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楚澈看不见的地方，在他刻意忽略的地方，在他选择性忘记的地方。
小区里某一户的窗帘被人轻轻拉上，晃了几下，又恢复原本的平静。
昏暗的楼门口，一个人抱着胳膊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无声的看完空地上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情绪的等到楚澈上车离开的许久之后，才走出去，走到张浩面前，将他拉起来。
天怜里，穿着一身白衣的人，面上不复往日的笑。而是眼神冰冷的吩咐周围站了一圈，但全部沉默许久的部下说：“去把这个人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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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楚澈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
一切都按程序走。
进门，换鞋，放武器，脱衣服，洗澡，躺到床上。
闭上眼，想要睡一觉，可总是不知不觉就醒来，浅睡眠，脑子里都是梦。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必要这样。那不是他的世界，他不应该涉足进去。况且只是一个人而已，那样普通的人，随便一抓都有一个。
他知道自己应该像一年前那样，眼里只有哥一个人。按他说的做，按他说的想，因为他们总是一直在一起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很多东西了，所以他应该恢复到以前那样，和哥，和天怜一起，不能再丢掉他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丢了。
但还是会难受的。
迷蒙中好像有人躺倒自己身边，楚澈也不经思考，直接侧身抱上去。
那人揉揉自己的头，仿佛有些安抚的意思。
就这样吧，就这样一次……
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楚澈死死的抱住人。
“哥……”
楚澈轻轻的唤他，声音闷闷的，但是什么情绪都听不出来。
而楚清只是淡淡的：“嗯。”
“……哥。”
“嗯。”
“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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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潞叶期末考返校，一个班级里，同时缺了四个人。
紧挨着的四个座位，突然毫无预兆的空了下来。好像教室都变得空荡荡的。
“楚澈，兄弟们真搞不懂你喜欢什么，对了，游戏怎么样？对游戏有兴趣吗？”
“靠……楚澈你到底会不会露出点人的表情啊。”
“楚澈楚澈，日月照耀金银台的前一句是什么来着？”
“明天一起练级啊，别忘了来。”
“身为一个未来的人民警察，我要提前为人民服务！”
“冬天穿这么少，小心老了得关节炎！”
“别说毕业了，就算是一年，两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之后，咱们也会在这里——一个都不会少！”
这些听起来如此平常的话，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
雪从夜里一直下，似乎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覆盖了房屋，覆盖了操场，覆盖了大街小巷。落入人心，寒冷刺骨。
第六十一章
昏暗的客厅里，楚澈半躺着窝在沙发上，不说话，不理人，甚至没有动过一下。就这样一天，客厅里来来去去的人他看也不看一眼，身前有人送来的食物和水他也不曾动过。
但是楚澈知道自己很清醒，他只是想这样逃避一会儿。
他只是想知道朋友之前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失去了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还会心里如同有巨石压迫着一样难受。
他知道亲情是什么，但是友情他不明白。
他也仔细的想了自己和哥哥之前的关系。
什么是爱情？
复杂的形容，他不会用。只是他楚澈要的，楚清一定会给，而楚清想要任何，楚澈都毫不犹豫。
只是亲人之间不也是这样吗？
如果说他楚澈被任何人伤害了，楚清也一定会奋不顾身，反之亦然……
可亲人之间不也是这样吗……
哥说，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但是为什么而在一起？他们本来就是在一起的。
兄弟和情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分清……
但我有的是时间想清楚这个问题，楚澈想。
不会分开的，我们。
我也没有可能再失去什么了。
思考到这，楚澈终于站起来。他明白，现在要守护的，只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天怜。
一身永不离身的黑色衣裳，以及永远隐藏在腰间的银色手枪。那就是——楚澈。
“澈少爷。”见到楚澈起身，身旁恭候多时的管家立刻上前来，站在一旁。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让人开车，去天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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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澈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按铃叫来了理事长，让他带来一份人员名单。盯着那份可以说是重要文件的名单，楚澈心思却不怎么在这上面……
回想起之前不久他和自家哥哥说的话，他总觉得心神不安。
“哥，你会不会动张浩？”
那时候他倚在床的靠背上好似漫不经心的文。而被问到问题的楚清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端了一杯热水给他喝。
“不要动他。”
后来楚澈这么说。
而楚清只是身体晃了晃，便走了出去。
于是楚澈现在坐在自己休息室里盯着那份文件面无表情的，用手指在名单上面画着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是什么呢。
拿过一支笔，随便圈画了几个人之后名单交回给理事长：“这几个人分出去，到这个地址……附近，看着点别让龙火的对付这家人。”
门被轻轻的合上，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可笑。张浩这个人的死活跟他楚澈有什么关系，跟天怜又有什么关系。为了一个人扯上天怜的几个兄弟，值得么。
况且谁会动他，一个普通的学生……龙火根本看不上这个人。
……为什么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哥持枪指人的场面来了？
“警惕下降是不是因为跟那个叫张浩的人在一起待多了？你要是再出意外，我不会回避采取特殊手段。”
这句话……是什么时候他对自己说的？
楚澈倏然起身。
该死，在哥那里为他求情，现在又让人去保护张浩，哥肯定会……
不安的拿起手机又放下，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才能让张浩变得安全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如果是龙火想要动他，相信天怜中被自己派出去的人还有应对之策，但是如果是哥想要他的命，为了自己而要张浩的命……
快步走到监控室，掌纹录入，调出总操控界面。
想找那个熟悉的白点，但是……
“天在哪，找不到了？”不经思考，他直接问道。
很显然旁边的操作人员被吓了一跳，随后立刻动手找。一番搜索之后发现那个白点居然就在天怜，只是在众多标记之中有些看不清。
……在天怜吗。
楚澈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
晚上回到家里他给楚清打了电话，但一直是没人接。通讯器好像也被关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无奈之下楚澈只得走到家里的监控室连接到天怜的系统上面，却发现白点还是在天怜里……这是怎么回事，没出去为什么不接电话？
迟疑一下，他调出那个房间的录像。却看到了一个不该在那里的人……
这里听不到声音，但是只是凭着嘴型楚澈已经能分辨出楚清在说什么……
只见楚清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拿着枪，面容竟然没有笑意一副冰冷的模样……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声音，只是动作，却让楚澈的心好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又一下！
——因为你，澈的性命几乎不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有这个能力能让他为你说话？
——甚至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你没有任何背景，不属于任何组织，只是一个普通人，竟然能让澈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反他的原则。
——维护你，保护你，他从来没对第二个人这样过。
——真是好笑，什么叫杀人是罪。人，有能力才有出言的资本。一个死人说的屁话谁会听？
——我还是要庆幸，澈还没有被你改变的太多。
——所以你该从他眼前消失了。
从监控的角度并不能看到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的张浩说了什么，但当楚澈看到哥哥举起枪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是木然一片。
他的至亲，至爱，要亲手抹杀掉他的一个最重要的朋友。
几乎是不经思考，楚澈逃似地跑出了监控室。
当晚楚清还是没有回家。
楚澈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双眼一直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直到后半夜紧急联络忽然被接通，竟是风染CALL来的。
龙火带人来挑场子了……速来庄园！
翻身下床动作干净利索，从架子上抽出枪，带人离开。
他是我哥，他是为我好，我不能再失去他了，没有什么好责怪的……都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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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庄园，楚澈有些惊讶两伙人竟然没有打起来而是一左一右僵持着。
径自走到自家哥哥身边，楚澈随意瞟了一眼前面的人——龙火几乎所有有点面子的人都来了啊？
“呵，这不是楚家小少爷么，两个都来了啊，真给我们面子！”说话的人是龙纹的女儿，她挽着自己的未婚夫龙炎，笑意盈盈。
而楚澈淡淡的瞟他一眼道：“龙火都到齐了吧，这么大阵势？”
“呵呵，龙火可不是天怜小孩子过家家。”龙纹拍拍手，“只是楚小少爷竟然和我的儿子走得很近，这真是让我们倍感意外。”
龙纹的儿子？
楚澈蹙眉。
“哦，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你哥哥没有告诉你？”龙纹做出惊讶的样子看向楚清，“还是说你们都没有查出来这点破事儿，果然天怜没了楚豪就什么都不是，小孩子还是老老实实念书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楚澈已经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你哥哥没有告诉你？’一句话。禁不住转头望向楚清，楚澈低声道：“你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会有没有告诉我的事……吗？
而楚清看他一眼，不说话。
“可惜，那么多次机会都没干掉你，”即使是嘴上说着这种话龙纹还是笑呵呵的，“应该说我的人太废物了还是说你太能干了。就一个人，还带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累赘，还干掉了我们五个兄弟……我太小瞧你。”
……什么意思。
昨天在李汉单家楼下，是他那个‘儿子’报的信？他的儿子是谁？
慢着，是李汉单带着马文涛……带着我和张浩去他家，然后就……那之后，马文涛去哪了？
为什么在他们上楼之后龙火的人马上就出现了？
我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些问题？！
只觉得有些无力，不经意的一瞥，竟瞥见楚清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早就知道了？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手指不自由的收紧，深吸一口气楚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脑袋转回去，压下了询问这个问题的念头。
只是龙纹一句话让他彻底愣在原地。
“来，汉单，和楚家少爷重新认识一下——”
汉单……李汉单？
原来是他……
怪不得总能在街上看见他，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城战的时候反应很快，冷静的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学生……
只不过原本应该要从某个地方走出来的人并没有出现在大家眼前，而是——就像被人击中那样，倒了下来。
“什么人！”龙纹不禁大喊一声，身旁的龙炎箭步冲上去，想要把李汉单弄过来但是却被人抢了先。
只见一个人低着头，抱着胸前满是鲜血的李汉单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没人看见他的表情，甚至没人知道他是谁——
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用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语气低声说：“我的任务完成了。”
龙纹愤怒目眦欲裂，楚清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而楚澈已经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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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一回到家里，一躺到这张带有哥哥气味的床上，就无比安心。是从小以来的习惯所导致的吗？大概……
我今天大概失去了两个人……三个人。那是仅有的，可以被称作朋友的三个人。
楚澈静静的伏在宽敞的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淡黄色的被单似乎是在柔软着人的身心。此时正是晨晓。
窗帘还保持着昨日离开时的模样，半敞开着，这使得初升的橙色光芒细细碎碎的洒进来。洒在木质地板上，洒在衣橱上，洒在他的身上。
他翻了个身，光芒正好刺到他的眼睛。
楚澈微微皱眉，略显不适的抬起胳膊挡住眼。
等到开学的时候……那四个座位上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什么十年二十年不分开，就连十天都没有就全都死掉了啊……
楚澈无边的想着，思绪四溢。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张浩是我害死的。
嗯，那不算什么。
我本来就是个杀手。我杀人不该，也根本不会产生罪恶感。我的双手早就肮脏不堪了。更别提，这根本不是我动手杀死的。
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早该习惯了的。
他安静的躺了一会，半响，略微动了一下手指，又翻了个身。
就像那天张浩看腌臜一样的眼神那样，我早已肮脏不堪。从根本上追究起来，我根本就不该去什么学校。
那个学校叫什么来着……什么叶中学吧。瞧，我连它的名字都记不住。至于是哪个班的，就更不要问了。
只是为什么他们三个人的脸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
很烦啊……
如果没有我的话，他们三个人是不是该一起上学，上课，游戏，然后……
骑士该英勇杀敌，保护身后的祭祀和符咒师吧？
那个符咒师，也会没心没肺的笑着，有时候丢几个法术过去，更多的时候把杀敌的责任全部扔给骑士。
祭祀也会站在后面，念咒文，守护这个队伍？
巫师……这里本不该有巫师出现。
他们三个肯定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职业分配，然后一行三人并肩走在幽冥大陆上。
巫师，根本就不属于这个队伍的。
那……巫师该去哪呢？
楚澈抓起一个枕头，把自己闷在里面，好似这样就能够逃避。
不对，巫师是黑暗里出没的职业，那么，刺客也……
哥。
楚澈猛的坐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出房间。他掩上门，走到书房，然后轻轻按了一下书架上的一本书，进到里面的一个暗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