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的步伐突然乱了。由于亚历克西斯用手伏在砖墙上。月笙感到不可思议的停下脚步。从云间透出的月光,照出
亚历克西斯端正的侧脸。想不到就连这么偏僻的暗巷,月光都能照进来。“伤口疼吗?”“是啊。”虽然有出血,但应
该没有这么严重才对。这样的话,是不是将精气分给月笙之后,对亚历克西斯的肉体造成了负担呢?这并不是无中生有
的想法,亚历克西斯也许是削掉自己的肉体的一部分呢。可是……那又是为了什么?因为,是立誓约的对象吗?他完全
无法理解亚历克西斯的行动。对方引出自己的魔性,明明一个是可恨的男人,但是亚历克西斯在所有层面都充满矛盾,
无法让月笙的心里全数染上憎恨。从大马路拦下一辆载客马车,月笙前往自己住的公寓。亚历克西斯坐进马车之后,从
怀里掏出某个东西,说了声“这送给你”,就随便扔到月笙的膝上。黑猫好像比平常小了一圈还是两圈,但他一定是卢
修斯。“卢修斯……”为什么回事这副模样,月笙感到瞠目结舌。“因为他觉得没办法保护你,所以来叫我。等一下喂
它喝点牛奶吧。”“没想到能赶上耶。”“很拼命吧。”月笙话中的意思是包括了卢修斯和亚历克西斯两人,但是亚历
克西斯所指的似乎只有卢修斯。月笙觉得亚历克西斯的拼命样子一定很滑稽,所以这是个很有趣的回答。“是我的错觉
吗?他是不是比平常还小呢?”将卢修斯把在膝盖上,月笙一边摸着他的毛,一边问道。如果是平常的卢修斯,躲在亚
历克西斯的胸口,应该会更显眼,动起来应该也不方便吧。“因为他用了不少体力。虽然卢修斯是高等恶魔,毕竟还是
个孩子。没办法让自己的外表保持安定。”“因为被你操太凶了吧。”“没有因也不会有果。”面对月笙的挖苦,亚历
克西斯也兜了一个圈子挖苦他,两人暂时沉默了。在伦敦市中心,供两人乘坐,没有车顶的轻型两轮马车较为常见。车
夫坐在后面,使用长长的缰绳控制马匹,有固定的收费标准,根本不会发生额外哄抬价钱的情形。因为公寓就在附近,
只要最低费用六便士就行了。月笙用一只手抱着卢修斯,正打算付账,亚历克西斯制止他说:“我要直接回去,不用付
了。”“回去?”“回我家。很不巧,我并没有别墅呢。”“这怎么行。”看着反射性想要将亚历克西斯留下的月笙,
他惊讶的蹙着眉。“为什么?”“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因为我的缘故而受伤的人回家吗?”“这伤是我自己造成的。”
因为亚历克西斯很稀奇的让步,月笙反而生气起来。“我讨厌这样。”也许他是想要让月笙欠他人情,这点让月笙觉得
无法忍耐。“我讨厌欠人家人情,如果你不要的话,等一下我也可以让卢修斯送药过去。”月笙重新抱好筋疲力尽的卢
修斯,亚历克西斯有点生气的俯看着自己的使魔。“……”亚历克西斯不怎么高兴的耸耸肩,将小费递给等待的车夫。
接着勉为其难的跟着月笙身后,走上楼梯。虽然因为觉得说不定房间里也有什么人在等着而有点不安,但房里完全没有
这种迹象,他迅速看了一圈,并未看到可疑之处。月笙让卢修斯躺在长椅上,卢修斯伸长了手脚,动也不动。“放心吧
,他没死。”“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为了去叫亚历克西斯,卢修斯应该也很拼命吧。都怪自己太大意,才会让他这
么可怜。月笙走到厨房,拿着家里自用的药箱回到室内。亚历克西斯看着卢修斯,用拉丁文对他说了两、三句话,但是
卢修斯好像完全没有反应。“请让我看看你的手臂。”就算反抗也没有意义,亚历克西斯像是放弃了,心不甘情不愿的
将手臂伸给月笙。虽然散发出一股鲜血的腥臭味,但月笙已经没有刚才那种冲动。月笙一脸惊异的想着,为什么会这样
呢?亚历克西斯望着他,突然开口说道:“看来精气比较适合你的口味。”“咦?”亚历克西斯的话像是把他看透了,
月笙抬起头。“鲜血无法满足你吧?这是你比恶魔更接近人类的证据。”“原来,是这样吗……”他并没有完全相信亚
历克西斯的话,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觉得很庆幸。他先用酒精消毒亚历克西斯的手臂,接着取出药膏。因为职业的关
系,家里随时都会准备消毒药与治疗割伤的敷药,因为月笙鲜少受伤,所以他从没想过预备的药品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
场。最后涂上的药膏好像比酒精还刺激,亚历克西斯在瞬间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他并未发出任何声音。那都是因为自
己害亚历克西斯受伤,因为月笙阻止他夺去别人的性命。但是亚历克西斯并未责怪月笙,这样的举动反而加强了他的罪
恶感。他迅速缠着绷带,治疗马上就结束了。“……谢谢。”小声但清楚的声音,既没有挪揄也没有憎恨,只有感谢之
情。就在月笙惊讶的抬头之前,他将手放在跪在自己跟前的月笙头上。那是很大的手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紧张,还是
感到放心。因为坐立难安,所以月笙低头看着下面。现在亚历克西斯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他有点害怕知道这个事实。“
你最好也小心一点。”“……好的。”月笙虽然对于自己乖乖点头感到有点生气,但没有反抗的意思。“不用这么紧张
,这种时候我倒是不会侵犯你。”亚历克西斯开玩笑的说着,捻起月笙的一撮头发,凑近唇边。“至少让我收这么点报
酬吧。”尤贝鲁也做过这种行为,但是亚历克西斯的动作让他感到一种更为浓厚的感官刺激。他说的想要,指的是精气
吧。“那么刚才那是……?”看到月笙露出惊讶的表情,亚历克西斯轻轻笑了。“那是我的礼物。你都快要昏倒了,今
天的营养补给,应该可以让你再撑一阵子。”“……为什么?”他明明说过要月笙自己去找他。亚历克西斯说的话,让
月笙难以理解。“你想要坚持自己的主张吧?”亚历克西斯微笑着说。“你才刚觉醒,没教你适当的护身术,是我的不
对。所以我才会帮你。”今晚亚历克西斯并没有把话题岔开。态度毅然的挺直背脊。专心看着前面说话。“虽然这么说
,我可没有不知趣到自己过来打扰你。如果你想要保持尊严的话,那就一直保持下去吧。我会在旁边守候,直到你再也
无法承受的那一天为止。”他用出乎意料的温柔眼神,看着说不出话的月笙。“不用担心,对自己的东西,我会好好负
责。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也会帮你。”当他用食指轻戳额头的瞬间,月笙感到那种柔软的气息又流进他的身
体。这是到目前为止,最温柔、稳重的气息。也许是这个缘故,即使他刚才还明言不打算解除誓约,月笙也不觉得失望
。“谢谢你帮我处理伤口。”亚历克西斯冷淡的道谢后起身,月笙反射性的拉住他的手臂挽留他。“怎么了?”“……
不……那个……”这次轮到亚历克西斯满脸惊讶了。“请你留在这里过夜。”“就你而言,还真是个性感的邀请呢。你
打算趁我睡觉的时候偷袭吗?”月笙认真的接受他的玩笑话,而且没有生气,因为他很清楚会遭到拒绝。这还是月笙第
一次向别人提出这样的建议。“你的伤口可能会引起发烧,如果回家之后才发生什么状况就太糟糕了,所以我不能让你
回家。”“退烧药的话,家里找一找应该还有。”亚历克西斯出乎意料的倔强。“正如你对我有责任,我对你也有责任
。”一半出于自己的坚持,另外的理由则是欠别人人情不符合自己的个性。亚历克西斯稍微瞪大双眼,像是忍不住似的
小声笑了。少了平常的嘲讽,总觉得这是毫无防备的表情,月笙内心感到动摇。“我上次发烧是十岁时的事情了。你觉
得是几年前呢?”“又不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不可以轻视这种情况。”
“可是……”“要跟我打赌吗?如果你发烧的话,我要在你的手臂淋白兰地喔?”看月笙从柜子里取出白兰地的瓶子,
他一脸惊讶的表情,接着耸耸肩。“要淋在手臂上不如让我喝吧。”“喝酒对伤口不好喔。”面对月笙的长篇大论,亚
历克西斯好像是屈服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偶尔也会像卢修斯,都很啰嗦耶。”“卢修斯?”亚历克西斯点点头,用
下巴指着卢修斯。“这家伙也是个恶魔。可是好啰嗦。像是吃饭要细嚼慢咽啦,要均衡摄取肉和蔬菜什么的……”亚历
克西斯像是在发牢骚的口气让月笙感到很新鲜。当女仆的期间,卢修斯应该对亚历克西斯说了很多抱怨的话吧。虽然他
明白卢修斯身为恶魔却和人很亲近的个性,没想到他让卢修斯这么放不下心。他确实听说亚历克西斯对吃饭不怎么关心
,应该不是只有这样吧。……好想知道。如果是现在的话,好像可以捕捉到亚历克西斯活生生的人类形象。恶魔与驱魔
师并不是彼此憎恨,而是一对一的与对方面对面,相互理解,不是吗?这样的希望,本身就是一场愚昧的梦想。反正每
个人都会把自己丢下来。月笙也要再次孤单一个人活下去。虽然他只是靠亚历克西斯一个人的精气就能活下去,但这也
不过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罢了。不,总有一天要让亚历克西斯解除誓约。“要吃饭吗?”“不,我不吃了。”亚历克西
斯摇摇头,跪着腿在沙发上重新坐好。他抓起卢修斯的脖子,放在自己腿上,大概是无意识的,开始摸着毛色光亮的身
体。接着,亚历克西斯像是突然想起似的,环视他的房间。“你是过得很朴实呢。”“因为我信奉清贫,现在多了一个
食客,我觉得很困扰。”月笙面无表情的回答,亚历克西斯忍不住笑了。“别这样说嘛。卢修斯应该给你带来不少乐趣
吧?”“我不需要食客。”虽然他觉得卢修斯很可爱,但这又是另一档事。亚历克西斯端起月笙送来的茶杯,没有确认
红茶的味道,就送进嘴里。看来他对美食毫无兴趣应该是个事实,月笙微微笑了。“可是把身边的人都当成过客,这样
的人生不会无聊吗?”“不劳您费心,我的店里有很多有趣的客人。我不会觉得无聊。”亚历克西斯盯了月笙好一阵子
,这才点点头。“我说你啊……没想到你很喜欢人类嘛。”“咦?”听到他大感意外的口气,反而是月笙吓了一跳。“
因为你很冷淡,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人类呢。”“如果讨厌人类的话,我应该不会调药帮助别人吧?”月笙说完,他像是
认同似的点点头。“我以为你是想要赚钱。对了,你为什么会开药局呢?”月笙不知道是否应该回答,如果错过这个机
会,也许就失去和亚历克西斯相互理解的机缘了。“……以前,我说过我是养子吧?”“嗯。”“父亲过世之后,母亲
长期有病在身,偶尔她也会说药都没有效,很不舒服之类的话。因为她是个坚强的女性,自从卧病在床之后,也鲜少将
痛苦挂在嘴上,所以听她这么说,我觉得非常难过。”月笙的脑海中,浮现养母稳重的面孔。明明已经这么痛苦,在月
笙的回忆当中,母亲永远都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亲爱的孩子啊。你的头发好漂亮啊,月笙。以前我就好喜欢黑发呢。
养母说着,就会紧紧抱住自己。对于已经停止成长期的月笙,养母也不觉得他奇怪。“我想最好能使用鸦片酊剂,由于
副作用的缘故,那是不合法的。后来我想着,我应该也可以调配药物吧,于是才开始学习。”亚历克西斯没有插进嘲弄
的应话,认真听着月笙的话。
“我制作的药对母亲的症状没有什么效果。也许我是把疼爱我的养母当成白老鼠了。”
——拜托,握住我的手。我不怕死亡,我害怕的是把你留下来。月笙,你就要变成孤单一人了。
虽然月笙不想让亚历克西斯知道自己很后悔,但亚历克西斯似乎敏感的察觉这件事。他抬起头,坦率的说了声:“抱歉
。”“咦?”“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情。”他这么诚恳的道歉,月笙感到很困惑。“……怎么了?”亚历克西斯似乎
察觉他沉默的意图,歪着脖子。“没什么,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坦率的向我道歉……所以我有点惊讶。”“我觉得过意不
去,当然会道歉。”第一次看到亚历克西斯有点闹脾气的表情。“反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难过也只有一下子…
…对了,你是怎么当上神父的呢?”虽然没有反击的意思,但他就是很想问。亚历克西斯是富裕的贵族之子,为什么会
走向神道,这点月笙怎么也想不通。月笙认识的贵族们,大部分都是些追求享乐、名誉或物欲的人们。亚历克西斯抬头
,盯住月笙的双眸。“我的父亲是前任的道丁男爵。”“……道丁男爵不是你的堂兄吗?”对于谈论别人的家务事感到
有点避讳,月笙自然将声音放低。“他只想把侍妾的儿子送到别的地方,所以硬把我送到亲戚那里。”亚历克西斯若无
其事的以恬淡的态度回答。他本人应该只是想说,他对于自己的出身完全没有感想而已。“虽然见过父亲的脸,但是只
说过几次话。我和哥哥也只有为了分财产一事,见过几次面吧。”“对不起……”没有多想就问了这么糟糕的事,月笙
感到很沮丧。“没什么,没关系。”看到亚历克西斯一如往常的态度,月笙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你是在读私立
中学的时候,选择成为神父吗?”“我进的是修道院。一开始我就没有上学的选择权。”这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咦?”“侍妾生的不祥之子,最好不要留在道丁家比较好。待在村子里也只会受到另眼相待。反正我也想不到其
他方式,而且母亲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所以我想继承她的意志。”“原来如此。”“……其实,也许我只是想要一个容
身之处吧。”亚历克西斯的话不自然的中断,月笙觉得气氛不太对,自己也不敢出声。打倒恶魔,对亚历克西斯来说,
是确保他的容身之处吗?月笙在养父母的关爱之下长大,但是亚历克西斯被自己的双亲抛弃,甚至连脸都没见过。亚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