招手……”

“妈妈我看不到爸爸了……”

“妈妈这就是离开家吗？”

“妈妈……”

忽然间大浪击船，四周游客惊呼不断，而他只是静静的迈着稳稳的，无声的步伐回到船舱里。

舱门合上，瞬间与世隔绝。

只剩下他一个人。

海浪的声音，游客交流的声音，船舱内放的音乐的声音，小贩叫卖的声音……

全部，消失。

——正文完——

番外：马文涛

亲手将刀送进汉单胸膛的之前，我认为我心的早就死了。

对，没错，我是天怜的人，很早以前就是。但我不知道汉单是龙火的老大——龙纹的养子，从来不知道。

我想我和他的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我被安排进入了潞叶中学，很普通的学校，放到市区里都入不了市民的眼。不过这正合我意，因为我想平静一些过以后的日子。

报道那天，刚刚进到班里的时候，班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汉单。

他背对着我站着，好像是在往窗外看。他的身体看上去瘦瘦弱弱，让人觉得他肯定是要被保护的。

很突然，他突然有感应似的回过头来，看到我以后露出很吃惊的神情。我特别清楚的记着，我就像一个贼一样被发现了似的特别尴尬。但是他注视了我一会以后，忽然柔柔地冲我笑了，接着走过来对我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李汉单。”

好像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对我笑过了，纯粹的，不带一点杂质的笑容。

后来我们成了同桌，当然，成了很好的朋友。每天一起上下学，尽管有时候他会把书包甩给我让我拿。每天一起去食堂吃饭，尽管是他在座位上等着我当苦力买饭回来。

汉单身体很不好，当然从他的身材和在体育课上的表现上就能看出来。但是他头脑特别一流，学习根本不费力气。所以在我嘲笑他是个病秧子的同时，他也会小声反击一句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有一天聊天的时候汉单说他要开始住学校了，我愣了愣，他家离这里并不远，为什么要住校呢？但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想说原因，所以我也没多问。只是我觉得如果他自己住宿的话应该很无聊吧，所以我提出和他一起。

他很惊讶，问我家里人会同意吗？

当然会同意，因为他们早就不在了。

我的父母是在我小时候被害死的，他们在外出回来的路上目睹了龙火的不法交易。得知了父母死亡的消息，我痛苦的不能自已。

后来我被送到孤儿院，可是没几天就有一个人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他走。他看上去很和蔼，对我说能给我有保障的生活，那里还有很多同龄人能和我一起玩，只是有时候会辛苦一点。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报仇。

我想都没想，立刻答应。

于是我被带进了天怜，成为被培养的‘种子’。

有时候训练能看见一对双胞胎，他们相当出色。但他们并不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只知道埋头训练，他们经常会在一起打打闹闹，玩耍嬉戏。可以看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奇怪的是一向严肃的教官根本不管他们怎么闹，平时他可是管我们管的极其严格。或许是因为他们相当优秀的缘故？

小时候的回忆，不提也罢。

之后天怜出了事，这个教官把我们送离了总部，然后只身回到天怜，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我没有地方可取，只好回到了以前的家。很幸运地，这里并没有被龙火给毁掉。

后来……天怜有人在‘天’的安排下活了下来，并把所有还活着的‘种子’安排到城市里的各个地方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所以就这样过了一阵子我就认识了汉单，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龙火把当时的天怜毁掉，不然我怎么会有机会进入这个学校并认识他呢。

再后来，我和汉单一起住进了宿舍。宿舍里还有一个男孩子，看到我们走进来就马上从床上弹了起来，特别兴奋的样子。他说他自己住很没意思现在终于有别人了，很高兴。

这当然就是张浩。

高二文理分班之后，张浩被分到我们班里。我们三个人一起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感觉的别舒服。我甚至觉得，以前在天怜不断见血的日子都是假的，那都是一场梦。

有一天我突然找不到汉单了，他没有带手机，我也联系不上他——我突然觉得特别惊慌。失去很多了，如果汉单再离开我……

直觉告诉我他没有离开学校，于是我就一栋楼一栋楼的找，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翻。最后终于在实验楼的楼顶上找到了他。

周末下午的校园很安静，没有人烟。我看到他蜷着腿缩在角落里，后被微微弯着，眼神茫然地往楼外看，表情分外无助。让我看了以后，不知为何，揪心的疼。

我往前迈一步，阳光忽然刺了下来，我努力睁大眼，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我害怕，总感觉他会离开我。

他突然回头，马上就发现了我。汉单每次都这样，总是不给我静静看他的时间。不过我埋怨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欣慰的。看，他总能找到我。

我一步步走过去，蹲到他身边，也没有说话，只是陪他看着天。

好像过了好久，他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我不想再这样了。”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想要离开这里。于是我立刻浑身绷紧，可是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说的又不是不想再在这里继续呆着了……我问他：“怎么了？”

他轻轻摇摇头，慢慢倾斜身子，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的视线只能落到他的鼻翼，但有一份悸动却在一直扑通扑通地跳。

我说：“没关系，我陪你。”

他抬头，认真地看着我，忽然笑了。那份笑与我熟知的笑容很相似，但是却给人异常悲伤的感觉。

我们相距很近，于是我……低下头，吻了下去。

之后没过多久，我周末在家里休息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人。

说实话，我很茫然，有什么人会找我吗？

打开门以后门外站着的是个穿着西装的一丝不苟的成年男人，他看上去很干练。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好像仔细核对了什么信息，然后他摘了墨镜，探出手，说：“NO.0426，我有话对你说，不请我进去吗？”

NO.0426，我在天怜作为种子被训练时候的编号。

直到高三之前，日子还是很平静。

重返天怜，领到了识别牌。因为我还想亲手结束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但这似乎没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还是一样的过。

高三，班里转来了一个学生，叫做楚澈。

我觉得他看上去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我不知道为何。但我也没太纠结这件事，依旧是和张浩打闹着过日子，跟汉单时不时瞒着张浩跑出去玩。

后来我们开始玩游戏幽冥，让我想不到的是楚澈居然会和我们一起……我一直认为那种人是不会与人打交道的。这大概要归功于张浩吧，他总是自来熟。

巧合之下，我们碰到了清无爱。

清无爱和楚澈站在一起的景象，触动了我某根神经……眼前这对双胞胎的形象，和当年我在训练场看到的那对双胞胎重合。

不会这么巧吧？他们也在为天怜效力？

估计是我多想了。

接着我们渐渐的熟络了起来……楚澈并不像外表上看上去那么和人疏远。客观的讲，他应该是受到了张浩的影响而变了些吧。因为张浩这个人确实是很能影响人。当然是往积极的那方面。

可以看得出来，楚澈很在乎张浩，他把对方当做朋友。即使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不管怎么说，朋友就是要守护的。所以我选择了骑士，能让人感觉可靠的，骑士。

还有……汉单。我最想保护你。

期末考试很快结束，家长会什么的都开完以后，大家相约到最近新落成的俱乐部玩一天。用张浩的话说，再怎么紧张的高三那休息也是必须的。本来我不想去，但是汉单好像很期待……那还是去吧。

KTV里，我和汉单一起唱了一首歌。歌词很温暖，一对恋人经过十年终于成了眷属。

我是不是也能和汉单一起走过这么多年月。

张浩唱了一半突然站起来，对我，汉单，和楚澈嚷嚷说我们四个也一定要走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因为我们永远是朋友！

我点点头，顺便送张浩这白痴一句你傻啊这么矫情的话男人也说的出口。

那时候，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楚澈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很明显的笑意。

玩到很晚，同志们各回各家。我打算先把汉单送回去，张浩说那我也一起吧，顺便他还拉上了楚澈。

其实我想在汉单家里过夜的，不过……看张浩那么好的心情，算了，满足他。

我和汉单上楼，把他送到家里，接着抱着他来了个长吻。即使是没有开灯在黑暗的环境里，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绯红的脸。哦不，应该是感觉到他脸在发烫。

心情很好，我哼哼小调着下楼。

只是在出楼门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幕……

张浩跪在地面上，双手紧紧抓着楚澈的裤脚。

楚澈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手里拿着的……是枪吗？为什么他会有这个东西？

他们周围躺了几个人，无一例外的，血洒遍了他们一身。

看样子，是楚澈做的……他到底是谁？

我靠在单元楼门口，静静地看。

突然张浩激动的抬起头，大声向楚澈质问着什么。在我的位置只能听到零星的话语。什么，罪，生命，良知……

然而楚澈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末了，他微微抬起头，我终于看清他的表情。

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可是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但我看的出来，他极力在摆出一个嘲讽的可笑的表情，

楚澈想要伸手似乎要拽张浩起来，可是还没碰到他，手就被张浩用力拍开。

看张浩的表情，应该是嫌恶吧。

……我有什么资格说嫌恶，我也不干净。

后来，楚澈又静默的站了一会，然后慢慢收起枪。

这时有几个人走到楚澈面前，低声向他询问了什么。只是他摇摇头，挥挥手。这几个人收拾了现场以后，就离开了。

地面干净的根本看不出来刚刚有几条生命被夺走。

楚澈往外移动了一下脚步，缓了缓，好像在犹豫。汉单说过，人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会反复做好几个动作。我想，楚澈他……不例外。

只是他后来并没有回头。他只是微微仰起头，动作凝了一会。随后他转过身，离开了。背脊挺直，很坚定，也很落寞。

我走出楼门，往楼上看了一眼。汉单家已经关了灯，窗帘也拉着。想必是已经休息了吧。

接着，我走到张浩身边，以轻快的语气说：“咦？兄弟你学教徒在祈祷啊，别跪着了，走了回家啊。”

我怕他出事，楚澈对他来说当然是不小的打击。张浩一直希望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吧，楚澈和他简直是天地两极。朋友和良知之间他会怎么选择……所以我送他到家，把他安安稳稳的交到他父母手中。临走前告诉他：“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记着自己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要像娘们一样脆弱。坚强点哥们。”

我到底是在……安慰谁。

哥们这个词真的配我用吗？

天怜紧急集合，我被允许进入会议。然后，我看到了首领的模样。

是的，我早该想到，清无爱是……天。

暗不在那里，他的座位空着。

天亲自交给我任务，这个任务出乎我意料。

……维持现状，必要时……

我……做得到吗？

一边是父母被杀害的仇恨，一边是，爱人……

在以前和汉单的几次单独聊天中，他陆陆续续跟我说了一些让他痛苦事情。他说的很模糊，可是我听得明白。

他是龙火的‘脑’，我们并不能共存。

他小时候跟着去了那次龙火的不法交易，他看到了我的父母。

所以，我父母的死，是因为他……

龙火和天怜在庄园那天，汉单在巷子里静静的看。

我就站在他后面，他并没有让我离开。

龙纹得意的说自己的养子是他的骄傲的时候，楚清忽然笑了。那个笑容我看的明白，是掌握一切的王者的笑容。

同时我也看到了楚澈。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这一边。那个时候，楚澈已经恢复了刚刚进入学校的模样。目光没有焦距，似乎是什么也看不进去。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只是，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着自己兄弟的时候，会变得不同。

楚清比划了一个手势。我知道，那代表的意思。

抱歉……汉单。我在他耳边低喃。

楚澈看到我们的时候他面无表情，一点都不惊讶。大概，他早就知晓一切了吧。也是，不想想他是谁？

几天之前，我们还约定，我，汉单，张浩，楚澈要一直走下去，无论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多少多少的时间。只是现在看上去，怕是不能实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