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还乱(民国旧影 豪门世家)上——尼罗
尼罗  发于:2011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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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小子没死,活的好好的!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这小子活的过于好了,竟然卷土重来要找自己算总账了!

于是他立刻又气急败坏起来。

这么大的天津城,哪里做不得兵站,非要抢这一处民宅?沈嘉礼明知道这是沈子靖如今有了势力,要来向自己报仇雪恨

,可他一介平民,手无寸铁,却是毫无抵抗之力——亏得他本人是住在租界区,否则的话,他想,大概那小子直接就杀

到此处,连这洋楼都给一起没收充公了!

“这条白眼狼!”沈嘉礼在家里咬了牙:“十六七岁就到我身边,我没亏待过他啊!”

念头一转,他又恢复了理智:“这个混蛋,为了个娘们儿就把我当成死敌。我就是有罪,可也罪不至此。没想到在他眼

中,我竟然是十恶不赦了!”

然后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房产:“不能就这么眼看着他胡作非为,一旦房子被他们占住了,再想让他们往外搬,可就难上

加难!”

他叹了一口气,想让汽车夫把汽车开出来,自己亲自去一趟市区——顺带着看看沈子靖。一年多不见了,不知道这小子

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混蛋东西,养不熟的货,这么笼络他,还是全心全意的和别人相好,真要把他气的呕血!也许还是

那个样子,毕竟是长成了的男人,还能变到哪里去?不过也难说,二十多岁的青年,也有那一年一个模样的。这混蛋!

脚步迈到楼门口,他忽然又停住了。

“不能去!”他在心中和自己商量:“不能去。子靖那种倔头倔脑的孩子,坏起来更狠毒。我这一去落在他手里,万一

也像戴老板那样,被安上个反日的罪名,抓到宪兵队里去可怎么办?就凭我这个体格,兴许还没等老段找过来,我就被

他们弄死了!纵算不去宪兵队,我现在也不是子靖的对手。若是他当着人让我下不来台——不用别的,他当众给我一个

嘴巴,就够我下半生不用见人了!叔叔挨了侄子的揍,那成了什么话?”

思及至此,沈嘉礼硬生生的做了个向后转,苍白着脸孔又走回了楼内电话机前。抬手摘下听筒,他强迫自己心平气和下

来,开始满世界的找段至诚。

段至诚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处处都没有他的踪影。沈嘉礼无可奈何,只得再往那名老仆家中打去电话——这老头子一直

是个忠心耿耿的,在收房租这一事业上也算个人才,沈嘉礼很怕他和日本士兵乱犟,再送了命。然而电话打过去,却是

长久的无人接听。

他挂断之后再一次要通了号码,这回等待片刻,那边终于有了回音:“喂。”

沈嘉礼沉默了一瞬——听筒中传过来的声音,带着一点沙沙的电流噪声,陌生而又熟悉,仿佛就是沈子靖。

这时,那边又“喂”了一声。

沈嘉礼捂住话筒清了清喉咙,随即强作平静的问道:“老陈吗?”

那边也安静了一刹那,然后起了低低的一声冷笑:“我是沈子靖。”

沈嘉礼淡淡的答道:“哦,子靖。”

那边继续沙哑的说道:“老陈对皇军的事业不肯合作,刚才已经被击毙了。”

沈嘉礼勃然变色:“子靖,你行,接下来是不是要来抄我的家了?”

沈子靖镇定的告诉他:“迟早的事,沈嘉礼,你等着吧!”

沈嘉礼听到这里,知道双方是没有和解的可能了,心脏刺痛之余,反而是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人生苦短,可别让我

等太久。”

不等沈子靖再回应,他便立刻挂断了电话,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是处在了下风,多说无益,倒显得无能无聊。如今他人在

租界,想必人身安全总能得到保障的,为今之计,只有马上找到段至诚——幸亏这伙计举家全做了汉奸,否则在这天下

大乱的时候,他还真是没有靠山了!

沈嘉礼是为了房产才留在天津的,如果房产就这么白白的被人占去,那他非得郁闷的大病一场不可。下午时分,他终于

找到了段至诚这人,而段至诚听说沈子靖——这个拐走三婶的败类回来了,第一关心的问题乃是:“你太太还和他在一

起吗?”

沈嘉礼怒气冲冲的答道:“我不知道,我还有心思去管那些事?”

段至诚听了他这个态度,心情平定,马上就摆出了义愤的姿态,大包大揽的说道:“你这侄子在你家也生活了那么多年

,如今不但做出丑事,还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放心,我这就过去收拾他,你不要急,等着我给你消息吧!”

段至诚放出大话,单枪匹马的就乘坐汽车前去了市区。在一条设施尚算完好的小街上,他果然是看到了一大队士兵——

都穿着日本军装,可是听口音,其中却又夹杂着东北人与高丽人,也分不清到底都是哪国的,一个个全副武装,全不是

好惹的模样。

段至诚在街口下车观望一番,见那枪上刺刀闪着雪亮的光,甚是可怕,心中就有些怯。原地犹豫了片刻,他重新上车,

调头到了附近路边的一家咖啡店里,借用了电话机,打给了段慕仁的日本顾问菊山直人。这位菊山直人先生的军衔不算

高,本质上应该算作特务,又是个支那通,许多年前就同段慕仁结识,已经成了段家的常客,关系十分密切。段至诚不

敢直接去找父亲要主意,故而就请这位菊山叔叔设法帮忙。而菊山直人同冯冠英一党素来不睦,如今正要把段慕仁直上

云霄的扶植起来,所以对于段家上下都和蔼可亲,愿意为段家大公子排忧解难。可惜段至诚虽然急切,可是对于沈子靖

的状况一无所知,甚至连对方属于哪支队伍都不清楚。菊山直人问了半天,云里雾里的,索性让段至诚原地等待,他亲

自进行打探。

段至诚没有办法,只好是放下电话,不时的让自己那随行的小跟班过去张看。如此过了半个多小时,小跟班回来了,气

喘吁吁的告诉他:“大少爷,那帮大兵开始扒房子啦!”

段至诚听闻此言,一拍大腿,心想这沈子靖也太坏了,知道自己占不住,索性把这一趟房屋夷为平地,谁也别想落到好

处——只是自己信誓旦旦的跑了来,回去之后怎么向沈嘉礼交待呢?一想到沈嘉礼那张阴沉沉的小白脸,想起他生气时

那种老太爷似的做派,段至诚就不禁头痛异常,感觉自己大概是由爱生惧,如今对于沈嘉礼的敬畏,真是比怕太太还甚

呢。

一条街的房子,连扒带烧,主要是烧,很快就成了一趟火海。在一片哭天抢地声中,那大队士兵开始列队向外撤退。这

时菊山直人亲自乘车赶过来了,用一口带有东北口音的国语告诉段至诚道:“哎呀,段少爷,不好办呀!那个沈子靖是

聂人雄的参谋,聂人雄现在又直接听命于南方大将,这个这个……我们不是一个系统的,管不了他啊!”

段至诚知道聂人雄乃是华北治安军下属集团军的司令官,而他和这菊山直人并不见外,此刻便急赤白脸的催促道:“那

就去找聂人雄啊,他的兵,他总得管哪!”

“聂人雄不在天津啊!”

“那就让驻屯军的长官下令——总能有人治得住沈子靖吧?”

菊山直人向他一伸脑袋:“孩子啊,为了这点儿屁事儿让我去找驻屯军,太难为你菊山叔叔了吧?你不就是惦记那一趟

房子吗?这他娘的都要烧成那个样儿了,你撵走了沈子靖,也就只能得到一块地皮;你不撵他,他也不能把地皮卷起来

带走。稍安勿躁,再等一等,不行吗?”

段至诚急的不住摇头叹气:“菊山叔叔,那不是我自己的产业,是我一位至交好友的房产。他是靠着这个吃饭的,全拜

托了我来保护,结果现在半天的功夫不到,就变成了废墟,我怎么有脸再去见他啊!”

菊山直人的工作对象是段慕仁,并非段至诚,所以此行无非是前来敷衍。听了这话,他连搓手带嗟叹,做出种种同情嘴

脸,然后就找借口溜走了。而段至诚怕刀怕枪,眼看着那支混合大队扬长离去,也不敢上前干涉,更没有找到沈子靖的

踪影。

034.大失所望

段至诚垂头丧气的离开市区,也没回家,直接去了他双亲那里,想要再求父亲出面,治一治那个沈子靖。

然而进门之后,他迎面就看到他父亲双手叉腰站在客厅里,正歪着脑袋生闷气。

原来今日,段慕仁所在的治安维持会统一行动,前去日本驻屯军总司令官稻叶大将的官邸去“晋谒请训”,哪晓得这帮

自以为美的官僚们络绎进入官邸后,竟连进入客厅落座等候的待遇都没有,老的少的一起站在院子里晒太阳。如此又过

了良久,那稻叶大将如同美人抛绣球一般出现在了二楼的阳台上,众人连忙排队鞠躬,满拟着能够听到一番指教,然而

稻叶大将一言不发,单是对着下方挥了挥手,然后就转身回房了。

段慕仁往日也是个体面人物,在外纵算是不受人尊敬,至少也会受人恭维,如今落到这般境况,不禁气的头晕目眩。挣

扎着回到家中,他越想越怒,这才知道原来凭自己现在这种身份和作为,不但在本国国民中要受唾骂,甚至在日本人群

中,也得不到敬仰了!

段慕仁处在权财与尊严的分岔路上,并没有辨明方向的打算,单是暴跳如雷。段至诚看他像个老虎似的,也不敢靠前,

倒是他那娘见儿子来了,上前好一顿关爱,还当他是个小男孩,给他拿吃,给他拿喝,又看他那衣裳的薄厚。

段至诚偷偷向母亲讲述了自己今日的遭遇,又人高马大的撒娇:“我不管,你跟爸说去,要不然我没脸再去见嘉礼了!

嘉礼那侄子也太不是人,不但和婶子勾勾搭搭,现在还来抢叔叔的房产,嘉礼是靠房子吃饭的,下午找到我帮忙,我也

都满口答应了,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还眼看着他侄子烧了一长趟房子——我这成什么人了?”

段老太太当年总听段至诚说起沈嘉礼,也知道这人是儿子的发小,又看大儿子耍起赖来,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就心疼

的了不得,担起了这个差事。

正当此时,段慕仁忽然盯住了儿子,找碴似的怒喝道:“混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去总务局办公?”

段至诚一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立刻躲到母亲身后,支吾着后退。而段老太太迎敌而上,开始教训夫君。这老两口

子唧唧哝哝吵个不休,段至诚感觉气氛不好,就偷偷的逃走了。

段至诚没有回家,直接去向沈嘉礼汇报了自己今天的失败。沈嘉礼以为凭段至诚的身份,凭段至诚那个老爹,无论如何

都能保住房子,没想到对方这样无用,竟然眼看着沈子靖在光天化日下放了一把大火——这下可好,一切全没有了!

愤然起身围着段至诚走了一圈,他真是恨不能将对方殴打一顿泄愤:“至诚啊至诚,你说你——你撵不走他,拦一拦都

做不到吗?他敢烧我的房子,敢杀老百姓,可总不敢动你啊,你怕什么?”

段至诚叹息一声:“嘉礼,你不知道,那个地方当时全是兵,那刀,那枪,很吓人呢!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等聂人雄

回来了,我会想法子去找他,让他给沈子靖施压,把你的损失补偿上!”

沈嘉礼在段至诚的身后站住了,抬眼望着他的后脑勺冷笑一声:“补偿?他拿什么补偿?就算他现在当上了军官,我也

不信他这一年能挣下一座金山来!我看出来了,这小子这次就是要回来祸害我,他妈的!”

段至诚向后转,很惭愧的笑:“嘉礼,对不起。”

沈嘉礼垂下眼帘,没理会他。

沈嘉礼没想到段至诚会是这样的无用,简直大失所望;而在大失所望之余,他想到自己那化为残垣断壁的几十所房子,

那种痛苦更是无法言喻,真是心都要碎了。

走到沙发前坐下去,他弯腰用双手捧住脑袋,万分沉重的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就长久的沉默起来。

段至诚想要安慰沈嘉礼几句,可是沈嘉礼让他闭嘴。他不放心,不敢走,只好是讪讪的在一边无言的静坐。

沈嘉礼要被活活的气死了。

沈子靖当然是应该千刀万剐的,段至诚也是个第一等的废物!沈嘉礼年纪还轻,没有那样深的养气功夫,他是发自内心

的愤慨,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乱跳,脸上的颜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变幻。

一条街的房子,放在先前能卖出一笔惊人的巨款,现在好了,全成泡影了!当初老天保佑,日本鬼子的轰炸炮击都逃过

了,如今却硬是没逃过沈子靖这小子的坏心眼儿。沈嘉礼真想宰了这位大侄子!

他爱钱,房子一烧光,他体内的血液仿佛也随之流失大半。真要是沦陷那时遭了轰炸炮击,那他也认了,反正是老天没

眼的时候,多少人都枉死了,几间房子算什么?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他的房产,一条街,是被沈子靖故意放火烧掉的!

知道他能设法把房子要回来,所以直接就放火,干脆留给他一片焦土。

他恨死沈子靖了,要是对方肯把脖子伸过来,他必会一刀砍下去——不是气话,真能做出来!

沈嘉礼在沙发上长久的坐下去,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抬手按了按心口,总算是活过来了。

“我还有半条胡同。”他对段至诚说道:“你瞧着吧,就这两天,非得毁在那混蛋的手里不可。反正现在这个世道,杀

人放火都不算犯法。”

段至诚心虚的摇头笑道:“那不能,你告诉我地点,我早做打算,一定给你守住就是。今天是我准备不周,我没想到他

们能有那么多人。我以为……”

沈嘉礼没看他,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随即转移话题问道:“子靖现在,是个什么官?”

段至诚想了想,反问道:“你知不知道聂人雄这个人?”

沈嘉礼微微一点头:“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有点熟。”

段至诚组织了一下语言,言简意赅的介绍道:“聂人雄是个司令官,沈子靖在他手下做参谋。今天我本打算让日本人去

找聂人雄,可是他偏偏又不在天津……”

沈嘉礼又一摆手,继续问道:“至诚,你说我要怎样做,才能压制住他?”

段至诚听了这话,有些为难的笑了:“那……恐怕得走日本人的路子。其实我能把你弄进总务局去,可是你连先前的官

都不肯做,事到如今,自然是更不会进入政府了。”随后他低下头,开始把话说得吞吞吐吐:“其实从眼下这个情形看

,日本人是不能不敷衍的,像山花茂、幸福次郎、长绳英夫那些人,现在正是当红,你不该就这么和他们疏远了。”

沈嘉礼听了这话,思索一番,最后就对段至诚说道:“过两天,我到日租界大请客,你出面替我张罗一下,把能请来的

日本人全给我请来,还有冯希坤那帮人,也别落下。”说到这里他站起来,背着手冷笑一声:“当个参谋就了不起了?

真是!我就不信我治不住他!我养大的崽子,现在要爬到我的头上来?他想得美啊!”

然后他转向段至诚,有心埋怨对方两句,不过话到嘴边,他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对于段至诚,是不能够高标准严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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