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俗世里最容不下的就是纯粹的又或是洁净的东西。
我也曾经怀抱着一份绝望的爱恋,四处流浪。
直到这份纯粹被摧毁,我终于放弃了坚持,在茫茫的烟尘中,选择隐没。
汝默,让我看清这世界的人。
也是让我彻底改变的人。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很少说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床第间度过,淫糜的气息混着东方的香料的味道,雨水的潮湿,还
有终年弥漫的雾。
他带我去崔凡克,听唱诗班那狂热的赞诗,有时候会给我倒一杯炽冽的酒,辛辣的口感仿佛刀割。
神庙里供着鲜花,洁白的花瓣簇在一起,象一团雪,只是雪没有那么香。
库拉斯特是一片象旧梦似的大陆。
和这里不一样。
鲁高因很真实,也很空虚。
在这里我很安心,不知道这里不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但是很相象。
我是一条出生在沙漠里的蛇,我所要做的,也应该是在沙漠中终老吧。
这一天他们没有出城去,外面有大风,很容易迷途。我窝在法拉的小屋,这个妙龄女郎是我的同行,手艺不错,价钱略
贵。不过,这是她的本事,没有本事要这个价钱也是要不到的。有本事要这个价钱,一样客似云来。
她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这是个奇怪的女子,以前的我就不了解她,现在亦然。
但是她也并没有要赶我离开。
风果然越吹越大了,几步外的人都看不清楚模样,沙粒打在脸上,有种苦涩的痛。
我一直窝到天快黑时才回亚特玛那里,很意外,劳伦斯他们还在店堂里坐着,一灯如豆,他们低声说话,小口喝酒。
劳伦斯一眼看到我进来,我看了他一眼,漠然的转开头。
“这么大风,去了哪里?”
他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低声说:“你不怕危险?”
我没理他,喝了一口薄荷酒。
“可是我担心你有危险。”
“我介绍朋友和你认识吧?”
我摇了摇头,他却已经拉住我的手臂,半强迫式的把我扯着站起来。
这个人的胆子,是真的很大。
他是不是看准了我不想在这城里闹事,所以这样放肆?
劳伦斯象是很轻松的样子,抬着手挨个儿为我介绍他的朋友。
一桌算上劳伦斯六个人,倒有三个是女子。那个四海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女刺客。穿红衣的金发女郎叫丽莲,碧眸雪肤,
是个少见的美人。对我最不友善的是女法师秀丽,一个笑容不羁,肤色是蜂蜜色的男子叫拉撒,劳伦斯说他是德鲁尹修
行者。还有一个极瘦的人,脸色惨白,颧骨高高的,眼窝深深的,象一个骷髅。他是个死灵法师,邪恶的名头儿并没有
让这个人显得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他太瘦太沉默,比尸体也只多一口气,他的名字叫洛。
三个女子里,只有金发美女丽莲向我点个头,算是招呼过。拉撒冲我笑笑,洛没有抬头。
我看看劳伦斯。
他想做什么呢?他的同伴并不想认识我,我也不想认识他们。
第十一章
“对了……你,叫什么?”
他深深的注视我。
我想了一下,没有想到要用什么名字,摇摇头没说话。
那个丽莲看向劳伦斯的目光有些怪。
她们一定是认为劳伦斯认识我的,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劳伦斯说话是很算数的,他并没有向第二人透露我的身份。
劳伦斯似乎兴致很好,他说:“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吧?”
我意外的看他一眼。去哪里?
“我们发现了一座宫殿,半埋在地底了,只有一个口还在地面上。墓口刻的字是这样的……”他一边说,一边小叉子在
桌上刻画。
“你看,有没有可能是塔拉夏古墓?”
我有些想笑,这些年轻人。
要是这么胡打乱撞就可以找到塔拉夏的古墓,这件事情又怎么会成为这片大陆最大的迷团呢?
我摇摇头。
他不死心的问:“你看这些字,你认识吗?真的不是?”
“不是,”我淡淡的说:“这些字的意思是说,恒久的安宁,一切之始,一切之终。”
劳伦斯有些茫然,拉撒忽然出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死亡。”
一直没出声的那个死灵法师忽然说,他的声音很怪,板板的没有任何高低起伏,可是音色异常的美,带着股扣人心弦的
磁性,引人迷醉。
“恒久的安宁,一切之始,一切之终,就是死亡。”
我点点头:“是的,你们找到的,应该就是曾经被称作光明大神殿,后来被黑魔法占据了的地方,现在应该叫死亡神殿
了。”
窗户外头忽然有人影闪过,我只看到个模糊的侧影,薄的棉布衫子,系得很松的灯笼裤。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个随处可以
看到的人影忽然让我心中一颤,仿佛……
很熟悉。
我几步出了门,街上却空荡荡的,并不见什么人影。
风呼啸着吹来,沙粒打在脸上,让人清醒的痛楚着。
没有人。
是我的错觉吗?这种大风的天气,谁也不会出来的。
“你看什么?”
劳伦斯跟出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挡住了风吹来的方向,让我可以睁开眼睛,看着漫天风沙中的街道。
“没什么……眼花了。”
“你知道死亡神殿?”
我点点头:“知道……”何止知道,我还在里头盘恒过一好段时候。
“真的不肯和我们同行吗?”
我缓缓的摇头。
在夜中看起来,劳伦斯和培西拉没有分别,面貌相仿,气质相近,连说话的声音,也有六七分的象。
象是旧梦重现。
忽然耳边又回响起汝默的声音:“情情爱爱,不过是放纵的一个借口。有人要放纵的身体,有人要放纵的是心。放纵身
体无需理由,而放纵心却需要一个掩饰,对旁人,对自己,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所以,如果说欺骗的话,我们都有
。说罪恶的话,你比我的罪还要深。”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无言的,把我转送给了托克。
那是一段不见天日的时光。
我打个寒噤,劳伦斯低声说:“进去吧,外面风大。”
店堂里没有风,陡然间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卸掉,觉得没有力气。
我没有和他们招呼,一个人回去房间。
小小的狭窄的房间,却让我觉得很安全。
风声在墙外呼啸,在城里打个旋儿,从南至北,吹个不休。
第二天我起来时风停了,劳伦斯他们一队六个人已经不在城里。
我继续到法拉那里去看她作活。
叮叮的敲击声,风炉里的火焰跳跃着。
“你为什么天天来?”
我翻弄着烧过的炭块儿。已经烧粉了,白白的,一触即溃。
“没事做。”
“可做的事有这么多,”她推开窗子,指指外面:“看,佣兵团又出去巡城。”
“是呵。”我懒懒的应着:“你喜欢格雷兹就去告诉他吧,老这么远远看着,他不会知道。”
法拉惊讶的回头,目光灼灼的打量我:“你怎么知道?”
“除瞎子和格雷兹自己,恐怕全城都知道。”
她有些苦涩的微笑,把窗户掩上:“没有用,他不会娶我的。”
我们沉默着,她继续磨制手里那把长剑。
“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说话。
我在等待,一个结束。
尽管,那一天如此遥远。
这一天直到入夜,那几个没有回来。
我没有睡实,半夜的时候坐起身来,推开门下楼。
店堂里六个人正围着桌子团团坐着,低声细语掩不住惊喜的气氛。
劳伦斯一回头看到我,微笑着招手:“来看。”
桌子的正中,放的不是盘盏,不是美酒,不是鲜花。
是一个盒子。
第十二章:寂寞
我有瞬间的迷茫。
是我眼花了么?
这个盒子,怎么会……
劳伦斯盒子拿起来,打开给我看:“你看,今天找到了这个。”
我轻轻点头:“啊,很别致。”
他说:“看起来是件古董,放在死亡神最深处的房间中,我想着肯定有什么玄机,不过可惜,我们研究了一晚上,都不
知道它有什么用途。”
我镇定下来,淡淡的说:“很可惜,我也没见过。”
他站的更近了些,低声而诚恳的问:“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你务必……告诉我们。”
我看看他,劳伦斯真的很想他的父亲。
培西拉,你的儿子是为了什么四处冒险呢?为了圣骑士的使命?还是圣诺奇亚那古怪的我所不理解的荣誉感?还是青年
人总会有一个梦想,为了这个梦想,许多人九死而不悔。
我把盒子翻过来,手指按在盒角的凹处,轻轻掀了起来。
盒子底下那层严密的盖板脱落下来,露出一个夹层。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呼吸声极其不匀。
“这是使用的咒语。”我把盒子轻轻放下。
这不是皮克娄的宝盒。
它的名字叫赫拉迪克方块。
皮克娄只是个取巧的小人, 这样宝物有一个古老的被湮没的名字。
培西拉,或许邪恶的并不是盒子,而是拿着盒子的人。
我的想法在改变。我们当时把盒子上了一层又一层封印,你当时会不会想到,你的儿子会再次把它从不见天日的地方取
出来。
他们很强,这一队年轻人都很强。
他们或许是要制造另一段传说,书写属于他们的历史。
我走到柜台前,亚特玛也已经去睡,我自己动手倒酒,熟练的取出羊肉来切下一块,细细的剁碎,浇上烧肉酱,用面饼
夹起来,咬一口,再就一口酒。沙漠的夜晚异常安谧,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弹里拉,曲调异常幽婉动听。还时不时可以听
到羊在咩咩的叫。劳伦斯他们渐渐散了,有人出去夜游,有人上楼寻梦。我坐在那里,微微眯上眼出神。
金发碧眼的美人丽莲走过来,动作慵懒的敲敲柜台:“好漂亮的小招待,给姐姐也来一杯酒。”
我看她一眼,拿出杯子:“蜜酒?”
“不,烧酒。”
她的嘴唇很红,艳艳的颜色象擦了很多新艳的樱桃汁。喝酒的样子也不太象个美女该有的姿态。我静静的看着她拨弄头
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养眼的丽人,多看几眼,心情似乎也变的有些风花雪月起来。
“你从哪里来?”
我替她把空的杯子斟满:“从故乡。”
“啊,真好。”她笑笑,风姿嫣然:“我可很久没回故乡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没有多说话,给自己倒了杯用荆藤酿的淡酒,琉璃杯子轻轻碰响,各自喝下彼此的心绪。
“你很漂亮。”她眼珠转动着:“啊,漂亮不合适形容男孩子……不过,这个词最合适。”
我晃晃杯:“谢谢。”
“陪我上去吗?”她吐气如兰。
我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有种诱惑难言的光亮。我默默的垂下眼帘:“我想我配不上这份荣幸。”
她并不显得尴尬,站起来甩甩金发,爽快的说:“夜深了早些睡,明儿见。”
我站起身来,看她步态优美的上楼。
“真可惜。”拉撒从店外面走进来:“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子。”
我看他一眼:“你知道?”
“呵,这又何必要认真知道?”他坐下来,把我酒倒进一边的空杯里,轻轻啜了一口。
“她是很可爱。”我点头赞同。
拉撒却笑出声来:“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们是好伙伴,除了这个没别的。爱美之心人人是有的,可是我的原则是不碰
身边的人。大家要一路同行,天天见面,生死与共的,今天分明天合,那多不好。”
我坐在一把摇晃的木椅里,拉撒站到了身旁来,挡住了烛光,将我罩在了他身体的影子里。
“嗨,你也是个美人啊。”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斜斜看他,他俯下身来:“我们不是同伴……等到这里的事了,大家就会分别。要不要……和我
试试看?”
我似笑非笑:“试什么?”
“快乐……”他的笑容带着魅惑:“我会让你很快乐。”
他把我的头托了一下,顺势吻了下来。
我轻轻侧过脸,他吻在我的鬓边。
“我在楼上等你……”他笑笑直起身来。
我看他离开,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些人是怎么了?
今天晚上怎么桃花盛放呢?一开还就是两朵。
我这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杯底还有一点残酒,我晃晃杯,把酒喝干。
长夜漫漫,星河寂寞。
或许是我想多了,大家都只是寂寞而已。而我是个陌生人,匆匆相遇,终将离别,即使春风一度,也没有什么甩不脱的
烦恼。
我也寂寞,但我不愿以这种方式来排遣寂寞。
身体的放纵,只会让心灵更空虚。
有人在吹蛇笛。
这声响让心不安。
是的,我已经不是一条普通的小蛇,可是听到蛇笛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忽然想起我今天之所以在深夜惊醒,恐怕就是因为在睡梦中听到了蛇笛的声音。
虽然从哪里看我都是一个人,却还保留着一条蛇会有的一切弱点。
懒懒的站起身来,长夜无聊,还是去睡一觉的好。
劳伦斯靠门柱站着,脸上的神情有些淡淡的疑惑。
我看了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
“怀歌?”
我转过头来。
“你……有情人么?”
这和他有什么相干呢?
难道他也想找个暂时的伴儿来排遣寂寞?
圣骑士与一般人相比,不是应该清心寡欲得多么?
“有吗?”
我摇摇头。
他笑笑,却没再说什么:“早些睡吧。”
这些孩子……都有些神经。
难道遇到了我同族的……淫蛇它们了?
不至于的,它们都在峡谷中,不会出来。
还是现在的年轻人,对这种事情看得特别轻松,浑不当回事?
或许我是真的老了。
第十三章:或许
寂寞了太久,于是已经习惯了寂寞。
不过我还清楚的记得,最后一个靠近我的人,肌肤上的味道。
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干燥的香味,就象一把晒干的松木花。
他靠近我,试探的吻我的唇。
后来他并无例外,也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看不清他的脸,那间房间里没有光亮。
一切结束的时候,他出了很多汗,但是身上仍然是那种干燥的香气。他没有经验,虽然不会什么折腾人的花样儿,但是
仍然把我弄的半死不活,新手在这种事情上,往往比老手的杀伤力要强得多。
后来他小声说:“我很喜欢你。”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