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等着也不是个事,何约取了伞出了门四下寻找。夜里黑的紧,偶尔车辆驶过,溅了一身泥水。
冷风阵阵,雨丝斜斜刮进脖子里,何约紧了紧衣服,只恨匆忙之下没多套件外衣。她不敢走太远,怕何契回来又没人开
门,于是只站在十字路口四下张望。
何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许是淋雨着凉又发了烧。他只觉得眼皮沉重无比,眼前黑蒙蒙一片。脚下突然一软,便趴在地
上再也没起来。
又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何约急的只差没报警。掏出手机再度拨了号过去,还是关机。“他爷爷的!”低骂了一句,却怎
么也不解恨,这个死霍倘,要是老哥出了什么事,绝对不会绕过他!
何约几番挣扎下,最后还是决定回屋里等着。只想着也许何契是遇见了熟人,去什么地方坐坐也不一定。这样的几率虽
小到几乎不可能,可是现下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何契倒下的地方离‘Finding’也不过两个路口。邱桐和朋友从澄沐楼吃饭回来,车子停下,红灯变成绿灯的刹那他突然
向车窗外望去,只见一个人影静静的趴在地上。
邱桐皱了眉,本不想管这档子闲事,今日他是真的累了,只盼着早点回‘Finding’休息。
车子走了十来米,他突然开了口:“停车。”
司机有些不愿:“这里不能随意停车的。“
抬起眼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那在前面的路口停一下。谢谢——”
司机知趣的闭了嘴,便直直踩了刹车。
开了车门,刚探出个身子,身旁的人问:“邱少爷,伞——”
“恩。”接了伞,几步跑到那人躺倒的地方,蹲下身,长长的黑色外衣便落在地上,被雨水氤湿了。
那人侧着脸躺在地上,发丝遮住了大半轮廓,看不清长相,只能从那挺直的鼻梁觉出定是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
撇下伞,将那人翻过身,轻轻拂去他脸上的发丝,看清他面容的刹那,手突地停滞在空中。
“小契——?”震惊下竟忘了赶快将人扶起,倒是身旁的人提醒,邱桐才回过了神。
两人艰难的将何契扛回车上,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司机虽心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Finding’,邱桐对另一个人点点头:“你先回去吧。”
下了车,微微探了身:“邱少爷,那你——”
“不用管我,时间到了就直接停止营业。”临走了又不忘嘱咐:“好好休息。”
“是。”对方淡淡的话语听在耳里却暖了心,那另一个人站在门口直到车影消失在视线里终才回去。
车子继续行驶。
“秋澜花园。”邱桐报了目的地,司机隔着镜子观察了两人片刻,便加速前行。
秋澜花园,36层。
霍倘的房子。熟练的输了密码,一进门换了鞋,便直直进到浴室放了热水,小心翼翼的替依旧昏睡的人洗了身子,又换
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折腾了许久,终于将何契安顿完毕。
坐在床边摸了摸何契的额头,烫的吓人。在放药的抽屉翻了翻,倒是翻出来一堆治感冒发烧的药,却都过期了。
走到阳台看了看外面黑蒙蒙的雨天,又看了看床上的人,虽然已经疲惫异常,邱桐还是再度换了衣服,打了车去最近的
药店买了药。
忙完后,邱桐这才抽出时间洗了澡,不敢睡太实,于是拉了沙发椅过来,半靠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何契突然喊叫着要喝水。神智却依旧不清楚,摸了摸额头,温度似乎又升高了。用新买的体温计量了他的体
温,39度5,这下邱桐睡意全无,急忙取了棉花,沾了酒精不停的擦拭着他的额头,脖子还有腋下。
烧到半夜终是退了,邱桐也累得够呛,手里还捏着沾过酒精的棉花,人已经被睡意吞噬。整个人靠坐在沙发上,一条胳
膊无力的耷拉着,手里的棉花已经掉到了地上。
清晨何契早早醒来,只觉得喉咙快要喷火,起了身抱起水杯咕咚咕咚将昨夜的水喝了精光,这才有心去观察现下的情况
。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又爬回床上躺着,脑海里的记忆只到昨夜一个人出了院在路上走着的情形,至于怎么到这里,又怎
么遇见邱桐,他完全不知道。
邱桐似乎很累很累,睡的虽不安稳,却怎么也醒不来。清浅的呼吸在房间里响起,何契侧着脸静静的观察着这个人,虽
然不是特别熟悉,却打心底里喜欢这个人。
仿佛什么事都无法激怒邱桐,仿佛他从来都是一副温润的模样。仿佛他和霍倘的关系也很复杂。不觉间想到了霍倘,何
契闭上了双眼,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昨日那些伤人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徘徊,每重复一遍,只觉得心里便紧一分。回想两人从相识到现在,这似乎是误会最深
的一次,而那些大大小小的误会,似乎都是围绕着方少白。
何契微蜷了身子,将头埋进被子。做什么他要卷到他两人的误会间,成为最终的受害者和牺牲品?!做什么事情竟然发
展到这一步?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如果可以一直那样下去,难道不好么?
Part 40 当局者迷
今日是周日,是两人约好一起去选购登山用品的日子,霍倘说过今日会来接他。可现下这种情况,许是他记着便也不会
来了吧。
何契一个人闷闷的想,想着想着就又昏睡了过去。这次病没好又淋了雨,反反复复的发烧,声音也变得沙哑,总是不停
的咳嗽。
早上九点邱桐被手机声吵醒,是吧员打来的,邱桐起身微微活动下筋骨,走到阳台上接听。
那边的声音透着担忧:“邱少爷,你和昨天那人没事吧——”
淡淡笑了笑:“没事。”
“哦,那就好。”那边又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那您今天——”
“我这两天可能都不过去,那边你和其他人多照看点,有什么事情及时和我商量。”
“是,邱少爷。”
刚进卧室,就看见何契有些歉意的望着他:“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有事吧,那不用管我,你去忙就好了。”
走到床边坐下,邱桐摸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烧。”想了想:“对了,早餐要吃什么?”不待他回答,又接着说:“喝
点粥吧,对身体好。”
何契怔怔的看着他走出卧室,听声音应该去厨房忙活了。果真,不一会邱桐便过来招呼他,洗漱完毕,桌上已经摆好热
腾腾的粥还有几盘小菜,看着都很有食欲。
何契吃了许多,邱桐却不怎么动筷子,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喝几口粥,多半都微笑着看何契吃。
其实何契很怕他会问自己霍倘的事,他更怕对方问他昨日那样’落魄’是为什么。如果问起,回忆又会被勾起,那时许
是连撒谎都不会了吧。
可邱桐自始至终什么都没问,空荡荡的房间容纳着两个人,却平静的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吃完饭何契才想起来给何约报平安,电话一通那边就劈头盖脸的将他呵斥了一顿。最后不忘警告叮嘱道:“如果再有下
次你就等着半死不活吧——”
虽是这样的话语,何契的心里却暖暖的,也充斥着慢慢的歉疚。如果他昨夜不是那么任性和孩子气,那么事情便不会如
此。他急忙点点头,保证道:“绝对不会有下次。”
“那个——”他又顿了顿。
“什么?”
“算了,我——明天才回去。”
“哦,那你好好养病。对了,别忘了谢谢邱桐,虽然我不认识他,但他肯定是个大好人!”
挂了电话,何契怔怔的独自出神。其实,他真的想问霍倘有没有去接他。可最终还是止了话,这样的话还用问么,又何
必自欺欺人,给自己找难堪。
何契低头自嘲的笑笑,明日回去,就算今日他去接自己,也定不会如愿,两人便不会相见。
何时,他们连朋友都做到这地步?
邱桐又照顾了他一天,第二天送他回家后才回‘Finding。’
临走,何契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只站在门口望着他:“谢谢、”只有这两个字,却最能表达此刻的心情。要谢的不仅
是他照顾自己,还有他对霍倘的守口如瓶,尽管也许霍倘并不稀罕知道自己的事。
邱桐淡淡一笑,轻轻拍拍他的肩:“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望着邱桐离开的背影,何契突然觉得他是那么的孤独,那温润的笑仿佛是那么的无力。
怔忡间肩上批了件外衣,何约站了过来,和他并排,也望着那个人的背影,许久,说:“回房吧。”
“恩。”
傍晚何约给田真真打了电话,替两人请了假。一听说何契病了,田真真的声音高了八分:“啥?!何契没事吧,快,让
他听电话——”
何约摇摇头不同意,田真真却非要听到何契的声音才肯罢休。无奈,何契坐了过来,话筒刚挨到耳边,那边就开始发挥
唐僧潜质:“何契何契何契!你要是下周不来上课,我就不替你给变态嬷嬷请假!”
何契无语,这威胁果真太厉害了,一针见血,变态嬷嬷可是他的软肋啊!于是便放软了声音:“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个
,变态嬷嬷那边就交给你了啊,班长!”
这声‘班长’叫的是前无古人的响亮,惹得一旁的何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忘‘切’了一声表示鄙视。
“别叫我班长,叫人家田真真啦——”
这下何契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何约转而同情的望了他一眼。
于是何契这周变没去学校,只待在家里养病,何约负责照顾他。两人前所未有的相安无事。照顾完病人,何约便忙自己
的事,不知又在鼓捣他那些耽美的东东,或者,何契猜测,也可能在发挥小女生心思吧。
何契倒是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回房上上网,却不登qq,这样的日子,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隔绝与他人
的距离。
已经到了年底,这周四便是圣诞节,看着电视上的广告,似乎整个城市都充斥着浓郁的圣诞氛围,何约也是一脸兴奋的
模样,好像提琴社会举行什么晚会。
这静静的日子里,两人默契的都不去提霍倘和方少白的名字,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仿佛那两个人从来都不曾出现。
一个人的时候,何契会望着手机发呆,心里隐隐的期待着那人的电话,可是,一天天过去,一夜夜的等待,期待的却不
曾来临。何契的心,渐渐变的麻木。
有几次半夜睡着睡着突然醒来,睁开深深的眸子,一把拿起手机,刚拨了那熟悉的号,却最终急忙按下,而后便再也无
法入眠。伴着漫漫长夜,男儿的泪突然决堤如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不住的擦拭,嘴里喃喃低语:“我这到底是怎么
了——”
到了周四,何约的手机不断,屋里也来了电话,都是劝她参加学校的活动,却被何约一一拒绝了。走到阳台,怕何契听
见,小声的说道:“不了,没有我大家一样可以尽兴,老哥生病了,我得照顾——”
电话突然被抢走,何约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何契接过她的话:“我替小约答应了。你们放心吧,她一定准时到。”说完
干净利索的挂了电话。
何约沉了脸唤他:“何契!”
何契做伤心欲绝状:“哎呀,妹妹长大了啊,翅膀硬了啊,都敢直呼老哥的大名了啊——”边说边垂着胸口。
何约忍住笑,不忘斜睨了他一眼:“得了吧,都哑成破锣嗓子了还不知道噤声,你这样子我能放心嘛,”上前摸了摸他
的额头:“看,还烧着呢。”
何契急忙抿了嘴,取了纸笔写了字上去:“那我从现在保证不说话,而且一定一定按时吃药,我保证!”
何约挑眉:“真的?你保证?”
何契猛点头,刚张了嘴想说“我保证”,又急忙咽了回去,拍了拍胸脯。
何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拉着他回了客厅:“先进去吧,屋里暖和。”
替他做好午饭,换好衣服,站在门处,不忘叮嘱他:“记得按时吃药啊,午饭做的多,晚饭时把菜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
好,不用等我,我应该会回来比较晚。”
何契笑嘻嘻的,裹着厚厚的被子扶着门,对她摆摆手,意思是‘你就放心的走吧’。
何约突然敛了笑,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如果心里难受,就小小发泄一下吧。”关上门的刹那,何约看到他的表情顷刻
间便的空茫,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掏空一样。
哥,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嘛——何约的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为何每个人都逃不过‘当局者迷’啊。
何约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又剩下他一人,他再也无法强装喜悦,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疲惫,总觉得心里堵的慌。
缓缓蹲下身,用手使劲捶了捶胸口,仿佛这样才能稍稍令他舒服一些。想要起身。却发现头晕眼花,于是干脆坐在地板
上,静静的看着墙上闹钟的指针。
许久,终于起了身,想要回床上躺着,突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用手一摸,竟然全是水。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Part 41 又一段夭折的情
虽几日没有回过学校,何约却觉得异常陌生。想想这大半学期,竟似乎只围着方少白一人转而已,可是最终又能怎样,
不在乎的人依旧不在乎,到头来不过是一人的追逐,对方甚至从未放在眼里罢了。
热闹的教室里,提琴社的社员都在兴奋的互相聊天,围坐在一起的人们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神情。何约一人坐在角落
,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淡漠一片。
时间过半,社长董天擎上了台,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既然咱们是提琴社,那么这节日咱不表演点擅长的也说不过去
不是?”
“对啊对啊!”底下一片附和声,突然有人大喊:“那我们就有请社长先来一首吧,大家说好不好——”
气氛一时高涨,大家不停的鼓着掌,眼神闪亮。董天擎的琴技在整个T市都是极其有名的,他出身于音乐世家,自小名师
教导,获奖无数。虽是如此,平日里却很难有机会听到他完整的演奏一首曲子。
摆好了姿势,眼神掠过一个个期待的目光,直直落在那兀自出神的人。似乎所有人的热闹都与她无关,那淡漠的神情,
看在眼里竟令他的心微微一紧。
董天擎永远无法忘掉迎新晚会那天何约的表演,前面的静默和后面的精彩形成鲜明的对比,她那脸上变换的神情,最终
被自信沉醉所替代,那样的光华,令他无法忘怀。
可是今日,他终于要秀出自己高超的琴技,无法想到竟会是在她这样出神的时刻。再度深深忘了她几眼,董天擎淡淡敛
了神。刹那碰上何约的视线,捏着琴弓的手微微一紧,对她淡淡一笑,何约却依旧满眼迷茫。
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动琴弓,轻快的音乐便如水般倾泻下来,在整个教室里回荡。所有人只觉得这样的琴声特别贴切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