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把嘴里的话噎进肚子里,瞥了一眼玉佩默不作声。靡音皱了皱眉,这玉佩,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那时被无觞教
育了一番,所以来历不明的东西,不接为好。
梅易初晃了晃玉佩,居然从里面发出类似铃铛一般的响声,清脆却悠远。他说:“只是个玩物,你还怕烧了手?还是,
怕我有什么企图?”
靡音说:“必是你宫里重要的东西,给我做什么?”看也知道是无上令之类的东西,不然虹桥不会那幅表情。
梅易初笑意漫漫,说:“让你记得和我有约,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去梅宫的。”
靡音说:“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依然不肯接那玉佩。
梅易初贴近他的耳畔,轻声说:“让你拿着就拿着,不听话吗?”
你哄小孩吗?靡音退开一些,无奈的叹气。就这一会,梅易初已经把那个梅花栓在靡音的腰带上,手指快的都能当贼了
。靡音低头看,说:“固执。”
梅易初呵呵的笑了好久,晃着脑袋说:“这才乖。”
说完就甩袖离开,和虹桥下了无上崖。无觞从内室踱出,看了看靡音腰际的梅花,神情暧昧:“连宫主的印信都给了你
,梅易初也有这么情深义重的时候吗?”
果然是个麻烦的东西。靡音说:“只是答应他去梅宫一游而已。”
无觞轻笑,却看不出什么心情,他说:“你有这个机会吗?”
靡音沉默。按照现在的情况,无觞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离开他身边。所谓空闲,也根本无从谈起。只是,靡音觉得,那一
天或许也没有那么遥远。梅易初把这朵梅花交给自己,这是直觉还是妄想,只能让未来检验了。
几日送花的事情,虽然无觞不在,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晓得。虽然暗卫离得有些远,而且很少去偷听靡音的说话,不过那
么明显的举动还是没办法逃出他们的眼睛。无觞有反复念着那几种花的名字,无论是形态还是效用都很杂乱,看不出任
何关联。可是无觞确定,靡音和梅易初,确实是在传递消息。雪莲、风信子、三色堇、蝴蝶兰、迷迭香还有杜鹃……靡
音身上的秘密,被他那看起来总是无所谓样子的性格遮挡,偶尔露出一些端倪而已,无法追根溯源,也无法连成可以理
解的一条线。
看了六年,才在这个时候知道,摸透的可能是靡音的脾气,但绝对不是性格。性格是比脾气更难掌握的东西。无觞知道
怎样做能让他接受,却始终不知道靡音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六年中他一直安稳的呆在宫中,唯一的一次脱逃也是在自己
眼皮底下和流云去了趟紫阳阁。丢在他面前的诱惑很多,珍宝和权利都足以养叼他的胃口,虽然那的确是自己额外的宠
爱,但是似乎对靡音来说,依然是可有可无。所以反而使无觞感兴趣,到底他最后会对什么表现出一点执着。就算是自
己,也会被他说放弃就放弃吗?而梅易初这人,比靡音长六岁,虽然游历天下却从未去过夜都。风流成性,只要他看上
的几乎来者不拒。从经历到品行都毫无交集,却让靡音轻易的就答应了梅宫之游。他沉默的样子,似乎也在揣测这个邀
约的结果。倘若给他一个机会,他会轻易的挣脱自己的怀抱吗?
想着,将靡音拉进怀里纠缠他不自觉咬住的嘴唇。站在堂内亲吻,唇齿间的温柔和清澈一如山涧的清泉。无觞的思虑和
靡音的担忧并不相同,但亲吻在脑海中所形成的效果却几乎一致。除了迷惑还有什么那?无法掌控的未来,大概是无觞
和靡音都头疼的东西。
造成这种迷惑的罪魁祸首,却也在下山的时候,心情复杂。
“爷,您怎么把印信送给别人了?万一他打着您的名义……”虹桥背着个葫芦,好奇的问。下山的路似乎平静了很多。
沿途的尸体已经被无上门清理一空,反而撒下了足够的种子,如今山花烂漫遮盖了当日的血腥。
梅易初摇了摇头,扭头对他说:“他要是真肯要,梅宫我都想给他。”
“楚公子……真是挺可怕的人。”
梅易初有了点兴趣,说:“哦?怎么可怕了?玲珑剔透,又绝代风华。无上门门主艳冠天下,楚然站在他身边也毫不逊
色。我可是心动的不得了那……”
虹桥说:“说不出。反正挺让人害怕的。”
笑了两声,梅易初说:“能耐不大,直觉倒是挺准。”
虹桥说:“爷。那些花,什么意思啊?虹桥想问好久了。”一脸讨好的笑容。
梅易初抬手弹了一下他脑袋,说:“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学了去勾引哪家姑娘?”
“跟在您身边,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
“你若什么都懂,还用跟在我身边吗?”梅易初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意,还是不肯说。靡音说得对,梅易初真的很固
执。这一点并不太容易看出来,因为值得他固执一下的事情还真不是太多。
无法面对面的交流,只是用花语如此表示了。楚然和自己都还记得这些花朵的含义。虽然有些散乱,但是却足以表达自
己的意思了。
梅易初说:“祈愿愿望达成后的安慰。”
靡音说:“恰似见你之喜悦。”
梅易初:“喜忧参半。”
靡音说:“相信就是幸福。”
梅易初说:“回忆不想忘记的过去。”
靡音说:“忘记过去。还有,为了我保重你自己。”
楚然将迷迭香送回,所以最后一句是这样表达的。虽然还有些担心,也全都说服自己忽略了。他既然这样选择,大概跟
在无觞身边还是有所期待的。那,也就只能离开了。
无上门中的一日,最近总是结束在吵杂的喧闹中。暗冥堂破坏殆尽,又因为符的“吝啬”,丝毫没有拿到半分好处。草
药青黄不接,拿不出新的丹药又让符颇有怨言。卫和骁看起来事不关己,似乎那些破坏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起码在
晚饭的时候,这五个人居然还能同在一张桌子上,一派安然和睦。只是当侍从端上来一堆红豆饭的时候,影略微挑起了
眉毛,而符却遏止不住自己的声音,嗤嗤的笑。
“符。你笑什么?”卫摇着扇子,灵敏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符咬着筷子,含糊的说:“没什么。”
骁说:“就算今天梅易初走了,也用不着吃这个吧?”
符望着棚顶,说:“大概,缅怀一下吧。”
卫和骁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有问题”的眼神,然后齐齐开始吃饭。肯定和自己有关,要是不小心触到霉头上……想
想都打寒战。
无觞貌似无心,说:“你们两个……谁上谁下那?”
“……”
“……”
无觞说:“想好了吗?让冥给你们分别做些丹药,弥补一下他的过错也好。”
火上浇油的一句。
67章
“主上……”骁沉默了半天,看无觞没有罢休的意思,只能开口:“您自己要解决那些人,也用不着把我们两个也一起
算计了吧?”
“算计?”冥现在是一味讨好无觞的原则,所以马上接口:“你怎么能这么说主上?”
骁叹了一口气:“主上。暗冥堂我会修好的……您是不是就不用问这个了?”
无觞的嘴角流露出一点笑意:“最近的江湖,大概会太平很多。可是有些地方……暗骁堂是不是做的还不够那?”
骁低头:“属下一定尽力。”说完飞快的抬头偷看无觞,神情活象从地里冒出来准备偷食的田鼠,糟了他还算英俊的脸
。
无觞说:“行了,偷腥的猫都知道做贼心虚。自己跳出来,我也不用问了。”
卫本来还喝着酒掩饰刚才那个问题的尴尬,结果无觞一句话让他呛了个正着,咳嗽了半天直到那张玉一样的脸都泛了红
。偏偏不能说话,因为说出什么都会被人再次抓住把柄。难得主上自己说不问了,就算咬断舌头也要把即将冲口而出得
话咽下去。
符坐在无觞身边,这时候忍不住挪了挪椅子,眼睛冒着精光的样子靠近:“主上,符这么多年还是最崇拜您啊……”还
没触碰到无觞,就被他的目光扫到,结果马上就僵住了。还是一样,冰冷的不像人类,根本不肯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
符动了动身体,然后缩了回去。如果真敢靠上去,人头马上落地。
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饭,但是却被坐在对面的目光缠住。符索性放下碗筷,瞪着不太远地方的影:“新来的,你看着我做
什么?”和前一任的影不同,这一任的影带着更多的暴戾之气,似乎就在这里也毫无顾忌的散发,阴郁的眼神似乎藏着
很多秘密。这次是他们五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前几天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只是隐约知道现在的影每天跟在楚然身边,
主上没有反对也就由着他去了。
影的笑容是很少褪去的,此时也是用狼的眼神发出肃杀一般的笑意:“要是你碰到了主上,我就要出手。所以,这只是
警惕。”
符说:“跟随主上多年,我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倒是你,挨着楚公子那么近,可要小心哦……”纤纤素手卷了卷自己
的鬓发,刚才的谨慎也消失不见。
无觞只是把眼角略微挑起,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让所有人都埋头吃饭不再做声。
一顿饭吃的,真是跌宕起伏啊……不过这种场面也算比较多见,为数不多的皇宫年宴倒是偶尔会看到这种场面。文臣武
将大小官员都跟鸡窝里蹦出来的一样,生怕人家不知道他生了蛋。虽然五皇子向来得宠,不过月妃却没有显赫的家世背
景,所以一直不被朝臣拥戴。拉帮结伙这种无聊的孩子把戏靡音也没有兴趣,所以参加了两次也就不去了。可是在这之
前,每每谈重要事情,青哥总是把他拉到饭店茶楼咖啡厅,摆上一堆盘子让楚然吃。可惜谈的事情,不是把这个人杀了
丢进河里,就是让那个人生不如死;偶尔有旁人在,也是笑里藏刀,冷嘲热讽的对峙。这种话题中吃饭,似乎已经习惯
了,一点都没有对肠胃不好啊……终于把夹到自己碗里的东西都吃完了,靡音放下筷子:“我先回里面了。”
无觞在吃饭之前已经和靡音说了,大概三日以后,那个易容丹的效力就会消退。也就是,回玄冥宫的日子到了。他刚才
悄然的解决了无上门短暂的“内斗”,也已经透露出要离开的讯息。对靡音来说,在哪里都一样,来这个世界没有什么
野心和抱负,所以平淡的活下去成了最大的希望。无论是外面,是无上崖还是玄冥宫,都没有什么区别。
似乎又要下雨,所以天气闷热。从后室走到无上阁的院落中。同样感受了不同寻常天气的花草也似乎在发抖。坐在亭台
的围栏旁已经是习惯,看着各种花朵发呆也是经常的事情。虽然不是刻意,但是望向茯苓小驻的目光却似乎在自己不注
意的情况下,多了起来。本来平静的心情,就像碗中的清水,就算已经用手去遮盖也还是被偶尔经过的气流吹皱。现在
的不平静,大概还是因为梅易初吧。
梅易初临走时强行塞到腰间的梅花玉佩不算大,只有小小的一只,在摇晃时如铃铛般发出清脆的响动。这种玉,叫做鸣
苘。似乎是产于极寒的地界,每日凛冽的寒风素雪就在玉石的缝隙中留下了细小的洞,好像人的毛孔一样,所以只是轻
微的晃动就会发出夜莺一样的啼鸣。靡音不知道那个原理跟人的骨头得了风湿是不是一样,但是勿庸置疑,鸣苘这种东
西是千年不出的宝贝。就算有,也通常都是青白色的。可是这朵梅花却是如翡翠一样通透。不过两个大拇指指甲并起来
那么大,但是却能让靡音知道它的价值——丢进皇宫里也能让一堆人流口水了。
这么胡来,让人怎么都无法拒绝的凛然态度,可是搭在那个人身上却十分合称。
那年,似乎也是这样。
刚刚从孤儿院出来独自生活,这时的楚然还只能算得上少年吧。楚然坐在街角的公园长椅上看书,树荫下的斑晕看不出
外面骄阳的肆虐。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大概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凌乱的头发、撕裂成几乎碎片的衣服还有眼角嘴角的淤
青,怎么看都是刚刚殴斗过。这样的男人坐在长椅的另一侧,如果换做别人大概会马上避开吧。楚然却只是皱了皱眉,
就又转头翻了书页。那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因为坐下而让椅子抖动的存在而已。
“喂,你快跑吧。”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的呼吸都是轻轻的,却忽然说了一句话。
四周无人,所以这句话就是对楚然说的。他抬头,然后直视那人的眼睛:“为什么?”
眼睛中的血丝看起来就像画中的夜叉,可是比例过多的黑色却并没有给人太过恐怖的感觉。虽然笑意会让淤青的嘴角不
自觉的抽动,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手指的骨节有些宽大,还沾了些黑红色,不知道是血液还是什么。不过那人还是笑
着说:“我在被人追杀,你会被连累的。”还真是有建设性的建议。
“那你就快跑,别在这里逗留了。”楚然收回视线,低声说。
“似乎你不怕啊……就算我留在这里,会妨碍你吗?”
“不会。”没人会哭泣的死亡,一点价值都没有。有什么可畏惧的?这颗心脏还不知道能撑多久,要是能有什么比心脏
衰竭更没有痛苦的死亡办法,楚然早就努力去了。
似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男人挪动身体靠近楚然:“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吧。”好像家家酒一般的嘻笑,却发生在
这个紧要的关头。如果不是听到远处开始的骚动,楚然已经打算接受他的建议一走了之了。果然好人不能做。
楚然扭头时,那张脸已经快贴上了。楚然蹙眉,然后轻轻后仰:“藏哪里?”
“你住的地方好了。”似乎察觉到楚然的不悦,那人也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其实这个时候已经看出来这人很霸道,而
且有自信自己的要求能得到满足。
“明白了。”楚然合上手中的书,起身说:“走吧。”他要穿过这片花园,然后回到自己住的狭小空间。虽然只是租来
的房子,但是却可以暂时当作自己的家吧。
可惜刚走出去两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那边是危险的,从这边走。”力气很大,而且手心炙热,和楚然血液循
环不良的温度完全不同。既然了解地形又这么有精力就自己逃跑好了。虽然这样想,可是还没有给楚然反驳的时间,已
经被带着向另一侧跑去。
很痛苦。奔跑是件有些可怕的事情。或许身体能够忍耐十分钟,然后才会濒临极限。可是在这之前的十分钟内,却让人
被不知何时到来的极限迫得不能正常呼吸。这是楚然的经验,虽然他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只是略微有些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