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班 下——榊原茜
榊原茜  发于:2011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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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一定又会被那帮人嘲笑了。可是,其实面子之类的,跟龙小非比起来,算个P。

小倾到达休息室的时候,演员们已经有一半化好了妆。桌子上有一大团毯子,斯诚指了指说那是给你留的便当怕冷了。

小倾感动万分,从层层毯子里剥出便当盒,一看居然是香菇鸡腿饭,忍不住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正在给玛丽化妆的年轻人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演员?吃快点儿,要没时间了。”

“不,我是尸体。”

化妆师“哦”了一声,回头仔细刷好腮红,把唇膏和唇彩连同旁边桌子上的笔记本向玛丽手里一塞。“不好意思,自己

来吧。”然后向小倾招招手:“尸体同学,过来。”

“咦——再两分钟就好……”

“要把你这么一个气色红润的大活人弄成尸体,应该一小时前就开始工作。”化妆师说,“谁给我拿冰水拧条毛巾来。

其他没化妆的人,找慕容玛丽。方案都在笔记本上,别弄错色号,我最后会来修改。你,过来,上衣脱掉。”

休息室里充斥着窃笑的声音。小倾叹了口气,看看屋子里的女生们。玛丽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古枫蹲在椅子上,笑嘻

嘻地用手比着取景框。唯一比较收敛的就是阿八了,默不作声地在角落找了凳子坐下,只差举一个牌子,上书:我才不

走。

……不走就不走。

要比脱衣服的速度,这屋子里大概没人比得过叶小倾。游泳社出身的小孩,对怎么迅捷优雅的脱掉衣服一向出色当行。

飞快地甩掉外套、毛衣和衬衫,整个过程一共只花了三秒钟。化妆师先生摸着下巴点点头,接过小费拧过来的毛巾,笑

眯眯地说:“不好意思,但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副尸体,也是刚刚被煮过的尸体——”

叶小倾同学蓦然有了革命志士面对老虎凳时的心情。

“不,我自己来。”

冰凉的毛巾贴在皮肤上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当毛巾不再冰的时候还得放回桶里浸一浸。背后有些地方够不着,斯诚一

声不响地走过来帮他。好在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并不太冷。小倾注视着回头去指导玛丽的化妆师,心里涌上轻微的

既视感。

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举止优雅洒脱的青年,轮廓异常精致,奇妙的混合了深刻与柔和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笑起来懒洋洋的,眼神却冷静专

注,令人想起美丽的大型猫科动物。一不小心盯着看了太久,对方好像察觉了身后的目光,眼珠微微转过来一点,表情

明明没有变化,小倾却分明觉得,他的眼睛飞快地笑了一下。

啊啊啊,这些可恶的成年人。

尸体的化妆果然特别花时间。他们在他身上抹了一种特别的颜料,所有人都过来帮忙,嘻嘻哈哈,光是把脖子以下的部

分搞定就折腾了整整一刻钟。化妆师还特地叮嘱费尚文,“时间不够只能急就章,尽量不要让人上手摸。”

导演大人行了一个利落的军礼,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

“放心,我们会誓死保卫他的。”

舞台剧正式演出与彩排的区别,是正式演出前留下了二十分钟给内场贵宾席观众亲身参观密室的机会,也就是原本推研

社活动的密室部分。尸体同学趴在壁炉里,外侧拉了一圈儿“Crime Scene”的黄线,执行部派了半打身强力壮的体联精

英穿上警察戏服维持秩序,“只许看不许摸”。费尚文很细心地在各个布景上贴好了各种证据摘要的memo,以供内场嘉

宾在开演前推理凶手的身份。按照设定的流程,答案将写在票根上交回,在答对的观众中抽出一位得到被凶手同学邀请

共进晚餐的机会。遗憾的是,他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太多人看不清希望与现实可能性之间的差距,所以这个活动基本

可以认定将沦为变相的人气公投。小倾很好奇小费学长是怎么让那位冰山美人学长乖乖听话的,但是想来法宝无非两件

:一、阿八;二、方之晔。比一个腹黑控制狂冰山美人更萌的就是一个有死穴的腹黑控制狂冰山美人,虽然这死穴过于

强大,在通常情况下有等于无,但绝不会妨碍光环的加成,只会让高岭之花仰之弥高。

他趴在壁炉里,一边努力地借助胡思乱想来无视快要灼伤自己后背的热辣辣眼光,一边小心地让自己既不要动,也不要

睡着。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是很辛苦的,更辛苦的是因为要出卖色相,摆的姿势实在不怎么舒服。大冬天这副扮相一动

不动地呆上一个多钟头是要人命的,即便是一向以体能为傲的叶小倾同学也不怎么吃得消。费尚文的解决方法是安排了

一盏灯一直打在他背上,但这样又太过温暖,很容易不小心睡过去。之前排练的时候试过几次都没问题,但今天他很累

,又被漫长的化妆过程弄得有点郁闷,演员们的台词听起来原本是很有趣的,现在也只变成了无聊的嗡嗡嗡。

所以他就真的不小心睡了过去。

但凡一个人没穿上衣趴在一个假壁炉里,睡得都不会太安稳的。不安稳的时候就会做梦,叶小倾同学最近的生活堪称精

彩纷呈,梦境也概莫能外。大概是因为耳朵里有一句没一句钻进来台词的缘故,宿舍楼变成了连环杀人的迷宫。小倾在

楼梯上走啊走,拐来拐去就是走不到头。一路上都会遇到看不清脸的尸体,他不停地冲上去想要辨认那是不是龙小非。

其实他知道那是梦,因为蹿得再快也丝毫不觉得累。但是这毫不妨碍他越来越焦急,终于在看到龙小非的瞬间一脚踏空

,摔了下去。

他差点在睡梦中弹起来,然后意识开始朦胧地浮现,诧异地想:咦?为什么在梦里摔跤也会痛?然后腿上又被踢了一脚

,方之晔的声音诧异地说:“什么?这小子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充满戏剧腔、永远不会出现在真正方之晔嘴里的愚蠢

语气。然后一只手按在他的背上,真正的方之晔在他耳边悄悄说:“醒醒,你刚才打呼了。”

感谢学校礼堂新换的设备,每一个微麦都是演员自己可控的。小倾这下终于彻底醒了,脑子里嗡的一声,满背都是冷汗

。舞台上的戏还要演下去,方之晔大叫了一声,从他身边跳开,惊慌失措地说:“啊,他,他,他死了!”

然后另一个人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说:“小心点儿,你现在已经把指纹弄得到处都是了。”

是卓頠。

小倾乖乖趴着,非自愿地蒙上了一头雾水。这几句台词都不在本子上,演员们开始全凭默契临场发挥了。显然这是因为

刚才的诈尸状况,逼得方之晔必须改变剧情,上来一脚踹醒他。叶小倾倒不担心演员们的默契和随机应变——他除非活

得不耐烦了才会去担心方之晔和卓頠之间的默契和随机应变——但方之晔,方之晔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从来没有参加过排练,其实也根本没有给他安排过角色的舞台剧的舞台上?

不过方同学本人倒是演得相当训练有素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这家伙既没有经过排练、又完全在现编剧本。要是现在配戏

的换了别人,大概就要惊慌失措了,卓頠却好像完全不意外的样子,气定神闲地接了两句话,又掰回了原来的剧本。虽

然多出了不相干的指纹有碍推理,不过那是后面的事了。

等到对白上了正轨,小倾才发现方之晔是抢了方之昱的角色——根据他本人看过剧本之后的评论,那是“一直暗恋凶手

还自以为没有被看出来的蹩脚朋友”。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小倾就在腹诽说那还真是适合您呢,等到彩排一看那是

方之昱就开始偷笑。没想到等到真的上了场,妹妹却居然真的变成了哥哥。

——我说,学长,您不至于真的要这样吧……

他趴在那里,冷汗渐渐又被温暖的灯光蒸干。由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被迫修改了自己的台词和戏份,戏剧的进程已经严

重偏离了剧本。难得的是这出戏看起来竟然还编得相当、十分、极其的圆,虽然按照叶小倾同学的旁观,接下来的可能

只有两个:要么改变了原本的凶手设定,要么自己干脆真的也来诈个尸。后一种可能他直接无视了,只要一想老爸正在

底下看着呢叶小倾的大脑就有点部分当机,能不能随机应变地编出台词来只有天晓得。而对于叶家人来说愚蠢和笨拙是

死罪,他才不想在正要有求于老爸的节骨眼上在这么一位完美主义的父亲大人面前出洋相。前一种比较飘忽,因为戏还

有一大半,只要演员们群策群力,把这个从密室谜题变成舞台剧现在又变成杀人游戏的玩意儿掰到任何方向都有可能。

抚尸痛哭的女朋友终于出现,玛丽依然把他摔得很痛,砰的一声巨响,很有尸体的感觉。唯一跟彩排不一样的地方是他

现在背向观众,不需要留意面部表情,可以肆无忌惮的睁开眼睛看戏。玛丽大概也是演High了,加了一长串台词,把他

抱得死紧。然后意外就此发生,当抚今怀昔的少女把脸颊贴在死去的爱人胸口,正在喃喃道出悲痛之情的时候,全场观

众都听到了咕噜噜的声音。

这也不能怪叶小倾,谁都没法控制自己的胃。而且剧烈运动之后没能吃好饭,他现在的确是饿了。

但是尸体是不应该饿的。所以玛丽眼珠转了转,立刻大哭着说:“你听,我又开始饿了。我们的宝宝这么会消耗营养,

一定长得非常健康。你真的就这样抛下我吗?到底是哪个没天良的混蛋,下得了这么没心肝的毒手!”

小倾翻了翻白眼,转动眼珠,正好看到躲在幕布后面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小费学长。要看到费尚文生气是不容易的,幸好

他连生气都不怎么专心,手里不停的写着小纸条,递给候场的演员,想必是修改后的台词。台上冷场了一秒钟——对观

众来说是难以觉察“冷场”这种事物存在的时间,但是叶小倾知道玛丽已经无以为继了。在现在这种态势下,静默是不

允许的。幸好玛丽刚刚掰出一个很方便的身份,所以有了一个很方便的桥段。

她开始演肚子痛。

候场区出现了飞速的调整,扮演家庭医生的斯诚推开预定应该先于自己出场的快递小妹古枫,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出现

的时机太巧了一点儿,小倾觉得这说明费尚文已经决定让他来当凶手。然后快递小妹出现,惊慌失措的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不是预定内的剧情,所以急救人员是临时从后台抓差的。等到那两位抬着担架上来的时候小倾差点儿笑出来——那

时候全后台唯二的闲人就是舞美先生和他那位来探班的朋友了,灯光打在他们脸上的时候,小倾觉得自己清清楚楚地听

到全场倒抽了一口气。

好吧,到了这个份上,情节就真的只是那浮云了。

华丽乌龙的浮云舞台剧最后在侦探的独角戏后落下了帷幕。费尚文刚说到第三句话小倾就知道不妙,其他人反应也都不

比他慢,但是瞄了瞄濒临暴走边缘的导演大人,谁都没有勇气挺身而出。结果这出唱了一整晚的密室杀人案,莫名其妙

地就变成了死者本人为了骗保险而策划的看似谋杀的自杀事件,小费学长且皮笑肉不笑地磨着牙说了一句“真是想死呀

……”,意味深长。龙套们谁都不笨,立马在导演的眼色下挨个发表了以“人要是找死那喝口凉水都能过敏”为主题的

抒情诗朗诵,意外的是大家的即兴发挥都还不错,看来下次活动即便是起个社也不是没前途。就戏剧本身而言绝对是完

败了;但只要看看观众席上闪耀的星星眼、红心和玫瑰色泡泡就知道,就演出效果来说,今晚无疑大获全胜。谢幕时每

个人——包括主角、大道具和龙套,以及救场的那两位连龙套都算不上的龙套——都收到了N束鲜花,N≥4,幸好多数演

员都身高臂长,手臂短的古枫同学有万俟帮忙。整个剧组里心情最好的显然是(前)凶手同学,冰山美人因为摆脱了被

迫出饭局的命运,在谢幕时笑得光华灿烂,甚至破天荒默许了献花粉丝的偷吻行为,虽然只是亲在了脸颊上。这种无组

织无原则的纵容一瞬间就摧毁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保全体系,特别是还保持大道具打扮的叶小倾,由于缺少了导演大人

的“誓死保卫”,连身边的“女朋友”都见死不救,立刻被两个女孩子同时熊抱上来,脸上立竿见影地多了两道口红印

子。

要是他知道观众席里同时有多少女生在补口红,又有多少女生窜了出去买花束,恐怕会连衣服也不要了,立刻落荒而逃

他们好不容易谢完幕,其实还是落荒而逃回后台,开始各自洗脸。化妆师大人居然还在,看着他们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来,指点他们洗脸。观众席上还没有消停,整整齐齐的在喊encore。小倾简直匪夷所思,想不通一个舞台剧要怎么

encore。小费好不容易洗干净脸,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扔了一团鱼线一卷胶带给小倾,懒洋洋

地说:“去,把案发过程表演一遍。”

小倾面不改色地答:“我忘了。”

黑幕三剑客以这一刻最为齐心合力,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同时撇撇嘴。卓頠替他们翻译:“你敢说我们也不敢信。”又

再加上一句译者注:“你老实让他赶紧消消气,长痛不如短痛。”

“……我布置机关的时候要穿衣服!”

费尚文大马金刀地坐在休息室唯一的一张沙发上,挥了挥手:“准奏。”

小倾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侦探先生最后一刻发表的推理,确定没有bug才点点头。前凶手先生出去替他宣布复盘,观众一

片欢呼。后台趁这机会统计抽奖票根,其实已经被抬担架的那两位闲来无事分好类。费尚文原本准拟无人中奖,谁知居

然真的有一张票根,字迹流丽地写着“叶小倾”。

而且,“没看错的话,这是明珠的笔迹……吧。”

叶明珠小姐在票根上写下这么个名字,当然是有原因的。理由对她来说并不常见,通常来说明珠总能在对愚蠢行为的低

容忍力和高自制力之间达到危险的平衡。实际上,那支后援团小分队跑来内场,挨个索取“用不上的”空白票根的时候

,她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太特别的——是,对女生来说丑是罪,蠢是死罪,但那又怎么样,这是现代文明社会所必须付

出的代价,你不可能把谁人道毁灭了,即便它纯粹只是把生活资源转换为垃圾的中转站;何况以相同的可死之道看来,

多数的名额还是要被男生们占据,哥哥和他的朋友们例外,坐在后一排对女朋友夸夸其谈而又不知所谓(重点是不知所

谓)的家伙及其同类绝不例外。

而且那个时候明珠还不知道有抽奖的事儿,她只是觉得这么挨个管人要东西还特别理直气壮的行为挺滑稽的——违背美

学原则,是的,但也只是中等程度,比起制造这行为的主体来说程度要轻得多。她甚至已经把票根拿了出来,因为要是

哥哥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索票小分队是从蘅萓那边过来的,校会主席笑眯眯地交出了空白的票根,嘴里嘀咕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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